文案:

當了十年的高中物理老師,林清終於得到教育局的調令,讓他去教育局做個教研員,林清正幻想著去教育局混個小科長,結果,去教育局報道的路上,他穿了……

當林清奮鬥十年,終於千辛萬苦,落榜兩次,第三次中了舉人,他瞬間揚眉吐氣,覺得他可以混個地主,老了補個官時,他又穿越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他決定混吃等死,一件突如其來的事讓他不得不再入科舉,這次,他終於憑借了上一世的經驗,順順利利的進入仕途,嗯,這次終於沒穿,然後,然後,他不得不又去做了老師……

 

本文又名《天生教師命》

 

閱讀指南:本文男主言情

 

內容標籤: 穿越時空 種田文 甜文 穿書

搜索關鍵字:主角:男主:林清,女主:王嫣 │ 配角: │ 其它:一群人

 

金牌編輯評價:

當了十年的高中物理老師,林清終於得到教育局的調令,讓他去教育局做個教研員,林清正幻想著去教育局混個小科長,結果,去教育局報道的路上,他穿了……當林清奮鬥十年,終於千辛萬苦,落榜兩次,第三次中了舉人,他瞬間揚眉吐氣,覺得他可以混個地主,老了補個官時,他又穿越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他決定混吃等死,一件突如其來的事讓他不得不再入科舉,這次,他終於憑借了上一世的經驗,順順利利的進入仕途,嗯,這次終於沒穿,然後,然後,他不得不又去做了老師……一個平凡的小人物,在不斷穿越中,從無奈消極,到奮發向上的過程,此文沒有宅鬥,沒有打臉,卻處處體現生活中的溫馨,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

 

  第一章

 

  卯時,一個大丫鬟輕輕地走進內室,低聲喚道:「老爺夫人,卯時了!」

  過了幾息,帷帳中傳來一聲略作低沉的中年男聲,道:「知道了,開始吧!」

  「是,」丫鬟輕聲應道,同時將帷帳的簾子撩起,用白玉勾勾住,然後小步出門,將門打開,對外面早已端好洗漱痰盂的丫鬟、僕婦說:「進來吧!」

  然後趕忙走回內室,先服侍夫人穿好衣服,夫人穿好衣服,這才親自動手服侍自己的夫君,並且一邊幫丈夫套上外套,一邊說:「夫君這次又要去放鹽,這一走要兩個多月,可有什麼要囑咐妾身的嗎?」

  林老爺伸開雙臂,讓妻子替自己整理好衣服,笑著說:「文娘,你素來持家妥當,我又有何要多囑咐的呢!」

  李氏聽了心裡熨燙,說道:「這是妾身的本分。」

  林老爺拍了拍李氏的手,說道:「這些年我在外奔波,一年在家不到三四個月,你卻把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得此賢妻。是我林峰的福氣。」

  李氏臉一紅,道:「今是怎麼了?嘴跟抹了蜜似的。」

  林老爺哈哈一笑,轉了話題說:「這次放鹽我帶大郎出去,你在家照顧好小么。」

  李氏想到自己丈夫又要出門兩三個月,雖然有些不捨,不過這麼多年,她也習慣了和丈夫的聚少離多,故也沒有太失落,又想著自己兒子,就笑道:「清兒那孩子素來是個省心的,又孝順。」

  林老爺點點頭,自己小兒子確實從小懂事聽話,一直很讓人放心,不過就是有一點,這孩子實在有些太懶了,天天是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一天不睡夠五個時辰不睜眼,他在家的時候,還能把孩子提溜過來,給他醒醒盹,可他這一走,只怕他兒子就連床都不下了。

  至於叮囑妻子不要讓兒子天天睡覺,林老爺想想就搖頭,他夫人就這一個寶貝疙瘩,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上,在他夫人眼裡,這壓根不是事,他夫人只會找十個八個丫鬟小心伺候著,生怕兒子睡的不舒服。

  林老爺不由再一次慶幸,幸虧自己是鹽商,自己有錢,不用擔心兒子因為懶而餓死。又自我安慰了一下,自己小兒子雖然懶,卻是個省心的,從不在外面亂吃喝嫖賭,也不想著在家裡爭權奪利,只是懶點,以後大不了分家的時候,多置辦些田產鋪子給小么。

  林老爺看到身上的衣服已經整理好,就和李氏一起出去,然後就看到早已在門口候立的長子和長媳,還有自己的么女。點點頭,往後看,卻沒有看到小兒子,不由一愣,問道:「你弟弟呢!」

  李氏也看到自己的兒子沒來,不由咯登一下,心道:自己那寶貝疙瘩,不會又睡過了頭吧!

  今天可是丈夫出門的日子,兒子可不能不出來送行啊!

  李氏心中暗罵兒子身邊的丫鬟婆子不盡心,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卻不知道早點把少爺叫起來,正想找個理由糊弄一下,卻見一婆子急急跑過來。李氏一看,卻是自己寶貝兒子奶娘。忙喝道:「慌裡慌張的幹什麼?二少爺呢?」

  婆子來不及喘氣,急道:「夫人,小少爺夢魘了,怎麼都叫不醒?」

  李氏聽了頓時一慌,也顧不得旁邊的丈夫,直接就往兒子的西跨院跑,婆子忙追上。

  林老爺聽了心中也是一急,直接對一旁的大管家說:「快去請蘇大夫。」然後就急匆匆的追了去。

  大兒子林澤一看,也急忙跟上。跑了幾步,才發現身邊的妻子,沒有跟上。回頭一看,大著肚子的妻子正被兩個丫鬟扶著往這趕,後面還跟著小妹。林峰趕忙轉回來,對妻子說:「你身子重,先帶小妹去旁邊的廂房,她年紀小,不要把她也嚇著。」

  小李氏忙點點頭,她大著肚子,去旁邊照顧小姑顯然更穩妥一些。

  林澤緊趕慢趕跑到西跨院,一進門,就看到丫鬟婆子小廝都在院子裡。不由一驚,連忙趕緊進去。

  一入內室,就看到正坐在床邊的母親,和站在床前的父親,兩人正小聲的,叫著自己弟弟的名字。他一轉眼,就看到床上的小弟,小弟正一臉煞白,眉頭緊皺。嘴裡咕噥著。不由大驚,本能的想上前。不過看著母親一邊叫著弟弟的名字,一邊摸著弟弟的頭和腳,知道母親在幫弟弟叫魂,便不敢上前打擾。

  就扯過弟弟的奶娘,問道:「王媽,小弟怎麼啦?好端端的怎麼夢魘了?誰嚇著他了?」

  王媽正嚇得六神無主,她可是知道小少爺可是老爺和夫人的么子,俗話說:大孫子小兒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小少爺從小就聽話懂事,老爺夫人簡直將小少爺當眼珠子看,而且小少爺身體一向好,如今卻在自己手裡出了問題,夫人還不剝了自己皮。

  聽到大少爺問,王媽連忙倒豆子似的說:「小少爺,昨天只是去了家學,下了學就回來了,先去夫人那裡玩了一會兒,又在那裡吃了晚膳,回來後,小少爺覺得無聊,就拿了本書讀,讀了一會兒,讀到一首詩,突然停下來,然後說有些頭疼。要歇歇,奴婢就趕忙服侍小少爺睡了。今早奴婢知道老爺要出門。就想早點兒叫醒小少爺,可叫了兩聲,都沒有叫醒小少爺,奴婢還以為小少爺睡得沉,就撩開簾子,想叫小少爺,可是輕晃了小少爺兩下,小少爺都沒醒,奴正要接著叫時,卻發現,小少爺臉上變得很驚慌,好像做噩夢一樣,嘴裡還開始說胡話,奴婢嚇得趕忙接著叫。打算把小少爺叫起來,卻發現怎麼都叫不醒,就慌了。叫大丫頭梅香在這守著,連忙去叫老爺和夫人了。」

  李氏聽了怒道:「少爺昨晚就頭疼?居然不知道來報,晚上沒有守夜嗎?一屋子死人啊!」李氏先還以為自己兒子是無故做噩夢,或者不小心著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才夢魘的,故一顆心都忙著叫醒兒子了,也沒來得及問,可這一聽,頓時就怒了,昨晚上就不舒服,居然等現在夢魘了,還瞞著掖著。

  奶娘嚇得撲通一下跪下,說:「奴婢昨晚以為小少爺只是看書累著了,就服侍少爺睡了。夫人,您也知道?少爺從記事起,就討厭奴婢摟著,要自己睡,並且晚上睡覺極為警覺。奴婢有時怕少爺晚上蹬被子,偷偷掀簾子,都會不小心驚起少爺,少爺極討厭睡覺時被打擾,奴婢等丫鬟婆子,晚上守夜也只敢在外屋守著,夜裡更是一點動靜都不敢出。」

  李氏也知道自己兒子睡覺極輕的毛病,可這不單單是晚上睡覺的問題,昨晚就頭疼,身為奶娘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怕麻煩,連報都不報,可見是個心粗的,而且現在出了事,還把責任往主子上推,以前看著王媽是個忠厚老實的,才撥給兒子做奶娘,現在看來,卻是好日子過久了,開始倚老賣老了。

  李氏現在心裡急著,忙著看著自己兒子,也沒心思處置。心道:過些日子就免了這老貨。

  李氏轉頭對身邊的大丫鬟說:「還不快去,大夫怎麼還沒來?」

  丫鬟趕忙應是,快步走出去。

  林澤關注的重點倒是和母親有些不同,問道:「昨夜弟弟看了什麼書,居然夢魘?」

  王媽趕緊答道:「奴婢不識字也不大清楚具體是什麼書?不過約摸是詩啊什麼的,奴婢想起來了,小少爺在頭疼之前念的是一首詩,好像是什麼書,什麼黃金屋,玉呀的。」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林澤猛然想起一句,問道。

  王媽連連點頭,忙說:「可不就是這句!」

  林氏夫婦聽得一愣,他們剛才聽大郎這麼問,還在猜想,兒子是不是看了什麼鬼怪的話本,才嚇著了,可怎麼也沒想到是什麼詩。

  李氏雖然也勉強算是出身書香門第,可她是庶女,也只是略識幾個字,能看個賬本,對詩啊詞啊的更是從沒涉獵過,不過還是大約能明白這兩句話的意思,大約是誇書的,畢竟金呀玉呀的,都是好東西,不過還是有些不大確定,就抬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問道:「這兩句是不是誇書的,有什麼講究?」

  林峰也在想著這兩句是什麼意思,突然看到妻子期待解答的目光,頓時壓力極大,他也是大體識字,他當年是販私鹽的出身,等到新朝建立,藉著這股東風,再加上他會經營,才成了鹽商,現在越做越大,可天地可鑒,他真沒讀過幾本書,肚子裡的墨水少得可憐,他夫人李氏,還好歹是個舉人的庶女,說不定他識字,還沒夫人多。

  不過當著眾人的面,林老爺身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丟面子,於是淡定的咳了一聲,說:「大郎,你也讀過幾年家學,還不快給你母親說說,這兩句詩的意思,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李氏這才想起自己丈夫也是個大老粗,剛才一時心急,居然忘了,不由有些尷尬,連忙轉頭,看著大郎。

  林澤看著父母同時投來的目光,頓時壓力巨大,不由頭冒汗,天見可憐,他是讀了幾年家學,可他壓根不是讀書的料好不好?再說他是長子,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他家是鹽商,又不是書香世家,他幹嘛苦讀?

  他不過是讀些書識些字,以後方便打理家業,剛才之所以能脫口而出,實在是這兩句太有名了,而且他也就記得這兩句,要是讓他把整首詩背下來,他壓根就背不下來,他家唯一讀書好的是他弟弟好不好?他弟是三歲背書五歲吟詩,六歲作畫他弟要不是極度厭學,每次上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並且爹娘慣著,說不定現在也能弄個秀才。

  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林澤硬著頭皮努力東拼西湊,說:「這兩句大體上是誇讀書好的,說的是讀書好,書中有黃金屋,有玉,嗯,反正就是讀書考取功名後,能得到很多財富。」

  林澤本來還想說的更好點,可他已經下學多年,學的那點大多也還給夫子了,張了張嘴,說了這兩句,就沒詞了,正想說點別的轉移下注意力,就聽著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床上的少年突然睜開眼睛,淡淡的吟道。

  

 

  第二章

 

  「這首詩出自宋真宗的御筆親作《勸學篇》,『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指的是考取功名後,才能得到財富和美女,其中的『顏如玉』不是美玉,是美女。」少年淡淡的說,輕咳了一下,歎息道:「多少讀書人為了這幾句話,傾家蕩產的科考,到頭來,卻不過一場空!」

  「清兒,你醒了!」李氏驚喜的看著懷裡的小兒子睜開眼,一把摟的更緊,喜道:「娘的心肝,可嚇死娘了。」

  李氏看著兒子臉色還有些發白,趕忙摸摸兒子的頭和腳,並輕聲叫道:「清兒,回家了,清兒,回家了……」一直念了七遍,這是她和有經驗的老人學的,孩子嚇著了或是驚著了,一定要叫叫魂,要不很容易起燒生病。

  李氏給兒子叫完魂,不知是心裡作用還是心理安慰,倒是覺得兒子臉色好了很多,不由放下心來,用手指點了點兒子額頭,慈愛的說:「你這孩子,怎麼讀書這麼拚命,都讀到夢魘了,可嚇死娘了。」

  聽到這句話,讓正湊上前問問弟弟怎麼樣的林家大郎直接無語,拚命讀書到夢魘?家裡誰不知道弟弟雖然天資聰明,卻最討厭讀書,平時去家學,三日能去上一日,就算好的了,拚命讀書到夢魘?他娘也開始說胡話了。當然他弟弟讀書好是不爭的事實,畢竟在他家中,說話能引經據典的,也就他弟弟了。

  林清抬起頭,看著抱著自己的母親,還有站在床前擔憂的父親和大哥,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娘,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有些嚇著了,讓爹娘和大哥擔心了。」

  林父看著林清雖然面色還有些發白,但神色卻已經正常,也放下心來,問道:「可還有什麼不舒服?等下蘇大夫來了,讓他給你看看,怎麼好好的就夢魘了。」顯然林父也不大相信自己兒子會讀書「辛苦」到夢魘,他更傾向於幼子不小心驚嚇著了,才夢魘了。

  林父剛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大管家的聲音:「老爺,小的請蘇大夫來了。」

  蘇大夫是整個城裡最好的大夫,據說祖上是前朝御醫,林家有人身體不適一般都去請他,算是極熟的,而且蘇大夫年紀也大了,故屋裡雖然有女眷,也不用避諱,林父直接說:「快請蘇大夫進來。」

  外面的簾子一掀,管家就引著一個六十多歲的留著白鬍子的老者進來。

  林父看到蘇大夫,也沒有客氣,直接說:「蘇大夫,小兒剛剛夢魘了,現在才醒,您幫忙看看,可有什麼不妥當。」

  蘇大夫聽了也沒拿喬,直接對抱著林清的李氏說:「夫人,還請把小公子的胳膊伸出來,老朽給切個脈。」

  李氏趕忙把兒子被子裡的胳膊掏出來,旁邊的大管家很有眼色的在床頭放了個凳子,蘇大夫坐上去,掏出箱子裡的脈枕,把林清的手放上去,開始把脈。

  把了一會,蘇大夫收回手,對林父說:「令公子並無大礙,只是因為驚嚇,有些心神不寧,老夫開副湯藥給令公子壓壓驚就好了。」

  林父和李氏聽了,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林父趕忙對蘇大夫說:「那勞煩老大夫您開藥了。」

  蘇大夫從藥箱中拿出紙筆,唰唰幾筆寫下一份藥方,又叮囑了熬藥的方法和服藥的禁忌,林父收了藥方讓小廝去抓藥,又道了謝,這才讓大管家包了一個紅封,親自把人送了回去。

  等蘇大夫走了,林父走過來摸了摸林清的頭,說:「怎麼不小心嚇著了?」

  「做了噩夢,夢到自己死了」林清蹭蹭林父的手,心有餘悸的說。

  「做夢都是反的」林父安慰道:「別害怕。」

  林清不想提自己做夢的事,就轉移話題說:「爹爹,你今天不是要和哥哥一起去放鹽嗎?」

  「還放鹽呢,都快被你嚇死了!」林父沒好氣的說,「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林清點點頭,看了窗外一眼,天已大亮,想起放鹽是整個家族的大事,趕忙說:「爹爹,我沒事今天是放鹽的大日子,叔叔管家們,八成等了許久了,爹爹快去吧,讓大家等著就不好了,何況商號急著要鹽。」

  李氏看著兒子沒事了,也知道放鹽的重要性,就對丈夫說:「老爺放心去吧,清兒這裡妾身會看著,別誤了大事。」

  林父知道兒子沒事,也就放下心來,就說道:「那你在家裡好好看著么兒,可別讓他出去招到不好的東西。」說完,就帶著大兒子林澤匆匆去了外院。

  林父走後,李氏頓時將整顆心都放到兒子身上,看到兒子因為夢魘弄了一身冷汗,連忙吩咐丫鬟婆子,去準備熱湯沐浴。

  ……

  林清整個身子泡在木桶裡,感受僵硬的身子在水中被熱氣慢慢泡軟,不由舒了一口氣,揮揮手,讓伺候沐浴的丫鬟出去,他慢慢的在桶裡坐下,微微閉上眼,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想不到這兩句話,居然勾起了他上兩世的回憶,還讓他在夢裡又體驗了一次上一世死亡的恐懼。

  想起上兩世,林清嘴裡就有些發苦,他現在真的太明白某個喜劇演員的一句話: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錢沒花完!

  而比這更痛苦,不是人活著,錢沒了,而是人死了,兩輩子錢都沒花完!

  他,就是那個辛辛苦苦,掙了兩輩子都沒來得及花的人!

  第一世,他辛辛苦苦幹了十年高中物理老師,終於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混成了一個有車,付了首付有房的人,並且由於成績突出,還意外接到了教育局的調令,讓他補一個退休教研員的缺,他正幻想著去教育局混個小科長,結果,去教育局報道的路上,他穿了……

  第二世,他倒不是孤兒,而是出生世家的公子,可是,這世家公子卻是個空架子,他雖是二房的嫡支,但他的父親,一個屢試不中的秀才,不僅把家裡的僅有的積蓄都耗費在科舉上,還硬生生的熬壞了身體,從他記事起,就不能下床。所以他從六歲起,就不得不走上了魯迅先生的老路,在當鋪、醫館和學堂三點一線。

  甚至為了滿足他父親一生唯一的一個心願:考中舉人,光宗耀祖,讓他爹能死得瞑目,他不得不把自己一個標準的理科生強扭成文科生,還是古文科生,頭懸樑錐刺股的奮鬥十年,終於千辛萬苦,落榜兩次,第三次中了舉人,讓他那一直撐著一口氣的爹滿意的閉了眼,而他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用再考了,打算憑著舉人功名混個地主,老了補個官時,結果他在家裡,被入侵的胡人一刀劈死了……

  想到這,林清打了個寒戰,不由摸摸脖子,還好,他的脖子現在沒有一個碗口大的疤!

  想到他辛辛苦苦,努力奮鬥的兩生,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向好脾氣的林清,都忍不住罵老天,第一世穿越也就罷了,畢竟現代人都知道,穿越不需要理由,可第二世他坐在家中,被突然破門而入胡人砍,這算是個什麼事?他明明出生在太平盛世,為啥轉眼就變成國破家亡!

  難道老天看不慣他努力上進?要不怎麼偏偏在他成功後,打算享受成功果實時,讓他不是穿了就是死了的!

  於是,第三世還在他娘肚子裡的時候,林清徹底蹦了,拚搏,拚搏個毛啊,奮鬥,奮鬥個屁!

  林清決定:哪怕這一世投胎是個乞丐,他也拿著一根竹竿去乞討,天天蹲牆根,曬太陽,絕不上進!

  

 

  第三章

 

  林清沐浴回來,就看到屋裡正在坐著的母親李氏,他的大嫂小李氏和他的胞妹林淑。

  他母親姓李,他嫂子姓李,他大哥去世的親媽也姓李,這當然不是什麼巧合,而是三者本來就有關係,更確切的說,他們三個出自一家。

  他大哥的親媽,是他父親的原配,也是他媽的嫡姐,而他媽也是他大哥親媽的庶妹,也是他大哥的姨媽,更是他爹的繼室,故還是他大哥的後媽,他大嫂是他大哥嫡親舅舅的女兒,故他大嫂不但是他媽的兒媳,還是他媽的侄女,他嫂子不僅是他的大嫂,還是他的表姐……

  林清按按自己的額頭,努力把發散的思維拽回來,每次他一想到家裡這三個李氏,就會陷入詭異的邏輯思維中,最後把自己轉的暈頭轉向。

  不過林家的女人關係這麼錯綜複雜,倒不是因為什麼愛恨情仇,而純粹是利益的結合。

  林家祖上在前朝是販私鹽的,鹽,自古以來就是國家專營的,所以當時林家只是小打小鬧,畢竟這東西雖然利大,卻是掉腦袋的活,不過等到林清父親時,前朝滅亡,新朝初立,林父瞅準機會,和一個當時在鹽場的管事進行交易,獲得了鹽引,搖身一變,成了跟著國家干的鹽商,而那個管事,為了更好的利益共享,就把自己的嫡長女,許配給了林父,也搖身一變,成了林父的岳父!

  從此以後,林李兩家成為姻親,互為表裡,李家靠著林家的錢財,不斷在鹽場的官場上爬,而林家靠著李家的便利,不斷拿著鹽引,成為當地數一數二的鹽商。就在兩家勢力突飛猛進時,林父的妻子,李家的嫡長女,在生林家大郎時,因為難產而死。

  李氏的這一死,卻是給了林李兩家投了一個炸彈,林家和李家本就是姻親結合,利益共享,而李氏這一死,卻是把這一紐帶給斷了,林家擔心官場上沒人扶持,李家擔心以後沒有錢財的支援,於是,兩家一商討,林父的岳父,就將自己的一個庶女,給林父做了填房,這就是現在的李氏,林清的親媽,而林家為了區分兩個李氏,故稱大郎林澤的母親為大李氏。

  而小李氏,林清的大嫂,也差不多是這個情況,林清的大哥林澤是嫡長子,現在已經是林家內定的下一任家主,當然也娶了李家的女兒。

  當初林清剛知道自己大哥要娶自己的嫡親表妹時,本來還因為他們是三代近親想要阻止,可等從他娘口中知道了林家和李家的關係,林清就歇了這心思,因為他知道,這已經是兩個家族的利益,絕不是他空口幾句話就能打消的。

  而且他身份敏感,他說了,別人只會以為他想破壞他大哥和李家的關係,想要謀取林家家主之位,所以他說了,除了給自己找麻煩以外,一點用都沒用。

  看到林清進來,正在說話的李氏,小李氏和林淑頓時停下來,李氏和林淑連忙站起來。

  林清對小李氏微微頷首,說:「大嫂來了。」

  小李氏笑著說:「看到叔叔大好,妾身就放心了。」

  「嫂子快坐吧,你身子重,站著累。」林清說道,小李氏如今懷孕已經已經八個月了,肚子跟揣了個大西瓜似的,她本來又偏嬌小玲瓏,更顯得肚子大了三分,每次看的她,林清心裡都一顫一顫的。

  李氏看到兒子進來,神色如常,也高興兒子好了,就對小李氏說:「自家人,哪用這麼客氣,你快坐下。」

  小李氏聽了婆婆說的,這才又重新入座。

  林淑身為小姑,又是林清的親妹妹,就沒什麼拘謹的,看到林清進來,直接跑過去,到林清面前,說:「哥哥感覺怎麼樣了,可是大好了?」

  林清看著一母同胞的妹妹,笑著摸了摸她的包包頭,說:「已經大好了。」

  「今早哥哥你可嚇死我了,娘聽說你夢魘了,直接就往西跨院跑,我和嫂子在後面追都追不上。」林淑有些後怕的說。

  林清知道李氏一向疼自己跟眼珠子似的,今早肯定被自己嚇著了,心裡有些愧疚,說:「讓娘擔心了。」

  李氏把林清拉過來,讓他坐在自己旁邊,說:「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來,這是我讓人給你煮的安神湯,快喝了,壓壓驚。」

  林清接過安神湯,一口悶掉,然後把碗遞給旁邊的丫鬟,接過另一個丫鬟手中的茶水,漱了漱口。

  李氏看到林清喝了安神湯,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說:「這下我好歹放心了。」然後轉頭對小李氏說:「你照顧淑兒一早晨,也累了,快回去歇著吧!」

  小李氏知道婆婆定然有話想和小叔說,故也不作多留,就說道:「小姑今早起的也早,想必現在也乏了,我送小姑回去。」

  李氏點點頭,又囑咐了小女兒幾句,這才讓小李氏送林淑回去。

  等人都走了,李氏就讓丫鬟都退下,然後攬過林清,有些心疼的說:「我的清兒,可是吃苦了。」

  林清雖然今年已經十三了,在外人眼裡都是大人了,可在李氏眼裡,仍然是個孩子,李氏在人前不好對兒子太親密,但在人後,確實一直拿林清當孩子哄。

  林清雖然三世為人,可第一世他沒有母親,第二世他很小時母親就因為過度操勞去了,所以這一世,林清極為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母子之情,甚至還時不時的撒撒嬌,他好不容易有一次娘,哪能不好好享受一下母愛!至於那前兩世的年齡,在母愛面前,他直接ps掉了,他現在就是粉嫩嫩的十三歲少年!

  李氏摸著林清的頭,說:「你都好些年沒有夢魘,你這一夢魘,我又想起了你小時候,你小時候經常睡覺嚇醒,我每次都要抱著你哄好久,你才能不害怕。」

  林清想起了他小時候,因為上一世他是被人砍死的,所以給他造成的心裡壓力非常大,死亡真是一個非常恐怖的事情,尤其他還是被人殺的,所以這一世剛開始,他幾乎天天做噩夢,每次都夢到自己被殺了,感覺自己的頭掉了。

  有一段時間,他幾乎精神崩潰,還好他母親李氏一直照顧他,每天小心的哄著他,雖然他媽是把他當嬰兒哄著,但他最後能克服恐懼,走出陰影,真的是李氏的功勞,要不然,說不定他早被逼瘋了。這也是林清一直和母親很親的原因,因為在他的眼裡,李氏就是他的母親。

  「後來,我去天音寺的住持那裡替你求了一個平安符,你才慢慢好起來,明天,要不再去天音寺,去住持大師那再給你求一個。」李氏說道。

  林清想到當初他娘給他弄得滿屋子的平安符,嘴角抽了抽,那東西真不管用啊,他最後之所以好了,那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恐懼慢慢減弱了,他本身又是師範出身,會點心理學的皮毛,又有多年給高三學生心理輔導的經驗,知道自己是心理問題,所以一直有意識慢慢調節,才慢慢好起來的。

  不過這事解釋不清楚,而且他娘只是想去求個平安符,又不是給他弄亂七八糟的符水,他娘天天呆在家裡,也挺無聊的,他就當陪她娘出去玩玩,散散心,於是就點頭說:「那我明天陪娘一起去。」

  李氏點點頭,順嘴說:「正好明天幫你合合八字!」

  啊,等等,八字?

  「娘,什麼八字?」林清驚訝的問道。

  李氏笑著用手指點點林清的頭,說:「當然是你和王家姑娘的八字。」

  「王家姑娘?哪個王家姑娘?」林清頓時一驚。

  李氏想到還沒給兒子提過,就笑著說:「是王家布莊的嫡小姐,今年十七了,她家就她一個姑娘,氣質模樣都是極好的,要不是前些年她的祖父母接連去世,她守孝有些耽擱了,早就嫁出去了。」

  林清可沒管是誰,他只知道他現在才十三啊,他這麼早就要成親了!

  林清趕忙說:「娘,我現在才十三啊,會不會太小了點!」

  「十三?清兒,你不是連自己的生辰都記錯了吧,你今年十五啊!」李氏疑惑的說。

  林清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他怎麼把自己一直習慣的年齡說出來了,古代的年齡指的是虛歲啊,出生算一歲,過年算一歲,他偏偏生在臘月,所以他生了沒幾天就兩歲了,可這兩歲,他壓根就沒長啊,就算他說自己是十五歲,可他現在身體生長年齡也是十三啊,現在就讓這副身子去給他傳宗接代,他下不了手啊!

  林清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娘,我雖然十五,可我是臘月生的,出生就虛了兩歲,現在我也才不過長了十三年,我這麼小能給你生孫子嗎?」

  「啊,哈哈,哈哈哈,」李氏一聽兒子的話,頓時樂了,用手點了點兒子的鼻尖,笑著說:「你這臭小子,毛還沒長齊,就開始想給我生孫子了。」

  李氏止住笑,給林清科普,說:「傻孩子,你以為和八字就是成親啊,這合八字只是其中一步,成親要經過「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納采,就是男家請媒人到女方家提親。若女家同意議婚,則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正式求婚時須攜活雁為禮,使人納其采擇之意。問名,就是男家托媒人詢問女方的姓名和八字,以準備合婚,男家即通過占卜測定吉凶。如果男女八字相合,則進行下一步。納吉,就是把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告知女方,你娘我早就打好首飾,用來給你下定。納徵,就是男家將聘禮送往女家。請期,就是男家擇定結婚日子後,備禮去女家,告知成親的日子。最後親迎,這才是迎娶新娘。這一套下來,沒一年半載可不成。等你成親時,就十六七了,那時身子自然張開了。」

  「等等,娘,咱家已經遣媒人提過親了?」林清這才反應過來,納采可是在問名前面,他娘既然說合八字,那就說明已經提過親了。

  「當然了,要不人家王家怎麼可能把姑娘的生辰八字給咱家!女孩子家是生辰八字可是極為貴重的。」李氏理所當然的說。

  「可是我怎麼不知道啊?」林清有些抓狂。

  李氏奇怪的看著兒子,說:「你一個小孩子,你知道這個幹什麼?」

  「可是,這是我成親啊!」林清簡直不知該怎麼表示內心的崩潰了。

  「你只要等最後去把新娘接回來就好了,」李氏拍拍兒子的手,說:「放心,你大哥成親就是我操持的,有你大哥的經驗,娘一定把你的親事弄得漂漂亮亮的,你只要最後等著接漂亮的新娘就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啊,林清剛要把話說出口,突然反應過來,丫的,古代講究盲婚啞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真的不需要知道啊!他大哥結婚的時候,好像也是最後被通知迎親。

  我去!

  林清只能換了個問法,說:「娘,那提親,我怎麼沒聽說?」

  「你這孩子,傻了嗎?提親哪有大張旗鼓的,婚要等定下才能說,要不萬一提親不成,或者合八字不行,說出去豈不壞了兩家孩子的清譽,這哪是結親,這是結仇!」李氏說道,想了想又囑咐林清,說:「在定下之前,你可不要出去亂說,我想著你年紀小,就沒告訴你,怕你不小心漏出去,顯得咱家家教不好。」

  林清:……

  所以這才是他和大哥,一直到訂婚,才知道自己有對象的原因?

  

 

  第四章

 

  林清頭一次經歷古代的盲婚啞嫁,還是自己親身上陣,這衝擊絕對是巨大的。

  不過也就是震驚,倒沒什麼反感,畢竟在古代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已經明白了小說中跑到古代談戀愛是多麼的腦殘,因為在古代,凡是有點身份的姑娘,那都是待字閨中,別說談戀愛,見都見不著,人都見不著,談毛戀愛!

  林清在古代兩世見過的女人屈指可數,大體可分為幾類,第一類是他媽,這個絕對不能談,否則是亂倫,第二類是他妹,包括堂姐妹,這個也不能談,理由同第一類,第三類是表姐妹,這個倒可以談,可他不敢啊!他真不敢去賭他家族有沒有遺傳病!第四類是丫鬟,這個倒是可以談,也不用擔心近親問題,可他要是想娶,明天他娘就能讓這個所謂的「狐狸精」丫鬟永遠消失。

  所以,凡是他能見著的女人,都是他不能娶的,凡是他能娶的,都是他見不著的,他除了盲婚啞嫁,真的別無選擇!

  不過盲婚啞嫁也是有差別的,挑一個溫柔賢淑的,就算婚後可能不能恩恩愛愛,可是相敬如賓也還不錯。

  於是,林清開始跟李氏認真打聽這位王小姐。

  李氏對於這個倒是沒有藏著掖著,畢竟這是兒子將來要娶的妻子,兒子先做些瞭解還是必要的。

  「這王小姐是王記布莊的千金,王記布莊清兒你知道吧,是咱沂州府最大的布莊,甚至連臨近的兗州府,青州府,徐州府,都有他家的鋪子,王家自前朝就是有名的布莊,家族底蘊可想而知。

  這位王小姐是王家家主的嫡長女,按理說應該做宗婦的,可不巧兩年前她的祖父母接連去世,她不得不守孝,這才耽擱了一點。不過人家一出孝期,就有不少上門提親的,可人家父母不願意低嫁,這才拖了下來。

  前些日子你父親知道了,就找媒人幫你提了親,咱兩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交情,人家也知道你雖然性子靜一點,卻是個能守得住的,所以王家當時就許了。」李氏笑著說。

  林清心裡總結了一下他娘說的,大體上就是兩家門當戶對。他家是鹽商,雖是巨富之家,卻底蘊弱一點,王家的布莊雖然沒有他家鹽號暴利,卻底蘊深厚,所以家世上兩家正好互補。而他和那位王小姐,他是嫡次子,這是個弱項,畢竟他以後要分出去,而那位王小姐,也有一點瑕疵,就是守孝有點年齡大了,找的有點急。兩人倒也算是半斤八兩,所以整體倒是很搭對。

  李氏看著兒子沒有反感,就接著說:「而且這王家姑娘是從小被王夫人手把手教出來的,聽說前幾年就已經開始管理自己的嫁妝,管理鋪子、盤帳、打理內務都是極為妥當的,你這性子,我自己生的又不是不知道,生來就不愛管這些,有個替你操心的,我也放心。」

  林清有些訕訕,他大概是林家唯一一個不大會打理財務的,不過這也不能怨他,他第一世學的是物理學,第二世滿腦子都是策論等科考題,他壓根就沒接觸過財務這一行。再說,他第一世,每月還完車貸房貸,那就是月光,第二世,他天天想著去當鋪當哪件物件,可以把今天的藥和米買夠,他壓根就沒有財,還談什麼打理財物。

  至於這一世,他被前兩世刺激的壓根就不想奮鬥了,他就想做一個米蟲,他就等著他老爹分家時給他分上一大筆財產,畢竟他家這麼多錢,他是嫡子,雖然家主肯定是他哥的,鹽號肯定是他哥的,可財產可是諸子均分,他家就兩個,他怎麼也能分一半吧,他這輩子只要不賭,怎麼吃都吃完,他還學啥打理財務啊!

  萬一老天看他打理的太好,覺得他成功,又把他穿了怎麼辦?

  不過聽到對方很會打理財務,林清倒是高看對方一些,畢竟,在任何時候,技術人才都值得尊重!

  李氏看著兒子對對方印象不錯,就湊到兒子耳邊,有些取笑的小聲說:「最重要的是,為娘替你見過對方姑娘,人家王姑娘行為落落大方,一看就很大氣,臉是鵝蛋臉,五官長得也端莊秀麗,你肯定相得中。」

  林清聽的眼睛一亮,雖然他不是顏控,可也怕找一個歪鼻子斜眼的,畢竟盲婚啞嫁,什麼都可能發生,既然他娘說長得端莊秀麗,可能美貌算不上,畢竟這婆婆看兒媳婦都不大喜歡太漂亮的,覺得是狐媚子,可起碼說明五官端正,那他就放心了。

  李氏說完,看到兒子心裡大體有底,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畢竟兒子喜歡不喜歡,還得婚後相處,她多說也無益,就對林清說:「我剛才讓人給你燉了金絲燕窩粥,你等下記得喝。」

  林清知道今天他爹出門了,家中肯定有不少事情等著他娘忙,想到他娘也還沒吃早飯,等會他娘一忙起來說不定就忘了吃,就說:「娘,我知道了,您也還沒吃早餐,要不在兒子這一起用些。」

  李氏確實急著回去打理內務,不過兒子都說了,李氏還是留下來,讓丫鬟擺飯,自己陪兒子用了碗粥,這才回正房。

  ……

  第二日清晨,林清難得起了個大早,先收拾好自己,用過飯,然後帶著小廝,去正院接他娘。

  林清見到李氏,李氏早已用過飯,正帶著小李氏和林淑處理事務。

  「娘,我讓管家準備好馬車了。」林清說道。

  「嗯,我這也快處理完了,你先在這坐一會。」李氏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牙牌遞給下方侍立的婆子。

  「二哥」林淑看到林清進來,直接扔下手中的賬冊,跑到林清跟前,說:「咱今兒要去上香?」

  「是啊,你不昨日就知道了麼?」林清笑著說。

  「那我們上香後,去楊記銀樓好不好?」林淑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林清,期待的問。

  李氏將最後一個牙牌發下,聽到女兒的話,說:「你的首飾不都在楊記銀樓訂的嗎?想要什麼樣的,直接讓丫鬟去訂不就好了。」

  「可是最近聽說楊記出了很多新的花樣。」林淑轉身回去抱著李氏撒嬌。

  「讓丫鬟去楊記拿新出花樣的圖冊,你喜歡哪個,就圈出來,讓丫鬟去打,大熱的天何必多跑一趟。」李氏隨口說道。

  林清聽了覺得好笑,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鹽和錢,林淑作為林家的嫡幼女,又有李氏這個親媽照看,楊氏銀樓的首飾雖然是整個沂州府花樣最新,價格最貴的,可他妹妹隨便一件首飾就是楊記銀樓的新款,又怎麼可能稀罕,之所以鬧著要去銀樓,不過是想去逛逛,畢竟逛街買東西,無論何時對女人的吸引力都是巨大的。

  林清於是插嘴道:「淑兒既然想去銀樓玩,等我送娘去天音寺後,娘正好要找大師合八字,我趁這個時間帶淑兒去最近的那個楊記銀樓看看。」

  楊記銀樓是老字號,沂州府有好幾處分店,林清記得離寺不遠就有一處分店。

  「好啊,好啊!」林淑聽了立刻附和道,雖然只是分店,可比起去了好多次的寺廟,還是逛銀樓更有趣。

  「你呀,看看,有點女孩子的樣子沒有,」李氏無奈的戳戳女兒的鼻子,又轉頭對兒子抱怨,說:「你就天天慣著她。」

  「妹妹這麼乖巧可愛,小叔怎麼可能不疼。」在旁邊幫著理賬的小李氏笑著說道,不過眼中還是有一絲羨慕,她也有嫡親的胞兄,可他的兄長,卻從沒像小叔疼小姑那樣關心過她。

  「娘~」林淑對著李氏撒嬌道。

  「好好,去」李氏被磨得沒辦法,只好答應,又囑咐說:「你要去也行,可是要好好跟著你哥哥,不許亂跑。」同時又對林清說:「你好好盯著他,萬不可讓她亂跑,一定不能讓她撞到什麼不該撞的人。」

  林清知道時下對女子,尤其是對閨閣女子的苛刻,認真回道:「我到時不離妹妹寸步。」

  李氏知道自己兒子性子雖懶點,但做事還是靠譜的,於是也不再說什麼,開始叫身邊的大丫鬟準備上香的東西。

  小李氏指揮丫鬟把桌上的賬本收了,又親手倒了一杯茶遞給婆婆,說:「娘,您累了一早了,喝口茶。」

  李氏接過茶,呡了一口,說:「我等會帶清兒和淑兒去天音寺上香,你身子重,就不必去了,在家裡歇著,我替你求個安胎符和生子符,到時肯定能生個大胖小子。」

  小李氏本來就想請婆婆替她求個生子符,天音寺的符向來出名,她如今身子重,不敢出門,聞言頓時大喜,忙說:「辛苦娘了!」

  林清看著李氏準備妥當,就親手扶著李氏,把李氏和林淑送到馬車裡,然後翻身上馬,帶著一幫子丫鬟家丁小廝,簇擁著馬車,浩浩蕩蕩直奔天音寺!

  

 

  第五章

 

  林清帶著眾家丁簇擁著李氏的馬車到了天音寺所在的冠山腳下,就讓馬車停下,叫出早已備好的軟轎,然後自己上了馬車,對李氏說:「娘,上山的路不平,坐馬車太顛,不如換轎子吧。」

  「還是我兒想的周到。」李氏欣慰自己兒子貼心,扶著林清的手下了馬車,上了軟轎。

  林清把李氏送進轎子,轉身又回到馬車,把妹妹扶出來,也送到轎子裡。

  至於他自己,卻沒有回去騎馬,也沒有乘轎子,而是徒步走在轎子旁邊。

  「哥哥,你怎麼不騎馬?」林淑掀開轎窗上擋布,好奇問到。

  林清笑了笑,說:「外面風景不錯,我正好走路活動活動。」

  林淑奇怪的看了哥哥一眼,放下擋布,轉過頭對身邊的李氏說:「哥哥今天居然勤力了?哥哥不是向來最討厭走路嗎?」

  李氏笑著搖搖頭,說:「傻孩子,你哥哥哪裡是勤快了,你哥哥是看著上山的人多,怕有人衝撞了咱們娘倆,在外面護著轎子呢!」

  林淑聽了趕忙轉過頭,用手掀開轎窗的布,果然看到前面的上山路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剛才在山腳下地勢開闊看不出人多,如今一到這裡,確是看的分明。

  林淑看著帶著家丁小心護在轎外哥哥,心中一暖。

  ……

  約走了半個時辰,林清一行人才到達半山腰的天音寺。

  到了天音寺,李氏就帶著林清和林淑先去正殿拜了各路神仙,捐了一筆香油錢,然後才在小沙彌的帶路下,去了後院住持的住處。

  林清從第一世起就是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信奉牛頓三大定律,熱愛天體運行,癡迷玻爾理論,對於那些所謂的玄學壓根不感興趣,所以把母親和妹妹送到住持的客房,確定安全後,就和他娘打了個招呼,去寺裡晃悠了。

  天音寺始建於前朝初年,所以到現在,已經有不下三百年的歷史了,故後院有不少古樹,林清想起上次來見到的一棵枝葉繁盛的銀杏樹,不由心中一動,打算去摘幾個葉子,回去做幾個書籤。

  林清按照記憶找到那棵銀杏樹,卻發現那棵銀杏樹早已被佔了,許多頭戴方巾的讀書人,正席地而坐,好像在銀杏樹下開文會。

  林清正猶豫著還要不要去摘那幾個葉子,就聽到其中一個文人說:「咱們這次鄉試的主考官,聽說是翰林院的王學士。」

  「這王學士好像是南人吧!」其中一個穿著比較講究的士子皺眉道。

  他旁邊的一個士子附和道:「王學士是江浙人。」

  「唉,看來咱這次鄉試的題目要難了。」穿著比較講究的士子感歎道。

  第一個說話的人聽了點點頭,說:「可不是,每次只要南人出題,都極為難做,不過汪兄你家學淵源,定然是沒問題的。」

  穿著比較講究的汪姓士子搖搖頭,說:「我家雖然自前朝就是耕讀世家,在前朝更是出過不少舉人,可前朝末年,匈奴犯境,前朝皇帝居然安於享樂,對邊關告急無動於衷,甚至為了過好自己的壽辰,居然不讓臣下上奏一切不吉利的事。

  結果邊關被破,匈奴長驅直入,直搗京師,而前朝皇帝見勢不妙,居然直接帶著大臣逃到長江以南,棄了北地。結果北地全部陷入匈奴鐵騎之下,而北方的世家,更是遭到毀滅的打擊,及到新朝建立,北方世家幾乎十不存一。

  我們汪家也在那場劫難中幾乎沒有倖免,要不是我家當初有一支在南邊做官,新朝建立後才回來,我汪家也早就沒了,可就算如此,汪家的書籍卻也大多毀於那次戰火。哪裡還有什麼家學淵源。而南方,卻由於長江天塹阻隔,一點也沒有遭受戰火,現在的世家大多是前朝傳下來的,這底蘊,豈是我們能比的。」

  旁邊的士子也歎氣道:「就是,咱們北方本就底子弱,居然還讓南人來主考,還讓不讓咱們中舉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鄉試主考必須出自翰林,可咱這些年凡赴京趕考的,就沒幾個入翰林的,怎麼可能有北方的考官。」汪姓士子感慨道。

  旁邊一個士子有些氣憤的說:「雖然聖上在會試規定了南北榜,可殿試卻是一起的,一起考,咱北方的士子怎麼可能考的過南人。」

  「慎言,慎言!」他旁邊的好友連忙摀住他嘴,其他的士子也連忙提醒,大家在一起抱怨抱怨不要緊,可要涉及到上面,那就是大忌。

  整個樹下的氣氛頓時一僵。

  汪姓士子見狀,連忙緩和的說:「雖然咱們考進士確實難了,可考秀才,舉人,卻比南人要容易的多。」

  旁邊一直跟著他的士子也連忙說:「就是,南方讀書人多是從前朝積累下來的,前朝重文輕武,當時無論是南北方,科舉聽說最簡單的縣試都是百里挑一,考個秀才比咱現在北方的舉人聽說都難,現在南方雖然沒到這程度,可也差不了多少。要是在南方,說不定咱連秀才都考不上,更別說舉人了,還談什麼進士。」

  其他士子想到南方讀書人的恐怖人數,再想想自己府的讀書人數,頓時覺的有理,雖然鄉試由南人出題確實比較難,可錄取名次卻是一定的,所以其實影響不大,相比較而言,還是在北方考鄉試容易,至於殿試的問題,那起碼也得是舉人,再去想這個問題吧!

  汪姓士子看到眾人都緩過來了,就笑著說:「諸位明天就啟程去濟南府,願諸位一路平安,心想事成!」

  「多謝汪兄!」

  「多謝汪兄吉言!」

  「借汪兄吉言……」

  林清想不到自己只是心血來潮摘幾片葉子,居然碰到一群將要趕考的秀才,不過想到現在已經五月末了,鄉試是在八月,而從沂州府到濟南府大約有六七百里路,要想趕考,確實該出發了,畢竟七月太熱了,真不大適合趕路。

  林清搖搖頭,不打算過去了,人家在那裡開高考動員會,他一個外人,實在不適合過去打擾,不過想到剛才那位汪秀才的話,林清又忍不住給自己的上一世擼一把同情淚,他到底是什麼運氣,居然碰到這麼不靠譜的皇帝!

  林清悠悠的回到住持的客房,就看到他娘李氏正一臉喜意,看到他進來,立刻拉過他說:「清兒,住持大師剛剛親自給你們算過了,天作之合!」

  同時順手從袖中掏出一個平安符,給林清放在腰間的荷包裡,說:「娘還替你求了平安符,你可要好好帶著。」

  林清看了一眼,點點頭。

  李氏像完成任務似的鬆了一口氣,說:「我去後面的禪室休息,你帶淑兒去玩吧!」

  林淑早就等不及了,不過他娘一直忙著合八字,求平安符,求生子符,求各種符忙的不可開交,她不敢打擾,如今李氏准了,林淑趕忙讓丫鬟給她帶好斗篷遮了面,然後對林清說:「哥哥,咱們快去吧!」

  林清讓丫鬟婆子伺候他娘李氏去旁邊的禪室,然後對林淑說:「我帶著你騎馬?」

  「好啊好啊!」林淑眼睛一亮,立刻同意,他哥的騎術可是很好的,比她做馬車在山路上走舒坦多了。

  林清心道幸虧他剛才讓小廝把馬牽上來了。

  讓小廝牽了馬,林清先把他妹妹扶著坐上去,然後翻身上馬,帶了幾個騎馬的小廝,直接朝楊記銀樓奔去。

  一盞茶的功夫,林清停在楊記銀樓的門前,自己先下來,然後抱下林淑,順手把韁繩丟給後面的小廝,看著剛一著地就活蹦亂跳的妹妹,不由說:「你這丫頭也夠膽大的,我騎的這麼快你也不害怕!」

  林淑俏皮的用手摸摸鼻子,笑嘻嘻的說:「哥哥騎術那麼好,我才不怕呢!」

  林清搖搖頭,他娘跟前溫柔賢淑的妹妹,一到他面前,就變成調皮搗蛋的蘿莉了?

  林清努力想要忽視自己的不良影響,帶著他妹妹,進了銀樓。

  林淑一進了銀樓,就輕車熟路的往二樓走,林清雖然不大去銀樓,不過還是知道銀樓裡好的首飾一般都在樓上,於是就跟著林淑往上走。

  林淑到了二樓,卻沒有去看首飾,又帶著林清往三樓的包間走。

  林清看的一頭霧水,對林淑說:「妹妹,你不看看二樓的首飾?」三樓的包間是用來試戴首飾或者休息的,類似於現代的試衣間,只不過隱蔽性更好,可你得先挑,才能試啊!

  林淑卻直接拉著林清上了三樓,然後找了一個靠南帶窗戶的包間,然後把林清拉了進去。

  林清看著林淑神神秘秘的,還是問道:「到底什麼事?」

  林淑轉過身,對著林清神秘的說:「哥哥,你想不想知道王姐姐長什麼樣?」

  「啊!」林清驚訝的看著妹妹。

  「我昨天下午去看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不知道嫂嫂長什麼樣就成親很遺憾?」林淑認真的說。

  「呃?」林清有些尷尬,昨天他娘走後,他就一直想自己的盲婚啞嫁的事,下午他妹妹過來看他,他就隨口感歎了兩句。

  「哥哥,你想不想見?」林淑著急的問。

  林清一驚,忙問:「淑兒,你不會把她約這裡吧?」

  林淑翻翻白眼,說:「我是這麼不講究的人嗎?我只是來之前讓丫鬟給王姐姐去了一口信,說我們今天要來上香,還要來這裡的銀樓?」

  「那?」這和他說的有區別嗎?

  林淑把窗戶包間正對著大街的窗戶打開,說:「銀樓隔街的斜對面是王記布莊的鋪子,王姐姐今天會坐在三樓理賬!」

  林清頓時被妹妹的急智驚呆了,想不到他妹妹居然能彌補一個給他相親的機會,雖然這親必須相成功!

  林清不由從窗戶向斜對面的樓的窗台望去,果然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坐在窗裡,而由於角度的問題,也不用擔心被下面的人看到,而且這條街只有楊記銀樓和王記布莊有三樓!

  林清驀然想起了當初高中學的一首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可能斜對面的人感受到這邊注視,竟然緩緩轉過身。

  林清頓時有些緊張,不由整整衣服,然後就見對方隱約抬起頭,可是等林清想仔細點看時,卻崩潰的發現:

  誰TMD給我來個望遠鏡啊!我看不清臉啊!

  

 

  第六章

 

  「怎麼看不清楚?」林淑在一旁驚訝的說:「應該能看的清啊,我們明明試過的!」

  林清轉頭看著妹妹,疑惑的問:「試過?」

  林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和王姐姐是手帕之交,上年我跟著娘來天音寺上香的時候正好遇到王姐姐和她母親,她們就邀我和娘去她家的店舖歇歇腳,當時我們在三樓正好看到這個包間的窗戶,所以我才想出這個辦法。」

  王家和林家是故交,兩家子女多有來往,當然由於男女有別,林清認識的都是王家的少爺,林淑認識都是小姐,所以林淑和王小姐關係不錯,林清倒是不覺得奇怪。

  林淑用手碰了碰林清的胳膊,問:「哥,你能看清不?」

  林清無奈的說:「你都看不清,我怎麼會看的清。」他倆都不近視,所以視力是一樣的。

  林淑頓時急了,她和王嫣從小就是好姐妹,對王嫣做自己嫂子,林淑還是非常開心的,畢竟王姐姐溫柔賢淑,和哥哥絕對是良配,所以在知道自己哥哥有些鬱悶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就成親時,才想辦法讓兩人見上一面,不但是讓他哥哥心安,更是給王嫣一個機會,剛剛明明一切都很好,哥哥明顯對王姐姐感興趣,就等王姐姐一抬頭,兩人一見鍾情了,可誰知一抬頭居然看不清楚臉!

  「對面為什麼這麼暗?明明剛才關著窗戶,我都能看著窗戶上的窗花。」林淑鬱悶的說。

  林清心中一動,轉頭認真朝對方的窗子看了幾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咕噥了一句:「我今兒可算知道學物理的重要性了!居然被『黑體』坑了一次!」

  「哥哥,你說什麼?」林淑看著哥哥,問道。

  「沒什麼」林清搖搖頭,說:「你王姐姐關窗戶了!」

  林淑立刻轉過頭,看到斜對面一個丫鬟正要關窗戶,頓時一急,就要張口叫住。

  「淑兒,」林清趕忙提醒。

  林淑一驚,頓時反應過來,不能叫,要不別人聽到就不好。

  林淑眼睜睜看著對方關了窗戶,不由急得一跺腳。

  「怎麼就關窗戶了,還沒看清呢!」林淑抱怨道。

  「人家一個姑娘,能讓我看一下就不錯了,還能讓我一個勁看不成?」

  林淑也知道是這個理,有些無奈的歎氣道:「我還想著讓哥哥和未來嫂子一見鍾情呢!」

  林清聽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說:「哪裡就這麼容易一見鍾情!」

  一個虛歲十七,週歲十五六的小丫頭,他要是能隨便一見鍾情,那可真是奇怪了,要知道第一世他教的可是高中,班裡每個女學生可都是這個年齡,可他一直都是當她們是小屁孩!

  林清看林淑有些失望,反而安慰她說:「好啦,別鬱悶了,反正等成親後就天天見,也不差這點時間。」

  這又不是真的相親,要好好看看長的什麼樣,性格好不好,好決定成不成,現在反正好不好都得成親,既然結果已經決定,那過程的重要性自然大打折扣。

  林淑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鬱悶了一下也就放開了,急急忙忙跑去二樓看首飾了,畢竟她能出來逛逛的機會太少了。

  ……

  李氏從天音寺回來後,就讓管家親自去王家一趟,告知了合八字的結果,並告訴對方李家打算兩個月後上門下定。

  之所以定於兩個月後下定,那是因為到時林父就回來了,讓林父下定更能顯示出兩家對於親事的重視。畢竟訂婚是極為重要的。

  不過林管家回來後,就帶了一個消息,說王家希望能盡快下定,並且最好能在年前完婚。

  「盡快完婚?我們這的聘禮沒問題,可是王家的嫁妝趕的及嗎?」李氏皺著眉頭問林管家,男方的聘禮只要一些首飾加上金銀財物就可以,這個好準備,可女方嫁妝,不僅僅有財物,還有傢俱,這打傢俱可是要時間的。

  「小的問過王老爺了,王老爺說,他家小姐的嫁妝是從出生就開始攢的,前幾年就準備妥當了,至於傢俱,王老爺說下定之後,他家就立刻來量屋子,王老爺已經雇下咱沂州府最好的幾家木匠,傢俱兩個月就可以打完晾乾。」林管家顯然是個妥當人,這些問題早就想到,並且打探清楚。

  李氏點點頭:「以王家的財力,兩個月趕出嫁妝確實不是問題,不過王家怎麼會這麼急?」

  林管家在旁邊提醒道:「王家姑娘過年十八了!」

  李氏恍然大悟,說:「是我考慮不足。」

  李氏想了想,問林管家:「王家有說這幾日有什麼好日子沒?」

  「王老爺說五天後正是好日子。」林管家躬身回道。

  李氏大體算了一下時間,覺的可以準備妥當,就點點頭說:「你再去一趟王家,就說五日後,我帶清兒去王家拜訪。」

  「是,小的這就去。」林管家趕忙說道,然後退下。

  林管家退下後,李氏就趕忙丫鬟把早先準備下定的禮單拿出來,準備查看一下是否妥當。

  林清看著他娘忙活,有些不解的問:「娘,為什麼王家這麼急?」

  從媒人上門到成親,一般要一兩年的時間,並且拖的越久越顯得重視,王家就這一個姑娘,怎麼會這麼急匆匆的趕婚禮?

  「他家姑娘過年就十八了,怎麼可能不急?」李氏一邊看著禮單又添了幾樣貴重物件進去,越急越要顯示出重視,一邊回到兒子的問話。

  「十八怎麼了?」林清奇怪管家和他媽幹嘛一直強調十八,就算姑娘是大點,可明年成親也就十九,十八和十九差別很大嗎?

  李氏聽到兒子的話,抬起頭來看著林清,奇怪的問:「清兒,難道你不知道,朝廷有規定:除服喪者,女子十八不嫁者,繳銀一兩,男子二十不娶者,繳銀二兩。」

  「呃?知道。」林清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朝廷好像確實有這個規定。

  「雖然王家肯定不會在意這點錢,可一旦真被罰,王家姑娘的名聲肯定受影響,所以王家寧願趕一點,反正咱兩家也是老交情,也不會因為這一點受影響。」李氏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林清點點頭,說道,不過心裡卻是想的:

  原來在古代想做個單身貴族也是不行的!

  

 

  第七章

 

  五天後,林清四更天就被身邊的丫鬟叫起,然後穿了一身預先準備好吉服,就到正院找李氏。

  李氏看到林清進來,忙說:「快先用碗粥墊墊,等下祭祖!」

  林清三兩口喝完一碗粥,就整整衣服,帶著李氏準備的十二禮,直奔祠堂。

  林清頭一次知道,原來古代提親不是拿著聘禮去提親就行了,而是要先行在家行祭祖儀式,將納采所用之「盒仔餅」或大餅,上香祭告列祖列宗,告訴列祖列宗自己將要上女方提親,請示列祖列宗保佑這段姻椽美滿幸福。

  林清祭完祖後,林管家指揮下人將所有聘禮搬上馬車,林清與李氏也一同上車,同時帶著媒人,一起前往王家。

  「等會到了王家,記住,一定不要先下車,要等王家大郎來開車門,王家大郎一掀車簾,你就要立刻送上見面禮,還有等會會有女方家裡的人給你端洗臉水,你也一定要記得給見面禮,我說的你記住了嗎?」李氏透過馬車的車簾,看著快到王家了,最後一遍叮囑道。

  「記住了,記住了!」林清連連點頭,訂婚這麼大的事,他怎麼敢出錯。

  林清又檢查了一遍身上帶著的三十多個荷包,這些荷包等會都是紅包,要在不同場合發給女方的親友的。

  王家和林家住的並不算遠,畢竟古代的住宅都是身份相同的住在一起,林家這一片都是各大行業的富商,王家自然也住這邊。

  大約兩刻鐘,林清就感到馬車停了,不一會,就聽到馬車外響起一個青年男聲:「可是林家賢弟?」

  林清趕忙答道:「正是。」

  馬車的簾子被一隻手掀起,林清定眼一看,正是王家大郎王蔚。

  林清連忙把一個精緻的大荷包雙手奉上,說:「有勞王家哥哥!」

  王家大郎王蔚認真看了他兩眼,才收下荷包,說:「不勞煩。」

  然後對車裡的李氏行禮說:「家母在門裡親自等候嬸娘。」

  林家和王家是世交,王老爺大林父兩歲,故王家小輩稱呼李氏為嬸。

  李氏也笑著說:「有勞嫂子相侯。」

  王蔚欠身說:「家父家母早已久候,還請入內。」

  林清這才起身扶李氏下了車,跟著王蔚進了府。

  一進府,果然見到王母正在正院前,林清立刻扶李氏上前。

  李氏鬆開林清的手,快走幾步,到王母前,兩人見禮後,李氏笑著說:「讓嫂子久候,是我的不是。」

  「哪裡,哪裡,我今兒看喜鵲叫的歡,就知道你要來,結果我在這一等,你可不是來了。」王母熱絡的說。

  王母說完,又轉頭看著林清,把林清仔仔細細從頭看到腳,這才笑著說:「你家二郎幾日不見,可又長大了不少,越發俊了。」

  林清被看的滿臉通紅,聽了連忙行禮,說:「見過王伯母,王伯母謬讚了。」

  「哎吆,這還害羞了。」王母頓時笑了,對李氏說:「咱姐妹好久不見,你可要陪我聊聊。」

  「我也天天在家悶的慌,能出來鬆快鬆快自然好的。」李氏笑著接道。

  然後王母和李氏兩人有說有笑的直奔後宅!

  林清直接傻眼了,娘,您把我送到門就不管啦,這才第一關呢!

  旁邊的王家大郎,林清的准大舅子適時出聲道:「家父正在前院的客廳。」

  林清知道這時候只能靠自己了,於是硬著頭皮說:「正好有些事要拜訪王伯伯還請王大哥帶路。」

  王蔚於是帶著林清向正廳走去。

  剛到了正廳,還沒進門,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林清知道這是王家的老二王,領著幾個丫鬟在門口等候,丫鬟手中捧著銀盆,裡面盛著清水。

  林清聞弦而知雅意,立刻上前,笑著遞了紅包,王家二郎看了林清幾眼,笑著收了,這才讓丫鬟伺候林清洗臉。

  林清洗了臉,又隨手打賞了幾個丫鬟荷包,才在王家大郎二郎的帶領下,進了正廳。

  一進正廳又看見坐在主位上的王老爺,旁邊的僕人看到林清進來,趕忙在地上擺好蒲團。

  林清上前,一撩起袍子,跪在蒲團上,行了一個見長輩的大禮,說:「王伯伯安。」

  「快起來,好孩子」王父站起來親手扶林清起來,仔細看了他兩眼,笑著說:「你小時候抓周老夫還抱過你,想不到一轉眼的功夫,你就長大了。」

  林清嘴角微抽,他小時候李氏養的好,長的白白胖胖的,跟個人參娃娃似的,這些長輩就好抱著他用鬍子蹭他,他故意哭了好幾次,那些長輩才不這麼幹,眼前這位,就是當初讓他裝哭的幾個罪魁禍首之一。

  林清跟王父見禮後,就坐在了王父的左下方,王蔚和王莘陪坐在右手。

  丫鬟上茶後,王父喝了一口茶,明知故問道:「不知賢侄有何貴幹?」

  林清趕忙放下茶杯,整整衣服,站起來拱手說:「晚輩前來,確有一事相求。」

  王父擼擼鬍子,說:「不知賢侄所說何事?」

  林清臉一紅,有些結巴的說:「聽聞王家有一女,溫柔嫻淑,持家有道,晚輩特來求娶。」

  王父手中的茶杯一頓,說道:「老夫只有一女,平素愛若珍寶。」

  林清趕忙說:「晚輩如若可以娶王家小姐,一定待若珍寶。」

  王父放下茶杯,用眼看著林清,彷彿要把林清看透,一字一頓的說:「你真會好好待她?」

  「是」林清堅定的說。

  「你若以後不好好待她,我可讓她哥哥們打上門」王父淡淡的說。

  林清一聽大喜,知道這是許可了,趕忙順桿子向上爬說「岳父大人放心。」

  王父這才露出笑臉,說「好好好!來,見見人吧!」

  林清轉過身,對著王蔚改口道「見過大舅兄」同時奉上禮物。

  王蔚接了禮,說:「見過妹夫。」同時送上一份回禮。

  林清又轉身對王莘見禮,說:「見過二舅兄。」奉上禮物。

  王莘也同樣受了禮,說「見過妹夫」同時也給了他一份回禮。

  如此,兩家親事正式定下。

  正事說完了,下面就是入席吃酒了,兩個大舅哥可能報復林清娶走了他們的寶貝妹妹,所以兩人對著一起灌林清酒。

  而林清身為新女婿,又不能不喝,所以等宴會結束後,李氏成功撿到一個醉鬼兒子回家了!

  

 

  第八章

 

  「少爺,刀您拿穩了。」林管家小心把一把砍刀遞給林清。

  「放心,我會守好窗戶的。」一身大紅衣服的林清接過砍刀,立在窗外。

  而窗內,正不斷傳來小李氏的慘叫:「啊~好疼~娘,我真的好疼!」

  「生孩子都會疼,忍忍,等會等宮口開了,娘說著你用力就生出來了。來先咬著布,不要咬著舌頭。」李氏有條不紊給小李氏科普生產過程,同時吩咐身邊的陪房說:「讓廚房不斷的送熱水來,同時把參湯熬上,再做些好消化的麵食備著。」

  李氏吩咐完了,又隔窗吆喝林清:「清兒,在外面嗎?」

  「娘,我在窗戶外。」林清答道。

  「提刀了嗎?」

  「提了!」

  「要是看到什麼不乾淨的,就拿刀砍,你哥哥不在家,你要替你哥哥守好你侄子。」李氏叮囑道。

  「我知道了,我會一直守著的。」林清回答道。

  李氏這才又去吩咐別的。

  林清站在窗台外,看著外面忙碌卻不亂的丫鬟婆子,心裡默默想「別管是侄子還是侄女,只要平平安安生下就好!」

  林清轉頭問身邊的林管家,說:「給爹爹和哥哥送信的人可派去了?」

  「少夫人剛發動的時候就派人去送信了。」林管家恭敬的答道。

  「唉,爹和哥哥怎麼都快兩個月還沒放完鹽!」林清說道:「爹爹不回來,都看不到長孫了。」

  「老爺聽到長孫出生,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的。」林管家估摸了一下林父的行程,說道。

  「嗯,你先去看看有什麼幫忙的,這裡我自己守著就行了?」林清對林管家說。

  「是」林管家讓旁邊的丫鬟給林清打著遮陽的傘,說:「那少爺您自己注意身子,外面日頭大,千萬別曬著。小的去看看夫人有什麼吩咐。」

  「放心,我自己顧得好自己,你快去吧!」林清說道。

  林管家安頓好林清,這才透著窗戶問屋裡的李氏有什麼要準備的,李氏吩咐幾項,林管家趕忙去準備。

  林管家剛走,林清正想著怎麼裡面沒動靜了,就突然聽到裡面一聲慘叫:「啊,唔啊,好疼,娘,我忍不住,真的好疼,嗚~啊!」

  「忍不住就別忍,不過別使勁喊,留著點力氣,等宮口開,李媽,過來,攥著少奶奶的手,讓她使力。」

  「啊!疼~」

  ……

  「好疼,大郎~」

  ……

  「疼,我不生了~」

  「胡說,哪有生到一半不生的!」

  ……

  「我受不了了,娘,我是不是難產,啊~」

  「沒有,就快出來了,你再用力!」

  ……

  「娘,我沒力氣了。我好疼~」

  「使勁,快,來,用力,就快出來了。」

  ……

  林清聽著裡面不斷傳來的慘叫,有些腿軟,旁邊正忙前忙後的林管家看著林清有些臉色發白,連忙讓人搬了凳子,讓林清坐下,又拿出扇子趕忙親自扇了扇。

  林管家小聲問:「小少爺,您感覺怎麼樣?」

  林清現在真顧不上自己怎麼樣,他一把拉住林管家的手,焦急卻又怕裡面聽到小聲的問:「嫂子怎麼樣了?是不是難產,怎麼生了這麼長時間還沒生出來?」

  林管家畢竟是過來人,孕婦生孩子也見過多次,所以比林清要瞭解的清楚,搖搖頭說:「少夫人胎位很正,生的應該還算順利。」

  「那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生出來?」小李氏是早晨發動的,現在都正午了,還一點沒聽著要生出來的動靜。

  林管家很淡定的說:「女子生孩子本來就很費時間,少夫人這是第一胎,慢一點正常。」

  「那大約要多長時間才能生出來?」林清焦急的問道。

  「順利的話估摸著最快也得今天晚上吧!要是慢,明天大概能生出來。」林管家估計說。

  林清一聽,差點給跪了,這樣痛死痛活生上一兩天,還不給疼死!

  這還是順產,要是難產,我的天,還要不要活了,奧,難產確實活的不多。

  林清頭一次覺得,剖腹產真是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知道這還早著呢,林清也就拿著刀安穩的坐著,打算保持體力。

  之所以拿著刀,其實這裡面有個講究,據說從前有戶人家的妻子正在生產,他的丈夫在窗外焦急的等著孩子的降生,等著等著,卻突然看到一個黑影從窗戶上偷偷的往裡鑽,丈夫看的一驚,順手拿起旁邊地上砍柴的砍刀砍去,結果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定眼一看,發現居然是一條黃鼠狼。

  後來有人說,女人生產時氣息弱,容易招精怪,這些精怪會趁著孩子降生時,偷偷附在孩子身上,所以從這以後,凡是女子生產,丈夫都會提刀站在窗外,保證妻子和孩子的安全。

  林清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他覺得,其實之所以有這個習俗,不過是為了強調在妻子生產時丈夫陪伴的重要性!畢竟古代女子生孩子,實在太危險的,有丈夫在旁邊守著,肯定更好一些!

  而這次小李氏生產,本來應該林清的大哥林澤提刀在窗外守著,可林澤正還在外面陪著林父,沒能趕回來,所以身為家裡唯一的男丁,又是童子身(避邪),林清自然被拉來頂替他大哥工作!

  想到他大哥林澤,林清心裡歎了一口氣,他大哥一出生就是嫡長子,看著比別人得到了更多的權利,可相應的,也付出了比別人更多。

  林清知道林澤對於他嫂子這一胎是極為重視的,畢竟成親兩年多,這是大嫂懷的第一胎,他哥本來還打算這次放鹽不去了,在家等兒子的出生,可他爹這兩年身子骨大不如前,精神多有不濟,他哥不得不跟著去,從旁協助。

  想到這,林清站起來,他哥為了這個家去陪著他爹,那他就得讓他嫂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否則豈不對不住他哥。

  「林伯」林清突然說。

  林管家趕忙站起來,說:「小少爺,什麼事。」

  「你去派人把蘇大夫請來!」林清看著產房說。

  「請大夫?小少爺,這,大少夫人這是生孩子,不是生病!」林管家驚訝的說。

  林清當然知道這是生孩子不是生病,可比起這些無證的穩婆,還是御醫後人的蘇大夫更讓他有點安全感。

  「你先去請,我聽說蘇大夫祖上是前朝御醫,既然是御醫,那手裡的肯定有不少方子能有利於生產的,再說,有個大夫在這,我們也能安心點。」林清說道。

  林管家聽了覺得也有道理,雖然他不覺得找個大夫真能幫上忙,不過想著等會孫少爺出來,讓大夫給孫少爺把請個平安脈也是好的。

  林管家於是說:「我這就讓人去請。」說完匆匆的出去安排人。

  林清想了想,雖然蘇大夫是男的,他娘,他嫂子肯定不會讓他進產房,可大夫畢竟會開藥,有藥總比沒藥要保險一些吧!

  ……

  天已經完全黑了,產房突然傳來李氏聲音:

  「快用力啊,宮口開了,使勁啊!」

  「娘,我不行了,我沒力氣了~」

  「說什麼胡話,娘都看著孩子頭了,你快用力!」

  「我,我~」

  突然沒了聲音,裡面頓時傳來幾聲驚呼「少夫人!」

  「少夫人快醒醒」

  「快點把參湯端來!」李氏立刻說。

  幾息之後,才聽到小李氏微弱的身音又響起,林清頭一次聽到他娘焦急的說:「就快出來了,快用力!」

  「娘,我~不行了,媳婦真的沒有力氣了。」小李氏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李氏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再使勁孩子頭就出來了!」

  「我真的不行了,大郎,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胡說,說什麼死不死的,老大馬上就回來了,就回來看你和孩子了,來,再用力!」

  林清聽到裡面小李氏崩潰的話,有些急,他知道他嫂子由於長時間疼痛,現在只怕脫力。

  連忙轉過身對坐在旁邊的蘇大夫說:「老大夫,可有什麼湯藥,能加快生產的沒?」

  蘇大夫撫了撫鬍子,說:「有,只是有些傷身子。」

  「具體怎麼傷身子?有沒有稍微好一點的?」是藥三分毒,是藥就有副作用,所以林清倒是沒有放棄,反而問的更細。

  蘇大夫想了想,說:「倒是有一種比較好的催產藥,只不過用藥精貴些,傷身子比較小,只要生產後一年內不要懷孩子就行,否則有滑胎之危。」

  林清一聽頓時覺得不錯,只是一年內不能要孩子,他嫂子這次生的這麼艱難,肯定得好好養養,他哥大約也不會在一年內又讓他嫂子懷上。

  不過林清沒有直接答覆,而是叫來旁邊的丫鬟,讓她把這件事給他娘和他嫂子仔細說說,畢竟用不用,還得當事人說了算,否則到時他裡外不是人。

  丫鬟進去不久,屋裡就傳來小李氏焦急的聲音:「讓大夫開藥,什麼藥我都吃,只要讓我快點把肚子這塊肉生下來!啊~」

  林清聽了,轉身對蘇大夫拱手道:「還請老大夫開藥!」

  蘇大夫點點頭,快速寫了一個藥方,林管家趕忙拿著叫人去抓藥煎藥。

  一盞茶的功夫,藥被送進了產房。

  一刻鐘後,屋裡終於傳來了小李氏的一聲慘叫,和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過了一會,一臉疲憊的李氏從產房走出來,對林管家說:「去在門外掛張弓!」

  林管家一聽大喜,忙說:「恭喜夫人,喜獲金孫!」

  李氏也露出笑意:「母子均安,主家大喜,今兒林家的下人賞三個月的月錢!」

  院子裡的丫鬟婆子聽了頓時大喜,趕忙拜謝李氏。

  林清聽了終於鬆了一口氣,上前扶住李氏說:「娘累了一天了,兒子送您回去。」

  「好,」李氏扶著林清的手舒了一口氣說:「終於生出來了!」

  

 

  第九章

 

  林父和林澤一直等到小李氏出了月子的第五天傍晚,才終於回來,讓一直掛念不已的家裡三人放下心來。

  「這次怎麼去了這麼久?」李氏迎上剛下馬車的林父,問道。:

  「中間出了點事,耽擱了。」林父一邊走一邊說。

  李氏聽了有些擔心說:「可是出了什麼事?」

  「已經解決了,不打緊的。」林父說道。

  「那就好」李氏知道外面的事就是問了也幫不上忙,就轉到家裡,說:「還沒恭喜夫君喜獲長孫。」

  林父在路上就收到信了,不過現在聽到仍然很開心,說:「祖宗保佑,林家有後了。」

  林父又對李氏說:「這次辛苦你了。」

  後面跟著的林澤也說道:「這次多虧了娘照顧,要不慧兒這次真的危險的。」

  林澤已經知道了妻子生產的細節,哪怕知道最後母子均安,還是有些後怕。

  「這是妾身份內之事」李氏對林父笑了笑,又對林澤說:「這次慧兒生產有些傷身子,我讓她坐了雙月子,現在還沒出來。」

  林澤忙說:「還是娘想的周到。」

  李氏又對林父說:「家裡沒有主事的,所以洗三和滿月我都只請了臨近的親戚,如今夫君回來了,可要定個日子大辦一下?」

  林父和林澤一走,家裡唯一的男丁就剩下林清,可林清畢竟年幼,還沒有成家,所以洗三和滿月,李氏只能請一些親戚的女眷。

  林父想了一下,說:「等百日的時候再大辦一次吧!」

  林父看了看周圍,突然問:「清兒和淑兒呢?」

  平日他每次回來這倆孩子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今天都進了二門,卻還沒看見,林父不由有些奇怪。

  「他倆啊,八成在東跨院陪小小玩呢!」李氏笑著說。

  「小小?」林父有些奇怪的問。

  「您孫子啊,淑兒給起的小名。」

  林父聽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說:「這是什麼名字!」

  「其實也不是淑兒起的,只是你爺倆一直沒回來,大家不好起名字,就一直小小少爺的叫,結果後來淑兒就發現,只要叫小小,孩子就有反應,所以現在就都叫小小了。」李氏想起來這名字的來源也有些想笑。

  林父聽了,不由更想見自己孫子,就說:「走,先去東跨院看看我孫子去。」

  林澤也早想見見妻兒,問聲也立刻跟上。

  於是,一眾人直接轉向東跨院。

  進了東跨院,林父、李氏和林澤就看到院裡榆錢樹下的帳篷,不由一愣。

  林父走過去,就看到帳篷裡面正躺著唸書的林清,正拿撥浪鼓逗小小的林淑和正糾結拿撥浪鼓還是繼續吃手的小小。

  「你這是幹什麼?」林父問道。

  「啊?」林清聽到聲音抬頭一看,說「咦,爹,是你啊,您回來了。」

  林淑比林清反應要快一點,直接高興的扔掉撥浪鼓,說:「爹爹回來了!」

  唯一沒有反應的就是小小,看到眼前沒有撥浪鼓,就接著吃自己的手。

  「你們不在屋裡好好的呆著,跑到這裡搭帳篷幹什麼?」

  「爹爹,屋裡很熱的,嫂嫂和小小不能受寒,所以屋裡不能放冰,小小太胖了容易起痱子,哥哥就在樹下搭了帳篷,爹爹,這裡不熱不冷的正好!」林淑辟里啪啦的直接倒出來。

  林父在裡面坐下,果然不熱不冷的很清爽,而且周圍都用帷帳遮住,也不用怕進風吹著小孫子。

  林父看著被子上穿著小衣服亂蹬腿的小小,頓時心裡歡喜,想要伸手抱抱,可是想到孩子小太軟,就又縮回手,對朝裡焦急看的林澤道:「想進來就進來,婆婆媽媽幹什麼!」

  林澤二話不說,直接脫掉鞋進來,看著在被子上吃手的兒子傻笑。

  李氏看著幾個爺倆打算在帳篷了開茶話會了,也就沒進去,而是朝屋裡走去,打算去看看小李氏,順便讓她梳洗一下,雖然她還在坐月子,不過畢竟超過一個月了,也可以出來一會,想必她不願意形象邋遢的見大郎吧!

  林父稀罕完了孫子,這才把離孫子最近的位置讓給一直傻樂的大兒子,轉頭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和小女兒。

  林淑早就跑林父身邊坐下,林清也挪了挪身子,在林父身邊躺著。

  林父摸了摸閨女的頭,問了女兒這些天在家怎麼樣,就轉過頭看著小兒子,看著小兒子仍然是那種能躺著不坐著的性子,無奈的說:「在侄子面前也這樣,當心以後他大了笑話你!」

  林清直接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出,拿了旁邊的書擋在臉上,他爹一直努力想讓他做一個勤勞的人,可是他真的不想做啊!

  乘涼躺著多舒服啊,幹嘛要坐著,至於小侄子會不會笑話,他那麼小,怎麼會知道嘛!

  林父搖搖頭,把兒子臉上的書拿下來,說:「你幹嘛躺著看書,等會看的頭疼。」

  林淑在旁邊說:「哥哥說要給小侄子啟蒙。」

  「啟蒙?他才多大點。」林父知道小兒子又開始想一出來一出。

  林淑信誓旦旦的說:「哥哥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林清咳了一下,心道:姑奶奶,這可不是我說的,是鄧爺爺說的。

  林父聽了哈哈大笑,摸了摸林清的頭,打趣道:「那你教會了嗎?」

  林清翻翻白眼,哥們這是幼教,你們不懂!

  林清正打算給他爹科普一下早期教育的重要性,就感到外面帷帳被撩起一塊,轉眼一看,原來是小李氏。

  小李氏輕移蓮步,走進來,先對林父行禮,說「媳婦見過爹爹!」

  林父慈愛的看著小李氏說:「辛苦你了!」

  小李氏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這是媳婦本分。」

  林父看了眼旁邊的大郎,說:「你們小夫妻倆好久沒見了,好好說說話吧!」說著起身,穿上鞋。

  林清一看,也知道不能當燈泡,趕忙拉起林淑,對小李氏說:「嫂嫂,我去讀書了。」拉著林淑就出了帳篷,然後跟著林父。

  林淑偷偷的對林清擠擠眼,說:「嫂嫂剛剛打扮了,連胭脂都抹了。」

  林清翻翻眼,敲了林淑一下說:「你以後成親了也這樣!」

  林清和林淑把林父送到正院,交給他娘後,就很有眼色的撤了,畢竟他娘也很久沒見他爹了。

  林父看著跑的跟兔子還快的兩個孩子,轉頭看著自己的妻子,說:「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李氏把林父的外衣脫衣來,又遞了一條濕毛巾給林父擦了擦手,說:「都是自家人,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你教的好啊!」林父感歎了一句。

  「都是夫君教的,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哪有什麼教的。」李氏一邊讓丫鬟準備晚膳,一邊隨意的說。

  林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這次之所以回來晚了,是因為孫記鹽號出了問題,我和大郎又盤了不少孫家的鹽號,才回來遲了。」

  「孫家出事了?」李氏一聽大驚,孫家也是鹽商,甚至比林家還更勝一籌,林家只是沂州府最大的鹽號,可孫家不但是徐州最大的鹽號,還在別的州也有一部分鹽號。

  「是啊,出事了!」林父感歎到,雖然林家和孫家在某種意義上是競爭關係,可孫家出事,林父還是難免有些兔死狐悲。

  「孫家不是背景很深嗎?」李氏雖然不大管外面的事,可還是知道一些。

  「背景再好,也抵不過家族內鬥啊!!」林父歎息道。

  李氏有些奇怪說:「他家不是一直父慈子孝?」

  「也就孫老頭一直覺得自己家父慈子孝」林父嗤道,「前些日子孫老頭去了,就原形畢露了。」

  「孫老爺子去了?」李氏大驚,「怎麼可能,怎麼沒有人送信,讓咱家去弔孝?」

  孫家雖然和林家有競爭,可畢竟這麼多年同行,怎麼可能去世了都不通知一下。

  「他家兒子忙著爭財產,哪有空給他老子出殯!」林父難得有些氣憤的說。

  「這也太不像話了吧!」李氏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了。

  「以前我羨慕孫老頭的兒子個個能幹,覺得他們能相互扶持,可如今,我才發現,這都太能幹了,也未必是什麼好事!尤其還一個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

  林父拉李氏的手坐下,說:「清兒的婚訂了吧?」

  「王家比較急,他家姑娘過年十八了,所以想年前成親。」

  林父點點頭,和李氏說:「我打算等清兒成親後,今年過年把家分了。」

  李氏聽了一驚,不過還是迅速穩住,說:「妾身聽老爺的。」

  林父看了李氏一眼,說:「你不擔心?」

  李氏笑著說:「老爺安排好了,妾身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不擔心清兒不同意?」畢竟分出去和在家裡是不一樣的。

  李氏臉上露出一絲古怪,說:「妾身覺得,清兒可能會很開心分出去!」

  林父想到當初無意中聽到小兒子說等繼承遺產後天天睡在錢上什麼也不用干,嘴角一抽。

  他兒子好像真的很期待等他死了拿錢分出去!

  

 

  第十章

 

  第二日清晨,林清一大早趕到正院,就看到大哥林澤,妹妹林淑都在,甚至連小李氏都抱著小小來了。

  林清先給林父和李氏請了安,這才過去跟大哥和妹妹說話,順便逗逗小小。

  「大哥這是小別勝新婚啊!」林清拿著布老虎一邊逗著小小一邊取笑他哥。

  「胡說什麼呢!」林澤臉一紅。

  林清笑著提醒說:「大哥,蘇大夫可是說你們這一年要悠著點,可別再搞出一個。」

  林澤頓時更囧,說:「我們哪有……哎吆」

  小李氏默默收回在林澤腰間的手,彷彿剛才把林澤腰間的肉擰三圈的不是她!

  林清和林淑兩人看的嘿嘿直笑。

  幾個人正在一起說笑,林父和李氏從屋裡走出來,林父說:「今兒正好齊了,一起用飯吧!」

  於是幾人一起去旁邊的花廳,早有丫鬟已經開始擺飯,小李氏連忙把小小遞給林澤,然後過去指揮。

  擺好飯後,林父李氏坐在上位,林澤坐下首第一,林清坐下首第二,林淑坐對面第一,林父看了小李氏一眼,說:「今兒算是家宴,你也坐,我有事要說。」

  小李氏應道:「是。」

  林淑趕忙起身,往下挪一個,小李氏入座。

  幾人坐好,林父說:「先吃吧,吃完再慢慢說!」

  下邊眾人暗暗翻白眼,都準備聽了,又開始吃飯,這不是吊人胃口麼!

  不過林父是一家之主,他說吃飯大家哪怕再想知道也得先吃飯,於是大家開始動筷。

  由於是早飯,所以眾人吃的很快,吃完後丫鬟端來漱口水,眾人漱完口後就開始喫茶,而林父也開始說事情。

  「今年過年的時候,我打算把家分了。」林父一開口,就扔下一枚炸彈。

  林澤猛地抬頭看著林父,小李氏手中的茶差點灑出來,林淑一口茶直接嗆在口裡,林清迷茫的抬起頭,問道「分家?啊?」只有事先知道的李氏穩坐在林父旁邊,慢慢喫茶。

  林父看了一圈眾人的表情,首先問林澤說:「老大,你怎麼看?」

  林澤連忙站起來,說:「爹爹,您還在,哪能分家。」

  父母在,不分家,這是律法,當然要是父母提出分家,則民不舉官不究。

  林父不置可否,又轉頭問林清:「清兒,你覺得呢?」

  林清想都沒想的說:「爹你隨便啊!」

  林父看著林清說:「你不擔心?」

  「爹爹,我有什麼擔心的,家主家業你傳給哥哥好了,財產我和哥哥一人一半。」林清理所當然的說。

  林父被林清的理所當然弄的哭笑不得,說:「你就不擔心分少了?」

  林清想了一下,還真有這個可能,不過思考了一下,認真的說:「不要緊,我算過咱家的家產,我只要分十分之一,這輩子就絕對花不了!」

  林父:……

  林澤:……

  李氏:……(歎氣,這真是她親生的嗎?)

  小李氏:……

  林清看著眾人的表情,感覺自己可能說了句太實在的大實話,連忙挽救一下,說:「爹爹,我真沒想坐吃山空,我其實還蠻勤力的,我也會賺錢。」他都活了三世沒被餓死,必要的賺錢技能還是會的。

  不過眾人顯然沒有感受林清說話的真實性,林澤首先拍拍林清的胳膊,安慰道:「沒事,大哥以後會養著你。」

  大嫂小李氏也忙說:「叔叔不用客氣,你是大郎的弟弟,他不管你誰管你。」

  李氏把茶放下,說:「別太給你大哥添麻煩,你大哥也不容易,娘還有嫁妝。」

  林父歎了一口氣說:「幸虧我給你定下了王家女,人家王家小姐自幼打理賬務,想必能做個很好的賢內助。」

  林清:………

  林父又轉頭和李氏商量林清的婚事,商量了一會,林父對李氏說:「我過兩天親自和王大哥商量一下清兒的婚期,你盡快把聘禮單子準備出來,雖然時間趕了點,不過還是要顯出咱的重視,聘禮就再加一層,比大郎稍微少一點就好了,畢竟人家王家就這一個閨女,想必嫁妝也不少。」

  李氏聽了自然欣然應允。

  林父轉頭對林清打趣說:「給你媳婦多點聘禮,到時你媳婦多帶些嫁妝給你。」

  林清聽了翻翻白眼說:「我才不要靠媳婦的嫁妝吃飯呢!」

  林父用手指了指林清,笑著罵道:「這性子到底像誰?」

  林清咕囔道:「還不是你的種!」

  林父頓時無語。

  林父說完了分家和林清的婚事,又說了這次新進了孫家的一些鹽號,囑咐林澤了一些注意的事情,這才結束。林澤等人於是起身告退。

  等孩子們都走了後,李氏給林父換了一杯茶,說:「這下你可放心了。」

  林父拍拍小李氏的手,眼中露出一絲笑意,說:「澤兒和清兒都很好。」

  「那過年還分嗎?」李氏問道。

  「分」林父歎了一口氣說:「現在澤兒和清兒關係好,可哪家兄弟不是小時候是親兄弟,越大越生分,究其原因,就是一個字:錢!

  與其以後為了些雞毛蒜皮的事傷了情分,還不如現在就分了,兩人以後還能相互照顧。」

  李氏點點頭,說:「夫君既然決定了,那就找個日子把家分了,也省得以後麻煩。」

  林父拍拍李氏的手,說:「放心,我會安排好清兒的。」

  李氏笑著說:「清兒是個能守的住,我有什麼可擔心的。」

  林父歎了一口氣說:「其實我一直覺得,清兒不應該是這樣的。」

  「清兒怎麼了?」李氏奇怪的問道。

  「我一直覺得,清兒這孩子,和咱家的人都不像。」林父感歎道。

  李氏聽的好笑,說:「難不成夫君覺得我偷人不成!」

  林父搖搖頭,說:「我這次出去放鹽,遇到了幾個出來遊歷的世家公子,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清兒也穿了一樣的衣服,你說,清兒是不是應該是個世家公子,不小心投錯胎了。當初他小時候讀書不認真,我是不是應該揍揍他,說不定他現在能中秀才?」

  李氏:……

  夫君,您都等兒子娶媳婦了才想起教育兒子,是不是太晚了?

  

 

  第十一章

 

  林父一回來,林家就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各種停滯的事情都被按了快進鍵。

  林父先把家裡留守林管家和幾個賬房叫來,把這些日子的賬目清理妥當,又見了一下本地來請安的各個分鹽號的掌櫃的,把今年的要求傳達下去,然後又約了王家老爺子商量林清的婚事。

  林父隱晦的把將要分家的事給王老爺子提了一下,王老爺子立刻聞弦而知雅意,主動把其中的一些還沒來的及打大件傢俱換成銀子,畢竟傢俱是要照著屋子打的,換了屋子就顯得不大講究了。

  對於林父想要提前分家,王老爺子是一百個贊成,雖然聽說林家兩個兄弟倆關係不錯,可誰知道具體情況,再說,就算兄弟關係好,這妯娌,婆媳關係難道是容易的,尤其再加上錢的問題,哪裡比的上分出去妥當,再聽說林父打算下重聘禮,王老爺當即表示,把女兒的嫁妝弄厚三層,並且多放銀子、田產和鋪子等以便兩小口好關起門來過日子更寬裕。

  由於一些大件傢俱不用打了,所以兩家準備婚事的時間更充裕了,兩個人對著黃歷商量了一陣,就定下了十月初十的好日子。

  林父回家把這件大事告訴李氏,於是李氏立刻帶著林淑忙了起來,甚至連小李氏,也在做完月子後,過來給婆婆搭把手。

  而林清,雖然是他娶親,可他只用在娶親那天去迎親就可以了,反倒閒的發慌。

  ……

  兩個月的時間眨眼而過,明日是林清成親的日子,所以今兒林家眾人一大早就起來打開大門,等著王家送嫁妝。

  成親前一天曬嫁妝,不僅是從古至今的成親必備的習俗,更是顯示女子身份地位和娘家重視程度的一種標誌。

  而王家這邊,看到吉時已到,就先在門口放了高昇(一種沖天鞭炮),然後鞭炮鑼鼓齊響,引出一台台早著提前擺在前院的嫁妝。

  隨著一台台的嫁妝跨門而出,唱嫁妝的開始唱嫁:

  「黃花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一張」

  「酸枝三屏風羅漢床一張」

  「酸枝美人榻一張」

  「琴桌一張」

  「書桌各式几案」

  「紫檀八仙桌一張」

  「黃花梨頂箱櫃(內附紋銀五十兩)」

  「黃花梨立櫃(內塞滿棉花)」

  「楠木書櫃(內放儒家《論語》一冊;佛教《金剛經》一冊;道教《道德經》一冊;皇歷一冊)」

  「楠木多寶格一對(內放金、銀元寶各一對)」

  「 豇豆紅瓶一對」

  「黃花梨連三橫櫃」

  「樟木箱子四對(內裝皮、棉、夾、單、紗等四季衣) 」

  「楠木匣子八對」

  「梳妝台一座衣架」

  「銅盒架(上掛布撣子、銅鞋拔子、鞋刷子、蠅甩子等物)」

  「嵌螺鈿黃花梨炕桌一張」

  「 嵌螺鈿黃花梨金錢櫃一對(內裝金錠五十兩)」

  ……

  而大門外聽到鑼鼓聲,早就聚滿了看曬嫁的人,看著一台台出來的嫁妝,羨慕的議論紛紛。

  「這王家果然財大氣粗,傢俱居然用了清一色黃花梨,睡榻居然還用了酸枝的!」許多別的街圍觀的人羨慕的說。

  「王家經營布莊這麼多年,如今家裡就一個閨女,怎麼可能不好好陪嫁。」一同過來的人說。

  「這陪嫁雖然看著貴重,可也中規中矩,王老頭那麼疼閨女,只怕後面有大頭。」本街身份相當的富商說。

  「看這樣,後面只怕有田產和鋪子。」

  「田產和鋪子肯定有,不過就看多少了。」

  當然也有幾個不和諧的話夾雜在裡面:「這王家的嫁妝也不怎麼樣嘛!」

  「就是,這些都是死物,就算用料再好有什麼用!」

  「都是老姑娘了,才備這點嫁妝。」

  旁邊的一個老人家有些聽不下去,皺著眉訓斥道:「嘴上留德,王家不過是拒了你們幾個的提親,你們就在這裡說三道四,難道你們幾家大人就一點家教不曾教導你們!」

  幾個年輕人剛要反駁,卻發現這個老頭是這裡的里正,不由憤憤的閉嘴。

  王家的嫁妝不算多,很快就到了最後三台,正當眾人奇怪嫁妝的台數有些少時,只見第三台跨門而出。

  第三台看起來比較小巧,是一個金絲楠木的匣子,唱嫁的將匣子打開,裡面是一捧土和一張地契,眾人伸長脖子,想看看地契上寫了多少,猜想莫非是良田百畝,要是這樣的,前面的嫁妝少情有可原,畢竟田產可是每年可以收租並且可以傳給後代的,比別的嫁妝都貴重。

  唱嫁的拿起地契,也沒有賣官子,直接扯著嗓子唱道:「沂州府城外良田~十頃~」

  「十頃?」

  「良田,十頃!」

  「王家瘋了!」

  「一頃可是一百畝,十頃就是一千畝,還是沂州府城外的良田,陪嫁陪良田千畝,這王家家主怎麼也不怕兒子鬧起來,這可是一千畝的良田啊!」

  「聽說王家的三個孩子是一母同胞,而且這一千畝的良田,聽說有王夫人從自己的嫁妝中拿出兩頃,王家出了七頃,剩下的一頃是別人的添嫁!」一個和王家有些關係的人說。

  「七百畝也絕對是個大頭」旁邊的人感歎道「有了這一千畝,哪怕男方身無分文,一輩子也吃喝不愁!」

  眾人議論紛紛,有說王家嫁妝如此貴重的,有羨慕娶妻的林家公子哥運氣好的……

  剛才挑刺的幾個年輕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有些眼紅王家的嫁妝,又有些怨恨當初王家為什麼不選他們,否則今天的嫁妝就是自己的。

  其中一個年輕人忍不住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陪嫁厚點,怎麼可能有人要。」

  剩下的幾個一聽,彷彿心中的鬱悶有了發洩點,不斷符合道:

  「就是,就是!」

  「誰知道王家姑娘是不是嫁不出去,才弄這麼厚重的嫁妝!」

  「就是…哎吆」一個年輕人正要附和,卻突然被一根枴杖打中,轉頭一看,就看到裡正老頭正怒目看著他們說:「滾回家去,一群沒有教養,不知廉恥的東西,別在這裡髒了地方!」

  說完,掄著枴杖就要開揍,幾個年輕人見了,立刻嚇得拔腿就跑,再沒空在這說三道四了。

  裡正旁邊一個年輕人立刻扶住他,說:「爹爹,莫動氣,跟這群人不值當的。」

  裡正放下枴杖,說:「我有什麼可生氣的,你爹我當裡正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又歎息道:「王老頭眼光還是一樣好啊!當初王家姑娘出孝後,他一直挑挑揀揀的,我還勸他姑娘大了,快找一個吧,可他還是一個個往外攆,如今看來,可不是他有先見之明,要是應了剛才那幾家,豈不是哭都晚了。」

  年輕人輕笑道:「不過也是人之常情,剛才爹您光忙著訓斥那幾個臭小子了,沒聽到最後兩台,倒數第二台是綢緞鋪子十間,這十間可是旺鋪,而最後一台您猜是什麼,是黃金一百兩,白銀一百兩,這可是相當於一千一百兩白銀,王家的嫁妝這麼厚,別說那幾個小子眼紅,就是兒子,也恨自己早娶親幾年,沒能等上這位王家小姐。」

  裡正聽了一聲嗤笑,搖搖頭,說:「就算你趕上了,娶了王家小姐,王家也不可能陪嫁這麼多!」

  年輕人有些不解的問:「爹,這是為何?」

  裡正敲了敲自己的枴杖,說:「我知道今兒眼紅的肯定不少,甚至不少家族毀的腸子都青了,可今天要不是求娶的人是林家,別的家,王家小姐出嫁想有這樣的嫁妝,門都沒有!」

  年輕人更加不解,說:「爹爹,這裡面莫非還有什麼道道不成?」

  「咱沂州府素來重視陪嫁不假,可你不想想,這陪嫁也不是想陪多少就陪多少,一般也有個講究,那就是嫁妝最多不超過聘禮的二倍,否則不但娘家損失嚴重,娘家的哥嫂也不樂意。你們眼中光看到王家的嫁妝,可想過林家行了多少聘禮!王家的兩個兒子為什麼沒有不滿,你可曾想過?」

  年輕人把剛才的嫁妝在心中過了一遍,一算大驚道:「這林家居然下了這麼重的聘禮,這都快趕上嫡長子了吧!這林家大郎願意?」

  「應該比嫡長子少一點,不過也少不太多」身為里正,他對於這些還是比較清楚的,「至於林家大郎,我聽聞這次林家二郎的婚事,就是林夫人和林家長媳操辦的,你說林家大郎願不願意。」

  「這林家二郎還真是攤了個好哥哥!」年輕人感歎道。

  裡正看著兒子,說:「林家大郎對二郎不錯,我且問你,你看看咱沂州府,有幾個嫡長子能出生沒有親娘沒有奶奶爺爺還平平安安長大的?有幾個平平安安長大還能深的父親信任,不天天防著後娘的弟弟?人啊,要講良心,林家大郎今日能這樣,是林李氏做在前面!」

  年輕人陷入深思,過了一會,歎了一口氣,說:「爹,我懂了!」

  

 

  第十二章

 

  林府

  林父、林澤和林清在前院看著林管家指揮著王家送嫁妝眾人將嫁妝有序的送到林清的西跨院,而李氏則帶著小李氏和林淑在西跨院指揮人把嫁妝該入庫的入庫,該擺的擺到事先丈量好的位置。

  林澤看著一台台進家的嫁妝,感歎道:「女子果然還是近嫁的好,你看這些抬嫁妝的,氣不喘腰不彎的。」

  林清回憶起當初給嫂子抬嫁妝的那些李家下人,笑道:「可不是,當初哥哥和嫂嫂成親的時候,正是夏天,嫂嫂家又遠,李家送嫁的,光在路上就熱的累倒一半。」

  林清正和林澤說著笑,王家最後幾台嫁妝就進了門。王家的一個送嫁的管事跑過來,先對林老爺行禮,然後遞上王家的嫁妝單子。

  林老爺拿過嫁妝單子,看了幾眼,點點頭,對王家管家說:「回去告訴你家老爺,說嫁妝已經到林家了,勞親家破費了。」

  管家連忙應下,又行了禮才離開。

  林老爺隨手將嫁妝單子遞給林清,說:「你媳婦的嫁妝單子,你自己好好收著。」

  林清接過嫁妝單子,隨意的掃了一眼,卻愣住,抬頭看著林父,說:「這嫁妝?」

  林澤看著林清面色有異,就湊過頭來,瞅了瞅,還以為弟弟覺得台數少,就說:「王家準備的匆忙,台數是少一點,不過王家的台數雖然少,可每台嫁妝可比別人家兩台還值錢。」

  林清看了林澤一眼,對林父說:「爹爹,這王家的嫁妝,怎麼,怎麼這麼重!」

  林清雖然這一世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可上兩世,他可是柴米油鹽皆精,一千畝地對於一個家族相當於什麼,不用想他都知道!

  林父淡淡的說:「王家嫁妝中許多大件趕不及了,就多陪嫁了一點地和鋪子,王老爺和我先知會過了。」

  多陪嫁了一點地和鋪子,林清聽了差點咬了舌頭,要知道嫁妝中有良田百畝,就可以算是十里紅妝,而就因為少了些大件,就多陪嫁九百畝,這王家老爺是做生意的嗎,怎麼沒賠死?

  林清的大哥林澤還在旁邊附和林父說:「王家還算實誠,知道嫁妝少了就多送點有用的。」

  林清聽到這裡,怎麼會不明白他爹和他大哥早就知道,或者說,王家之所以送這麼重的嫁妝,八成就是他爹和他哥一手促成的。

  林清半開玩笑的對林澤說:「哥,爹爹下那麼多的聘禮,你也不管管,到時把家裡搬空了,你和小小還有嫂子可要喝西北風了。」

  「這才多一點,哪裡就搬空家裡,」林澤不在意的說,還取笑林清「你都要不啃老了,我難道還在意那一點聘禮。」

  啃老是林澤跟林清學的一個詞,雖然林澤一直不認為跟著父母有什麼不對,不過還是明白這個形象的詞是什麼意思。

  林清聽了笑著說:「大哥,我這還是啃老啊!」拿著父母的財產獨自過,這怎麼都不算自立吧!

  林澤拍拍林清的肩,推心置腹的說:「你這麼早分出去,哥哥就虧你很多了,要再不填補你點,哥哥良心過不去,這事你大嫂也知道,給你你就收著。」

  「大哥」林清聽的心裡一陣感動,還是說:「可是太貴重了。」

  「貴重什麼,」林澤一瞪眼,說:「你不算算,你要是沒分出去,一年要花多少兩銀子?一直到咱爹百年之後是多少?你看你虧了多少。」

  林清聽了委屈的撇撇嘴,說:「哥哥,我很能花嗎?」

  林澤不說話了,把頭轉向一邊,他弟弟確實不是很能花錢,畢竟他弟弟這麼懶,出去花錢這種勞累事他弟弟一向懶得做。

  林父聽著弟兄倆在那打趣,看到兩人說完了,對林清說:「清兒,收著吧!快晌午了,回去用午膳了。」

  林清頓時把感動糾結一丟,把嫁妝單子往懷裡一放,開開心心跟著林父回去吃飯了,準備吃完飯就回去睡個回籠覺,丫的,大早晨就起來站了一上午,可累死他了!

  ……

  第二日,林清又被一大早拖起來,還沒睜眼就被一大圈丫鬟圍著梳洗裝扮,不由心中哀歎:這成親還真是個體力活。

  林清梳洗好了,穿上喜服,稍微吃了點東西就往正院走。

  到了正院,看到他娘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差遣不同的婆子準備各種事情。

  林清上前見禮後,就聽李氏說:「晚上成親的事娘都準備好了,等會跟著禮官去接親,禮官怎麼說,你就怎麼做,萬萬不可出差錯。」

  「娘,晚上成親,那我這麼早去幹什麼!」現在才天剛亮啊!

  李氏很是無語的看著兒子,說:「你沒聽過上午接親,晚上拜堂嘛!接親當然是越早越好。」

  林清還想再問問,正在忙碌的李氏直接把林清丟給禮官,說了一句:「禮官怎麼說,你就跟著怎麼做。」

  把林清打發了的李氏問旁邊的小李氏,說「賓客的席位都安排妥當了嗎?」

  「都妥當了,娘。」小李氏答道。

  李氏這才鬆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說:「好歹準備妥當了。」

  想起剛才林清彷彿好奇寶寶的眼神,李氏頓時覺得頭疼,說:「你說這孩子,成個親問這麼多幹什麼,還是澤兒省心,成親的時候讓幹什麼幹什麼。」

  小李氏笑著說:「叔叔這不年紀小,又是頭一次經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好奇!」

  李氏無奈的說:「從昨兒遇一件事問一件事,我現在一看到他張嘴,我就頭疼。」

  小李氏頓時莞爾,叔叔確實對成親的細節有些好奇過頭。

  ……

  被塞給禮官的林清: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他成親不需要知道完整的成親流程?

  他三輩子成一次親容易嗎?

  

 

  第十三章

 

  林清在被丟給禮官後,經過科普,才知道他娘為什麼懶得回答他的問題了,實在是,成親的流程實在太繁瑣了,要是他娘給他解釋完,今天他就不用娶媳婦了。

  當然林清有一個猜想,就是他娘,可能也不能清楚的說出整個流程每個細節,畢竟大戶人家,成親都是極為繁瑣的,所以有專門的禮官喜娘全程指導,所以真沒幾個會去記這個一輩子一次性的東西。

  禮官指揮著眾人將迎親的東西準備好,就請林清上馬,帶著八人抬的花轎去迎新娘。

  前朝初代皇帝打天下的時候,曾有一次受傷,得一女子救助才保全性命,就對這個女子許諾「等你出嫁時,朕將以公主之禮送你出嫁。」

  後來皇帝安全回朝,待女子出嫁時,特賜下八抬大轎和鳳冠霞帔為其送嫁。天下女子以為榮耀,紛紛效仿,後朝廷默許,成親時女子八抬大轎和鳳冠霞帔,不算僭越。

  林清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八抬大轎和一些要備的禮品,還有一隊迎親的隊伍,繞了一大圈,才趕到王家,之所以繞圈,是因為接親來去不可以走重路,寓意不走回頭路,所以最近的那條路,被預定為回來的路。

  到了王家,王家的大門緊閉,這叫攔門。林清下馬,親自扣大門,大門露出一條縫,後面果然是許多人笑嘻嘻的在堵門。

  林清趕忙從袖中掏了幾個紅包,塞了進去,又陪了許多好話,又念了一首催妝詩,一直到了接近晌午,才被放進去。

  林清這才明白上午接親,晚上拜堂的意思。

  進了王家,卻不是先接新娘,而是先去見新娘的親戚。

  到了正院,林清發現這次王家的親戚可比上次定親時要多得多,不僅僅有他的岳父,大小舅子,還有王家的一些族人。

  王蔚迎出來,先向林青介紹了王氏的族人,林清跟著王蔚點頭蟲似的叫了一圈人,又聽了一圈王家的家譜,才大體弄懂王家的幾個分支。

  王家不愧是從前朝就傳下來的,光嫡支就有六房,庶支四房,經過百年傳承下來,光王蔚這一輩的,就有幾十人,這還是前朝末年動亂去了一大半的結果。

  而林清娶的正是長房的嫡長女,林清也明白他娘為什麼說王家姑娘本來可以做宗婦,出生這樣的家族,從小耳熏目染,處理事物的見識和能力就要比別人強很多。

  不過對於林清,他還是寧願生在林家,雖然林家發家才從他爺爺,他爺爺本是黃河邊上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可由於黃河決堤,變為流民,為了生存,不得不做了隨時掉腦袋私鹽販子,而他爹也子隨父業,幹起了販私鹽的活,直到後來找準時機,才翻身做了鹽商,所以林家其實是林父一手撐起來的。

  雖然林家底蘊淺薄,可也有一個明顯的好處,那就是分支少,人少事也少。林父只有兩個弟弟,並且這兩個弟弟還是他一手帶大的,所以一向長兄如父,從來是跟著林父走,就算他爺爺去世後林家分家,林清的兩個叔叔也是跟著林父干,所以林家幾乎沒有什麼爭權奪利的事情,更不要說那些勾心鬥角的事。

  就像現在,聽著王家幾房的領頭人在那裡你來我往的打太極,林清聽著就嫌累的慌。

  不過好在他是迎親的,有時間限制,再說以後他只是王家的女婿,王家的事輪不到他操心,所以林清在那裡陪著坐了一個時辰,就在禮官和喜娘的提醒下,去接新娘了。

  林清回到院中,新娘已經在王母和王家家眷的準備下,被移到了門口,準備上轎。

  林清趕忙遣自己隨身帶的喜娘上前,新娘上轎前,要經男方喜娘三次催妝,佯作不願出嫁,懶於梳妝,當然林清覺得其實這個時候新娘一般是真捨不得,而後坐娘腿上,娘為女兒餵上轎飯,寓意不要忘記哺育之恩。

  接著王母開始「哭上轎」王母哭道:

  「囡啊囡,儂抬得去呵,烘烘響啊!儂獨自去呵,領一潮來啊! 」

  「儂敬重公婆敬重福,敬重丈夫有飯吃」

  ……

  王母開始還是按風俗哭,可哭了幾句,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就要嫁入林家,以後再不在自己跟前了,頓時傷心起來,一把抱住女兒,開始痛哭。

  林清和王家的親眷趕忙上前,王家親眷紛紛安慰,林清也趕忙向自己的岳母保證,一定好好待自己的夫人,這才讓王母好受一些,止了淚。開始讓新娘上轎。

  王家大郎王蔚一把背起妹妹,將妹妹送進轎中,又叮囑了妹妹幾句,身邊警告了林清幾句,這才放開轎子。

  林府迎親的人看到新娘子上了轎,這才鬆了一口氣,立馬抬起轎子,而林清也上了馬,前面鑼鼓喧天,開始帶著花轎往回走。

  ………

  晚上,紅燭高照

  忙活了一天的林清,終於在接親,拜堂,待客敬酒後,進了自己的花燭洞房。

  喜娘在幫林清和王家姑娘結髮和喝過交杯酒後,就帶著一眾丫鬟婆子悄然退下,把洞房花燭留給新人。

  林清看著眼前蒙著鴛鴦戲水蓋頭的王家姑娘,他的妻子,突然感覺有一絲不真實:

  他這就結婚了?

  不過雖然迷惘,感覺卻還不壞,或者說有一絲小期待。

  林清拿起旁邊的喜桿,看著上面繪著的龍鳳呈祥,自己只要輕輕一挑,這就是自己媳婦了,不由有些傻笑。

  林清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拿穩喜桿,保證喜桿不會戳到新娘子的臉,輕輕佻起蓋頭,一張雖不算很漂亮但勝在清秀的臉頓時映入眼前。

  林清看了看,自覺滿意,他的老婆雖然不是絕色美女,但五官端正,氣質不錯,還有大家閨秀的溫婉,遠遠超過他的期望。

  林清正在這美滋滋的看著自己到手的媳婦,想著以前隔壁拿文綜組的天天講課時批判包辦婚姻,要是他那些以前的同事知道包辦婚姻能娶這麼好的一個媳婦,不知會不會哭著求著要包辦。

  可能是林清在那看的時間有些長,對面的新娘慢慢的紅了臉,小聲的說:「夫君在看什麼?」

  王嫣在林清坐過來時,就緊張的手指輕顫,在林清挑蓋頭的時候,更是緊張的手都不知放在哪,之所以還能保持面上的泰然,不過是這些年的大家閨秀的禮儀已經融入骨子。

  王嫣在蓋頭掀起的那一瞬間,悄悄的瞅了一眼,這一眼,卻讓她心慌,他的夫君,竟是長的比她還好看!

  她以前就聽說他的夫君長的有些肖母,她見過李氏,雖是兩個孩子母親,卻仍然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絕色,而看到她的夫君,她就知道這話不假,他的夫君面上輪廓雖硬朗一些,但眉眼之間,卻像極了婆婆。

  王嫣不由有些擔心,自己的容貌比一般女子還算不錯,可和丈夫比起來,就大大不如,自己這樣子,真能入夫君的眼麼?

  看到林清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由心裡更慌了三分。

  林清聽到妻子出聲,才發現自己剛才看的時間好像有點久了,不由輕咳一下,掩飾道:「不知夫人閨名是?」

  王嫣低頭小聲說:「妾身單名一個嫣字。」

  「王嫣,好名字」林清讚了一句。

  林清想接著聊天增加一下兩人瞭解,卻默然發現,他好像不知道應該聊什麼。

  想了一下,當初他要相親時他辦公室同事幫他科普的相親不會冷場的二十個話題。

  第一個,聊電影,優點,可以順便去看電影,然後……

  林清默默的給這個打了個×,這裡連電影都沒有,聊什麼!

  第二個,聊零食,優點,可以順勢去陪美女逛街,用美食征服。

  林清直接pass,古代女子好吃是大忌,開口就問這個,人家還以為自己有什麼偏見。

  第三個,聊工作,既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收入情況,又顯得比較坦陳。

  這個更不行,他們成親之前,父母早就把祖宗八代查清楚了,哪用他們去聊!

  ………

  林清想了一圈,還是沒有想到要聊什麼,最後,林清抬起頭,看了王嫣三秒,鼓起勇氣,說:

  「嫣兒,咱睡覺吧!」

  

 

  第十四章

 

  林清話一出口,就感覺不對了,再看到對面王嫣羞紅的臉,更是想給自己一巴掌。

  他剛才順嘴說想睡覺,真是累了一天想睡覺休息,純睡覺,可華夏語言博大精深,尤其是在眼下這個情景,一男一女,純睡覺,呵呵……

  正在這時,林清肚子突然發出一陣輕微的響聲,頓時急中生智說:「嫣兒,要不咱們先吃點東西吧。」

  王嫣正緊張的不知道幹什麼,聽了忙點點頭。

  林清趕忙下了床,叫了外面的丫鬟婆子傳飯,這才趁機鬆了一口氣。

  等丫鬟婆子把一些清淡爽口的飯菜擺好後,林清對王嫣說:「你也累了一天了,咱先用膳吧!」

  王嫣輕輕點頭,說:「夫君稍候,容妾身先去了妝。」

  林清這才想起他夫人還正帶著鳳冠霞帔,忙說:「我替你把你的隨身丫鬟叫來。」

  林清叫來王嫣的陪嫁丫鬟,看著王嫣隨陪嫁丫鬟去旁邊的房間梳洗,不由先坐到桌邊,拿起一壺清茶倒了一杯水,慢慢喝起來。

  一邊喝一邊糾結起今晚的睡覺問題。他今晚上究竟該不該圓房?

  要是不圓房,不說父母那過不去,就是對於新娘,那也是極大的不尊重,到時外面還指不定傳出什麼。可要是圓房,林清實在是心疼他自己啊!

  他的夫人王嫣,虛歲十七,可他夫人是正月的生日,所以現在週歲也快十七了,也就說再過一歲,擱現代也妥妥的成年了,結婚生子身體發育的完全沒問題,可他才虛歲十五,週歲還要過兩個月才到十四,就算他上年夏天已經出現yj,可也有點太嫩了。

  林清不由感歎,別人穿越,都覺得妻子太小下不了手,可怎麼到了他這裡,就成了他對自己下不了手了?

  林清正想著,就聽到一陣環珮輕響的聲音,抬頭看去,就看到王嫣已經卸了妝,正輕移蓮步往這走。

  林清頓時收拾好自己的心思,對走過來的王嫣說:「我叫了一些清淡的飯菜,你先墊一墊肚子。」

  林清知道王嫣今天肯定是餓了,畢竟新娘子今天又是坐轎又是拜堂,還要坐洞房,折騰一天怎麼可能不餓。

  王嫣在林清旁邊輕輕坐下,林清遞了一雙筷子給她,說:「嘗嘗,看合口味不。」

  王嫣看著林清的溫柔體貼,心中微微感動,接過筷子,挑了自己面前的一碟菜,夾了一筷子,輕輕放在嘴裡,嚼了嚼,頓時感覺清爽可口,嚥下,說:「很是可口。」

  林清聽了頓時放心,盛了一碗粥給王嫣,說:「來喝點冰糖雪梨粥,秋天干的燥。」

  王嫣看到林清在盛飯,忙說:「夫君,讓妾身來。」

  「沒事,你坐著吃就行了。」林清不在意的說。

  王嫣不好意思的看著眼前的碗,說:「怎好讓夫君辛勞。」

  林清笑著說:「盛碗飯哪裡就辛勞了,剛才我把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了,這裡就我們兩個人,還講什麼客氣。你不要太緊張,你嫁了我,就是我妻子,夫妻本是一體,沒有必要太客氣,會顯得生分。」

  王嫣聽了,心中有些感動,輕聲說:「是,妾身記下了。」

  林清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邊吃邊說:「你叫王嫣,我以後就叫你嫣兒吧,我姓林,單名一個清字,還沒有字,在家排行第二。」

  王嫣想了想,叫了一句:「二郎!」

  林清:………

  為什麼現在流行叫郎啊,郎啊!郎!!還二郎神呢!

  林清想為了以後幾十年的幸福,更改一下稱呼,想了想,林郎,這個好像差不多,再說他家林郎有些多,林清,夫妻間好像只有吵架才直呼姓名,清兒,不行,這個只能長輩叫,叫老婆叫給長不大的孩子似的,相公,這個是讀書人的稱呼,夫君,這個稱呼一般正式時在用,要是表親切就得換一個……

  轉了一圈,林清鬱悶的發現,好像二郎真的是目前最合適的稱呼!

  於是林清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二郎」這個親切的稱呼。

  林清既然打開話匣子了,想著王嫣剛剛嫁入林家,還兩眼一抹黑,就順便介紹了一下林家的情況。

  「我們林家人口不算多,現在總共有三房,我爹爹是老大,下面有兩個叔叔,不過我爹和我叔叔們早已分家,所以現在家裡只有我爹我娘還有哥哥嫂嫂和我還有我妹和一個剛兩個月的小侄子。

  我爹雖然外表看起來嚴肅,不過其實是端著家長架子,我從小就不怕他。

  我娘你見過,我娘性子也不錯,不過她挺忙的,天天管著一大家子,畢竟我爹一出去就是好幾個月。

  我大哥林澤比我大五歲,小時候天天帶著我玩,現在要跟著爹爹出去忙,性子很爽快。

  我大嫂小李氏,是我大哥的表妹,也是我表姐,他們倆是親上加親,我大嫂人也還不錯,性子也算爽快大方。

  我妹妹你見過,我娘天天希望她做個淑女,不過好像被我帶的有點歪。

  還有小侄子,他叫小小,大名還沒娶,爹爹說要到週歲才能起,太早起名字不好,會被小鬼惦記,他像個小糰子一樣,長的可愛極了,也不愛哭,我經常去東跨院找他玩。」

  林清巴拉巴拉的給王嫣說了一套,王嫣認真的聽著,知道這是為了以後更好的融入夫家。

  不過聽了幾句,王嫣就發現她丈夫的介紹實在太籠統的,在他嘴裡,他家的每個都很好,就沒有什麼不好的。

  不過王嫣看著林清認真的態度,就明白這不是他丈夫撿著好的說,而是他覺得確實很好。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丈夫在家裡很受寵,一家子都慣著他!要不怎麼都對他很好!

  不過王嫣還是稍微安心一點,能受寵總比不受寵好,有人疼總比別人都忽視欺負要強!

  林清巴拉巴拉的說完,最後總結了一句說:「沒事啊,你不用擔心,反正我爹爹我娘我哥哥我嫂子都比我大,都很疼我,你不用太擔心,我娘還是蠻喜歡你的,她以前說你,都是誇你的。」

  王嫣聽了稍微放心一點,不過還是有些擔心,婆婆看未過門的兒媳婦,肯定是怎麼看怎麼滿意,可過了門,可就不一定了。

  不過現在多想無意,王嫣還是小心問道:「不知母親可有什麼喜好?妾身好記下。」

  林清想了想,有些想撓頭,說:「我娘沒什麼愛好啊,喜歡燒香算不算?」

  王嫣默默記下,又問道:「不知娘可愛吃什麼,口味如何。」

  「可能由於我家是賣鹽的,所以我家吃的都比較清淡,我娘沒什麼特別的口味,其實我們家人都不挑食,只要是好吃的,我們都吃。」林清說道,他家真的是好美食,只要好吃的都可以。

  林清想了想自己,打了個比方,說:「就比方說我吃點心,只要是精緻的點心,我都會去嘗一嘗,只要不是太甜,太膩的,我都會去吃一兩塊,要是感覺好,我會多吃兩塊,可也就這樣,不會對某一樣太喜歡,我娘也是這樣。我哥好像不大喜歡吃甜的,我嫂子好像很喜歡吃甜的。我爹幾乎不吃點心,他愛喝茶。」

  王嫣點頭記下,又問道:「不知娘一般早晨要幾時起床,媳婦好去侍奉。」

  「呃?」林清頓時尷尬的看著媳婦,他娘什麼時候起,他每次去請安的時候,他娘都起了,他怎麼知道他娘什麼時候起啊!

  王嫣看著林清尷尬,不明所以的問:「可是妾身問的有什麼不妥當?」

  「沒,沒有」林清想了想,反正以後他媳婦肯定也知道,就說:「我也不知道我爹娘什麼時候起啊,我每次去的時候,我爹娘都起了,我每次去都是最後一個啊!」

  王嫣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丈夫,這天底下,還有比父母起的更晚的子女?

  林清呵呵兩下,還是提了個建議說:「你可以去問問我大嫂,或者我直接幫你去問問我娘。」

  王嫣有些無語,還是說:「還是妾身明日去問問大嫂吧!」怎麼也不能直接讓夫君直接去問婆婆,這樣豈不是顯得夫君之前不孝。

  林清卻不在意說:「沒事啊,其實我爹我娘都知道我很懶,我大哥大嫂也知道,我娘還說我這是富貴命,要不怎麼天天睡覺還吃喝不愁!」

  王嫣頓時又把他丈夫的地位往上提了提,她丈夫能這樣懶,他婆婆還能給找出理由。

  林清說完了,看著飯也吃完了,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婆,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睡,畢竟自己那個也有過了,按照青春期教育,也應該可以了,雖然有點嫩,於是對自己的小弟弟道一聲:抱歉,辛苦你了,等今晚過後,我一定讓你好好歇歇!

  就走到王嫣身邊,說「嫣兒,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就寢吧!」

  ………………

  此處拉燈兩千字(我知道看文的都想揍我!)

  

 

  第十五章

 

  第二日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稜照到喜床,王嫣驀然驚醒,反應了三秒,才想起今日是她新婚的第一天。

  王嫣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頓時大驚,這個時辰已經過寅時了,肯定卯時了,怎麼也沒有人叫他們,今兒可是敬茶的大日子,要是晚了,可就是大不敬。

  王嫣趕忙坐起,這一動,卻發現渾身酸的難受,而這一動,也驚到了旁邊的人,只見旁邊的人皺了皺眉,然後,然後,抱著被子一滾,把自己捲成了一個大花卷,接著睡。

  王嫣:……

  王嫣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個大花卷是自己剛成親夫君,也是今天敬茶的另一位必須到的人,連忙移過去,小聲叫道:「二郎,二郎,快醒醒,寅時已經過了,卯時了!卯時了!」

  林清迷迷糊糊的囔囔鼻子,迷糊的咕噥:「二郎?誰啊?別鬧,才卯時,我再睡一會起。我現在又不當班主任,又不上班,幹嘛還要天天早晨五點起啊!」

  王嫣又急又氣,聽著林清咕噥一串聽不懂詞,不過大意還是不想起,想起今天要是晚了,影響有多壞,也顧不得平時裝出來的溫柔可人,直接一把扯住林清的喜被,湊到林清的耳邊,大聲說:「林清,起~床~了,敬茶要晚了。」

  林清咕咚一下坐起來,迷糊的睜眼,看著眼前的清秀佳人,脫口而出:「美女,你誰啊!」

  王嫣又好氣又好笑,反問道:「你說我是誰?」

  林清晃了晃頭,這才清醒,看著王嫣,奇怪的說:「嫣兒,是你啊,抱歉,我剛才睡迷糊了」又看了看天,說:「你起這麼早幹嘛,昨天累了一天了,咱再接著睡一會,等會去正院吃午膳。」

  王嫣深吸一口氣,才重新溫婉的說:「二郎莫非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妾身要向公公婆婆敬茶。」

  林清想了一下,敬茶?這好像確實是個很重要的成親環節。不過,敬茶用早晨五點起來敬嗎?

  不過想到王嫣剛第一天來,可能想留個好印象,就點點頭,說:「那快起吧,別遲到了,不過真要遲到了,你就說我起晚了,他們習慣我早晨起不來的。」

  王嫣聽了,剛才那點氣瞬間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滿的感動,說:「明明是妾身起晚了,沒能叫醒夫君,怎麼還能把錯推到夫君身上。」

  林清不在意的說:「沒事,這點小事算什麼,你第一天剛來,留個好印象很重要。」

  王嫣覺得眼中有一絲澀意,他們才成親第一天,夫君就能處處替她著想,知道她新婦難做,處處替她遮掩。

  王嫣頓時決定,等會要是公公婆婆因為敬茶晚了不高興,自己一定要出來主動承認錯誤,不能丟了夫君的面子。

  於是,王嫣全副武裝,露出最溫婉柔順的姿態,打算以最恭敬,最謙卑的態度,努力挽回公婆對他們新出爐二房的態度。

  不過想法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王嫣在打開門的那一刻,發現她好像進入了一個錯誤的世界!

  外房守夜的丫鬟首先看到了她,愣了三秒,然後反應過來,立刻匆匆走過來行禮,並非常壓低聲音的說:「奴婢見過二少夫人,奴婢是梅香,是二少爺的大丫鬟,不知少夫人有何吩咐?」

  王嫣看了一眼自己丈夫的大丫鬟,心中奇怪:外面既然有守夜的,怎麼不知叫醒主子?

  正要發問,卻看見丈夫林清跟在自己身後走出來,就見林清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喚道:「梅香?蘭香?哪個在?」

  梅香看到林清出來,驚訝的脫口而出:「小少爺,您這麼早就醒了!」

  然後立刻上前說:「小少爺,秋天早晨冷,您先進屋,奴婢這就給您弄洗漱水。」

  林清點點頭,又縮回屋裡。

  站在門口的王嫣看著梅香快速的吩咐丫鬟婆子去準備她和林清的洗臉水和洗漱水,顯然是之前沒有準備,不由皺皺眉頭,這丫鬟怎麼這點小事都不提前準備好,哪有主子起了現準備的,不過她是新婦,倒也不好訓斥,只能等以後再說,不過想起剛才梅香看到林清的驚訝,和「早」字,還是感覺有些不對。

  兩人匆匆洗漱完,林清就帶著王嫣往正院趕,結果剛進正院,恰好碰到也來請安的林澤和小李氏。

  大郎林澤看著林清,驚訝的說:「二弟,你今日怎麼來的這麼早?」

  又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天色,對小李氏咕噥了一句,說:「咱起晚了嗎?」

  「叔叔今個是成親的第一天,要敬茶,當然要早起。」小李氏笑著說,又轉頭對王嫣誇道:「還是弟妹有魅力,看,叔叔今天起的必定心甘情願!」

  王嫣看著說的真誠的眼前兩人,心道:這真不是諷刺?

  林清卻早已哥倆好的跑去和林澤說話,兩人頭對著頭,嘀嘀咕咕的不知說些什麼,還發出嘿嘿的笑聲。

  這邊,小李氏卻已經主動挽起王嫣的手,說:「讓他哥倆鬧騰去,咱先進去,看他們笑的這樣,就不是說什麼正經事。」

  正在說話的林清頓時抬起頭,說:「嫂嫂,不許說我們的壞話。」

  「好好不說你們壞話,我拐走你媳婦總行了吧!」小李氏笑著說,挽起王氏的手帶著她往裡走。

  林清一看,也不和林澤炫耀他昨晚洞房的事了,跑過來拉起王嫣的手,說:「我自己媳婦,我拉著。」

  哈哈哈~小李氏拿著手帕捂著嘴笑,對著林澤說:「看看你弟弟,還護食。」

  林澤取笑道:「他這是上手的媳婦還沒捂熱呢!」

  王嫣看著林清和林澤在那裡插科打諢,心想:以前就聽說這倆兄弟不是一個娘的卻比別人一個娘的還親,還道不信,現在看來卻是真的,她家大哥二哥,好像相處也沒這麼自然開心。

  林澤取笑完,就說:「快點進去吧,爹娘還在裡面急著等新媳婦茶呢!」

  說著,帶著小李氏和林清王嫣往裡走。

  林清進去的時候,林父和李氏才起不久,正在屋裡說話。

  看見林清進來,李氏驚訝的說:「清兒,今兒怎麼起的這麼早,你昨天累了一天了,怎麼不好好歇歇?」

  王嫣:……

  更有林父在後面神補刀,對李氏說:「都成親了,你還慣著他!」

  又對林清慈愛的說:「起的這麼早,昨兒我看你喝了不少酒,今早起來頭疼嗎?有喝醒酒湯嗎?等會回去多睡一會,別吹著風頭疼。」

  還轉頭對王嫣誇道:「這個媳婦不錯,你看一娶媳婦,清兒起的都早了!」

  王嫣:………

  王嫣想起了剛才丫鬟的驚訝,丫鬟的準備不足,大伯子和嫂子的驚訝,大伯子和嫂子的調笑,再看著眼前的公公婆婆,她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不是丫鬟失職忘了叫,不是丫鬟準備不足,不是嫂子諷刺,而是,她的丈夫今天真的起的很早!

  起的早的超乎丫鬟的習慣,起的早的驚訝了大伯子和嫂子,起的早的驚嚇了公公婆婆!

  王嫣有些想扶額,她今天早晨擔心敬茶晚了,難不成是吃飽了撐的!

  就在王嫣陷入自我矛盾和自我懷疑時,林清很好的把老婆的注意力又給拉回來了。

  林清說:「娘,我帶王嫣來給您和爹爹敬茶。」

  李氏聽了心中歡喜,說:「好好好,娘終於等到清兒的喜茶了。」

  正說著,林淑從外面進來,看著林清,唬了一跳,說:「咦,哥哥你起了!」

  又看到旁邊的王嫣,頓時開心,跑過去,笑嘻嘻的說:「還是王姐姐有辦法,讓哥哥這個大懶蟲這麼早起。」

  林清捏了捏林淑的鼻子,說:「今天你才是大懶蟲,我可比你起的早多了。」

  林淑皺了皺鼻子,說:「二哥,你可別亂捏我鼻子,會趴的。」

  「你鼻子本來就不挺,好不好!」林清實話實說道。

  「去,不和你玩了,我找王姐姐」林淑說道。

  「那是你嫂子,可不是你王姐姐了!」林清挑眉。

  「娘,二哥欺負我」林淑跑到李氏那撒嬌道。

  李氏看著孩子們鬧騰,也不插嘴,聽到林淑說,才慈愛的摸摸林淑的頭,說:「你又鬧你哥哥玩!來快坐好,你嫂子要敬茶了。」

  「奧」林淑答了一聲,趕忙找自己的位置坐好。

  於是林父,李氏在主位坐好,林澤坐右手第一位,小李氏抱過旁邊奶娘手中正在睡覺的兒子坐在左手第一,林淑坐在左手第二。

  丫鬟放下蒲團,林清和王嫣跪下,行大禮,林父說了兩句祝福話,李氏也說了兩句祝福話,丫鬟端來茶,王嫣先給林父敬茶,又給李氏敬茶,敬完後,兩人再行大禮,然後起身,敬茶禮畢。

  看著林清站起來,李氏把林清拉過來,仔細瞅瞅,對林父有些感傷的說:「這一轉眼,清兒都長大了,連媳婦都取上了。」

  林父也老大感懷,說:「是啊,明年說不定咱又要多抱一個孫子了。」

  李氏想到孫子,那點兒子長大了,不是小娃娃的感傷立刻煙消雲散,對林清王嫣期待的說:「好好努力,娘等著明年抱孫子!」

  王嫣在旁邊聽的羞紅了臉,正想著怎麼回答婆婆的話,顯得既得體又聽話,卻聽到旁邊丈夫林清的抗議:

  「娘,我這麼小,我不要生娃娃,會累著我的!」

  林父:………

  李氏:………

  林澤:………

  小李氏:………

  

 

  第十六章

 

  王嫣覺得自己臉僵住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自己的丈夫居然公然頂撞公婆,還是因為生子的事。

  王嫣真的很想吶喊:是我生,是我生啊!真的累不著你!

  王嫣連忙抬頭看著公婆,腦中拚命的想著等會公婆責怪,應該怎麼把這個事圓過去。

  果然,就聽婆婆李氏訓斥道:「胡說什麼呢,是你媳婦生,又不是你生,你累什麼!」

  王嫣趕忙打算張口,說幾句軟話,表示自己願意生,把這件事混過去,卻不想自己的丈夫林清早就快了一步,直接上前拉著李氏的手委屈的撒嬌道:「娘,生孩子沒有我出力媳婦她生的出來麼,俗話說『一滴精十滴血』您看我才長了幾年,毛都還沒長齊,您怎麼就只想要孫子,不心疼兒子!」

  「噗~」本來想喝口茶緩緩的林家大郎直接一口茶噴出來,邊咳邊笑著說:「弟弟,你居然知道自己毛沒長齊!哈哈………」

  小李氏也想笑,可又不得不保持儀態,只能拿手帕捂著嘴,不斷偷笑。

  林父嘴角抽抽,想訓林清兩句,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呀,天天滿腦子想什麼!」

  李氏直接扶額,感覺自己簡直操碎了心,拿手指頭戳著林清的額頭,無奈的說:「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心疼自己,小時候睡覺,不睡醒了不起,說睡不醒會影響長大,現在又怕睡個女人累著自己,你」

  李氏轉頭問林父,說:「你說我懷胎的時候是不是懷錯了,這哪裡是個小子,這簡直比人家姑娘還嬌氣三分!」

  林父看著李氏,沒好氣的說:「還不是你天天慣的!」

  李氏瞬間轉移戰鬥目標,斜了林父一眼,說:「好像就我一個人慣的似的。」

  林父頓時不知聲了,對於把小子教成這樣,他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氏看著林父不吱聲了,又把注意力轉回兒子,說:「我怎麼生了你這個討債的,那你說說,你要怎麼辦?」

  林清立刻順桿上爬,哄著李氏說:「娘,你看我今年才十五(虛歲),媳婦她也才十七,不如我們晚個一年再正式圓房好不好!那是我也長大一些。」

  李氏知道自己兒子素來是個有主意的,就算她不應許,也不能強壓著自己兒子睡女人,就故意繃著一張臉,說:「那可說好了,給你一年鬆快時間,一年後,你可要老老實實跟你媳婦好好過,不許再鬧么蛾子了。」

  林清聽了頓時滿口答應,說:「娘,您放心,就算您不說,我也會努力給您造幾個孫子出來的。」

  李氏聽了這才笑了,說:「你個臭小子,還幾個,你先給我生一個我就謝天謝地了。」

  ……………………

  林清帶著王嫣給林父李氏敬過茶後,又在正院吃過早膳,就起身告退了。

  出了正院,林清帶著王嫣,又準備了一些禮物,去拜訪他的兩個叔叔。雖然昨日他兩個叔叔都在婚禮上幫忙,可畢竟還沒見過他媳婦,身為晚輩,自然應該去見見長輩。

  他兩個叔叔的家其實和他家是連在一塊的,只不過分家後隔開了,不過還是有小門連著,可林府畢竟很大,又考慮到王嫣是女子,林清還是叫了馬車。

  以前林清看紅樓夢時還奇怪為什麼林黛玉去看兩個舅舅還要坐馬車坐轎子,可等到了古代,他就明白了,當你家大的給個大學似的,而裡面的女子又一個個如柳扶風,想不坐轎子,不坐馬車都不行!

  林清和王嫣上了馬車,林清吩咐了一聲,馬伕就輕車熟路的趕著馬車先往林清二叔家走。

  林清倚在馬車裡,本來打算先歇一會,畢竟昨晚上勞累了半夜,今早又起了個大早。

  可轉頭看著王嫣,打算建議她也歇歇時,卻看到他老婆好像有些傷心的縮在角落裡,不由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王嫣抬頭看了林清一眼,低頭小聲說:「妾身沒有不舒服。」

  「那你怎麼了?」林清疑惑的問道。

  王嫣掙扎了一下,還是忐忑的問道:「夫君可是不喜歡妾身?」

  「不喜歡?」林清奇怪的說:「你是我夫人,我不喜歡你喜歡誰啊?」

  王嫣有些羞澀的委屈的說:「那夫君為何不願碰妾身?」

  林清聽了,突然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你這點小丫頭,在想什麼呢!」

  林清把王嫣拉過來,讓她靠著自己,說:「不是不願意碰你,只是你我太小了,現在並不適合生孩子。」

  「妾身早就及笄了,妾身今年都十七了。」王嫣小聲的反駁。

  林清搖搖頭說,給王嫣大體上科普了一下青春期教育,當然省略了大量的專業術語,只是籠統教育。

  王嫣聽了仰起臉看著林清,不大相信的說:「女子要二十歲以上才最適合生孩子?可是娘和妾身說,越早生越好?」

  雖然王嫣覺得丈夫說的和真事起的,可比起年輕的丈夫,王嫣還是覺得生活三個孩子的母親更有經驗。

  林清笑著問:「岳母大人可是讓你盡快懷孕?」

  王嫣遲疑的點點頭,她出嫁時他娘拉著她的手,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盡快懷孕生下兒子,才能站穩腳。

  「其實這個不能怪岳母,為母者,大都希望子女能過的更好。尤其對於出嫁的女兒,做娘的更是擔心女兒到別人家裡,能不能立的起來,而現在的世俗,更是講究母憑子貴,所以做娘的,當然想女兒到夫家,能立刻懷孕生子,好站穩腳跟,有個保障。

  做娘的雖然知道早早生孩子會對身體有損害,甚至會危險,可世上男子大多花心,恩愛易逝,不幾年就開始寵愛顏色更新鮮的小妾,自己的女兒如果不能趁早生下孩子,以後可能就再沒有生下孩子的機會。而且這幾年還涉及到長子繼承家業的問題,和婆媳問題,所以哪怕當娘的明明知道早生孩子危險,也只會忽略這個問題,甚至遮掩這個問題。」林清淡淡的說道。

  林清看著王嫣似信非信,突然正色道:「等你三朝回門時,你去問問岳母,如果她女婿願意三十之前不納妾,不要通房,她願不願意讓她女兒晚懷孕一年?」

  王嫣猛地抬頭看著林清,磕磕巴巴的說:「夫君你……」

  林清攥著王嫣的手,認真的說:「只要你不負我,我保證三十之前除你不沾任何女子!我林清說到做到。」

  王嫣被驚的三魂丟了七魄,不可置信的說:「夫君說的是真的?」

  林清看著王嫣的眼睛,說:「你的丈夫這點信用還是有的。」

  林清看著王嫣一直死死的盯著她,知道這個對她衝擊很大,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就笑著摸摸她臉,說:「不用不敢相信,其實我本來就不大好女色,不信你可以去我院裡看看,我這麼大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連婚前我娘要撥個丫鬟教導我一下,都被我推了,我這輩子就想找個老婆,安安穩穩,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心裡默默補充,別再吃飽了撐的讓他再穿一次。

  ………

  一直到快到了林清二叔家,王嫣才回過神來,剛要說些什麼,卻看到她丈夫林清早就斜歪著,躺在馬車的厚被上,正閉目養神。

  王嫣感動的話頓時噎在嗓子裡,不過還是慢慢蹭過去。

  林清感覺著有人靠近,睜開眼,看著王嫣。

  王嫣看著林清猛然睜開眼,看著她,頓時一陣緊張,不由找了個理由掩飾,說:「二郎,我帶些東西,等會給二叔家,不知二叔家有多少人,我好心裡有數。」

  「二叔二嬸,還有四個堂兄弟,二叔家一溜小子,你準備些男孩子用的就行了。」

  王嫣忙記下,心想著怎麼分配見面禮,又問道:「不知道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長輩?」

  林清沒大聽懂,疑惑的看著她,說:「注意的長輩?」

  王嫣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說:「就是那種的?」指了指旁邊的偏房。

  林清恍然大悟,這是問他二叔的姨娘,雖然姨娘不是正經的主子,可有些姨娘生下孩子,在這種新人見面的時候,雖然肯定不用拜見,不過還是送點見面禮意思一下,畢竟禮多人不怪。

  林清笑著搖搖頭,說:「不用準備,我二嬸和我三嬸和我娘都是一路人,我家哪有什麼上的了檯面的姨娘,早八百年前就叫我娘嫁出去了!」

  「嫁出去了?」王嫣驚訝的說。

  林清點點頭,肯定的說:「對啊,嫁出去了!」

  王嫣:????

  

 

  第十七章

 

  林清看著王嫣一臉不可思議卻又不好意思問的表情,知道這事涉及到長輩,王嫣肯定不敢多嘴,不過這個事在林家算不上什麼秘密,林清就笑著說:

  「其實這個算不上什麼大事,這個事的起因是由於早年我爹的一個通房,你我同出於商家,也知道咱這樣的人家,哪怕自家主子不好色不主動納,生意場上也有不少人送些女色,當年就有個掌櫃的,在人牙子那買了幾個姿色不錯的女子,打著禮物的名義送給我爹。我爹那個人,雖然不是那種特別好色的,不過年輕的時候,身邊的通房也沒斷過。

  其中有個女子,我爹寵了兩次,就給忘了,畢竟那時我爹心思從來都用在做生意上,一年也在家呆不幾次,就算待在家裡,也大事小事不斷,哪有時間天天睡女人。那個女人再後院呆了兩年,結果第三年時,她家裡人找過來了,還是她未婚夫。

  原來當時正是建國初年,各地本來就天災人禍的不少,賣兒賣女的尤其是賣女的更是不少,女方家裡揭不開鍋,就把女子賣了,一開始還瞞著男方,結果後來瞞不住才說出來,結果男子才順著人牙子找到這。

  本來這件事理虧的不是林家,我爹本來不打算管,可誰知那男的也是個癡情種,哪怕知道女子做了我爹的通房,還是希望用錢能贖回來。

  這通房我爹本來就不在意,那時只怕連什麼樣都記不得,聽了也沒惱,又見著男子情深義重,就不但沒要贖身錢,直接把人還他了,我娘當時想著這女的做通房時也算不生事,又是在林府侍奉過的,就把她這些年攢的體己都讓她帶著了,還順便送了副嫁妝,把她當林府的丫鬟嫁出去,畢竟通房嫁出去總沒有丫頭嫁出去好聽,林府這點臉面還是要的。

  本來這事就完了,可後院一些不受寵的通房看著卻心動了,你也知道當初建國初年,北方遭逢戰亂,人十不留一,遭逢戰亂時,逃難的人家又大多顧男不顧女,所以等到朝廷初建後,北方的許多村落,甚至都見不著未婚女子,致使男子娶妻的聘禮一升再升,而當時有女的家裡,不僅不急著把女兒嫁出去,反而待價而沽,甚至連寡婦,都一時成為搶手貨。

  女子十八不嫁著,繳銀一兩就是當初朝廷為了緩解這件事特地發出的詔令,當時朝廷甚至鼓勵寡婦再嫁,所以當時再嫁之風盛行,當然那個男子還跑來要求娶我爹的那個通房,也有這樣原因,畢竟以他當時的家境,打光棍的可能性實在太大了,而且當初聘禮的錢,遠比贖身的錢要多的多。

  那些不受寵的通房見林家不但沒要贖身銀子,還讓帶走自己攢的體己,而且當家主母還送副嫁丫鬟的嫁妝,頓時羨慕不已,就有幾個偷偷找到我娘,打探是否能也當丫鬟嫁出去,畢竟這些人都早已失寵,又沒子女傍身,晚年只能送到家廟裡等死,要是能嫁出去,不僅能做正頭娘子,還能生兒育女,晚年也能有保障,至於嫁過人這事,一般人家哪有那些計較,畢竟當時能娶上老婆都難。

  我娘本來就看著這些通房礙眼,既然她們自己願意找出路,我娘也願意幫上一把,就找了個合適的時間給我爹說了,我爹那時忙東忙西的,哪有時間管後宅這點小事,於是我娘就做主把想出去的都送到外院,能找的就讓她們自己找,不能找的就讓她們自己找媒婆介紹,沒幾日這些就都找到下家,我娘給每人按嫁丫鬟的標準送了一套嫁妝。後來我那兩個嬸嬸也有樣學樣。

  於是,我們家的妾室,一般服侍我爹兩年,看著爭寵無望,又沒有子嗣,就大多不守了,自請出內院,我娘聞弦而知雅意,就把賣身契還給她們,順便給套嫁妝,她們有嫁妝傍身,一般都能找個不錯人家。我爹許多早年的妾室,現在都在家裡抱孫子了。

  我爹這些年年紀大了,注重修身養性了,也不大接別人送的女人了,所以後院倒是乾淨了,也就沒多少人知道這事。」

  王嫣聽了簡直覺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家主母不是表面上賢惠,背地裡恨妾室恨得牙根癢癢,哪怕妾室失寵,不整死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居然還給放條出路,這也太賢惠了吧!

  她怎麼沒看出自己婆婆有聖人的潛質?

  「可是覺得我娘太好說話?」林清搖搖頭,說:「你只看到表面,卻沒看到裡面的實質,報復失寵的妾室,確實能一時感到大仇得報,可是卻會讓剩下的妾室兔死狐悲,更緊緊的抓住我爹,那樣才更危險,而把妾室嫁出去,這些妾室能看到自己的退路。

  你可知道為什麼別的家裡妻妾爭寵這麼嚴重,就是因為妾室只要不爭,就只能死或者失寵被送家廟。而我家,這些妾室為了以後能給自己留條退路,都不敢爭到我娘的頭上,甚至拚命的討好我娘,就擔心萬一自己失寵了,我娘卡著不讓去外院,要知道這些人的賣身契,可是握在我娘手裡,當然也有討好我娘想多撈點嫁妝的。」

  王嫣只覺得一扇新的處理妻妾之爭的大門在自己面前打開,可是還是有些疑惑,說:「那要萬一有人貪圖富貴,不願意離開。或者有人想生個孩子,爭奪家產呢?」

  「貪圖富貴,那就養著唄,反正林家又不缺錢,不過孤枕難眠,林家的妾室,還沒有失寵後能守三年以上的,畢竟容顏易逝,不趁著自己年輕時嫁出去,老了就算有嫁妝,嫁出去沒有孩子,也守不住自己嫁妝。至於有心大的想生孩子謀家產的,」林清嗤笑一聲,說:「你真當我娘是吃素的!」

  王嫣想到林家只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還都是兩個正室生的,自家娘親也是手段用盡,才讓自家只有兩個哥哥和她,頓時不覺得自己婆婆是什麼簡單的人,不過還是感歎道:「婆婆是個心善的人。」

  林清點點頭,雖然李氏確實在裡面用了心機,可是能放過和自己分享丈夫的人,還能給對方一條出路,這確實不是一般女子的心胸,絕對可以稱得上心善。

  林清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面的馬伕說:「二少爺,二老爺家到了。」

  林清應道:「知道了。」

  然後轉頭對王嫣說:「二叔除了和我爹一起去放鹽巡視鹽號,一般都在家,我二嬸是個爽利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說話快的不用喘氣,等會她只要她說話,你就不要插嘴,因為你插嘴也跟不上,你等她說完了再說,要不你跟著她說非急死不行。」

  林清帶著王嫣下了馬車,就看到在門口迎的堂哥堂弟,連忙帶著王嫣見禮,說:「自家人,我又熟,你們這麼興師動眾的來接我幹嘛!」並對王嫣介紹,說:「這是大堂哥林湖,這是二堂哥林海,這是三堂弟林濤,這是四堂弟林浪,我家小子比較多,就沒一起排。」

  王嫣又重新一一見禮。

  大堂哥林湖說:「本來只是我來接你的,弟媳第一次來,咱總得正式一點,至於這幾個臭小子,純粹是湊熱鬧的,想提早看看你新媳婦長什麼樣,你不用管他們。」

  王嫣聽的臉紅了紅,連忙讓丫鬟把準備的見面禮分給幾位。幾個收了見面禮,又都讓旁邊跟著的小廝回了一份禮。

  等見禮完,林湖笑著說:「爹娘已經在正堂等著看侄媳婦了。」

  「正要去見見二叔二嬸。」林清笑著回道。

  林湖於是在前邊帶路,至於另外三個小子,聽說林清要去見他們爹,早一個個腳底抹滑不見了。

  林清跟著林湖到了正院,剛掀起門簾進去,就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然後聽到一個女子如機關鎗似的說:

  「可算來了,我就說麼,成親的第一天,清兒怎麼可能睡懶覺睡過頭,就算睡過頭,也還有她媳婦,她媳婦也不會讓他睡過去,如今,可不是早早就來了。哎呀,不愧是成親的人,你看這精氣神就是不一樣了,果然成親就是大人了。看看我這侄媳婦,這麼標誌的人,和我侄子往這一站,看著就是一對金童玉女,這個配啊!侄媳婦,來,快過來坐,到嬸子家不用拘束,來,讓我仔細看看,果然越看越標誌,多大了,奧,大清兒兩歲,女大三抱金磚,好啊……」

  林清無奈的看著王嫣說了一句「十七」就再也插不上一句嘴著急的表情,和說話都不用換氣的二嬸。

  他剛才提醒的有點晚了,他忘記告訴他媳婦,他二嬸她娘是做媒婆的!

  她的話只能聽,不能接!

  

 

  第十八章

 

  林清看著王嫣著急的樣子,不由上去解圍道:「聽爹爹說,這次大堂兄二堂兄跟著二叔出去放鹽,做事又幹練了不少。」

  二嬸孟氏最得意就是自己的一溜兒子,聽了果然轉移注意力,開心的說道:「這兩個臭小子,還得讓大伯多提溜提溜。」

  林清恭維道:「大堂哥二堂哥做事素來仔細妥當,相信很快就能獨擋一面。」

  林清又誇了幾句,果然說的二嬸眉開眼笑。

  林清趕忙趁機把王嫣介紹給二叔二嬸,二叔說了幾句喜慶的話,又給了林清王嫣夫婦一份比較厚重的見面禮,林清的二嬸還想留林清吃飯,不過林清說還要去見三叔三嬸,只能作罷。

  出了二叔家的門,林清上了馬車,笑著說:「讓你不要接話,你不聽,可試著二嬸的厲害了吧!」

  王嫣有些羞赧,低聲說:「是妾身的錯。」

  林清擺擺手說:「哪裡是你的錯,二嬸就是那樣的人,她這人就喜歡找人說話,偏偏二叔又是個悶性子,三句話踹不出個屁,你剛才也見到了,而她家又一溜小子,男孩麼,又沒幾個能跟娘聊天的,她天天憋的要命,可不是見著一個就說個沒完。」

  「二嬸不找人串門麼?」王嫣問道。

  「哈哈!」林清笑道:「你覺得和林家一個水平的人家,有她這麼能說的嗎?別人都跟不上她的節奏,她哪裡能找的到合適聊天的人。」

  王嫣一想,果然是這樣。

  林青又想到他有個性的三嬸,這次有了經驗,提前給王嫣打預防針道:

  「等下去三叔家,三嬸要是找你聊詩呀詞呀的,你就推說不會,我來應付。」

  王嫣學的從小就是怎麼看賬記賬,雖說也讀過書,卻不過是千字文,百家姓,女戒等,一聽到詩詞,頓時緊張道:「這個妾身確實不會,三嬸會問這個嗎?」

  林清想到他三嬸性子,歎了一口氣,肯定會問啊!

  他這樣的商賈之家,男的都是從小培養做生意,女的都是教導理家,至於讀書,不過是為了識些字,以後看賬本、寫信或者立字據方便,不會被外人糊弄。所以在書本上下功夫的,真的沒幾個,畢竟大家從小就有一大堆的生意等著繼承,吃喝不愁,誰吃飽了撐的去苦讀,他們又不指望著科舉。

  不過這裡面偏偏有兩個例外,一個就是他,他第一世用了十二年跨過了高考,又用了十年執教高中,第二世更是用了十年中了舉人,所以學習看書已經融入骨子裡了,哪怕他現在已經對學習深惡痛絕,可只要一空閒下來,還是會忍不住拿本書看看,無他,習慣成自然!

  不過好在林清只是吃飽了撐的自己拿本書看看打發時間,可他三嬸就不同了,他三嬸就是林家的另一個例外,她非常非常愛讀書,非常非常愛作詩,非常非常愛文學!

  更確切的說,她是一個林黛玉似的人物,當然可能沒有林黛玉有才!

  林清對王嫣解釋說:「我三嬸算是出身名門,她的祖上是書香門第,家裡更是有不少中舉人的,可惜當初前朝末年外族入侵,她家由於本身富貴,在當地又比較有名,所以被外族惦記上了,整族被洗劫一空,甚至連人都沒有放過,她當初和她娘她妹在寺廟上香,才逃過一劫。

  後來等外族退去,母女仨幾乎差點被餓死,當初我三叔有一次出去,遇到了三嬸,結果一眼就喜歡上了三嬸,後來就娶了三嬸。

  三嬸從小按大家閨秀培養的,琴棋書畫皆會,尤愛詩詞,聽說小時候玩行酒令都是做詩。如果說二嬸是因為太能說找不到能說話的,三嬸就是因為曲高和寡,別人壓根聽不懂她說什麼!不過三嬸倒是最喜歡我,疼我甚至有時超過她親身兒子。」

  因為他是這個家裡唯一能聽懂她說什麼,甚至還能接下去的人,更甚者,還能點評一下她作的詩!

  「那我要怎麼做?」王嫣急忙問道。

  「什麼都不用做,她說什麼你聽著就好,我來接,不過不要提什麼親人,哥哥,妹妹的,省的惹她傷心,她因為遭逢巨變,心思有些敏感。不過她人很好,說話也很小心溫柔。」林清說道。

  林清想到自己還沒有說三叔家的孩子,就補充道:「三叔家倒是有兒有女,她的女兒是長女,也是大堂姐,早就出嫁了,下面是一個兒子,比我稍大一些,叫林濟,已經定親了,明年應該成親!」

  林清的三叔和二叔家的距離比到他家要近一些,所以沒說幾句話就到了。

  林清和王嫣下車,就看到林濟在門口正等著他們,顯然早就得到消息。

  林清走上前,叫道:「大堂哥。」

  林濟看著林清後面的王嫣,上來錘了林清一下,說:「好傢伙,你還沒我大,媳婦就已經娶進門了!」

  林清笑著說:「誰讓你磨磨蹭蹭的,明明比我還早下定,到現在還沒個動靜?」

  林濟哭喪著臉說:「我也想快啊,可是那是我表妹啊,今年還沒及笄,我姨又想多留兩年,我有什麼辦法!」

  「該,叫你找個比你小的。」林清毫不同情的說。

  又拉過王嫣,炫耀的說:「吶,這是我媳婦!」

  林濟咬牙說:「你就不能安慰我兩句!」

  「去,安慰你什麼,打小一起長大的,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性子。」他和林濟只差半歲,所以雖說是堂兄弟,可從小一起玩大的,自然比別人更親些,也更瞭解對方。

  王嫣給林濟見禮,並奉上見面禮,林濟也沒空和林清鬥嘴,趕忙回禮,並讓後面跟著的小廝把回禮給王嫣。

  見完禮後,林濟說:「快跟我去見見我爹娘吧,我娘一早就念叨你了,你說我到底是不是我娘親生的,為啥我娘天天想你比想我這個親兒子更厲害!」

  「那自然是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林清得瑟道。

  「去,不就你肚子裡墨水多嘛,唉,你說我娘為啥就喜歡那些詩啊詞啊的,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還不能當銀子花!」林濟歎息道。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林清笑著說。

  「我是不知道什麼魚不魚的,可我一看到書本就想睡覺,我娘還非要培養我,天天在我面前念一些我聽不懂的,還非說要熏陶我,我怎麼可能受得了,我又聽不懂!」林濟狂吐槽。

  「聽不懂你可以裝著聽懂啊!三叔也聽不懂,我聽我爹說三叔小時候連百家姓都背不下來,可我每次來你家,三叔還不是聽的很認真!」林清建議道。

  林濟撇撇嘴,說:「他那哪是聽書,他那是看人,燈下看美人,我爹就喜歡那個調調!」

  「你爹喜歡就行啊,反正你娘是你爹的媳婦,又不是你的媳婦!」

  兩人說著,就到了正堂,就看著門簾一掀,一個中年男子走出來,看著林清,就笑呵呵的說:「聽著你弟兄倆在那拌嘴,就知道你小子來了。」

  林清趕忙拉著王嫣上前,行禮叫道:「三叔!」

  林三叔點點頭,說:「這個是侄媳婦吧,嗯,長的標緻,也落落大方,不錯。」

  王嫣欠身說:「三叔謬讚,侄媳不敢當。」

  林三叔看了一眼,轉頭對林清說:「是個知禮的。好了,快點進去吧,你三嬸快等急了。」

  林濟林清王嫣於是跟林三叔著進去。

  林清王嫣一進去,就看到一個美人緩緩的起來,蓮步輕移,溫柔的走到林清面前。

  柔聲說:「可把你這孩子盼來了,天天在家忙什麼,也不知來幫我在畫上提提字,我前一段日子做了一幅畫,可怎麼也想不好提點什麼,你快來幫我看看。」

  林清這才看到旁邊掛著一幅畫,畫的正是這個時節的菊花,畫的很是傳神,只不過旁邊空著,還沒有題詞。

  林清想了想,看著旁邊有筆墨,就隨手拿起一隻筆,在旁邊題了一首《詠菊》。

  三嬸蔡氏看著林清題的詞,眼前一亮,說道:「對,就是這個感覺。」

  蔡氏對丈夫開心的說:「我說讓你幫我題個詞,你天天推三堵四的,還不如你侄子爽快。」

  林三叔嘴角抽了抽,他每天裝著自己能看懂,已經不錯了,還題詞?他要有這個修養,還在這呆著。

  蔡氏又對著丈夫道:「清兒就是聰慧,這作詩的水平,考個舉人都不是問題,可惜被你們給耽擱了,要是我爹在,肯定會收清兒為徒的。」

  說到她爹,蔡氏又紅了眼圈,她爹爹從小疼她,一直把她當男孩子教養,讀書寫字,琴棋書畫一點不落,可卻…………

  林三叔看到媳婦又開始傷心,連忙過去安慰,小心翼翼的安撫許久,才讓媳婦把這事暫時忘過去。

  林三叔安慰好媳婦,為防止媳婦再想起來,忙說:「你看清兒帶他媳婦來給你請安了,你不是說有禮物送給他們嗎?」

  蔡氏這才想起今天是林清新婚的第一天,要見長輩的,連忙端正身子,看向旁邊的王嫣,一看到王嫣也是大家閨秀的樣子,頓時多了三分喜歡,就拉過王嫣的手,問了她多大了,喜歡什麼,最後問道:「你平日裡都讀什麼書?」

  王嫣本來還想說自己讀了幾年,可是想到剛才三嬸和他丈夫的高水平讀書,頓時心裡一哆嗦,磕磕巴巴的說:「晚輩沒怎麼讀過書,只是識幾個字。」

  千萬別找她題詩啊,她真不會!

  

 

  第十九章

 

  蔡氏聽了王嫣的回答,頓時有些失望,不過還是說:「女子還是要讀些書的,清兒讀書就很好,你要是大字不識,以後怎麼能和清兒過一輩子。夫妻之間,還是得有些共同的情調才是。」

  王嫣聽第一句時本來還不在意,可聽到後幾句,頓時一凜,她剛才已經發現,自己的丈夫確實好像挺有才,想到現在流行紅袖添香,要是自己真的什麼都不懂,對丈夫豈不是很無趣。

  王嫣連忙對蔡氏行禮,說:「謝謝三嬸教導,妾身會多去讀些書!」

  蔡氏聽了這才點點頭,說:「你要是想學,可以到這裡找我,平時我都有空。」

  王嫣有些受寵若驚,說:「怎麼好意思打擾三嬸。」

  「不打擾,不打擾。」蔡氏說道。

  林清聽的想笑,他三嬸好不容易忽悠成功一個,怎麼可能嫌麻煩!

  林三叔看著他媳婦不斷忽悠剛過門的侄媳婦,良心可能有些過意不去,咳了咳說:「夫人,快讓兩個孩子見禮吧,兩個孩子也忙了一早晨了。」

  蔡氏這才放下王嫣,和林三叔回主位坐好。

  林清和王嫣上去行禮,王嫣拿出自己親手繡的鞋襪,林三叔和蔡氏接了,回了他們一個大包裹。

  林清翻開一看,果然是一厚摞的古書。

  蔡氏說道:「這是家父傳下來的,當初我和娘還有妹妹好不容易從廢墟中扒出來的,我挑了幾本給你。」

  林清忙說:「三嬸,這怎麼使得,這太貴重了!這個應該給大堂哥的。」不是林清客氣,而是這書許多是前朝的孤本,現在哪怕拿錢都買不到,這些都可以當成傳家寶了。

  蔡氏歎了一口氣,說:「濟兒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給他除了放在箱子裡遭蟲子,一點用也沒有,給你,起碼你還能看看。」

  林濟連忙在旁邊附和道:「是啊,堂弟,這東西不給你留給我只能浪費,我又看不懂這上面寫啥!」

  蔡氏聽了狠狠瞪了一眼林濟,林濟連忙縮了縮脖子。

  林清聽了,這才說:「既然如此,侄子就收下了,要是堂哥以後的孩子有喜歡讀書的,我再還回來。」

  蔡氏聽了,卻不是很抱希望,只是隨意的點點頭,說:「隨你吧!」

  林清見完禮,本來打算帶著王嫣回去,不過林三叔和三嬸難得見林清出來,非要留他們吃飯,林清推辭不過,又沒有別的事情,所以一直吃完午飯才回家去。

  ……

  秋去冬來,當天上飄下第一片雪時,寒冬正式的來臨。

  由於這幾日外頭下雪,林清越發的不願動彈,拿了兩床厚被子,一床倚著,一床蓋著,窩在炕上,隨手拿了一本書,優哉游哉的看著書。

  而王嫣則坐在炕上的另一邊,手裡拿著牙籤,把盤子裡切碎的蘋果一個個用牙籤插住,捏著牙籤遞到林清嘴邊,林清張嘴咬住,對王嫣一笑。

  林淑扶著丫鬟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頓時取笑道:「二嫂這可真是夫唱婦隨,二哥,你自從娶了嫂子,可越來越懶了。」

  王嫣臉一紅,連忙站起來,說:「小姑來了,快來做,這裡正好有莊子裡送來的蘋果,正新鮮,快來嘗嘗。」

  林清翻翻白眼,說:「大雪天的,我要那麼勤快幹嘛,倒是你,雪天不窩在房子裡,出來凍著怎麼辦。」邊說著,邊把手中的暖爐遞過去。

  林淑接過暖爐,坐到炕上,頓時感覺一股暖氣向上升,讚道:「,這裡真暖和,哥哥果然會享受!」

  「那是,既然有條件,幹嘛虧著自己。」林清說道。

  林淑看著紅彤彤的蘋果,拿著牙籤戳了一塊,放到嘴裡,吃完說:「挺好吃的,不過有些涼,我不大敢吃。」

  林清知道時下女子一般都不大吃涼,害怕受涼會宮寒,於是對旁邊的丫鬟說:「去給小姐倒杯玫瑰姜茶。」

  丫鬟很快去倒了一杯熱茶,王嫣接了遞給林淑,林淑道謝,接過來說:「哥哥,娘讓我來說,過幾日等雪停了,爹爹打算趁有空把家分了。」

  林清點點頭,說:「爹爹早先說分家,這些日子空閒了,我就估摸著快了。」

  「哥哥,你有什麼打算沒?」林淑湊在林清耳邊小聲的問。

  林清搖搖頭,低聲說:「讓爹爹分唄,反正爹爹就兩個兒子,雖然爹由於大哥是長子,更重視一些,不過爹那個人倒是速來公正,肯定不會讓我那份少了,你回去告訴娘,說一切讓爹爹做主就好。」

  林淑有些猶豫的說:「可是哥哥你有些太虧了。」

  林清聽了,輕笑道:「現在除了嫡長子,大家都覺得,不分家,家裡所有人就可以在公里白吃白喝,等父母百年之後,財產該怎麼分的怎麼分,這些年吃的就算白吃了,而且遇到喜事白事,所有份子都是公里的,不用自己掏一分錢,所以更是覺得可以白賺許多年。」

  林淑點頭說:「就是這個理啊!咱爹爹今年才四十多,雖然這兩年體力大不如前,可等大哥接手後,好好在家養著,以咱家的條件,活個七八十還是沒問題的,哥哥你雖然覺得一年可能省不了多少,可多年累積下來,可就不是個小數目。」

  林清歎了一口氣,說:「世人大多是這個想法,所以每次一提分家,除了長子高興外,大家都拚命的阻攔,就形成了習慣,父母在,不分家。可你細想想,等爹爹百年之後再分家,真的划算嗎?

  現在分家,是爹爹做主,我和哥哥都是爹爹的親兒子,爹爹雖然重視哥哥,可也偏愛我這個幼子,所以只要爹爹分家,家業是哥哥的,可家裡的財產,爹爹肯定會讓我們平分,而且大家也說不出什麼,畢竟朝廷有規定,家業傳嫡長,諸子均財產。

  可若是爹爹百年之後分家,那到時分家的就是大哥做主,大哥再好,可等東西到了大哥的手裡,再讓他拿出一半,你覺得他願意嗎?就算他願意,嫂子願意嗎?嫂子是大方賢惠,可是等到那時,她有兒子,有孫子,你說她會不會想多留點給自己的後代。」

  林清拿起盤子裡的一個蘋果,說:「假設這裡有一個蘋果,你和嫣兒都非常非常想吃,如果我把它分成兩半,一人遞給你們一半,你們必定會很開心,並且不會有任何不高興,甚至還會在一起討論著蘋果很好吃,可如果是你先來的,我把蘋果先遞給了你,你吃了一口正覺得非常好吃,正想把一個都吃到肚子裡,可這時嫣兒又來了,我讓你分一半給她,你覺得你情願嗎?更有甚至,你覺得很好吃,想著自己的孩子還沒吃到,想帶回去給孩子吃,那這時,你看到嫣兒,絕不覺得她礙眼?會不會想多留下一點,給自己孩子。」

  林淑和旁邊的王嫣聽了,頓時沉默不語。

  林清挑了一塊蘋果,吃下,說:「當然這只是一個蘋果,你們感覺不會太深,可是別忘了,我們面臨的林家的家產,一筆讓別人都眼紅的財產,淑兒,如果你是大嫂,你是大嫂的兒子,你是大嫂的兒媳婦,你會怎麼做?」

  林淑和王嫣臉色有些發白。

  林清接著說:「你們不妨看看那些父母過世後分家產的,雖說是諸子均分,可你看看哪個分出去的,能真正分的夠數?長子長媳婦從進門就開始管家,想在公里做些手腳再簡單不過。所以要分家,寧願從父母手裡分,千萬別從兄弟手裡拿,否則就不僅僅是傷感情的事。

  再說,我素來窩在家裡不願出去,花銷本就小,哥哥是長子,要撐起門頭,花銷本來就大,不管怎麼算,都是我吃虧,爹爹既然要分家,我幹嘛不同意。」

  林淑聽了,笑著說:「聽哥哥這麼一說,吃虧的反而是大哥了。」

  林清倚在被子上,悠閒的說:「其實我一直覺得大哥挺吃虧的,你看大雪的天,我窩在被窩裡看書,大哥卻要日日早起,幫著爹爹處理事務,我一年到頭在家裡睡懶覺,哥哥卻要一年到頭腳不著地的忙個不停,可不是他吃虧!」

  「可是大多數人,還是希望像大哥一樣。」林淑說。

  「那是他們看不透,人啊,活著就要痛痛快快的活,要不天天忙得要死,說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嗝屁了,豈不是虧死了。」林清感歎道。

  林淑對王嫣說:「嫂子你看,哥哥又在那裡說這些不著調的話了。」

  王嫣笑著說:「不管他,我前日子剛研究了一種繡法,繡出的花樣愈發逼真,栩栩如生,你要不要來看看。」

  林淑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反正話她已經帶到了,既然哥哥沒想法,那就這麼著,於是林淑開開心心跑去和王嫣討論新的繡法去了。

  林清看著走了的兩個人,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唉,是非成敗轉頭空啊!

  

 

  第二十章

 

  臘月初一

  宜:祭祀、沐浴、塞穴

  忌:嫁娶、安葬、造廟

  大雪過後,林父特地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把林家的眾人都召集起來,甚至叫來了里正,一起見證分家。

  林父先帶著林家眾人祭祖,然後藉著祠堂的地方說:「今兒叫大家來,是為了我林家長房分家的事,讓大家來做個見證。」

  裡正首先開口,說:「既然林老爺叫老朽來,那老朽就充個大,在這裡給做個見證。」

  林父趕忙說:「有勞裡正了。」讓人搬了椅子,請裡正坐下。

  裡正點點頭,在一旁坐下。

  林二叔作為弟弟,也表態道:「大哥你是一家之主,分家你說的算,我和三弟沒什麼意見。」

  林三叔也道:「就是。」

  林父點點頭,開口道:「我林家發展到今天,大房總共鹽號五十九座,其中存銀一百二十萬兩,田產八千畝,糧號一百二十間,當鋪古玩等鋪子九十八間,公中現銀八十萬兩,宅院祖宅一座,五進宅院一座。

  其中鹽號乃是我林家根基,鹽號中的存銀要購買鹽引,更是不能輕動,故此次分家暫且不分,等我百年之後,鹽號按規矩傳於我長子林澤,次子林清每年從其中得三分紅利。你倆可有異議?」

  眾人頓時看著林澤林清兩兄弟。

  林澤當然沒有異議,他佔了大頭,於是他轉頭看著林清。

  林清想了一下,這就相當於他家有一個公司,這個公司不能分,等到他爹百年之後,他哥繼承公司董事長的職務,他做董事,他哥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他得百分之三十。雖然看起來他吃虧,不過想到他啥忙也不幫,他哥天天累的跟狗一樣,林清覺得多給他哥一部分還是應該的。

  林清對林父說:「爹爹,兒子無異議!」

  林清既然無異議了,那眾人自然更沒異議,畢竟這樣分,虧的是他。

  林父看著林清同意,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他的兒子,雖然平日裡懶散一點,可遇到大事,還是極為明事的。鹽號是林家的根基,如果每次均分,很容易大權分散,到時引起家族內亂。

  「那鹽號的事就這麼定了,」林父想了想,又補充道:「鹽號從今以後到我百年之後的收入,將另置一庫,等我百年之後這哥倆平分。」

  林澤和林清點頭說:「是,父親。」

  「那下面開始分家產」林父接著說:「剛才分家業時,清兒有些吃虧,不過自古家業傳長子,這既是為了家族傳承,也是為了讓家族不至於一盤散沙,所以在分家產時,澤兒你吃點虧,剩下的家產,澤兒你三,清兒七。澤兒你可有異議。」

  林澤連忙說:「兒子沒異議。」

  林家最值錢的就是鹽號,他都佔大頭了,財產方面自然要彌補一下弟弟。

  林父滿意的點點頭,說:「既然這樣,就請裡正把地契和鋪子分一下,讓兩個孩子領去。」

  裡正慢慢悠悠站起身來,先誇道:「早就聽聞林家兩個哥倆明理懂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能在如此財富前不亂動心思,林老爺你好福氣。」

  裡正說的是實話,自從他當裡正後,大大小小的分家他見證了不下百次,哪次不是看著一家子在那裡勾心鬥角,甚至還有大打出手的,所以他最頭疼的就是給別人見證分家,可身為里正,這又是他份內的工作,不得不做。

  林父聽了裡正的誇獎,儘管心裡也覺得自己孩子確實懂事,手足情深,不過面上還是謙虛道:「哪裡哪裡,讓裡正見笑了。」

  既然林父將該說的都說完了,林家兩個孩子也沒有異議,裡正處理起來也簡單了許多,他本身就管著交皇糧交稅收,對於這些地、鋪子也是很是瞭解,處理起來更是得心應手,不一會就將地契和鋪子按三七分分為兩份,放在兩個匣子裡,然後對林父說:

  「老朽已經將田產和鋪子按照現在的市價分為兩份,林老爺不妨看看,可有什麼不妥當的。」

  林父接過匣子,直接遞給哥倆林澤林清說:「你們看看吧!」

  林澤和林清兩人拿著匣子把地契都拿出來,一一對著看了看。

  林清拿著自己的和他哥兩人一邊對著,一邊估測著大體的價格,最後林清和林澤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做裡正的,果然術業有專攻,不僅考慮到田產鋪子的數量,甚至連鋪子的位置,田產的好次都考慮到了,就是他們自己分也分不這麼妥當。

  林澤對林父說:「裡正爺爺分的很是妥當,就是兒子們自己分,也分不這麼正好。」

  林清也說道:「果然術業有專攻,幸虧沒讓我們自己分,要不我們就直接按數量分了。」

  裡正撫了撫鬍子,笑呵呵的說:「不過是做的多了,你們年紀小,又不大處理這事,才考慮的少,要是多做幾次,肯定比老朽弄的好。」

  林清笑著說:「分家分一次就好了,要是分的多了,那就麻煩了。所以裡正爺爺,咱真不想學這個。」

  裡正聽了哈哈大笑,說:「是這個理,家和萬事興,分一次,這是必須的,可是分多了,就亂了。」

  林父對裡正說:「既然他們兄弟都沒有異議,還請您出文書吧!」

  「這是應該的。」裡正欣然應許,接過旁邊僕人遞過的筆墨紙硯,大筆一揮,熟練的寫了一份分家的公正文書,並且一式三份,然後說:

  「這前兩份,你們畫押後哥倆一人一份,最後一份,我帶回去,要在官府存檔,畢竟以後你家小兒子就算二房了,以後兩家的稅收都要分開收。」

  林父忙說:「這是自然,最後這份,還勞煩裡正叔您帶回去存檔。」新朝初立,對戶籍稅收管的極嚴,林父自然不敢頂風作案。

  「那就好,你們倆孩子,來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就畫押吧!」裡正慈祥的對林澤林清招招手。

  林澤林清上前,一人拿起一份,仔細看了看,發現沒有問題,就在三份上都畫了押。

  林父身為一家之主,也在上面畫了押,裡正身為見證,也在上面畫了押。

  如此,林家兩房正式分家。

  分完家後,林父在家裡擺宴宴請裡正和林家族人,畢竟大冷的天,讓人家跑來在祠堂裡凍上一個早上,怎麼也得讓人家吃的熱乎乎的回去。

  …………

  林清回到西跨院,王嫣連忙迎出來,驚訝的說:「這麼快就回來了?」

  分家是林父主持的,李氏都沒有資格插手,更不要說小李氏和王嫣,所以一眾家眷全部呆在後宅,焦急的等結果。

  「爹爹早就打算好了,我和哥哥又沒異議,所以沒用半個時辰就分完,之所以現在才回來,是爹爹為答謝裡正和宗親,我們要陪酒,才回來的有點晚。」林清說完,順手把懷裡抱著的匣子遞給王嫣,笑著說:「這是我分的。」

  王嫣小心接過匣子,忙拉著林清進屋,坐到炕上,才小心打開匣子,把裡面的地契都拿出來。

  王嫣快速的看了一遍,驚訝的抬頭看著林清:「怎麼會這麼多?」

  她大體算了一下,光田產就五千多畝,她曾聽她爹說過,林家雖然也是巨富,可錢都來自鹽號,所以田產鋪子比同等家族,要少不少,林家的田產絕對不會超過萬畝,可她丈夫居然拿回來五千多畝,還是田地中比較好的,這怎麼不能不讓她驚訝!

  林清把分家的過程給王嫣說了一遍,感歎道:「爹爹這次分家還是用了心眼,故意先分家業,把大頭都給了哥哥,讓別人覺得我虧了,又拿家產補償我,其實不過想多分點給我,其實別人哪家分家,不是長房家業佔七成,剩下的占三成。」

  王嫣聽了笑著說:「也是夫君先看的開,要放在別人,一聽到只分三成紅利,還不立刻鬧起來。」分紅利就是只拿錢,不管事,等於直接踢出家族管理,一般嫡枝哪受的了這個。

  「知子莫若父,爹爹哪裡能不知道我的性子,就算他把林家給我,我也懶得要。」林清淡淡的說道「不過這次分家,大哥得權,我得財,倒是皆大歡喜,哥哥雖然知道我分的多一些,不過他能提早掌林家,還是極為開心的。」

  王嫣有些擔憂說:「那大嫂會不會?」

  「她啊!她哪裡看的透這些,就算她看的透,她也更樂意這樣,畢竟這次一分家,大哥少東家的身份就穩了,她就是林家下一代宗婦,再說我多分的這點,以大哥的能力,幾年就賺出來了,用幾年的辛苦就能換來最少提前二十年掌權,無論大哥還是大嫂都是極樂意的,不信你等明兒看看,大哥大嫂必定是極開心的,待咱們必定更好三分,他們夫妻倆是一個性子。」

  王嫣聽了頓時放心下來,笑道:「你們兄弟倆倒是有趣,一個愛權,一個愛財,真難為公公分家要兩個全顧著,不過公公這樣,也算是另類的一碗水端平了。」

  「可不是,」林清躺在炕上說「養兒一百年長憂九十九,爹爹這次分家,也是費了心思了。」

  「對了,林家公里的銀子有八十萬兩,爹爹說他自己留下二十萬兩開支,剩下的六十萬兩咱家分四十萬兩,大哥家二十萬兩,這是家產裡的,至於鹽號裡的銀子,那個不能動,咱家的兩套宅子,這套是祖宅,給哥哥,咱們是旁邊的那套五進的宅子,雖然比這個稍微小一點,可是那是爹爹四年前特地新建的,分給咱,等你領了銀子,就把那邊打理起來,等開春天暖和了,咱搬過去。」

  王嫣聽了可以搬出去,自己當家做主,哪有不樂意的,忙說:「二郎放心,妾身一定在開春前收拾好。」

  林清又把匣子推過去,說:「這些你也收著,等裡面的田產鋪子收了租子,就放在咱二房的公里,以後好用。」

  王嫣頓時受寵若驚,連忙推辭說:「這是夫君的,怎麼都能讓妾身拿著。」這可是一家的財政大權啊!

  林清笑道:「你是我妻子,一家子分什麼你的我的,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反正等錢多了,也是存著留給你我的孩子。」

  王嫣聽了心中一陣甜蜜,想到自從成親以來,她夫君從沒過問過她的嫁妝,而如今分家得了錢財,又第一時間給她,頓時感覺自己有些有愧於夫君的信任,忙說:「二郎放心,妾身在娘家的時候,也自幼跟著父母學習打理財務,一定會把家裡打理好的。」

  林清心道:你都嫁進來兩個多月了,我哪裡看不出你精於理賬,甚至比我還好,要不我幹嘛給你!

  林清直接把匣子塞到媳婦懷裡,說:「那我就等著你給咱們孩子存個大金庫!」

  王嫣聽到林清提道孩子,有些害羞的說:「那也得二郎你努力啊!」

  林清頓時有些撓頭,打哈哈說:「明年咱就努力。」

  王嫣白了林清一眼,又把匣子打開,給林清說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妾身看了,這些當鋪,糧鋪都是旺鋪,無論租和自己派掌櫃的打理,都是沒問題的,每年賺的錢就足夠咱府裡開支的,至於田產,妾身覺得每年的租子可以存下來,不斷的買地,這樣不僅穩妥,還可以接著收租子。」

  林清聽了點點頭,在古代,確實做地主比經商穩妥的多。

  王嫣把幾張地契拿出來,分別和林清說大約可以收多少租子,大約要向朝廷交多少稅。

  「十之稅一,這麼重?」林清驚訝的問,別聽著交十分之一感覺很少,可古代可是有很多稅,有人頭稅,青苗稅,春稅,夏稅,秋稅,蠶娟稅………

  王嫣奇怪的說:「一直都這麼多啊!」

  林清算了算自己五千畝地的稅收,暈,這簡直是個天文數字啊!而且他總共收租子才收十分之二,居然要交給國家一半!

  想到上一世他爹雖然臥病在床,可他們族中有好幾個舉人,所以全族免稅。

  林清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應該再去考個舉人,甚至努力一下進士。

  丫的,一個進士免好多呢!

  

 

  第二十一章

 

  林清還在猶豫他要不要犧牲一下自己偷懶的福利,去考考科舉,為家裡的稅收做點貢獻,不過他很快就被另一件事佔去時間。

  那就是,要過年了!

  不像大多數現代人臘月二十八還不得不辛苦的堅守崗位,二十九才能拚命搶張火車票回家。古代只要進入臘月,尤其是臘八之後,就算進入過年的範圍。

  這時辛勤了一年的百姓,都不再出去幹活,而是在家裡打掃屋子,收拾東西,購買年貨,等著熱熱鬧鬧的過年,而商家,也開始拋售貨物,然後歇業等著明年再干,就連朝廷中的官員,都開始忙著整理一年的事務,等著臘月十五後的封筆。

  林父也早已帶著林澤和大小掌櫃的把一年的賬目盤算清楚,然後給各位掌櫃的封了紅封,算是辛苦一年的獎勵,之後各個鹽號開始閉門歇業。

  等鹽號歇業後,林父林澤就徹底清閒下來,累了一年,也懶得出去,所以林父就閒著沒事在家裡陪陪老婆孩子,順道教導一下兩個兒子。

  想比於林家父子的悠閒,林家的女眷可就是忙得腳不著地,由於分了家,李氏也懶得再管事,就把管家權給了小李氏,小李氏第一年挑大樑,又是過年這種大事,所以卯足勁弄得盡善盡美,好給裡外留個好印象。

  王嫣也忙得很,雖然他們小家過年簡單,甚至過年的時候只要到在老宅跟著過就可以,可自從林清告訴她過年後開春要搬出去,王嫣頓時找到了近階段的頭號工作目標,給打了雞血似的每天弄自己的新宅。

  至於李氏,本來她把管家權給了小李氏,可以清閒了,可問題是她之所以這麼快把管家權給小李氏,是因為她要忙另一件事,那就是給自己的寶貝女兒找個女婿。所以李氏不但沒閒下來,反而

  每天忙著梳理沂州府數得上的青年才俊。

  甚至由於她自己在後宅無法親自見這些青年才俊,不放心,於是本來清閒的林家父子三人就被抓來做壯丁,每次等她看上一個,就讓林家父子三人,尤其是林澤林清兩人輪著去請客,好觀察男方的品行。

  一時,弄得林家父子三人苦不堪言。

  花廳

  林父一邊喝著茶,一邊向兩個兒子抱怨,說:「你們娘現在簡直魔怔了,現在滿腦子就是沂州府的年輕小伙子,你爹我這麼大的人,你娘天天都看不見。」

  林澤林清偷笑,他娘為了給他妹妹找個佳婿,不但偷偷找人打聽各大家族的少爺,還讓人把這些畫成畫像造冊,看著他娘天天看一個個年輕才俊的畫像,難怪他爹吃醋和備感冷落。

  林澤只能安慰他爹說:「等娘給妹妹定下夫婿,就不會再關注這些了。」

  林父翻翻白眼,說:「淑兒今年十三,等過幾天過年才十四,還得再過一年才及笄,那時才能訂婚,以你娘的性子,還不得好好挑挑,不挑個一年,怎麼可能。」

  林清笑著說:「本來這世道對女子就苛刻,當娘的更是擔心女兒,哪能不好好挑挑,爹爹你還說娘,你這些日子不也老是找和咱門當戶對的家族的家主喝酒,就為了偷偷看看人家年輕的小子。」

  林父被說的老臉一紅,說:「我這也是為了替你娘多找些人選。」

  林澤林清暗笑。

  林父說:「其實我還有幾個老友,他們家都有適齡的兒子,家裡也不錯,可是遠了點,你娘就不大樂意,倒是可惜。」

  林清點點頭說:「其實我也同意娘的看法,雖然爹爹你那幾個故交確實不錯,可畢竟遠了點,萬一妹妹受了欺負,咱也不一定能知道,要是嫁的近,萬一妹妹受了委屈,我和哥哥就可以打上門,到時誰敢欺負我妹妹。」

  林父吹鬍子瞪眼,說:「你就不想點好的。」

  「本來女子過的好不好,就看娘家硬不硬嘛」林清說道,「就像我和哥哥的妻子,要是沒有現在的背景,爹爹你會這麼重視嗎?不說別的,就說嫂嫂,如果不是嫂嫂出自李家,娘會這麼自在的把管家權交給嫂嫂嘛!」

  林父歎了一口氣,說:「倒是這個理,不過和咱家室相當,又和淑兒同齡的,是嫡長子不多,出色的更不多。」

  林淑雖然是林家最小的孩子,可她上面沒有姐姐,又是嫡女,所以也是嫡長女,按照現在的門當戶對,最好是配嫡長子,畢竟嫡長子以後要繼承家業。

  林澤安慰道:「雖然不多,不過還是有幾個出色的,我和弟弟趁著過年拜年時好好看看,挑一個最好的,趁早先先佔下。」

  林父聽了滿意的點點頭,就叮囑兒子:「一定要多打聽打聽,看到好的就立刻回來說,可不能被人搶了去。」

  林清聽了莞爾,這怎麼不像是挑女婿,而是像冬天搶白菜!

  大年三十

  林家整個家族包括林二叔家、林三叔都齊聚林府,這一天是家族聚在一起守歲迎新的日子,無論男女老少都不會缺席。

  小李氏早把林家的大花廳收拾出來,事先放好了炭盆,烘的屋子裡熱熱的,又請了戲班雜耍,在花廳裡支了檯子,讓大家一邊看戲一邊吃東西聊天,好是熱鬧。

  林澤林清和一幫子堂哥堂弟坐在一起,一起拼了個大桌,擠在一起划拳的划拳,喝酒的喝酒,興致來了,甚至還行個酒令。

  林父在另一桌上和兩個弟弟看雜耍,聽到小輩那邊那麼熱鬧,不由看過去感慨的說:「咱這一輩就兄弟三個,當初爹爹逃難出來,全家就活了他一個,他在世的時候,曾多次感歎咱林家人丁不旺,如今看著這些孫子,想必在下面也能瞑目了。」

  林二叔看著自己的四個小子有些驕傲的說:「咱這一輩就三個,下一輩可是九個,咱哥仨也是盡力了。」

  林三叔雖然就一個,不過他兒女雙全,兒子又馬上要成親,給他添孫子了,所以也開心的說:「是啊,等這些小子都成了親,咱就什麼不用幹了,天天在家抱孫子。」

  剛剛得了孫子的林父,和孫子已經兩歲的林二叔聽了頓時高興的說:「可不是,咱這個年紀,還忙什麼,早該丟給兒子,在家裡含飴弄孫了。」

  三個大老爺們在那裡暢想未來,幻想著家裡的糰子一個個出生,笑的合不攏嘴。

  至於女眷這邊,李氏和孟氏和蔡氏自然是坐一桌,由於女眷較少,所以小李氏和孟氏的兩個兒媳陳氏和蔣氏也在這個桌上,甚至由於林淑現在是林家唯一還沒出閣的姑娘,所以也坐在李氏的身邊。

  至於第三代的幾個小孫子,由於最大的陳氏生的二房長孫也才兩歲,也不敢讓幾個小的單獨開一桌,所以也都由各自的娘帶著,一起擠在這一桌上。

  有了孩子,自然就有了談論的話題,林家的家眷一邊看著雜耍,一邊說著孩子。

  林三嬸蔡氏看著大嫂李氏手裡抱著小小,二嫂孟氏一邊看著一個孫子,羨慕的柔聲說:「兩個嫂子好福氣,這麼快就抱大孫子了。」

  李氏聽得高興,說:「你也不用急,濟兒明年就成親了吧,要是快,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你也抱上了。」

  蔡氏聽了,想到自己兒子過了年就成親,算算要是快真能抱上,也開心的說:「借大嫂吉言,希望明年也能抱一個。」

  孟氏在旁邊接道:「就是,等大侄子成了親,你還怕沒孫子抱,你看咱林家,什麼時候不是陽盛陰衰,小子多,這麼多年,就湞兒和淑兒兩個丫頭,湞兒一出嫁,淑兒這丫頭連個陪著玩的都沒有,我還想讓我那一溜臭小子給我生個孫女,這些臭小子天天在外面野,壓根就不知道陪他娘說說話。我真羨慕你們兩個有女兒,起碼有個陪你嘮嗑的。」

  李氏、蔡氏和孟氏做了這麼些年妯娌,關係又不錯,哪能不知道孟氏這麼些年憋得,雖然現在有了兒媳婦,可婆婆在兒媳婦面前是長輩,得端著架子,哪能天天拽著兒媳婦拉呱,不由都笑起來。

  李氏笑著說:「實在不行你再辛苦辛苦,再生一個。說不定就是閨女!」

  孟氏連忙擺擺手,說:「我都多大了,兒媳婦都生孫子了,我還生,也不怕別人笑話。」

  蔡氏也在一旁搭腔道:「哪裡就笑話了,誰家婆婆兒媳一起生,不是誇人丁興旺。」

  「我今年都三十五了,可不受這個罪了。」孟氏說道。

  蔡氏點頭說:「這倒是,咱這個年紀,確實犯不上再冒險。」

  一屋子人正聊得熱火朝天的,突然林管家急匆匆的進來。

  林父看著慌慌忙忙進來的林管家,奇怪的說:「大過年的,慌慌忙忙個什麼,不小心衝撞了怎麼辦!」

  林管家忙說:「小的剛剛聽外面傳來消息,說『聖上年前曾下旨,說明年開春採選宮人三千充斥後庭,年後禁止一切私自婚配。』一個官員在醉春樓喝酒不小心漏出來,現在外面各大家族都亂了。」

  李氏一聽,手中酒杯瞬間掉地,摔得粉碎,一把抱住林淑,哭道:

  「我苦命的淑兒啊!」

  只說了這一句,李氏就眼前一黑,直接一頭栽倒在地上。

  女席一桌頓時大亂。

  

 

  第二十二章

 

  孟氏手疾眼快的拉住李氏的襦裙,再加上懷裡的林淑擋了一下,旁邊的蔡氏趕忙扔了杯子一把抱住李氏,三個女人合力,才沒讓李氏真栽在地上。

  旁邊的丫鬟忙上前,架住李氏,把李氏重新扶到椅子上,坐在下首的小李氏、陳氏和蔣氏趕忙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拿杯子給李氏灌茶的灌查,揉胸口的揉胸口。

  男席這邊的兩桌看到女席那邊亂了,也趕忙丟下杯子,往那邊趕,剛跑過去,就看到椅子上的李氏已經醒了,而醒了的李氏第一反應就是一把死死的抱住旁邊的正嚇得哭的林淑,哭道:「我可憐的兒啊,怎麼遇上這樣的事,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孟氏和蔡氏連忙上前,說:「大嫂大嫂,你先別哭,會嚇著淑兒的,淑兒臉都嚇白了。」然後兩人就趕忙上去扒林淑,可無奈李氏抱的太緊,她們兩個人愣是沒把林淑從李氏懷裡扒出來。

  眾人這才看到李氏懷裡的林淑,由於驚嚇和被李氏抱的太緊了,憋的臉都發白了。可李氏已經被刺激只知道死死的抱著女兒,別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

  小李氏和旁邊的陳氏蔣氏嚇得趕忙過去幫忙,幾個人合力才把李氏的胳膊掰開,把林淑從裡面扒出來,又忙忙給林淑順氣。

  林清看著李氏由於刺激有些神志不清,還在拚命要去抓住林淑,連忙跨過椅子,抱住李氏,說:「娘,你醒醒,妹妹在這呢,妹妹丟不了。」

  李氏聽到林清話,才緩過一絲神來,又抱著林清大哭:「清兒,你妹妹要去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一輩子都毀了,怎麼辦?」

  林清看著無助的大哭的李氏,從他生下來這麼多年,李氏一直是淡定從容的,從沒像現在這樣不管不顧的大哭,頓時心疼的如刀割,連忙安慰道:「娘,那麼多人,妹妹不一定選上。」

  「你根本不知道,」李氏抓著林清的手緊了緊,「娘當年經過,那時娘還小,還是前朝,朝廷也下令採選宮女,當時凡事大戶家的適齡的女兒,只要不是有殘疾的,幾乎都沒能倖免,因為窮苦人家的女兒,哪怕長的不錯,長年忍饑挨餓,幹農活,也根本拿不出手,所以選的都是那些養在深閨的小姐,可養在深閨的小姐能有多少,哪次採選不是如蝗蟲過境,我的那幾個適齡的堂姐就都被選去了,這些年,一個都沒回來,一個都沒回來……」

  說到這,李氏又崩潰的大哭:「那是個無底洞啊……」

  旁邊的林淑本來還懵懵懂懂,只是被李氏的反應嚇得哭,如今一聽,直接哇的一聲趴在她嫂子小李氏的懷裡哭了,邊哭邊說:「我不要去哪裡,我不要見不著爹娘。」

  慌得小李氏連忙手忙腳亂的抱著林淑,拚命的安慰她。

  林清一聽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雖然上一世他也知道前朝皇帝採選過宮女,可是當初他家就他一根獨苗,也沒女孩,所以壓根就沒他家什麼事,而他爹又長年臥病在床,他光忙著伺候他爹和讀書就費盡心機,哪有經歷管外面的事,所以壓根不知道選的是哪些人家。

  如今一聽,也急了,忙說:「那得怎麼辦?」這事他也沒經驗啊!

  倒是旁邊的二嬸孟氏直接插嘴道:「快去找戶人家,把淑丫頭嫁了。」

  「找人家,可是我娘還沒挑出來啊!」林清脫口而出。

  孟氏直接說:「這時候還挑什麼人,採選的消息一出,能有人嫁就不錯了。快點,要不等別人都知道了,想搶都搶不著了。」

  李氏一聽,頓時抓住一絲希望,連忙扶著林清的手站起來,對林父和林澤林清說:「快去找媒人,把我屋裡的冊子拿過來,去一個個的問,誰願意娶淑兒,明天就讓他們先成親。聘禮嫁妝以後再補。」

  林父林澤林清也知道情況緊急,這時候也不是講究的時候,三個人連忙讓管家帶著人找媒婆,林父更是對林管家說:「哪怕綁,你也要給我綁一個回來。」

  孟氏又對蔡氏說:「濟兒侄子也明年成親,他的未婚妻………」

  蔡氏聽了一驚,她兒子和她外甥女還只是訂婚,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採選,連忙對旁邊的丈夫和兒子說:「你們快速把慧姐兒接來,去告訴孩子他姨他姨夫採選的事,讓兩個孩子今晚就成親。」現在也只有進了洞房才保險。

  林三叔也知道事態緊急,這時也顧不上什麼禮節習俗,連忙帶著林濟就出了門,騎著馬就往妹夫家跑。

  這時一家人也沒什麼心思過除夕了,都聚在花廳裡等著結果。

  李氏拉著孟氏的手,說:「弟妹,這次多謝你,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

  孟氏歎了一口氣說:「你這也是關心則亂。」

  李氏道:「我這一聽到採選,就心驚肉跳啊!」

  「誰說不是,當年那事時我也記事了,也是在那之前有的家族得了消息,當時那晚上我娘一個人光跑媒就不下跑了三十多對,當初凡是成親的都躲過去了,而沒成親的,幾乎就沒剩,」孟氏擔憂的說:「那之後三年,咱們郡有一半的男子找不上媳婦,就算大戶人家,甚至都不得不找小門小戶的。我家兩個小的現如今連親都沒訂,本來還覺得不急,可來了這一出,只怕濤兒,以後,唉,浪兒還好一點,今年才十歲,倒是影響不大。」

  李氏現在心神回來大半,反而安慰孟氏說:「不行就把濤兒挪後幾年,就算三四年後,濤兒也不過才十六七,找也不遲,成親是一輩子的事,一時湊合,以後麻煩太多。」

  「唉,也只能這樣。」孟氏歎氣道,晚找幾年,總比找個上不得檯面的強,以後下面的幾個孩子都要分出去,沒有個能撐起家當家夫人是不行的。

  幾人正說著,就看到林管家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進來,看到林父李氏就說:「老爺,夫人,不好了,外面家族得到消息,都亂起來了,小的去了幾家媒婆家,都已經被別的家族先帶走了,小的叫幾個小廝去找比較遠的幾家,可是八成希望不大。」

  「這可怎麼辦?」李氏頓時又慌了三分,沒有媒婆,可怎麼找人說親,無媒苟合,根本不被世人承認。

  孟氏也知道情況緊急,忙說:「他大伯,快去把我娘叫來。」

  眾人一聽,頓時眼前一亮,孟母雖然早已多年不幹,可也是官媒,事權從急,也是頂用的。

  李氏連忙派人去請孟母。

  說起孟母,就不得不說起當初孟氏嫁林二叔的事,孟母常常自誇自己慧眼識珠,雖然事實稍有出去,可也相去不遠。

  當初林父的父親過世時,留下三個還沒成家的半大小子,和一點財物。本來林父最大,那錢應該先緊著林父娶親,可林父當時就想,自己二弟素來為人木訥,不善言辭,自己如果用錢娶了親,自己的二弟很可能就會打光棍,於是林父就找到了當時一個相熟的媒婆,也就是孟母,讓她先給弟弟娶個媳婦。

  孟母收了林父的媒人錢,倒是很辦事,跑了很多家,可別的家一聽說是林家,是那個販私鹽,頓時就搖搖頭,聽到是木訥的林二,更是搖搖頭,所以孟母跑了很多家,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姑娘。

  而孟母雖然每次給林家帶來的都是壞消息,可由於和林家接觸的多了,倒也更瞭解林家哥仨,看著林家哥仨雖然出身不好,可個個都是踏實能幹的,三兄弟又相互扶持,所以就咬咬牙,把自己的獨生閨女給嫁給了林二。

  後台由於女兒的原因,孟母倒是對林家多有照顧,所以等林家起來後,哪怕孟氏是林家媳婦中出身最低的,林家也從沒有一個人敢對孟氏的出身說半個不字。

  而林二叔,也投桃報李,不但在發跡後,一心一意的對待孟氏,更是把孟母接到府裡給孟母養老送終。

  孟母來的很快,一見到李氏,也沒廢話,直接問:「他嫂子,你可有什麼人選,婆子我這就去。」

  李氏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冊子,急急的塞到孟母的手裡,一把握住孟母的手:「大娘,淑兒可就全拜託你了!」

  「放心,淑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了她,今晚老身拼了命,也一定給淑兒找個夫婿回來。」孟母反握著李氏的手說。

  孟母說完,就帶著林管家和林家的家僕,打算往冊子上的第一家趕。

  李氏坐不住,也跟著送了出去,剛打開門,孟母剛踏出門,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飛馳而來,守住各個路口。

  一個個渾身甲冑的士兵翻身下馬,然後一個頭目對著街道大聲喊道:

  「巡撫大人有令,即刻起,所有人不得擅出府邸,違令者,以亂臣賊子論處。

  明日,請各位府邸老爺,帶年滿十歲未嫁女,去府衙採選,違令者,斬!」

  李氏一聽,直接癱倒在地!

  

 

  第二十三章

 

  林澤和林清慌忙的扶起李氏,這才發現李氏已經渾身顫抖,嚇得林清忙抱著李氏,說:「娘,娘,你別嚇著我。」

  然後也顧不得這是過年忌諱,直接對林父喊道:「爹,快叫大夫!」

  林父也趕過來,一看到自己妻子的狀態,也嚇壞了,忙喊林管家說:「快去叫蘇大夫。」

  林管家本來就正牽著馬,打算送孟母,這時也反應迅速,立刻牽了馬,就打算出門請大夫。

  結果剛跨出門,就被街道上的官兵攔了下來。

  被官兵拿著武器指著,林管家不得不懇求道:「這位官爺,我家夫人剛剛由於驚嚇過度突然發病,小的這急著去請大夫,還望官爺行個方便。」邊說著,邊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悄悄塞到對方手裡。

  對方收了銀子,態度果然好了許多,不過還是說道:「這個是總旗大人下的令,我們這些小兵也不敢違背,這樣吧,我去幫你問問大人。」

  林管家聽了連連道謝。

  林父看著林管家被阻,就連忙帶著臨澤出來,對林管家小聲問:「不能出去?」

  「剛才小的用了銀子,官爺說替問問。」林管家小聲說。

  林父這才鬆了一口氣,能收銀子,就說明還有希望。

  很快,剛才喊話的那位官爺騎馬過來,翻身下馬,看著林父說:「有人要出去?」

  林父連忙掏出一錠金子,塞到這位總旗手裡,陪著笑說:「這位官爺,賤內剛剛突發疾病,現在急需大夫,還望官爺通融通融。」

  顛了顛手中金子的份量,這位總旗臉色好了很多,又知道林父是有名的鹽商,有些顧忌,就說道:「林老爺,在下姓李,看在大家鄉裡鄉親的份上,我就跟您實話實說,這次由於採選的消息意外走漏,導致事態差點不可控,所以巡撫大人才特地拿手令調了我們來,就為了平息這件事,畢竟要是大家都趁機把女兒嫁了,巡撫大人拿什麼交差。

  所以林老爺您也別為難我們弟兄,在下知道你們許多是去找男子回來成親的,剛剛巡撫大人已經親自坐陣,抓了好幾對成親的新人,凡是撞在巡撫手上的,都被以儆傚尤關進了大牢,剛剛還聽說城南有一位唐老爺因為被關在府裡,抓了個家丁和女兒入洞房,結果,你猜怎麼樣了?不但女兒沒逃過,連一家子,都陷在牢裡。林老爺,您家大業大,可千萬別想不開。」

  林父聽得一哆嗦,他剛剛確實有這麼個心思,只是還沒來的及說出去。

  李總旗見把林父鎮住了,也不願結仇,就賣了個好,說:「要是您實在急著請大夫,在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這樣,你說請哪位,我讓手下的兵去給您請,只不過,大冷的天,您看。」

  林父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送到李總旗手裡,說:「大冷的天,這些金珠請官爺門喝茶,賤內確實病的重,還望官爺派個人給請蘇大夫。」

  李總旗滿意林父識相,就對剛才叫他來的那個官兵說:「去旁邊街把蘇大夫請來。」

  那官兵應了一聲,就騎馬去了。

  李總旗對林父拱拱手,說:「林老爺,外面天涼,您還是回去的好。」

  林父點點頭,被林澤扶著進了門。

  看著林父進去了,李總旗旁邊的一個小兵小聲說:「總旗對這些商賈這麼客氣幹嘛,還好心提點他們。」

  李總兵拍了下小兵的腦袋,說:「這幾條街住的,都是沂州府有名的商賈,你以為他們背後沒關係,巡撫大人自然不把他們看在眼裡,可是咱們,何必結這個仇。再說,這採選是皇帝老爺的事,和咱們有何關係,咱們還不如趁機賣個好,發點小財,回去吃頓熱乎的。」

  李總兵從荷包裡拿出一個金珠,看了看裡面大約有十幾個,滿意的說:「不愧是林家,這是過年打賞用的吧。」順手扔了一個給小兵,說:「讓兄弟們警醒點,別砸了飯碗,這個金珠你拿去,買些熱酒,大家大年三十還守在這裡,也不容易。」

  小兵連忙接住,笑著說:「還是大人大氣,大人吃肉,小的們也跟著喝湯。」

  「好了,快去打酒吧!這天簡直凍死人。」李總兵直接拍馬往旁邊避風的地方去了。

  ……

  林父幾乎被林澤攙著進了林符,一進門,林父就直接站不住了,嚇得林二叔林三叔趕忙過來幫林澤。

  林二叔忙問:「大哥您怎麼了。」

  林父歎了一口氣,說:「老唐被下獄了,因為他想讓女兒逃選所以找了個家丁和她閨女成親,結果被巡撫大人拿了,為了殺雞儆猴,全家下了大獄。」

  「這麼厲害!」林二叔林三叔聽了一驚,不得不說,他們剛才也動過這樣的心思。

  本來正在林清懷裡抖個不停的李氏,聽了林父的話突然不抖了,猛地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林清,突然說:「清兒,你說,如果我死了,淑兒是不是就可以守孝不用參加採選了。」

  林清嚇得連忙抱緊李氏,急急的說:「娘,你別胡說,就算您去了,淑兒也不可能因為守孝而不參加採選,那是天家,不會管咱守不守孝的。」皇后的父母去世,尚不允許守孝,何況是宮女!

  李氏的眼淚嘩的一下就下來了,狠狠的拿著手扇著自己的耳光,哭道:「為什麼就讓我女兒去,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這是挖我心啊,我當初幹嘛要生下她,讓她後半輩子受罪。我這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要報應在我女兒身上,這麼多年選一次,為什麼就偏偏攤上我閨女,淑兒,是娘對不住你,要是娘晚生你幾年,怎麼會攤上你啊。我苦命的女兒啊,這可怎麼辦是好……」

  林清忙用一隻手去擋著,可他一個男人,居然還抓不住李氏,旁邊的孟氏和蔡氏趕忙過來一人抱住李氏的一隻手,孟氏忙對著林父喊:「他大伯,快來看看大嫂。」

  林父趕忙扶著林澤過來,拉住李氏說:「文娘,文娘,你別嚇我,我們再想想辦法,再想想辦法。」

  李氏呆呆的看著林父,突然抱住林父,嗷啕大哭。彷彿要把心中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擔心都哭出來。

  林父開始還安慰李氏,可安慰著安慰著,也和李氏一起,抱頭痛哭。眾人聽著心酸,也跟著流眼淚。

  半晌,孟氏擦擦眼淚,對林澤和林清說:「快把你爹你娘扶進去,他們身子受不了。」

  林清看著現在外面得零下好幾度,連忙和林澤一人扶起一個,把老兩口送到正房。眾人也紛紛跟著進了正房。

  這時,官兵請的蘇大夫也到了,林二叔忙拿銀子謝過官兵,就把蘇大夫請到正房,給他大哥還有大嫂看病。

  蘇大夫過來看到林父和李氏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拿出銀針,先給林父李氏施了針,才說:「林老爺傷心過度又受了驚訝,得好好歇歇,林夫人受了太大的刺激,又傷心過去,更嚴重些,還望多多寬慰。」說完,寫了兩副藥方,又留下幾副藥,才離開。

  林澤趕忙讓管家煎了藥,和林清一人一個,開始給林父李氏兩人餵藥。

  喂完藥,林澤林清不敢再讓兩人傷心,連忙請二嫂照顧林淑,把剩下的事情托付給小李氏,兩人開始勸慰林父李氏。

  ……

  清晨

  林清動了動有些麻的手臂,昨晚他和大哥林澤不放心,就一個守了一個,他大哥守著爹爹,他守著他娘。

  林清昨晚上在床前守了一夜,快到天明才靠著床頭瞇了會眼,這會醒了,就想掀開簾子看看他娘怎麼樣了。

  林清掀開簾子,剛把頭伸進去,剛看了一眼,突然頓住。

  一滴眼淚突然從林清眼裡掉出來,林清死死的咬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他娘,一夜青絲變白髮,愁白了頭!

  

 

  第二十四章(入v公告,週五入v)

 

  林清捂著嘴,默默收回手,努力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一夜愁白了頭,他一直以為是個誇張的說法,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見到了,而這個人,居然還是他娘!

  他娘今年才三十五啊,他娘比他爹小十多歲,他娘在昨天,還是滿頭的烏髮,他二嬸還誇她娘都抱孫子了,還比別人家的新婦都顯得年輕。

  林清頹廢的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突然很想給自己兩個巴掌。

  他知道他娘為什麼會受刺激這麼大,因為他娘一直在用自己的努力,努力的護著自己的兩個孩子長大成人。

  他小時候曾經偷偷問他娘,感不感到委屈,畢竟他娘做了繼室,不但要服侍一個比自己大許多的夫君,進門就當娘,還要每年過年對著原配的牌位行妾室禮。

  可他娘說不委屈,他娘告訴他,當初家裡的庶女有兩個,一個要送給一個大官做妾,一個要給他爹這個商人做繼室,她的那個庶姐選了做妾室,因為那樣以後她的孩子就是官宦弟子,不會成為商賈的後人,而她選了做繼室,因為這樣,她的孩子就不會是庶出,就不用像別的庶出的孩子那樣,從一出生身份就低別人一等,一輩子都得被嫡母拿捏在手裡。

  她寧願自己的孩子不是官宦弟子,也想把孩子的未來放在自己手裡,自己能護孩子一輩子。

  可如今,她卻護不住了,她拚命的想護著,卻發現自己壓根就沒這個能力,所以她崩潰了。

  林清知道她娘心中的苦,這是一種超脫自己能力之外的無奈,更是對自己無用的痛恨。

  林清一滴眼淚滴下來,他娘是無能為力,才痛苦自責,一夜愁白了頭,可他呢,他明明有這個能力,他可以去考科舉,雖然不一定能中進士,可舉人還是保險的,現在北方本就因為戰亂剛過,人才凋零,只要是舉人,花些銀子,走走關係,補個小官還是沒問題的,只要做官,他就能更快的接觸到政治上的信息,就像這次,一個主簿就能提早知道採選的消息,還不小心說漏嘴,可見早就知道了,如果他提早知道,他早就把他妹妹嫁出去了,還用面臨現在的骨肉離散之痛嗎?

  可就因為他的頹廢,他的懈怠,他的破罐子破摔,此刻,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妹妹去採選,他只能看著他爹他娘因為骨肉分離而病倒,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不能做!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啊,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一個肚子裡出來的,以後居然要到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給人家為奴為婢,林清突然覺得心口一陣巨疼,眼前一黑,依稀聽到門口守夜的丫鬟驚叫一聲「二少爺」,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林清在一陣梆子聲中慢慢的醒來,剛努力睜開眼,就聽到王嫣驚喜的大聲吆喝:「二少爺醒了,快叫孫大夫來。」

  林清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漸變的清晰,就看到王嫣一臉憔悴擔憂的看著他。

  林清剛想說話,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乾啞,說不出一句話來。

  幸好王嫣激靈,看到林清張嘴,連忙從旁邊壺裡倒了一杯水,餵給林清,邊喂邊說:「你別先說話,你已經昏迷兩天了,水米未進,又起了高熱,幸虧蘇大夫醫術好,他昨天忙活了大半夜,才把你的燒降下來。蘇大夫說你勞累過度,又急怒攻心,才暈倒的。」

  林清一聽,急忙一手抓住王嫣,用喝過水的乾啞的嗓子終於說出一句話:「那淑兒呢?」他昏迷了兩天,當時官爺可是讓第二日去採選,那豈不是時間過了。

  王嫣頓時沉默起來。

  林清一看,心中一涼,手頹然落下。

  王嫣一看嚇得趕忙說:「二郎,你要撐住,公公本來提前使了錢,想讓小姑落選的,可是由於咱北方適齡的女孩實在太少了,他們居然拿錢不辦事,所以林淑才選上的,你們真的盡力了。我聽說,宮女年滿二十五,只要家人願意親自去宮門口接,使上銀子,還是能弄出來的。」

  不過王嫣沒說,其實入宮的宮女家人都會被官府告知這個情況,可等到宮女二十五歲的時候,真正去接的家人寥寥無幾,畢竟那時已經是老姑娘了,又有幾個家族願意接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過想到公公婆婆和自己丈夫對小姑的重視,到時傾家蕩產也應該願意接吧,所以王嫣才把這件事告訴林清,就為了給林清一個希望。

  林清一聽,頓時覺得眼睛一亮,別人覺得二十五才接出來,是老姑娘,無論聯姻還是什麼,都沒有價值了,可林清不覺得,那是他妹妹,就算一輩子不嫁,他也養的起。

  至於名聲不好,呵呵,名聲能當飯吃麼!

  再說只要他能考中進士,有的是人來搶著娶他妹妹,畢竟這個世界上,權和錢,才是硬道理!

  林清突然問王嫣,說:「嫣兒,淑兒呢?」

  王嫣小心翼翼的看著林清,說:「小姑昨日在縣衙參選過了後,就暈倒了,被公公和大伯子帶回來後,就一直呆在屋裡不吃不喝的,公公和婆婆還有嫂子都在那守著,就怕小姑一時想不開,尋了短。」

  林清對王嫣說:「扶我起來,我去看看。」

  王嫣忙說:「二郎你剛剛醒,你的身體」

  林清搖搖頭說:「我沒事,我去看看,要不我不放心。」

  王嫣見林清堅持,只得扶起林清,讓丫鬟去外面備了軟轎,又給林清穿了厚斗篷,才和丫鬟一起,把林清扶到軟轎裡。

  軟轎抬著林清很快到了林淑的繡樓,王嫣扶著林清下來。

  林清和王嫣一進繡樓,小李氏就迎了出來,看著林清,忙說:「叔叔你剛醒,怎麼來了,身體感覺怎麼樣了,可大好?」

  「已經沒事了,妹妹怎麼樣了?」林清問道。

  小李氏歎了一口氣,說:「昨兒回來就暈倒了,後來蘇大夫用了藥才醒,一直呆呆的,滴水不進,今個中午娘來了,抱著哭了一場,娘哄了一下午,才用了半碗粥。」

  「娘怎麼樣了?」林清忙問道。

  「娘是為母則強,聽到你和淑兒倒下了,今日反倒撐著身子起來了。」小李氏說。

  林清沉默了一下,才說:「是我不孝,反而累的娘擔心。」

  小李氏知道林清才剛剛醒,聽大夫說是急怒攻心,擔心林清又難過傷了身體,連忙轉移話題,說:「小姑剛剛被娘勸了勸,已經好多了,你要不要進來看看。」

  林清點點頭,和王嫣一起跟著小李氏進去。

  一進到林淑的閨房,就看到坐在林淑床前的李氏和正呆呆坐在床上的林淑。

  看著李氏花白的頭髮,林清心中又是一疼,轉頭看著妹妹,不由脫口叫道:「淑兒。」

  本來呆呆的坐在床上的林淑,聽到林清的聲音,突然抬起來,喊道:「哥~」然後掙扎著就要從床上起來。

  林清趕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抱住床上的林淑,防止她摔下來。

  林淑被林清抱住,彷彿突然找到了依靠,在林清懷裡放聲大哭:「哥哥,我被選上了,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再也見不到娘了,再也見不到爹了,再也見不到大哥大嫂了,再也見不到二嫂了,以後,都見不到了,嗚嗚」

  林清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看著哭的無助的妹妹,突然堅定的說:「不會的,你以後一定還會見著哥哥嫂子,見著爹娘的。」

  林淑哭的打嗝,邊哭邊說:「哥哥?」

  林清把林淑放到床上,捧起林淑的臉,看著她,認真的說:「相信哥哥,等你滿了二十五歲,哥哥一定會去接你回來的。」

  「可是,就算回來我也成了老姑娘了,也沒人要我了。」林淑一聽,哭的更傷心,她以前還不知道進宮做宮女意味著什麼,可是昨天採選時聽別人一說,她就全明白了。

  李氏聽到女兒的哭聲,一直以來強打起來的堅強頓時也垮了下來,沒有人比她知道,二十五歲,對於林淑意味著什麼,哪怕能嫁出去,也只能給別人做繼室。想到自己一輩子做繼室,難道她的女兒,以後也不得不做繼室?要是不做繼室,就只能嫁給小門小戶,那以後她的淑兒,要受多少苦啊!

  李氏只覺悲從中來,不由又抱著林淑哭了起來。

  小李氏王嫣看到娘倆又哭到一起了,忙要過來勸勸,卻看到林清快她們一步對林淑、李氏說:「娘,你放心,我絕對會讓妹妹十里紅妝的出嫁的。」

  「可是,這怎麼可能?」小李氏多希望兒子說的是真的,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

  林清一隻手拉著林淑,一隻手拉著李氏,說:「娘,沒什麼不可能,在沂州府,一個進士的妹妹,哪怕四十,也絕對有大戶搶著娶!也絕對做的了正室!」

  李氏瞪大眼睛看著兒子,不知道兒子在說什麼!

  林清摸摸林淑的頭,一字一頓的說:

  「十二年,淑兒,哥哥一定給你考個進士出來!」

  

 

  第二十五章

 

  清晨,西跨院內的榆錢樹下,一個倩麗的身影,癡癡的看著斜對面的書房中,一個少年坐在窗內,正在聚精會神的讀書。

  「小姐,外面涼,您不進屋去?」丫鬟小聲的提醒道。

  林淑輕輕擺擺手,小聲說:「小點聲,別打擾哥哥讀書。」

  自從那日她哥哥說要中進士以後給她撐腰,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她也從一開始的傷心,到現在漸漸平靜了,畢竟,人,只要活著,再大的痛苦,也會慢慢的變得麻木,日子,總要過下去。

  家裡,也漸漸的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雖然每次爹娘看到她還是傷心不已,可也漸漸接受了她春天後不得不進宮的命運。而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哥哥,剛開始,家裡的眾人,當然也包括她,都只以為她哥哥是為了一時意氣,才要考進士,甚至林淑覺得,她哥哥是為了安慰她,才這樣說的。畢竟那可是進士,是文曲星,別說進士,就是秀才,林家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出過一個,更何況一直懶散的哥哥。

  可從第二天起,讓人驚訝的是,一向從不早起的哥哥,居然破天荒從卯時一刻就起了,先開始打拳,打了半個時辰,然後就開始吃飯,吃完飯,就到了書房,拿出書開始讀,而這一讀,就讀到晌午,晌午吃些飯,休息一會,下午又開始接著看書,一直看到晚上。

  本來他們還以為哥哥是一時,可誰知,這一讀就是一個月,無論颳風下雨,還是白雪茫茫,他哥哥居然再沒睡過一日懶覺。

  林淑眼睛微紅,雖然她不覺得哥哥真能考上,畢竟有多少讀書人,十年寒窗口苦,卻連個秀才都中不了,可她仍然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淑兒,你來了。」後面傳來一聲驚訝的聲音。

  林淑連忙閉了閉眼,把眼中的淚意壓下去,才轉過身來,看著端著一盅補品的王嫣,勉強露出一絲笑意,說:「嫂嫂,你在給哥哥送補品嗎?」

  「來,快進來,別凍著。」王嫣先把林淑拉到旁邊的廂房,說:「怎麼這麼早站在樹底下,也不怕凍著,這才剛出正月,天這麼冷。」說著把補品遞給林淑,說:「快喝點湯暖暖身子!」

  「這個是給哥哥的補品,我怎麼能喝。」林淑連忙推辭。

  「不是補品,是燕窩粥,你哥哥不喜歡喝補品,嫌那個太膩,我就燉了一些燕窩粥,每天早晨給他送書房裡,他書房裡有個小暖爐,他放在上面溫著,他讀會書累了,就喝一些,省的背書累著嗓子。」王嫣說道。

  「那哥哥等會喝什麼?」

  「放心,我每次都煮不少,每次就送一盅,過一個時辰就給他送一次。」王嫣說著,臉慢慢紅了。

  林淑恍然大悟,她嫂嫂送湯是借口,紅袖添香才是最終目的。

  既然如此,林淑就不擔心她哥哥餓著了,拿過碗喝了一口,讚道:「嫂子好手藝,這燕窩粥熬的一點腥味都沒有。」

  王嫣聽了頓時高興,又給林淑舀上一碗,說:「你多吃點,看你最近瘦的,我那還有好幾個粥的方子,每天換著給你哥哥熬,你哥哥說不錯,回去我讓丫鬟把方子送你一份。」

  林淑聽了覺得有趣,她嫂子這是打算拿美食征服她哥哥,想到他哥哥的性子,別說,這法子還真是簡單有效。

  姑嫂兩人正說著,就發現林清突然停下來,然後從屋裡走出來,看到旁邊廂房裡的林淑和王嫣,驚訝的說:「淑兒來了,難怪你嫂子沒影了。」

  每次大課間都有老婆來送愛心暖茶,今兒突然沒了,林清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王嫣臉一紅,說:「這不是遇到小姑嘛!」

  林清走過來,看著淑兒說:「大冷的天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有什麼事,讓丫鬟來叫哥哥就好,你身子剛好,何必自己跑來。」

  「我身子已經好了,正想出來轉轉,」林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聽說昨日哥哥去縣署禮房報名了,並且請了五童互結和廩生具保。」

  林清點點頭,說:「嗯,科舉的第一場是縣試,縣試一般在二月份由縣官老爺親自主持,每次在考前一個月,會由縣署公告考期,昨日縣署已經出了公告,二月四日考第一場,所以昨天我就請家學的夫子幫我找人擔保去報名了。」

  林淑咬咬嘴唇,說:「哥哥,其實你只要有這個心,淑兒就知足了,哥哥你才讀了幾天的書,別人都從小開蒙。要不,要不咱明年再考吧!」

  林清聽了,知道林淑這是怕他剛讀書,去考不好受打擊,就笑著說:「沒事,只是考個縣試,你放心,哥哥這點把握還是有的。」

  林清知道雖然自己有這個實力,可是別人不知道,他家裡人,八成都只是以為他是一時熱度,不過林清不打算解釋,畢竟無論他怎麼解釋,都不如去考一場縣試,拿成績給大家看更令人信服。

  林清看林淑還想勸,就趕忙說:「我知道你們擔心考不好刺激到我,不過我現在已經成家,這點刺激還是受的了的,再說,你們不讓我考考,我怎麼甘心。」

  林淑要勸的話頓時噎在嗓子了,最後只能說:「那哥哥你好好讀書,不論考怎麼樣,妹妹都很感激,千萬不要有壓力。」

  「你放心。」林清說道。

  「哥哥,」林淑想了想,還是添了一句,說:「哥哥,讀書還要愛惜身體,以後早晨還是起晚一點吧!」

  林清笑著說:「沒事,我習慣了,我一向起的很早。」

  王嫣:……

  林淑:……

  這是今年最大的睜著眼說瞎話吧!

  林清想的卻是:想不到我十年的高中班主任生活又回來了,每天早上五點起,晚上十二點睡,起的比雞還早,睡得比狗還晚,唉……

  

 

  第二十六章

 

  林清把妹妹送回繡樓, 就又回到書房,看著書房裡的暖爐上又溫著新的粥, 笑了笑, 看來她夫人剛才又給他補上了。

  想到剛才他妹妹的擔心,林清知道,其實不止是他妹妹擔心, 他的父母也擔心,甚至他的妻子也在擔心,擔心他會因為考不上大受打擊,而變的頹廢。

  只不過他們不好直接說出來,畢竟他前一段時間剛因為受刺激奮發向上, 他們怕一說,他受刺激更厲害, 所以才讓他現在最擔心的妹妹來說。

  林清歎了一口氣, 他的父母,還是不相信他能考上啊!

  不過這個事不能怨他們,而是怪他自己,就他平時那表現, 誰會相信他能考上進士?

  別說進士,就算秀才, 只怕別人也不覺得他考的上。

  所以林清也不打算解釋, 畢竟這事他解釋也解釋不清,唯有考幾場,考出成績, 大概他們才能真正接受他有考上進士的能力。

  想到考進士,林清用手敲了敲桌子,陷入沉思,如果放在上一世,他確實沒有把握,可這一世,他覺得他還是可以放手一搏。

  這倒不是他這一世學問精進了,而是這一世的考試簡單了。

  上一世,他正處在朝代的末年,當然他前世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由於朝廷重文輕武,所以整個國家文風極重,想當年他去省府參加鄉試時,光參加考試的秀才,就有四千多人,連號房都不夠,最後不得不在考前加試刷人,刷下一半,才開始正式鄉試,而最後,只錄取了不到一百人。因為朝廷已經有太多的官員,過飽和了!

  所以哪怕林清有前世的記憶,第一世也勉強算個學霸,可還是落榜兩次,第三次拼盡全力,才吊尾考中舉人。

  這也是他考中舉人,在完成他爹心願,讓他爹瞑目後,為什麼不繼續考的原因。

  所以要是放在前世,別說進士,再讓他考一遍舉人,他都不一定能再次考中,畢竟臨場發揮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可到了這一世,就大有不同了。

  由於前朝末年的外族入侵,北方士族幾乎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畢竟外族入侵就是為了搶奪財物,而士族身為大地主,積累的財富最多,當然首當其衝。

  當年新朝建立時,北方士族幾乎十不存一,甚至百不存一。就算現在建國二十多年,北方士族也沒恢復多少元氣,畢竟人都沒了,想恢復,沒有幾代繁衍,哪那麼容易。而且當年戰亂導致北方大量典籍散落,更是讓北方的讀書人水平倒退到一個可怕的水平。

  所以現在北方的鄉試考試的難度水平,比起前朝末年,那絕對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清覺得自己現在考個舉人,還是非常有把握的。畢竟就算他當初吊尾,也是從四千秀才中殺到了第七十九名,而現在,他所在的省,每年省府參加鄉試的,才不過千人,而且這千人比起之前的水平還大大不如。

  至於進士,進士是全天下舉人都要參加,按理說林清沒什麼把握,畢竟北方雖然受了重創,可長江以南,由於天塹相隔,當初外族根本沒法跨過去,所以南方幾乎沒受什麼損害,南方現在的鄉試,那修羅場程度,可是比前朝更甚。所以能在南方中舉的,那絕對是學霸中的學霸。就算林清再來上一世,也不敢說就能爭的上。

  可當初新朝初立時,太祖皇帝舉行第一次會試,結果會試結果出來,榜上的一百八十人,北方舉子竟無一人上榜。而此次主持會試的三位主考官,恰恰全是南人。

  會試落第的北方舉人聯名上疏,告考官偏私南方人。太祖皇帝命人複閱落第試卷,打算增錄北方人入仕。

  但經複閱後上呈的試卷文理不佳,並有犯禁忌之語。

  有人上告說三名主考官故意以陋捲進呈。太祖皇帝大怒,處理了相關官員。同年六月,太祖皇帝親自策問,取錄北方舉子九十人,並將三位主考官全部下獄以平民憤。並規定會試從此南北學子按南北戶籍分榜錄取,始稱南北榜案。

  其實在林清看來,當時真不一定是三位主考官徇私舞弊,畢竟三位主考官都是當時有名的大儒,就算稍微偏袒一點,也不會做的這麼明顯。

  真正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當初北方動亂剛剛平息,北方人都忙著逃命去了,哪有精力去讀書,一方準備充分,一方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孰強孰弱,考出這樣的結果其實一點都不奇怪。

  至於為什麼最後把南北榜案最後定為三位主考官徇私舞弊,則是更多的是政治原因,畢竟有時候,真相並不重要,政治安定才是根本,所以犧牲三個主考官,平定北方舉子的怒氣,就不奇怪了。

  不過不管南北榜案到底是主考官徇私舞弊,還是主考官背鍋,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南北考生在會試錄取時分別錄取,這樣一來,北方考生的壓力大減。林清估測了一下,他拚命多考幾次,過會試還是有希望的。

  至於後面的殿試,這個雖然不分南北,統一由皇帝錄取,可殿試只是排名,林清覺得,只要過了會試,哪怕最後殿試倒數第一也沒什麼,倒數第一也是進士,雖然是同進士,可沂州府從建國以來,總共就考了兩個進士,還都是兩個同進士,他就算是同進士,也足以排前三,也算得上光宗耀祖,在沂州府可以橫著行了,給他妹妹找個女婿,絕對是手到擒來。

  不過這都還是預估,真正的還是要實際去考,所以從他下定決心要參加科舉後,林清就拿出上輩子當高三班主任的勁頭,開始進入備考的複習。

  ……

  林清重新拿起旁邊的一摞卷子,開始看前幾年的縣試考題。

  每年縣試過後,縣令在定了名次後,就會把榜上有名的學子的卷子貼在縣衙外,讓眾位學子觀看,不僅起到督促後進的作用,更能體現縣令改卷的公平性。

  當然,這個規定也只在縣試中有,等府試、院試和以後的考試中,就不會在張貼了。

  林清當年還好奇為什麼只有縣試張貼試卷,以後就不張貼了,等到他一路考到舉人,就明白了,因為只有縣試的試卷才能張貼。

  縣試一般考三到四場,每場不外乎考四書文,試帖詩,五經文,換一句話說,就是考比較死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比較好打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好不好一眼能看出來,所以判分不會有太大的爭議性,排名也簡單,縣令為了顯示自己改卷的公平性,當然願意貼出來,可是等府試、院試和以後的考試,策論一添上,這就是各花入各眼了,這判分要想讓所有人都心悅誠服,那可就難了,當然就不可能貼出來了。

  不過也是由於這個原因,所以凡是縣試的試題,一般各個書齋都有賣,林清前些日子出去兜了一圈,就把近五年的縣試題都搜回來了。

  考前刷真題,在任何時候都是必要的!

  林清邊想著邊突然樂起來,好像自從他當了老師後,就和做題結下了生死孽緣,不由想起了當初剛入職時遇到的一件妙事:

  當年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實習期),學校領導要求剛入職的老師做自己學科近五年的高考題,他做到不會題,就拿著題去問備課組組長,組長接過題,連題都不審,看一眼,就呱呱的給他把思路,解題技巧,解題標準答案講解清楚明白,甚至告訴他,哪省哪一年還考過類似的題目,甚至告訴他這個考點在近十年中出現過幾次,每次有什麼變化。

  林清當時聽完頓感驚訝,感歎道:「組長你好厲害,這都能記得住!」

  組長神秘一笑,說:「你以後也能這樣。」

  林清當時搖搖頭,實話實說:「我記憶力肯定沒這麼好。」

  組長哈哈大笑,說:「這個壓根就不用記憶力。」

  林清以為組長在安慰他,就拿著試卷就走了。

  十年後,林清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全國高考卷物理部分,他才知道,組長真不是安慰他,當他把近十年高考物理部分做了不下二十遍,講了上百遍後。

  林清心道:我就是豬我也背下來了!!!!

  後來,林清接到教育局的調令後,第一反應不是我要陞官了,而是我以後再也不用天天做物理題了!

  可惜,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他確實再也不用天天做物理題了,穿越後,他改做古文言文題了!

  而且一輩子不夠,第二輩子還要繼續。

  林清看著試卷,安慰自己,起碼他現在算是文理兼修,終於不偏科了是不是。

  

 

  第二十七章

 

  剛到寅時, 正是伸手不見五指,西跨院卻燈火通明。

  王嫣仔細的將一件件考試用品小心的放進考籃, 對林清說:「二郎, 東西收拾好了。你過來看看。」

  林清點點頭,走過來,又將食物、筆墨紙硯、證明身份的文書, 還有禮房發的古代版的准考證仔細檢查一遍,說:「都齊了。」

  王嫣把考籃放好,對林清說:「現在剛是初春,早晨寒冷,我讓人準備了狐裘, 你帶上。」

  林清想到縣試是縣令親自在縣衙後院的考棚舉行,不是鄉試中在號房只許著單衣, 點點頭, 說:「嗯,我等會穿上,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王嫣臉色微紅,說:「妾身祝夫君旗開得勝。」

  林清笑著說:「你放心。」

  王嫣給林清披上狐裘, 林清提著考籃,兩人一起朝外院走去。

  走到外院, 就看到門口有一處光亮, 幾個人正等在那,林清定眼一看,居然是林父、李氏、林澤、林淑和小李氏。

  林清和王嫣趕忙走上前, 林清說:「爹娘,哥哥嫂子,妹妹,大冷的天的,你們出來幹什麼,不是說了不讓你們送麼。縣試就在咱家門口,隔了還不到幾條街,我去考完就回來。」

  林父幫林清把狐裘的帶子又繫了系,說:「我和你娘睡不著,就起來看看,等會去縣衙考試,好好聽大人怎麼吩咐,無論題會不會做,都不要太緊張,爹和娘不求你考的好不好。」

  李氏也過來,把手裡的暖爐塞給林清,又摸了摸林清的手,說:「手這麼涼,怎麼不帶個暖爐。」

  王嫣忙說:「是兒媳疏忽了。」

  「娘,不用帶暖爐的,等會帶的東西都要經過檢查,帶的東西越多,越麻煩。」林清搖搖頭說。

  「不能帶進去,就先拿著,等會進考棚之前讓下人收著就是了,要不這一路上多冷啊!」李氏心疼的說。

  林清想了想也是,點點頭,收下。

  李氏看了這才放心,又仔細看了看林清身上穿的,發現足夠厚實才放心下來。

  林清看著時間不早了,就對一家人說:「時間不早了,我去了,你們也快點回去歇歇,初春早晨天寒料峭,千萬別凍著。」

  林父點點頭,對林清說:「嗯,你去吧,讓澤兒送你進考棚。」

  「爹,就這麼近,真不用送。」林清忙說,他家離考棚還沒三里路。

  林澤過來拍拍林清的肩說:「行了,讓我去送吧,要不爹娘那不放心樣,還不親自跟去。」

  「那好,辛苦大哥了。」林清點點頭。

  「辛苦啥,我從小跟著爹爹走商,沒想到今天還能陪著人去考試,也算去見識見識。」林澤對於這第一次陪考,還是蠻興奮的。不過他沒想到,從此他開始成了專職陪考人員。

  林澤和林清一起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林管家也跟著,一起往縣衙趕去。

  遠遠的剛看到縣衙,就看到前面一片提著燈籠的人,林澤伸著頭往外看了看,驚訝的說:「這麼早就有這麼人?」

  「進場之前先要在縣衙的耳房搜身,要費不少時間,所以必須早來。」林清說道。

  「搜身,這麼冷的天,豈不凍的難受。」林澤抱著暖爐說。

  「這也是沒辦法,科舉一途不僅關乎著前途,還關乎著巨大的利益,就算一個秀才,也可以免一家四口的勞役,所以總有不少人鋌而走險,每年都能搜出不少夾帶。」林清歎了一口氣說。

  其實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只要和利益相掛鉤的開始,作弊簡直防不勝防,就像高考,從一開始的小紙條,到後來的高科技手段,所以凡是參加高考監考的,不是先培訓怎麼監考,而是先培訓怎麼識別作弊,林清還記得當年他第一次監高考時,在監考培訓時教育局特地給放的監考作弊紀錄片,看完紀錄片,一向從來是乖乖學生的林清,簡直三觀都顛覆了,他甚至好幾天,看誰誰都像作弊的。

  林澤想到這其中巨大的利益,點點頭,說:「我聽說舉人就可以免稅三百畝,甚至還可以免二十口的勞役,而進士可以免稅兩千畝,免全族的勞役,要是能靠作弊做上,簡直比那些販私鹽還暴利。」

  林清搖搖頭,說:「從鄉試開始,題量不但大而且難,要是肚子裡沒有真實水平,拿著書抄都過不了,何況那點夾帶,其實靠夾帶作弊不過是許多人想不勞而獲的妄想。」

  林清說完,看著前邊進場的人已經快進完了,就將手中的暖爐放到車裡,提起燈籠,對林澤說:「哥,我去了。」

  「好好考。」林澤拍拍林清的肩膀,給他打氣:「說不定你運氣好,可以正好碰上呢!」

  林清哂笑,他們家的人,一個個都拚命的安慰他,他是不是應該「努力」一點,等出了成績嚇嚇他們,林清有些惡趣味的想。

  林清提著燈籠,跟著前邊的最後一個人進入耳房,在衙役驗過文書,又看過禮房發的准考證,就開始對他搜身。

  林清主動脫下狐裘、外衣,對衙役說:「有勞了。」

  衙役本來就是從縣衙調來的,平時兼職捕快,對搜身倒是手熟,林清脫了外衣後,在林清身上拍了一遍,又在幾個容易藏夾層的地方翻了翻,就讓林清穿好了衣服,倒也沒太冷。衙役搜完了身又把林清的考籃檢查了一遍,這才放行。

  林清道了聲謝,提著考籃,進入縣衙後院。

  林清走後,剛剛搜過林清的衙役看後面沒人,就對旁邊的幾個衙役說:「剛才那位公子居然還對我道謝了?」

  旁邊的立刻跟著說:「是啊,我剛剛也聽見了,每年咱被調來做搜身的活,每次搜這些學子的身,一個個看我們彷彿我們幹了多有辱斯文的事似的,彷彿被我們搜身是對他們的一種侮辱,真是的,要不是縣令有命,誰來幹這樣的活,這些學子一個個還覺得自己身上多乾淨,還不是虱子跳蚤都有,每次我幹完,別管天多冷,我都得燒桶水洗澡。」

  「就是,不就覺得咱是皂吏是下九流麼,覺得他讀書人高人一等,我呸,什麼高貴,高貴還在那做夾帶,書本裡的禮義廉恥都不知道,還能高貴到哪裡去!」一個衙役不屑的說。

  「噤聲,小心禍從嘴出。」他旁邊的同來的連忙提醒,他知道同伴上年因為搜身曾被一個學子當著面罵過,心中有怒氣。

  這個衙役憤憤的閉嘴。

  旁邊的衙役連忙轉移話題,說:「不知道剛才那位客氣的學子是哪家的公子,老王頭,你剛剛查文書,可記得他是誰?」

  老王頭是縣裡的一個文書,本來就是掌管戶籍主簿的手下,所以才被調來確認文書是否是偽造。

  老王頭摸摸鬍子,說:「你們看看剛剛他的穿著,難道還猜不出他是哪家的?」

  「肯定是那幾個大戶人家,只不過倒不曾見過,所以猜不出具體是哪家,好了,老王頭你快說,別賣關子。」

  老王頭嘿嘿一笑,說:「就知道你們猜不出,人家是林家的小公子。」

  「林家?那個鹽商林家吧?」

  「不會吧,咱們沂州府數得著的那個林家,可他家不是鹽商嗎?怎麼會有人考科舉?」

  幾個衙役驚訝的議論紛紛。

  老王頭咳了咳,看到幾個人的注意力都過來,摸摸鬍子,裝的很有學問的樣子說:「人家怎麼就不能考科舉,你們忘了,當年太祖征戰南北的時候,曾有晉中商人傾全族之財力幫助太祖籌備軍資,後來太祖建國,可是特地下令准許商人子弟參加科舉,只不過這麼多年,極少有人能考的上罷了。」

  「再說」老王頭小聲說:「你們忘了太祖的真實出身麼?」

  眾人一驚,忙點點頭,曾有傳言太祖的母親本是商賈之女,後被送到大族做妾,所以太祖從小過的極為坎坷,等到黃袍加身後,第一件事就是滅了自己父族,這也是一直被人詬病的地方。

  不過這個事涉及到先帝,大家也只敢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很快有把話題轉了回了。

  「也不知這位公子能不能考中,咱沂州府,還從沒聽說過商賈之子來科考的。」

  「應該考不中吧,聽說商賈之家都是錦衣玉食,從小吃不得一點苦,怎麼可能受得了十年寒窗苦。」

  「那也不一定,既然這位林公子來考,就應該有些把握吧!」

  「說不定來試試呢?」

  「能來試就應該覺得差不多吧!」

  「覺得差不多的多的是,今天來的都覺得差不多來,可有幾個能考上的。」

  「可是那位公子看起來很有把握。」

  「誰知道是不是自我感覺良好,畢竟天天有僕人拍著馬屁。」

  「唉,我說你怎麼老是給我抬槓。」

  「誰跟你抬槓,我就是實話實說。」

  「好了!」老王頭揉著頭直接喊停,說:「你們倆在縣衙就天天吵,怎麼也吵不夠,等發案的時候你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人家有沒有考中。對了,要是那位林公子考中了,你們記得通知我。」

  「通知你幹嘛?」眾衙役奇怪的轉頭看著王老頭,沒聽說王老頭和林家有什麼關係。

  「一群笨蛋,當然是去趕著報喜,縣試雖然不會派衙役報喜,可林家是什麼,那是大鹽商,要是他家小公子真的過了,咱去說幾句吉利話,林老爺還能少了咱的喜錢,那樣的人家,隨手漏點,都夠咱吃喝一年的。」王老頭翹著山羊鬍說。

  眾人一聽,紛紛拜服。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第二十八章

 

  林清可不知道自己剛才道聲謝會引起後面的爭議, 他之所以道謝,是因為他曾經做過考務人員, 知道監考時做考務人員的辛苦, 那純粹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林清進了衙門的後院,就看到一個極大的科考棚,座北朝南, 最南有東西轅門,圈以木柵,有一大院,院北為正門,叫「龍門」, 龍門後為一大空地,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再北有三間大廳, 中間為過道, 考官坐西間,等會好面東點名。再北有很多簡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寫作。

  林清走到龍門後的空地,找了個地方站好, 等待考官,也就是縣令點名。

  黎明時, 院內糊紙燈牌紛紛亮起, 眾人頓時一靜,這是考官開始要點名了。

  果然,沒一會縣令就帶著一大幫人進入考棚, 林清知道這幫人應該是給擔保的廩生,瞇著眼看了看,發現給自己擔保的廩生來了,林清放下心來。

  很快,考官開始點名,在點名前,縣令先告知考試的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告訴大家考試流程,並說:「等會凡是被點到名字的學子,入中廳大堂接卷,然後高聲唱某廩生保,廩生確認後應聲唱廩生某保,如做保廩生對考生有疑時,本縣令立即查察或扣考,忘諸位莫要行替代之事!」

  眾人齊聲應:「謹遵教誨。」然後開始正式點名。

  林清聽叫到自己的名字,就進入中廳大堂先接了卷,然後立在大堂上,大聲說:「李廩生保」

  上面一位坐著的廩生站起來,藉著光認真看了看他,說:「某保。」

  旁邊一個文書點頭,記下記錄,林清捧著試卷出來,走到北面的考桌旁,按照自己「准考證」上的編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坐下後,林清將試卷放到桌子上,試卷和裡面的草紙是卷在一起,然後用紅繩綁在一起。

  林清先解開紅繩,把試卷理平,然後藉著微亮的光把試卷從頭到尾瀏覽一遍,發現這題他都從書上看過或者做過,頓時放下心來,把試卷用紙鎮壓好,裹了裹身上的狐裘,開始閉目養神。

  雖然只要拿到試卷就可以做題,可現在天還濛濛亮,就算旁邊亮起了燈,可視線還是大受影響,與其摸黑做,不如等天完全亮後再做,那時審題也更加清楚,不容易出錯。

  過了半個時辰,天大亮,林清睜開眼,活動活動手,從考籃子中拿出筆墨和硯台,磨好墨,翻出第一張試卷,開始在草紙上做題。

  縣試府試院試的試卷都是不糊名不謄抄的,所以卷面整潔,字跡的好壞占很大的因素,許多考生第一次考,急急的往上寫答案,即使答對了,有時也會因為字跡潦草,有塗改而不中。

  林清先把答案都在草紙上,檢查無誤後才慎重的拿起試卷,全部謄抄在試卷上,等一字不錯抄完,林清才鬆了一口氣。經過上一世變態的科舉,他終於做到連寫十張紙,一字不錯的境界。

  謄抄完,林清又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問題,就把試卷收拾好,拿起試卷交卷,縣試是可以提前交卷的。

  拿著試卷走到了最前邊,將試卷雙手呈到考官的案牘上,然後侍立一邊。

  縣試和別的考試不一樣,要三天連考三場,可是要想考後邊兩場,第一場必須過,第一場要是不過,後面兩場就沒必要也不允許考,所以第一場,都是立刻出成績。

  縣令拿起林清的試卷,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抬起頭看著林清,問了他幾個問題,林清回答後。縣令點點頭,在上面用硃砂畫了個圈,然後在後面寫了個「上」。

  林清知道這是過了,並且還是上等,放心下來,對縣令行禮後退下。

  出了考場,在外面看了看,就看到在旁邊茶棚下坐著的林澤,林清快步走上前,對林澤喊道:「哥。」

  「出來了」林澤趕忙起身,招呼林清過來坐,又給林清倒了杯熱茶,說:「來,先暖暖身子。」

  林清接過水,一口灌下,只覺一股暖氣從胃裡湧出,頓時四肢都熱了不少。

  林澤看著林清喝了水,本來還想問問林清考的什麼樣的,可想到林清出來的這麼早,只怕八成是不會做,話在舌頭裡一轉,就變成了:「既然考完了,就快點回家吧,爹和娘還有弟媳肯定急壞了。」

  林清放下茶杯,點點頭,說:「嗯,快點回去吧,回去我吃些東西,歇一歇,明天還要考第二場,這次縣令規定縣試考三場。」

  「奧,」林澤隨意站起來,剛要邁腳,突然頓住,轉頭對林清驚訝的說:「什麼,明天還要再考,那你過了?」

  林澤本來對這些考試是一竅不通,他甚至不知道縣試要考幾場,可剛剛他在茶棚等林清的時候,茶棚裡都是陪考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他也就把縣試流程聽了個八成懂,也知道只有第一場過了,才能考後面幾場。

  「嗯,而且是上等。」林清看著林澤笑著說。

  「上等,就是每場只有前邊大約十個才能得上等的那個。」林澤這下更驚訝了。

  林清點點頭說:「是啊,而且這次縣令還親自問了我問題,只要以後幾場也是上等,就能去角逐前十名和頭名。」

  縣令親自查問可不是縣試的必要流程。一般只有試題做的極好,可能得前十或者頭名的,縣令才會親自查問,因為頭名的是案首,可以直接越府試,成為童生,而前十名,在考府試的時候,要在第一排單獨考試,叫做「提坐堂號」,以示榮耀,所以為了保證前十名有真才實學,縣令一般親自查問。

  「真的?」林澤驚訝的說,隨即大喜,問道:「那也就是說你有可能過縣試。」

  「嗯」林清點點頭。

  「要是你這次能過縣試,再好好學學,過幾年考府試和院試,如果能過,咱家豈不是能出個秀才,秀才就能免四丁的勞役,咱家現在就四個男丁,那不是以後都不用每次出錢偷偷找人替勞役,省的上下打點。還怕人告發。」林澤搓搓手,滿臉興奮的說。

  林清扶額,很想晃晃他大哥,咱能別要求這麼低好不好!

  林澤一把拉起林清,說:「快,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爹娘。」

  林清直接被林澤塞進了馬車,一溜煙回到了林家。

  到了林家,林澤拉著林清直奔正院,一進門,林澤就興奮的說:「爹娘,弟弟第一場過了,還是上等。」

  林父和李氏從裡面走出來,就聽大兒子一陣吆喝,李氏一聽林清過了,頓時一陣歡喜,連忙把林清一把拉到旁邊椅子上坐下,攬著林清,高興的說:「老天爺保佑,居然過了,太好了,冷了吧,念珠,快給少爺端碗薑湯來。」然後就開始問林清冷不冷,考的累不累。

  林父比起李氏一聽到兒子過了,就別的什麼都不管了,他倒是聽到了大兒子剛才在後面還有一句,就問大兒子道:「上等是什麼,說考的好嗎?」

  林澤終於找到聽到自己話中重點的了,連忙走到他爹跟前,興奮的說:「弟弟這次第一場考了上等,我在茶棚裡聽人說,一般能有一場考上等的,剩下幾場只要沒有下等,就一定能過。」

  「你是說清兒有可能過縣試?」林父瞪大眼睛問道。

  「是啊,只要下面兩場也能考好,不過弟弟第一場能考這麼好,下面兩場也起碼能混著中等吧!我聽別人說三場的難度差不多。」林澤猜測道。

  林父頓時和林澤想到一塊去了,說道:「清兒才學了這一個月,就能過第一場,還可能過縣試,那要練上幾年,豈不是有可能過府試和院試!」

  「對啊,對啊,我都沒想到弟弟這麼有讀書天賦,以前弟弟小時候就讀書好,可是弟弟不想學,現在弟弟想學了,您說弟弟能不能中個秀才,咱家要是出個秀才,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林父頓時眼前一亮,他爹是流民,後來又干了私鹽販子,就算他現在鹽商,士農工商,商也是在最末位,也談不上光宗耀祖,可要是他兒子能有個功名,哪怕是秀才,別人一提起來,也會說是,就是那個##秀才家的,這絕對算是光宗耀祖,就算他爹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瞑目了。

  林澤看到他爹動了心,連忙把自己從茶棚了聽到的像倒豆子一樣,給他爹複述一遍,說到興奮處,還用手比劃兩下。

  林父聽的眼睛越來越亮,最後,一把拉過旁邊的林清,拍著林清的肩說:「兒子,好好考,咱家光宗耀祖就靠你了!」

  林清看他爹高興,正想說:您放心,我一定努力給您考個進士回來。

  結果他爹興奮的大手一揮,中氣十足的說:「兒子,只要你這輩子能考個秀才,九泉之下,爹也有臉見你爺爺了!」

  林清一噎,滿頭黑線。

  爹,咱的期望值能高點不,你這樣,我很有「壓力」啊!

  

 

  第二十九章

 

  第二日, 林清照例起了大早,洗漱完, 吃了早膳, 就在他哥林澤的陪伴下,接著去縣衙考第二場。

  相比於昨天的擁擠,今天的人就顯得稀疏了許多。

  反正早進去也是在露天裡挨凍, 點名得等到黎明,所以林清也不急,先呆在馬車裡等著最後一個進場。

  林澤掀開一條縫,看看外面進的怎麼樣了,說:「這第一場, 好像刷下了不少,昨天我看起碼得上千人, 今天好像剩了還不到一半。」

  「昨天是縣試的第一場, 也是科舉的第一場,凡事讀過書的,都可以報,所以雖然只是咱縣的, 人數也不會少,不過, 昨天那場只是相當於預篩選, 許多連四書都沒讀全,來不過是下場試試,所以今明兩天才算真正的考試。」林清抱著暖爐說。

  「那縣試一般會錄取多少?」看著進去的還有四百多, 林澤有些緊張的問。

  「五十」林清淡淡的說:「末場考完後,等考官將第二場第三場的考卷改完,就全數拆開彌封,統計成績,按排名順序發案,稱之『長案』。

  發案用圓式紅紙,取前五十名,從正中第一個寫起,依次將五十個名字寫成一個圓圈,當然也有寫兩圈的,內二十名,外三十名,第一名為內圈正中第一個,故第一名也叫『案首』。」

  「才取五十個?」林澤驚訝的說「這麼少?」

  「不少了」林清說「要知道,縣試咱一個縣就每年取五十,可府試,咱沂州府整府每年才不過百名,而院試,三年兩次,每次才錄取五十。」

  林澤聽了,本來對林清考秀才覺得還有可能的,這一聽,頓時感覺困難重重。

  林清好笑的看著他大哥患得患失,明明是他考科舉,可他大哥愣是能弄出一種他自己考科舉,林清陪考的感覺。

  不過林清看著外面排隊已經進的差不多了。也沒時間安慰他哥,匆匆說了一句:「哥,不早了,我去了。」

  林澤連忙收拾好心情,鼓勵的拍拍他,說:「盡力而為!」

  林清點點頭,提著籃子進了衙門。

  經過例行的搜身後,林清進入衙門後的空地。

  由於進場晚,所以沒過多久就到了黎明,很快,紙糊的牌燈重新亮起來,縣令又出現在西間大廳。

  這次縣令倒沒有囉嗦的說一堆,而是簡潔的說:「諸位學子都是經過初試的,本縣令也不再過多強調,本次考試和上次一樣,天明開考,太陽落山結束,可提前交卷。」

  縣令頓了一下接著說:「不過此次考試不再按照號牌做,而是按本官念名的順序,前十者,賜提『提坐堂號』,入座本令大堂,後面者,按順序,從東往西依次入座。聽明白了嗎?」按第一場的排名坐,這樣可以把水平差不多的排在一起,減少作弊的可能。

  「是」眾學子應聲道。

  縣令拿出一份名單,讀道:「沂州府府城,林清。」

  林清聽的一愣,反應過來連忙應道:「到。」

  然後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眼光中,連忙提著考籃,走上大廳。

  林清進了大廳,接了試卷,走到縣令下首,先行了一禮,起身說:「學生林清到。」

  縣令看了看林清,點了下頭,說:「入座。」

  林清拱手道:「是」,然後走到縣令對面的第一個桌子,放下試卷,坐下。

  坐下後,林清拿過試卷,一邊打開試卷,一邊偷偷的用眼睛瞄了瞄四周,看著考官的座位正在他前邊,嘴角抽了抽,幸虧他以前當過無數次監考考試,甚至高考都監過多次,對監考已經麻木了,要是換個學子來,還不緊張死。

  不過在第一桌也有第一桌的好處,那就是暖和,要知道考棚可沒有火盆,林清昨天裹著狐裘,還是凍的難受,畢竟寫字的時候手必須漏外面。

  可是在大廳裡,大廳可是有火盆的,畢竟不能讓縣令大人凍著,所以縣令大人旁邊放著兩個大火盆。林清一坐過來,頓時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林清感覺有點熱,就把外面狐裘披風脫下,搭在椅子背上,然後才解開紅繩,撫平試題,開始看題。

  林清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題,發現這題確實比昨天難不少,不過也沒什麼偏題,林清抬頭,看著大廳裡燈火通明,也就不用等天大亮了,就拿起草紙開始做題。

  縣令點完名,發完卷後,就回到座位,打算喝點茶,潤潤嗓子,剛才一次點了四百個考生的名,早已口乾舌燥。結果一低頭,就看到林清已經把試卷做到第三頁了,不由一愣,本來要端茶的手一頓。

  縣令也不端茶了,直接站起來,走到林清身邊,看到倒扣在桌子上幾張寫完的草紙,順手拿起來,看了起來。

  看完後,縣令暗暗點點頭,又把林清的草紙放回原處,也沒說什麼,就直接回到座位,開始喝茶。

  ………

  ##

  二月十二

  林父一大早就起來了,或者說他幾乎一夜沒睡,一起床,林父就喊林管家:「去看發案的人回來了嗎?」

  林管家瞅了瞅天色,說:「老爺,辰時才發案,現在離辰時還有一會。」

  林父搓搓手,說:「今兒時間怎麼過的這麼慢。」

  林管家心道:您自從知道小少爺提坐堂號考了兩場後,還坐在縣令老爺下首,就天天扒著手等著發案,怎麼可能不覺得時間慢。

  不過這話不能說,林管家還是勸道:「小少爺縣試兩場都提坐堂號,想來考中縣試是沒問題的,老爺您不用急。」

  「我怎麼可能不急。」林父一邊搓手一邊在正房急的轉圈,說:「這成績不出來,我心中不踏實。」

  林父轉了兩圈,就拉著林管家絮叨:「東子啊,你跟著我也二十多年了,你也知道我這輩子啊,也算出人頭地了,可唯獨有一點,我一直耿耿於懷,那就是士農工商,咱商排在最後面,咱老林家,祖上雖然沒得吃沒得喝,可那也是良民,是農,到我這輩,雖然我算有錢了,可怎麼,都繞不過一個商字,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愧對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如今,清兒眼瞅著能往士裡邁腿了,你說我這心裡,怎麼能不急啊,我這天天睡不好覺啊,一閉眼就夢到清兒考中了,再一閉眼,又夢到清兒沒考中,你說我這心裡,每天七上八下的,唉,你說,這後兩場怎麼就不能像第一場那樣,一考完就出結果?」

  林管家很想翻翻白眼,這他怎麼知道?

  林父又說:「東子啊,你說清兒這次能不能中啊?」

  又來了,林管家歎了一口氣,這是他家老爺第八十二次問了。

  這他哪知道啊!

  不過林管家還是耐心的說:「小少爺說應該沒問題。」

  林父又要接著絮叨,就看到林澤林清從外面走進來。

  林父連忙問:「怎麼樣,中了嗎?」

  林清一頭霧水的說:「爹爹,不是你派人去看發案了嗎?我才剛從西跨院來啊!」

  林父失望的轉過頭,又看向大兒子。

  林澤忙說:「我叫我身邊識字的小廝去看了,還沒回來。」

  「唉」林父歎了一口氣,接著去和林管家絮叨了。

  林澤看著林清,說:「你也夠沉的住氣的,我都派人去看了,你居然也不急,連個人都不派,我今早出去,看到很多考試的學習,天不亮就跑去等發案了。」

  「急什麼,反正最後肯定知道。」林清隨意說:「你和爹爹都派人了,我還派人幹什麼,再說,我不是過來了嗎,等會林管家兒子回來了,不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縣試。」林澤看著他爹急的跳牆和他弟悠閒的在旁邊坐著喝茶,歎氣道。

  過了一會,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身心,林父蹭的一下跳起來,急問道:「是不是報喜的來了!」

  林清放下茶杯,疑惑的說:「縣試不報喜啊,院試才有報喜的。」

  林清話剛落,就聽見外面門房一邊往裡跑一邊大聲吆喝:

  「老爺,老爺,少爺中了,少爺中了案首,報喜的來了。」

  林父和林澤一聽,二話不說就往外跑。

  林清愣了一下,自言自語道:「不對啊,縣試是發案,發案時旁邊敲鑼打鼓,眾人爭相觀案,哪有什麼報喜的,難道現在變了?」

  不過林清也趕緊跟上,去看看怎麼回事。

  結果一到前院,隔老遠,就聽到一個大嗓門的衙役說:「林老爺,剛才我們弟兄在衙門看到您家公子中了,想到縣試一般不用報喜,可您家公子中了案首,怎麼能沒個報喜的呢,於是我們弟兄就來充當個報喜的,告訴您這個好消息。」

  林清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好歹穩住,不由扶額。

  這報喜的,居然還有山寨的!

  

 

  第三十章(一更)

 

  林父可沒有林清那些心思, 在他看來,衙役別的都不去報喜, 就來給他兒子報喜, 那是因為他兒子得了頭名,金貴。

  尤其來的報喜的還是衙役,衙役是官府的, 更代表了一種官方,這可比自家僕人去看,回來報喜,要正式的多!

  林父頓時開心起來,對林管家大手一揮, 說:「快拿喜錢來,給這幾位差爺!」

  「來來, 快裡面請, 幾位辛苦了,親自跑來給小兒報喜,老夫在花廳備了些薄酒,還望各位差爺賞臉。」林父喜氣洋洋的說。

  幾位衙役收了林管家送來的紅封, 偷偷用手摸了摸,裡面硬硬的好幾塊, 就知道這是銀子, 並且還是銀錠,顛了顛,比他們一年的俸祿還多, 正心花怒放,又聽到林父說請客,雖然林父說是薄酒,可幾位衙役哪裡不知道人家是自謙,定然是上好的酒席,哪有不願意的理,忙說:「讓林老爺破費了!」

  林父擺擺手,說:「破費什麼,這樣的破費,老夫還想多來幾次。」說完開懷大笑!

  幾個衙役見林父高興,又收了林父的喜錢,頓時好話不要錢的往外說,引的林父更加高興。

  老王頭是跟著衙役一起來的,衙役是幾個年輕的小伙子,跑的快,他跟不上,等衙役們都收完紅封了,他才剛剛緊趕慢趕的進了門。

  看到林父和幾個衙役往裡走了,老王頭心中暗罵了一句「臭小子們,老子出了主意,也不知等等老子,居然敢獨吞。」

  不過,老王頭做了這麼多年的文書,可比這些只會打棍子皂吏見識多多了,眼珠子一轉,一個主意出來了。

  老王頭對著林父的背影叫了一聲:「林老爺!」

  林父轉過頭,看著這位撅著山羊鬍的老者,奇怪的問:「您是?」

  「老夫是衙門的一個文書,特來給林老爺道大喜。」老王頭拱手說。

  林父一聽,笑道:「您也是縣衙的,來給我兒過了縣試道喜,來,來,快請,正好我這裡備了薄酒,還請您來賞臉。」

  王老頭卻沒急著跟林父去吃喜宴,而是拱手說:「老夫來可不僅僅是恭喜林少爺過了縣試,更是恭喜林少爺連府試都過了,雙喜臨門,可喜可賀,大喜啊!」

  「府試?」林父疑惑的說:「我兒才剛剛考過縣試,還沒來的及考府試啊!」

  王老頭故作驚訝的說:「林老爺,您的公子是案首啊,難道您不知道,縣試的案首,可以不用考府試,就能直接考院試,要知道普通的學子要考過縣試、府試才能稱為童生,而令公子,由於是案首,現在就是童生了。」

  林父被這個消息驚呆了,磕磕巴巴的說:「你是說,我兒子不用考府試了,只要再考一個院試,就可以直接中秀才了?」

  「這是當然,要不怎麼說案首金貴,您想別的人都還要累死累活的去考府試,可令公子,直接跳過去。這不是雙喜臨門是什麼!」老王頭撫著鬍子說。

  「這是真的麼?」林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夫在衙門掌管文書二十多年,豈會信口開河!」老王頭傲然說。

  林父頓時有一種買了座銀山,一扒開卻是金山的驚喜!

  林父搓著手,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表達自己此時激動的心情了,正巧看著林清從裡院悠悠的走出來,立刻大聲對兒子說道:

  「清兒,快過來,這位老先生說你考了案首,就不用考府試了,可以直接去考院試,哈哈」

  「案首?」林清點點頭,說:「案首確實可以不用考府試,直接進學,成為童生。」

  其實科舉考試真正的流程是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對應秀才,舉人,貢士,進士。而縣試,府試,只是科舉前的預科,府試考試的內容其實和縣試差不多,或稍難一點,不過府試錄取人數少的多,所以才顯得難。不過對於每個縣的案首,一個縣都能考第一了,那考府試,只要不出現重大事件,那絕對是穩過,所以一般默認為縣案首可以不用考府試,就直接是童生,而非縣案首,必須是經過縣試府試,才能成為童生。

  不過只是不用考,而不是不能考,其實許多縣案首都會參加府試,再參加院試,因為縣試、府試、院試都是發案的,所以第一名都是案首,如果連中三個案首,就叫「小三元」,這是非常榮耀的。

  而與之相對的是大三元,大三元為連得鄉試解元、會試會元、殿試狀元者,可自科舉以來,每個朝代幾百年才出那麼幾個大三元,所以大三元,就算是許多自認為讀書本事超一流的學子,也沒多大的信心拿下,所以眾人更喜歡爭奪小三元,畢竟小三元要簡單的多。

  林清正想著,果然聽到老王頭撫著鬍子接著說:「不過令公子倒是應該去試試府試,畢竟要是府試令公子要再得了案首,如果院試也是,那可是小三元,可是你們林家一輩子的榮耀!」

  林父一聽立刻被吸引,忙問:「這話怎麼說?」

  老王頭立刻給林父解釋什麼是小三元,林父果然越聽雙眼越放光,最後,拉著老王頭的手,誠懇的說:「王老,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來來快裡面請,東子啊,快給王老封個大紅封。來,王老,辛苦您了,再來給我這粗人說道說道。」

  看著林父熱情的把老王頭扶進前廳,林清:…………

  這個他都知道啊,他就是還沒來的及說!

  不過看著他爹這麼高興,林清還是蠻開心的,他爹這段時間一直為了他妹妹難受的吃不下飯,如今能開心一些,他也放心一些。

  對於幾個衙役還有老王頭,林清也蠻感激的,雖然他們目的是為了討喜錢,可能讓他父母開懷一笑,做兒女的,心裡就只有感激的份了。

  林清召來小廝,讓他去給幾位衙役和那位老王頭再送個紅封,讓他們多陪林父樂呵樂呵。

  看完了林父這邊,林清又轉頭對林管家問:「娘那邊去人報喜了嗎?」

  林管家忙說:「回少爺的話,已經讓賤內去給夫人報喜了。」

  林清點點頭,林管家的夫人原來是他娘的陪房,遇到這種報喜討賞錢的事,當然得想著自己的媳婦。

  既然他娘知道了,林清又去找他哥,他哥剛才急沖沖的帶著小廝往門口跑,也不知幹什麼的。

  結果還沒走到門口,林清就聽到外面一陣鞭炮聲,連忙跑到門口一看,就看到他大哥正指揮著一排小廝在那裡放鞭炮。他大哥正親自抱著一個大篩子,裡面放了滿滿的銅板,在那裡撒錢。

  一排………一排…………一排……………撒錢…………撒錢………

  林清嘴角抽了抽,別人成親都沒這個架勢。

  林清連忙去拉拉他大哥,頂著震耳的鞭炮大聲說:「大哥,這會不會太顯眼了。」

  林清大哥林澤正笑的嘴都快咧到耳邊了,大聲說:「顯眼啥,要不是太急了,東街店裡的鞭炮就這些了,我還想給你放三天呢!」

  林澤又突然轉過身來,興奮的說:「咱要不要擺三天流水席啊,唉,對了,三天夠不夠?會不會太少了,要不六天,哈哈,你可是咱沂州府第一個中縣試案首的商家之子,哈哈,我是案首的哥哥。」

  林清扶額,哥,大哥,你是我親哥。

  你愛怎麼著怎麼著吧,反正林家以後是你的,你不怕敗家就敗吧,反正林家也不差這點錢。

  林清轉身回到內院,去看他娘。

  結果他還沒進內院,就聽見他娘的笑聲,還有他妹也興奮的跟著說什麼,居然還有他二嬸,他二嬸的大嗓門聽的最清楚。

  「清兒考案首啦,那豈不是縣裡的第一名。天哪,我侄子這麼厲害!大嫂,你以後可是要跟著享福的!淑兒,這下你還擔心什麼,你哥哥要是中了舉人,以後沂州府的才俊還不是排隊等著娶你!」

  「嬸子你慣會取笑我。」林淑害羞卻又心喜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林清聽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終於鬆了一口氣。

  …………

  連續幾天,林家都沉浸在林清中案首的喜悅中,一掃前些日子的愁苦。

  林淑也開始露出笑意,甚至開始打扮自己。

  林父李氏驚喜於兩個孩子的變化,身子骨也漸漸好了,也不再夜夜難眠。

  正當林家又開始重新煥發出生機,欣欣向榮時,一條消息迅速在沂州府讀書人中傳來,頓時如一個驚雷,將眾人驚了起來。

  「什麼,說我縣試作弊!」啪的一聲,一隻毛筆在林清手中被折斷。

  小廝戰戰兢兢的複述從外面聽到的消息,說:「外面傳您買通了縣令大人家的僕役,僕役透了題,您才中了案首。」

  「呵呵!倒是有趣」林清聽了,冷笑了一下,柿子撿軟的捏,這些人倒是會挑人。

  不過,和一個老師玩作弊,還是誣陷作弊。

  林清重新拿起一支筆,在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個字:

  作!

  

 

  第三十一章(二更)

 

  「清兒」林父和林澤急匆匆的趕來, 看到林清就焦急的喊道。

  林清放下筆,轉身道:「爹, 大哥。」

  林父一把拉住林清的手, 說:「清兒,別聽那些人胡說,爹爹相信你。這事爹爹來處理, 你放心。」

  林澤也在旁邊說:「弟弟,大哥親自陪你去考的,你肯定是憑自己本事去考的,可別聽那些人胡說,那些人是妒忌你, 想污蔑你才這樣說的,你可要沉住氣, 不要落了他們圈套, 這種事我和爹爹遇到多了。」

  林清聽了鼻子一酸,他爹他哥還是當他是小孩子,什麼事都打算為他出頭。

  林清拉著他爹他哥坐下,讓屋裡伺候的丫鬟小廝下去, 然後對他爹說:「爹爹,這事你不用管, 我會處理。」

  「清兒, 」林父一聽急了,說:「你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你要是去和他們對峙, 他們會把你繞進去,到時你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乖,這事交給爹爹來處理,保準這事很快平息下去。」

  林清暗歎,他爹爹不愧是做生意多年,爾虞我詐見多了,哪怕從來沒經過科考,可是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質。

  誣陷,越描只會越黑!

  「爹爹,你放心,我不會出去給他們對峙的,本來就沒有的事,說的越多只會越讓人找到攻擊的把柄,到時只能深陷其中。」林清說道。

  「不愧是我的兒子,一點就透。」林父自得的說:「這事你不用擔心,交給爹爹,我保證讓這個幕後黑手悔不當初。」

  「爹爹,不用了。」林清阻止道。

  林父擺擺手,說:「怎麼不用了,我怎麼能讓你受委屈,要是我不處理,他們還真當你是軟柿子,隨他們捏!」

  「爹爹,」林清笑著搖搖頭,說:「我說不讓您處理,不是想息事寧人,也不是懶得惹麻煩,而是,這事真不用處理,因為有人會處理,並且會非常認真的處理。」

  「誰?」林澤好奇的問。

  林清冷笑道:「當然是縣令大人,那個幕後黑手,大概想不到,他這流言,困的可不是我,而是咱的父母官老爺吧!」

  「這是怎麼回事?」林澤問道。

  林清淡淡的說:「自有科舉以來,就有作弊事件不斷發生,畢竟作弊背後有著極大的利益,因而歷朝歷代對科舉作弊事件處理的極嚴。前朝重文輕武,天下讀書風氣極重,因為眾人極力抬高讀書人的地位,所以前朝作弊尤甚從前,因此前朝高宗皇帝曾經下令:凡在鄉試及以上科舉中作弊者,連坐九族,在鄉試以下科舉中作弊者,革除功名,永不錄用。」

  「這麼狠!」林父和林澤一驚。

  林清搖搖頭說:「不狠,怎麼能杜絕作弊之風,不杜絕作弊之風,怎麼能保證科舉的公平,如果連國家唯一的選士都出現了信任危機,那是會動搖國之根本的,當皇帝的又怎麼能不急,怎麼能不狠!」

  林父想到別人的誣陷,恨恨的說:「這幕後之人心思這麼惡毒,居然想毀了你,我非得找出這個人,讓他知道我們林家不是吃素的!」

  「狠是狠,不過卻是個蠢的」林清譏諷道:「當初高宗下聖旨後,科舉確實為之一清,那幾年,由於檢查之嚴,堪稱科舉最公平的。

  可沒幾年,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作弊手段永遠是與時俱新的,想作弊的人開始不自己作弊了,開始找人幫忙,而這個人,就是考官,尤其是主考官,於是高宗十五年,出現的當時震驚前朝的會試洩題案。

  此事一出,天下皆驚,高宗皇帝大怒,此次主考的考官全部下獄,舉子被捕達上千人,幾乎全被處死或流放,後世稱為『乙未舞弊案』,此次事件後,高宗再次下令,凡考官者有故意洩題漏題等循私舞弊的,連坐九族,發配邊疆。無意漏題洩題的,考官剝奪官身,永不錄用。

  本朝科舉制度沿襲前朝,並無改動,所以這些律法仍然適用,如果按流言說的,我偷偷賄賂縣令大人的家僕,家僕洩題給我,那縣令大人這可算得上是無意洩題漏題,爹爹,你覺得現在誰的麻煩大了?」

  這簡直想都不用想,當然縣官老爺更急,畢竟他要面臨著丟官,並且削為平民,永不錄用。

  林父和林澤一聽頓時放下心來,有時候,天塌了,有個高個子的頂著,確實很安心!

  「這些人也夠蠢的,這種的流言都說的出來」林清譏諷道「也不知道這些年的書讀到狗肚子去了,這科考作弊是律法中明文規定連坐的幾條之一,居然都記不住,而律法是策論必考之一,也不知道這些人策論是怎麼考的。」

  林清突然頓住,這才想到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丫的,這縣試不考策論啊!

  別說縣試,就連府試都還考不到策論,只有院試,才剛開始考策論,還考的很簡單,只是按格式寫規範的策論,直到鄉試,策論才變成主要的考試內容,也成為篩選考生的重要條件之一。而等到會試,策論則成了大頭,至於殿試,皇帝只出一題,那就是策論!

  這些考生又不是像他這樣,考完舉人,再倒回來考縣試,所以策論已經做的溜熟,更是被鄉試逼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律法,明聖意,懂時政,運籌帷幄之中,策論信手而來」。

  這些人還連童生都不是,四書五經還不一定讀全,更別說鄉試策論才涉及的律法了!

  林清扶額,別人都是遇到了豬一樣的隊友,他這是遇到豬一樣的對手了?

  林清突然很想為自己的父母官老爺——縣令大人,掬一把同情淚。

  被這麼一群法盲碰瓷上,您今年還真是流年不利啊!

  您真的不是過年拜祖宗的時候心不誠?才遭此飛來橫禍!

  「清兒,」林父看林清突然沉默了,連忙緊張的問:「可有什麼不妥?」

  「沒有不妥」林清搖搖頭歎氣道:「只是覺得咱的縣令大人非常倒霉!」

  林父開始還沒覺得,可聽了林清一說,發現這縣令還真是倒霉!

  「那咱就這麼什麼都不做?」林父最後還是問道。

  林清搖搖頭說:「過幾天,是縣令大人為考中的學子舉辦的宴會,到時縣令大人必定有所表示,咱們做了也是多餘。」

  林父和林澤看到既然事情沒事,也打算離開,林父囑咐林清說:「這事瞞著你娘和你妹妹,別讓她們擔心。」

  林清點點頭,他娘和他妹妹剛心情好了兩天,這事確實還是不要讓她們知道的好,而且她們在後宅,一般消息也傳不到後面,讓她們知道,只能徒惹她們擔心。

  ………

  三日後,學子宴

  林清身著嶄新的青衫,手持白玉折扇,風度翩翩的出現在縣令大人的學子宴上,先向縣令大人行禮,然後自然的坐在縣令大人下首的第一位。

  縣令大人看著林清泰然自若,從容淡定的表現,不由點點頭,不愧是他選中的案首,無論氣度、學識,果然都是上上之選。

  在縣令大人眼裡,林清是心中無愧的表現,可在某個學子眼裡,林清就是太過囂張。

  尤其在得知林家居然因為林清得了縣試的案首,就在林府外擺了整整六天的流水席,更是又妒忌又不甘心,妒忌林清一出生就是巨富之子,從小吃喝不愁,而他卻不得不為生計奔波,更不甘心本來應該是他的案首,卻被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商賈的兒子得去。

  林清感受到身邊那個帶著赤裸裸惡意的目光,心中恍然大悟,他就說嘛,誰會這麼無聊,造謠生事,原來是縣試第二。

  嗯嗯,作為老二,他這個第一,確實有被恨的理由。

  林清懶得理他,就這個心態,再加上他幹的事,除非他本身確實有才,又背景硬,否則他這輩子就只能是白身了。

  就憑那幾句流言,縣令大人就能恨死他,被父母官恨著,呵呵,自求多福吧!

  看著時辰到了,縣令大人說了幾句鼓勵眾學子的話,就吩咐開宴,一時間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林清聽到開宴,就優雅的拿起一個勺子,小心的舀起桌子上的一個銀盞中的一個豆腐花,舀到眼前看了看,不愧是醉香樓的掌勺,用豆腐雕的花,都能這麼逼真。

  輕輕的放到嘴裡,入口即化,又滑又嫩,不愧是醉香樓的招牌菜。想到當初他第一次去醉香樓吃的氣候,還打算把這個掌勺挖到他家去的,可誰想到人家自己就是老闆,他只能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唉,這樣的廚子,不能到他林家,真是他林清的一大損失啊!

  林清正想著那個掌勺好像有個小徒弟,不知道把他挖來的可能性,就聽到他身邊的那個老二突然開口,關切的對林清說:「最近在下聽說很多關於林兄台不好的傳言,覺得有礙於兄台的清譽,兄台不如自辯一下,也好不讓自身聲譽受損。」

  林清:………

  挖著坑讓我跳還一臉真切的說為我好,真難為你了!

  

 

  第三十二章(一更)

 

  林清先把手中勺子放下, 從袖子中拿出一塊絲帕,擦了擦嘴, 把絲帕放回袖子, 才笑著問:「不知這位兄台叫什麼?」

  對面的人臉上一僵,他可不信,身為同科學子, 他又排在第二,林清會不認識他。只以為林清是心中高傲,看不起他,不過還是說道:「林賢弟,在下李懷。」

  「原來是李兄, 幸會。」林清點頭稱道。他還真不知道他叫什麼,誰叫他壓根連發案都沒親自去看, 而去看的僕人小廝, 看到了他得了案首,就忙著回來討喜錢了,又怎麼會注意他下邊是誰。

  李懷又舊事重提說:「我這幾日聽外面風言風語的,真是為林賢弟擔心壞了, 有心替林賢弟辯解兩句,可又怕不瞭解情況, 不如林賢弟自己趁學子宴給大家解釋幾句, 也好別在讓流言滿天飛,惹的大家對林賢弟有什麼誤會。」

  林清輕笑,淡淡的說:「流言, 在下怎麼沒聽說過什麼流言?」

  李懷一臉恍然大悟的說:「對了,賢弟是一直沒參加過文會吧?所以才不知道學子之間的一些消息,這怨為兄,一直沒聽說過林賢弟大名,所以也沒有給林賢弟帖子。」

  「文會?」林清右手拿著白玉折扇,用扇背輕拍左手。

  「不過是在下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組成的,平日討論些學問,在下不才,添為會長。」李懷嘴上說的客氣,神情卻很是自得,顯然對自己能做會長,很是驕傲。

  林清聽了點點頭,看來這應該是縣裡成績比較好學子的一個小圈子,這個李懷應該是圈子裡功課最好的,平日很受追捧。

  李懷看著林清點頭,還以為林清也想加入,就表現有些難為的說:「按理說林賢弟你中了案首,也應該讓你加入的,可你也知道,這些日子,外面一直傳言,你這個案首,來的有些不大正當,所以會裡有些人,對林賢弟,還是心存疑慮,為兄也不敢給賢弟入會的名額,不過,要是賢弟能自證清白。為兄一定說服文會裡的其他人,讓林賢弟入會。」

  李懷看著林清,他的文會是整個縣最有名的,裡面功課好的也最多,許多學子都想加入,他以前沒聽說林清,知道林清應該沒加入任何圈子,如今林清一舉成名,想必很期待得到眾人的認可。

  李懷正等著林清開口,打算端端架子,卻不想聽到林清驚訝的說:

  「李兄,抱歉,我想你可能誤會了,在下並沒有想加入你那個什麼文會的想法。」

  接著他聽到林清咕噥一聲:「我一個童生,吃飽了撐的加入一個連會長都還是白身的文會幹什麼。」

  「你說什麼!」李懷瞪著眼問道。

  林清捂了一下嘴,好像剛才不小心失言,解釋說:「不好意思,李兄。我這人為人比較直,不大會說話,我是覺得,你一個連府試都沒過,連童生都算不上,就能當你那個什麼會的會長,可見你那個會也不怎麼樣,我覺得你還是把你那個會散了算了,老老實實多讀著書,說不定府試還能考好一些,混個童生,我以一個過來的人告訴你,心思太雜,可是會影響學業的。」

  李懷聽著林清明面勸導,實則譏諷的話,只覺一股怒氣從胸中上翻,口不擇言的吼道:「你一個作弊得來的案首,有什麼資格嘲笑我。」

  此話一出,觥籌交錯,熱鬧非凡的學子宴頓時一靜。

  坐在主位上的縣令大人皺皺眉,還是發話道:「何事爭執?」

  林清還沒開口,李懷就搶先說:「回大人話,學生最近聽聞一些關於林案首縣試作弊的事,就勸林案首能將前因後果交代清楚,也好給在坐的諸位一個交代,可不想林案首不但不以為意,反而對學生多加譏諷,學生氣不過,才一時大聲了些,驚擾了大人和各位同科。」

  眾人一時轉頭看向林清。

  縣令大人對林清問道:「他說的可是屬實?」

  林清這才說道:「李兄確實剛才告訴學生有關於流言的問題,不過學生身正不怕影子斜,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困擾,不過李兄卻一直非常『熱心』讓學生解釋,學生感激他的熱心,就勸他不要理會流言,把心思放在學業上,省得影響府試。」

  「噗嗤」一聲輕笑從李懷的另一邊傳來,林清往那邊瞅了一眼,看座的位置,應該是此次縣試的第三。可惜林清也不認識。

  結果那位不但大庭廣眾下笑出聲來,居然還插嘴道:「李懷,你自己沒考過人家,就覺得人家縣試作弊,讓人家解釋,你多大的臉,憑什麼讓人家解釋。還有,那作弊的傳言,不會是你自己傳出的吧!」

  「江炳,你別血口噴人。」李懷氣的臉色漲紅的說,不過卻也只是敢反駁了一句。

  「我血口噴人,在縣學裡,誰不知道你李懷平日裡最妒賢嫉能,誰考的比你好,你就在別人背後說別人壞話。」江炳悠悠的說。

  林清一聽,感情這李懷天生就是小心眼啊,不過這縣試可不是自己學堂裡的考試,可不是能讓你隨便在背後拿著說的。不過這江炳能在縣令大人沒有問話的情況下就插嘴,顯然是個有背景的,想到對方姓江,林清手中的扇子一頓,這傢伙不會是沂州府知府家的公子吧!

  李懷被江炳戳了短處,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偏偏江炳背景深厚,他又不敢懟,險些憋出內傷,轉頭看著林清,卻發現林清在悠閒的看戲,頓時一腔怒火都轉移到林清身上,懟林清道:「所謂空穴來風,無風不起浪,既然別人都說你這案首來路不正,難道不說明問題嗎?」

  「都說?」林清一臉驚訝的看著李懷,說「我只聽你一個人說過,難道還有別人說?誰啊?」

  李懷一噎,然後不甘的轉移話題說:「難道別人說的,你買通縣令大人家的家僕,讓他給你透漏試題,不是真的。要不是真的,你為什麼不敢說?」

  「哈哈哈哈哈」江炳在一邊用筷子敲著碗大笑。

  「你笑什麼?」李懷皺著眉說,語氣卻弱了三分。

  江炳挑眉說:「我笑有人出身不好,眼皮子淺,不但眼皮子淺,還沒見識,朝廷曾有規定,從小到縣試,大到會試,一旦確定了考官,從出題起,考官就要被上級派來的教官監視,並且考官從出題到發榜,不得再私自回家。

  縣令大人從被定下考官的一刻起,就被我爹還有學政派的教官看住,吃住縣衙,林家怎麼可能去買通縣令大人的家僕,就算買通了,也沒用啊!」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眾人雖然都經過科考,可畢竟只是自己被搜身,只知道怎麼防學子作弊,卻不大清楚對於考官,就算林清,他上輩子也只是考試,所以對古代主考官具體如何防洩題,也不大清楚。也只有江炳這樣的,父親做知府,參與監考,或者主管監考的才知道。

  不過想到現代的高考保密制度,林清點點頭,看來古代科舉保密也有相通的地方。

  林清偷偷看了一眼江炳,一開始他還以為江炳和李懷有什麼過節,才懟李懷,順手幫他一下,可如今看來,江炳應該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澄清流言。

  林清抬頭看了眼縣令大人,看來,他們縣令大人應該是知府大人的人。

  李懷頓時啞了,他只是看著林清奪了本該屬於他的案首,心有不甘,才想像以前在學堂那樣,偷偷在背後放些流言,畢竟作弊這種事,壓根就是無法自證清白,就算不能扳倒林清,也能噁心噁心他,出一口惡氣。可誰知這縣試裡面還有這些道道,不但沒噁心著林清,反而差點把他繞進去。

  李懷正要說些自己誤信流言等等,給自己開脫,卻聽到上首的縣令大人說:「身為讀書人,明辨是非是第一要務,如果天天人云亦云,那就是枉讀聖賢書。」

  李懷臉色一白,這縣令大人是說他呢!

  縣令大人話剛落,江炳就大聲接道:「縣令大人說的是,我爹也從小教導我,讀書明理,要是連理都不知道,這書也不用讀了,就李懷這樣的,連最基本的明理都不會,還讀書幹什麼,這樣的人就算考,我爹也不會錄取。省得給我爹丟人。」

  李懷一聽,本來蒼白的臉立刻變得煞白,身子更是搖搖欲墜,又看到旁邊林清不屑的眼神,頓時眼前一黑,往旁邊倒下,在倒下的一刻,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江炳的爹,江知府,一府之主,正是府試的主考官!

  他,這輩子,都過不了府試了!

  他,完了!

  

 

  第三十三章(二更)

 

  縣令大人的隨從快速過來, 把暈倒在地李懷拖走,甚至還把李懷坐的席位撤了。

  眾人看著心中一凜, 李懷暈倒被扶出去, 這個正常,可席位被撤,這寓意可就大了。

  這是直接把李懷踢出學子宴了。

  難不成這流言真是李懷放的, 要不然為什麼撤他的席位,眾人紛紛心中猜測。

  縣令大人看到現場有些冷場,就打算說幾句話回緩一下氣氛。

  「本官雖然只是監考了縣試,可也算爾等的座師,爾等要有學業方面問題, 也可以提出,本官會盡力解答。」縣令大人說道。

  身為府城駐地的縣令, 他可和別的偏遠地區的舉人縣令不同, 他是正了八經的兩榜進士,雖然只是同進士,可教導一下這些連童生都不是的學子,絕對是給他們臉面。

  眾人一聽, 頓時興奮起來,都躍躍欲試, 希望能得到縣令大人的賞識, 當然要是能拜入縣令大人門下,那就更好了。

  縣令大人看了林清一眼,說:「你是案首, 那就從你開始吧!」

  林清想了一下,起身躬身行禮,說:「縣令大人,學生想問一下,府試和院試的時間。」

  鄉試和會試的時間都是固定的,除非朝廷出現重大變動或者加恩科,否則絕對是不能變的,可府試和院試卻是地方決定的,雖然府試每年一次,院試三年兩次,可具體時間卻常常變化。

  縣令知道林清既然縣試拔了案首,那學問肯定到了,必然一鼓作氣,把府試和院試考出來,就說道:「府試是四月十日,過幾日知府大人就會向各縣統一發佈告,不過今年知府大人避嫌不做主考官,會由府裡別的大人做考官,至於院試,三年兩次,今年正好是科試,不過院試是提督學政大人一人主持,從濟南府開始,到咱沂州府,正好也是四月,府學已經得到消息,定於四月十二。」

  「那今年的府試和院試沂州府正好撞在了一起?」林清問道。

  縣令大人點點頭,說:「正是如此。」

  看著林清有些猶豫,縣令大人說:「本官建議你還是考府試,雖然案首不用考府試,可你剛過縣試,院試需要加策論和雜文,而府試,試題內容和縣試類似,只是稍微難一些,憑你的學識,再中個案首不難。

  而下一場院試是歲科,正好隔一年,這一年多的時間,你可以去府學研習策論和雜文,必定過院試更有把握,說不定,咱縣又可以出一個小三元。」

  林清知道縣令大人這麼說是為他好,可如果他這次不考院試,那隔一年,就是後年才能考院試,可明年就是鄉試的時間,如果今年他不考,這鄉試就得再推三年,那到時就耗的時間太多了。

  於是林清拱手道:「學生願意考院試。還望大人到時幫忙出文書。」

  縣令大人看著林清,搖搖頭說:「你這麼急著考院試,只怕會適得其反。再說,你不願中個小三元?你要是考了院試,可就再也沒機會了。」

  林清說道:「學生意已決。」

  縣令無奈,說:「隨你吧」然後讓左右拿來筆墨紙硯,寫了一份文書,然後用印,遞給林清。

  林清雙手接過,拜謝,然後退回席位坐下。

  縣令不再看林清,心中卻暗歎:是個好苗子,可惜太急功近利了些。然後又開始問下一個。

  林清將文書小心的折好,放在懷裡,縣試案首雖然默認可以不用考府試,可要直接參加院試,還是得有縣令大人的文書,大體就是這個學子非常優秀了,可以夠著考院試的水平了。

  ………………

  「什麼,你不考府試,直接去考院試?」林父驚訝的說。

  林清回到家,把他準備直接越過府試考院試的消息一說,誰知卻遭到了家裡幾個人的一直反對。

  「對,今年的府試和院試正好撞到了一起,所以我打算考院試。」林清說,把府試和院試的時間和林父林澤解釋了一下。

  「可是,院試要比府試難的多,我聽人家說,許多府試過了的,考好幾次院試都過不了,許多童生之所以成不了秀才,就是卡在院士上,聽說院試的內容和縣試府試不大一樣,好像加了許多別的。是,是……」林澤插嘴道。

  林澤以前從來不知道科舉有這麼多道道,可自從他弟弟開始科考後,林澤對科考的關注瞬間提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所以對科考的瞭解自然有所增加,當然,有一些比較專業的問題上,還是有些欠缺。

  「是策論和雜文。加了這兩樣。」林清給他哥補上。

  「對,就是這兩樣」林澤立刻點點頭,說:「我聽人說這兩樣可難了,許多童生在府學學好多年都過不了。」

  「哥哥,這個你放心,府試只是考最簡單的策論和雜文,並不是很難。」林清心裡默默說,比起鄉試,那簡直就是個入門級。

  林澤看到林清好像很有把握,就問道:「那你覺得你能過院試?我可聽說考試要一鼓作氣,要是遇挫可不好,很容易沒了銳氣。」

  「院試」林清堅定的吐出兩個字「必過!」

  林澤不再反對,自從陪弟弟考試後,他就對弟弟有一種盲目的自信,既然弟弟能過,那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看到林澤不反對了,林清轉頭看著他爹,說 :「爹爹,要是這次我考府試,院試三年兩次,那只能後年才考院試,而明年的鄉試我就不能參加了,只能推下一次鄉試,這樣就會浪費三年。」

  林父一聽鄉試,頓時有些動搖。不過還是說:「能考上鄉試的都是舉人老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麼難,你能考上嗎?還不如多等幾年,更有把握。」

  林清暗暗翻白眼,要是舉人就是文曲星下凡,那天上得有多少文曲星才夠!

  「就因為鄉試難考,所以更應該多留些時日多考幾次。爹,我今年都十六了,如果今年考府試,後年考院試,再過兩年考鄉試,您算算我到時多大了,我還能再考幾年?爹爹您今年都四十多了,您難道不想親眼看到兒子中舉人,甚至中進士?」

  「想」林父狠狠的點點頭。

  「所以,今年考院試是最好的選擇。」林清總結道。

  「可是,可是」林父很難為的看著林清。

  「爹,您有什麼事直說,兒子和您又不是外人。」林清說。

  林父有些失落的說:「那你不考府試,不就得不了小三元了。我前些日子剛去祠堂給你爺爺上香,說你可能能中小三元的。」

  林清扶額,簡直想給他爹跪了,他都忙著為考舉人安排流程了,他爹還在糾結秀才的小三元問題。

  小三元再好,它也是個秀才,舉人,才是實打實的官身功名!

  就像小學奧數全國冠軍,它就算再好聽,高考也不加分,大學也不認啊!

  咱能不能把眼光放實際點,我的親爹!

  林清拉過林父,開始給他扒著手指頭算賬:「爹,要是我現在考過了院試,我就是秀才,秀才可以免四口丁役,咱家你、我、大哥和小小,從此以後就不用找男丁替勞役了,也不用賄賂管勞役的官吏了,可要是我考府試,那就得兩年後,才能免。

  而且,要是我今年考院試,明年考鄉試,僥倖中了,那身為舉人,我可以免稅三百畝,還可以免二十丁的勞役,那到時,咱林家整族的勞役就都免了,可要是晚三年考鄉試,您算算,這要虧多少?」

  林父從小算賬到大,這心算能力槓槓的,連算盤都不用,心中一過,就能算個差不多。

  林父頓時更猶豫了。

  林清再接再厲,說:「爹爹,我要是明年中了舉,後年就可以參加會試,要是再僥倖中了,過了殿試就是進士,進士可以免稅兩千畝,還可以直接免全族的勞役,那以後您無論生多少孫子,都不用服勞役,也不用交各種人頭稅,您算算這是多少?而且一旦考中進士,就可以做官,爹爹,您難道不想有個做官的兒子?」

  提到孫子和當官,林父直接猶豫的搖搖欲墜了。

  林清趁此問:「爹爹,您現在是不是覺得我今年考院試好?」

  林父晃晃有些暈的頭,說:「其實,我還是覺得你考府試更穩妥一些,舉人和進士你也說僥倖,我這心裡還是不踏實。

  再說,我真的覺得小三元不錯,你能給爹考個小三元,爹就這輩子無憾了」林父想起老王頭說的小三元的榮耀,期望的看著林清。

  林清看著林父灼灼的目光,頓時有些頭疼:

  我咋還沒把你忽悠過去呢!

  

 

  第三十四章

 

  林清最後把他爹丟給了他娘, 他娘一向無條件支持他的任何決定,而他娘, 用了一晚上枕頭風, 輕鬆搞定他爹。

  林清:………

  果然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於是,林清立馬進去院試的備考中。

  如果說縣試和府試是一個考試等級, 只是錄取比例不同,而院試則是更高一層,它是科舉的第一個正式考試,更是成為秀才,踏入士族的第一個關卡。

  所以雖然人們經常把縣試府試院試連在一起, 但院試考試的難度絕對比前面的難得多,無怪許多童生一輩子一輩子卡在院試上, 成為別人口中的「老童生」。

  而院試之所以難, 就是因為它在縣試、府試的基礎上,加了雜文和策論。

  雜文,並不是雜亂無章的文,而恰恰相反, 雜文指的是各種公文,有著非常嚴格的公文格式。

  院試一旦過了, 就是秀才, 而秀才,作為最底層的士族,已經可以進入縣衙等做個文書或者混的好弄個主簿當當, 所以會撰寫公文是其基本的素質要求。

  這也是為什麼打官司一般找秀才寫狀紙,因為不到秀才,不過院試,根本就接觸不到雜文,連狀紙的格式都不知道,又談何會寫!

  至於策論,也是如此,身為秀才,就已經是讀書人,而讀書人,又豈可以不知道朝廷大事,對其有一定的見解。

  秀才不出門,盡知天下事,不是隨便說說,而是必須知道,不知道就寫不出策論,就過不了院試,就不可能成為秀才,更不要說後面的鄉試。

  所以林清一確定了要考院試,就開始狠刷雜文和策論。

  考過院試的都知道,得雜文策論者,得院試!

  …………

  四月十二   沂州府院試

  寅時,林府

  「清兒,你不要帶些東西嗎?」林父緊張的圍著林清提提轉。

  林清搖搖頭,把考引仔細放在懷裡的內兜裡,這可是准考證,可不能丟了。

  林清放完了考引,才對林父說:「爹,院試不同於前面的考試,院試除考引,別的一律不許帶,就連筆墨紙硯,都是官府提供。」

  「奧,原來是這樣」林父聽了點點頭,又問道:「那你這次要考幾場,考到什麼時候,家裡要不要準備什麼?」

  「院試,分帖經、雜文、策論三場,分別考記誦、辭章和政見時務,頭兩場各考一天,第三場策論需考兩天,每場間隔一天,至於家裡,倒是不用準備什麼,您要是不放心,去把蘇大夫請家裡吧,萬一我考試時不小心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好不亂了手腳。」林清想了想說。

  「呸呸呸,說什麼不吉利的」李氏直接把林父擠開,對兒子說:「兒啊,你放心的去考,娘在家給你準備好熱水,好吃的,蘇大夫也給你請回來,你放心。」

  果然還是他娘比較靠譜,林清笑著對他娘說:「娘,有您在,我放心。」

  林父不甘被擠在後面,伸頭說:「那一場要考一天,要不要府裡去送飯?」

  「不用的,爹,第一場,第二場的午飯,會由府衙直接送去,您不用送,學政為了防止作弊,是不會讓任何東西被送進考棚的。就連第三場的被子,也只能是考棚的。」林清說。

  林父這才作罷。

  林清吃完飯,看時間不早了,就和林澤一起做馬車去了院試的考棚,至於躍躍欲試想要陪考的林父,直接被李氏拽回了正院。

  李氏表示:兒子去考試,你一個當爹瞎摻乎什麼,跟著去不是讓兒子緊張麼!

  林澤和林清坐著馬車往府學趕,不同於縣試的考棚在縣衙,院試的考棚是在府學內,是標準的號房。不過好在離林清的家也不算太遠,一刻鐘就可以趕到。

  還沒到府學,遠遠的就看著黑壓壓的一片人,林澤唬了一跳,驚訝的說:「這個怎麼這麼多人,比縣試還多?」

  林清掀起馬車的簾子看了看,說「縣試只是一縣的啟蒙學子,而院試卻是沂州府兗州府徐州府三府一起,而且縣試的學子一般只要兩三次考不過,就會覺得沒有讀書天分,直接放棄了,但來考院試的,前面已經考過縣試和府試了,只差一腳就邁進秀才了,哪怕五六次不過,很多人也不放棄,所以歷年積累下來,怎麼可能不多,你看看旁邊那個老大爺,比我爹還大,還在考。」

  林澤轉頭看了看,果然看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正在兒孫的服侍下,等著考試,不由感歎到:「怪不得人家都說老童生,老童生。」

  「不過,怎麼是三個府,不是咱沂州府?」林澤問道。

  「府試才是一個府的考試,而院試,其實是一個區域,咱沂州府和兗州府徐州府是一片,每次院試,在三府之間輪著,上次是徐州府,這次是沂州府,下次就是兗州府,這也是為什麼我想這次考的一個原因,畢竟這次院試在家門口,要是等下次,就要去兗州府考,那樣就遠了。」

  正說著,卯時一刻到了,府學的大門開了。

  數千名童生趕忙聚攏到府學門口,開始在衙役的安排下排隊,打算依次接受初查,進入府學。

  林清也跳下車,摸了摸懷裡的考引,對林澤揮揮手,說:「哥,我去了。」

  林澤對林清握了握拳頭,說「盡力而為。」

  「知道了」林清邊說著,邊走到隊伍後面跟著排隊。

  在四名執燈小童的帶領下分別進入四個考區,又在門口再次接受軍士的搜身檢查後,方才最後進入考棚,按考引尋到自己的號房。

  林清進入號房後,外面的軍士關門落鎖。

  林清打量了一下號房,看著這不足三平米的號房,歎了口氣:從這一場開始,以後的科考,就要在號房進行了。

  伸手摸了摸椅子和桌子,發現雖然看著挺舊的,卻沒有多少灰,看來在之前有人專門打掃過了,林清放下心來,坐在椅子上,等著監考官發試卷。

  院試的監考官,是學政,全稱提督學政,主管一省教育科舉,簡稱學政,俗稱學台,是由朝廷委派到各省主持院試,歲科兩試,並督察各地學官和生員的官員。學政由翰林院或進士出身的官員擔任。

  林清腦中過了一遍主考官的信息,不由感歎:這古代能做主考官的,果然本身都是硬點子!

  沒一會,外面漸漸亮起來,林清從桌前的小窗口,看見幾個官員帶著幾個手捧試卷的軍士,一個號房一個號房的往裡遞試卷。

  到了林清的號房,一個官員拿著綁了紅繩的考卷,從小窗戶中遞進來,林清趕忙起身,雙手接過,並躬身行了一禮。

  官員點點頭,帶著軍士去發下一個。

  林清拿到試卷後,就把試卷小心放到桌子上,然後坐下,拆開紅線,把試卷展平,開始看題。

  第一場是帖經,要求通三經以上,通五經者為上上,《孝經》和《論語》為必選;大經的《禮記》《左傳》可選一,也可都選。中經的《詩經》《周禮》和《儀禮》可選一經或二經。小經的《易經》、《尚書》、《公羊傳》和《轂梁傳》可選一經,按指定段落默寫。

  林清從頭到尾仔細的看了一遍,鬆了一口氣,雖然這個學政出的題量有些大,但卻沒有什麼偏題怪題,比起他上一世的那個變態學政好多了。

  林清看完試卷,就把試卷平放到回桌子上,揉了揉眼,現在外面,號房裡的窗戶又有些小,看的有些費眼。

  而且為了控制統一考試時間,現在還沒有發筆墨紙硯,就算想做也沒法做。

  於是林清將試卷放在桌子的一邊,打算先閉目養神一會,等會好更有精力做題。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天完全大亮,林清才聽到窗口有敲窗聲,睜開眼一看,一個軍士把一個考籃遞進來。林清連忙接過,行禮道謝。

  拿到了考籃,林清立刻打開,看了看,裡面是筆墨、硯台和草紙。

  林清先把硯台和墨拿出來,研好墨,這才拿起草紙,開始做試卷。

  林清先做《詩經》和《論語》部分,這部分是必做題,也是最好做的部分。

  做完了必做題,林清就開始看《禮記》和《左傳》,這個雖然可以二選一,可是要想取得好名次,就必須得全做,所以其實也算是必做題。

  再下面就是中經的《詩經》《周禮》和《儀禮》,可選一經或二經,林清為了保險,選了《詩經》和《周禮》,這兩本他背的更熟些。

  最後就是小經,林清選了《尚書》,按照題目要求熟練的默寫了要求的那一段。

  都做完後,林清鬆了一口氣,看了看天時,快到中午了,打算趁著午飯前,把草紙上的答案再檢查修正兩遍,這樣就可以把下午的時間都用來謄抄。

  院試監考的是學政,是兩榜進士,對試卷要求可是比縣試府試嚴多了,只要有一點塗抹的痕跡,名次就會下好幾個,要是因為謄抄扣了分,林清可哭都沒地方哭。

  林清仔細的把草紙從頭到尾檢查了兩遍,發現沒有任何錯誤,才鬆了一口氣,把試卷和草紙小心收起來,放到考籃,以防等會吃飯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油污。

  收好試卷後,林清從小窗戶裡往外看了看上面的太陽,正好正午,嗯,看來等下就應該有人來送飯了。

  想著上一世院試他吃到的干餅,林清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雖然不是很好吃,可做了一上午的題,真的好餓啊,就是不知道這次是什麼,希望能好吃一點。

  沒過一會,果然有一個軍士提了一個大食盒在外面從窗台外往裡塞,林清趕忙起身接住,看著這個勉強能塞進來的大食盒,林清愣了愣,這午飯的量,好像有點大啊,難道是學政體恤,怕他們考試餓著?

  林清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好奇的打開一看,直接愣住了。

  食盒裡面,左邊放了三張單層大圓煎餅,右邊放了三根蔥。

  林清腦中裡突然冒出幾個字:

  煎、餅、卷、大、蔥!

  林清:…………

  呵呵,他們沂州府院試的伙食,果然清麗脫俗的毫不做作!

  可是,醬呢?

  

 

  第三十五章(一更)

 

  蔥, 發汗解表,祛風散寒。

  煎餅, 口感筋道, 耐饑抗餓。

  煎餅卷大蔥,鮮香開胃,便於貯存。

  可是, 這醬呢?

  煎餅卷大蔥不蘸醬,這考官就不覺得少了點什麼?

  林清正想著,就見又有一個軍士伸手遞了一個碗進來,然後用壺給他倒了碗水,並說:「大人囑托, 各位學子小心用餐,莫要不小心沾污考卷。」

  林清忙應道:「是」

  軍士點點頭, 然後給下一個號房送碗和水。

  林清把這碗水端飯面前, 喝了一口,心道:

  看來不用等醬了,考官大人肯定不會讓這種有可能弄髒考卷的東西出現在學子號房的。

  林清拿起一張煎餅,打算把它折疊了一下, 捲個煎餅,突然手一頓。

  看著這薄薄的一張煎餅, 林清突然明白為什麼考官要讓吃煎餅了, 這煎餅絕對是防止食物夾帶的利器。

  每次科考由考棚提供食物時,考官都要面臨一個問題,就是食物夾帶。

  因為要想提供食物, 就得有人做食物,而考官監考又不可能自帶一隊廚娘,所以食物一般由當地縣衙或府衙提供,而這樣一來,食物夾帶就成了科考另一個可行的作弊手段。

  而許多考官為了防止食物夾帶,用的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把食物弄碎,就像上一世林清考試時就是這樣,雖然是干餅,其實卻是碎餅,每塊餅切成手指肚大小的方塊,一人一碗,省得裡面不小心放個紙條。

  而現在,林清把一張煎餅拿起來,對著陽光一看,由於煎餅很薄,別說在裡面塞紙團,連整個餅都是透的,有什麼看的一清二楚。

  林清也明白為什麼這些煎餅都不疊了,因為疊了,就有了夾帶的可能。所以考官才寧願選個大些的飯盒,就為了讓煎餅都是單層。

  林清搖搖頭,唉,這考官為了防作弊,還真是費盡心機。

  不過這樣最好,防作弊越嚴格,對於他們這種憑真本事考的才越公平。

  林清拿起煎餅,捲成一個卷兒,然後把蔥扒去外皮,放在煎餅裡,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錯!

  除了有點兒累牙。

  林清吃了兩張煎餅卷大蔥,又喝了一大碗水,就覺得差不多了,就拉了拉號房上的紅繩,沒過多久,一個軍士就走過來,來收食盒和碗。

  林清趁機說:「這位軍爺,學生想要方便一下。」

  軍士點點頭,說:「我只管收食盒和碗,另一隊弟兄管這個,我收完東西,替你去叫。」

  林清連忙說:「多謝,辛苦軍爺了。」

  軍士收完了食盒和碗,拿著離開,不一會,果然來了三個軍士,一個給林清開門,兩個陪著林清去茅房。

  林清知道這兩人不僅監視他,還有相互監督的意思,點點頭,跟著兩個軍士去了西南角的茅房。

  解決完生理問題,林清回到號房,先閉目養神了一刻鐘,然後拿出試卷和草紙,開始認真的謄抄。

  謄抄雖然不用像做題時那樣一直思考,可為了謄抄的乾淨整潔,林清還是廢了極大的心神,一直到了傍晚,林清才將整個試卷謄抄完。

  看著謄抄完的試卷,林清鬆了一口氣,等墨跡干後,林清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問題後,就拉了拉號房的繩,繩外面的鈴鐺響起。

  很快,兩位陪考官帶著幾個人走過來。林清將試卷放到考籃,從窗口遞出去。

  陪考官讓後面的軍士接過考籃,當場指揮著身後跟著糊名的工匠,現場糊好名字,兩位陪考官檢查無誤後,就招手讓人把後面抬的楠木箱子抬過來,兩人分別從身上一人拿出一個鑰匙,分別打開箱子上的兩個鎖,然後把林清的試卷放進去,又當著眾人的面鎖好。

  做完後,陪考官才讓軍士把林清的號房門打開,讓軍士監督著林清出了考場。

  林清出了考場,在門口就看到了蹲在馬車上的林澤,林澤也正死死的盯著府學的大門,一看到林清出來,連忙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林清面前,關切的說:「出來了,身子感覺怎麼樣,累不累?」

  「還行,第一場,累不著。」林清說道。

  林澤看了看林清的臉色,放下心來,說:「看來你身體還不錯,剛才我看到有幾個年齡大的被抬出來了。」

  「第一場就有堅持不下來的?」林清驚訝的說。

  「可不是,」林澤說道:「考到中午時,就有兩個暈倒了出來的,一個說是中暑,一個頭暈。」

  「這才四月就中暑?」林清嘴角抽了抽,今天最高氣溫才二十來度吧。

  不過想到院試比縣試府試嚴了許多,題量又大,有些人考場緊張也沒什麼奇怪的。

  林清對林澤說:「哥,咱快回家吧,吃些東西我好休息。」

  「嗯嗯,快走,你後面還有兩場,要養精蓄銳。」林澤連忙點點頭,和林清上了馬車,一溜煙的回去了。

  回到家後,林清先去正院看了爹娘,說了一下今天考試的情況,就直接回西跨院,洗了個澡,吃了點王嫣熬的粥,倒頭就睡。

  ………

  「今天是最後一場了。」林澤再一次陪考在府學門外,說:「這人越來越少了。」

  「前天考雜文,許多人覺得沒考好,今天這場就不來了。」林清淡淡的說。

  「這場要考兩天,你注意身體,現在雖然已經過了初春,可早晚還是很冷,你們又不許穿裌襖。可要當心,千萬別受了寒氣。前兩次是白天考還不算冷,可這次是夜裡,你要小心。」林澤叮囑道。

  「放心,雖然只許穿單衣,不過我讓嫣兒準備的都是厚料子的衣服,還是很暖和的。」林清輕鬆的說。

  林澤聽了笑著說:「弟媳也是聰明,居然用羊毛紡成線,給你做衣服,我也讓你嫂子給我做了一件,等脫了裌襖穿,也輕便。」

  林清笑了笑,當他知道院試在四月,又有夜場後,就考慮保暖的問題,沂州府四季分明,春天晝夜溫差大,雖然院試就呆一夜,可林清也不想委屈自己。就想弄著保暖的衣物,而林清最先想到的,就是羊毛衫。

  其實羊毛制的衣物,古代本來就有,尤其北方一些遊牧民族,衣物幾乎都是羊毛羊皮做的,而中原地區之所以不用,一是因為中原地區本來就不大養羊,百姓更願意養牛,畢竟牛能耕地,二是羊毛有味道,很難去掉,有棉花蠶絲這種乾淨漂亮的原料,人們吃飽了撐的去弄羊毛幹嘛!

  就算保暖,羊毛再好,也比不上棉襖,所以有些雞肋的感覺,一般家裡哪怕知道羊毛羊皮可以製作衣服,也很少用,一般最多弄個坐墊,既防潮又耐用。

  不過由於科考,一旦進號房,為了防止夾帶,只能著單衣,羊毛保暖的性價比就顯現出來了,所以林清才和王嫣提了關於做毛衣的方法。

  而王家不愧是開布莊的,林清只說了個大概,王嫣不但找自己工匠把林清要的羊毛去味紡成毛線。還直接織成了布和織成了毛衣,問林清要用布裁衣服,還是直接織,甚至還問林清要不要染色和花樣。王嫣躍躍欲試的想在林清的衣服上給他繡個「鴛鴦戲水」。

  林清:……

  所以有時比純手工,現代人還玩不過古代人的。

  林清選著怎麼保暖怎麼來,裡面一件是絲綢的內衣,外面套了毛衣,再外面套了毛線布裁成的衣服兩層,最外面,套了一層厚錦緞面料的袍子,所以除非晚上突然來冷空氣大降溫,他穿這些直接在號房睡都沒問題。

  兩人聊了一會天,府學的門就開了,林清整了整衣服下車,對林澤說:「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再來接我。」

  林澤點點頭,說:「小心身子。」

  林清點點頭,進了考棚。

  由於這是院試的最後一場,又考的是策論,所以一進考棚,林清就感覺到考棚的氣氛緊張了許多,有些學子在跟著軍士進號房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林清進了自己的號房,沒過多久,就有考官開始發試卷。

  由於考官一般是從一邊開始發,而林清的號房是在中間,所以當林清不斷聽到接到試卷的號房傳出的抽氣聲和不小心打翻椅子的聲音。一向淡定的他都有些緊張,不知道考官出了什麼變態的題目。

  過了好一會,林清才看到考官的身影出現在小窗口前,遞進來一卷試卷。

  林清幾乎虔誠的接過試卷,等考官走後,就急忙小心翼翼的打開試卷,一邊打來,一邊在心中祈求,可別出什麼變態的題目啊!

  想到年,他們院試時學政出題太變態,連舉人都無從下手。他當年幾乎踩著線過了院試,為此他僥倖了好久。

  林清終於把紅繩解開,展平了試卷,看到了最上面的策論題目。

  這一看,林清直接愣住了。

  我靠,學政你出重題了,這題目他當年院時考過!

  

 

  第三十六章(二更)

 

  林清看到這道題, 就知道為什麼前面的學子一拆試題,就倒抽冷氣甚至失態了。

  這次的策論出的題目只有二十八個字, 是一首詩, 毫無疑問,就是讓學子根據這首詩寫一篇策論。

  題目是:

  洞房昨夜停紅燭

  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

  畫眉深淺入時無

  這首詩的意思倒是很簡單:昨天晚上舉行了婚禮,夫妻入了洞房, 第二天一早要到堂上拜見公婆。新娘梳妝完後羞羞答答的低聲問她的丈夫:「我畫的眉毛顏色的深淺,符合現在流行的樣式嗎?」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學子看到考題抽氣的原因,這是一首閨房詩,寫的是女子將要見公婆,心情忐忑, 小心求助丈夫的詩,寫的是夫妻之間的閨房之樂。

  這首詩要是不是在考場上, 很多學子會哈哈一笑, 覺得這女子很有情調,可這是院試啊,是科舉啊,還要根據這首詩寫篇策論。

  很多學子就會崩潰, 難道要寫篇策論關於女子心態問題,或者男子應該怎麼哄老婆?

  林清聽著旁邊號房不是傳來的跺腳聲和桌椅移動的聲音, 直到主考官大聲斥責一聲「肅靜」, 號房才徹底靜下來。林清搖搖頭,這情景和他當年考院試,還是出奇的相似。

  林清重新拿起試卷看起這首詩, 這首詩雖然是一首閨房詩,可是卻不是為了討好公婆,討好夫君,而是為了討好主考官,這其實是一首科舉自薦詩!

  說起這首詩,就不得不說這首詩的背景,這首詩是唐朝舉子朱慶餘在考進士時,向當時著名詩人張籍,詢問自己能否科舉得中的事。

  在唐代,由於科舉考試不糊名,考官在錄取進士時,不僅看文章的好壞,還看舉子的名聲大小,所以大凡參加進士考試的,有一個雖不成文但卻頗為實用的風行性做法,那就是考生在試前往往憑著某位很有聲望的人士引薦,致使他很快地便被主考官關注,從而順利取得功名,這就是當時流行著的所謂行卷。

  而朱慶餘,也在科舉前,將自己寫的許多文章,送給當時著名的詩人張籍,希望他能幫著自己宣傳一下,以便考中進士。

  朱慶餘當時雖然送了很多手稿給張籍,可還是心中忐忑,不知自己是否可以中進士,於是就做了一首詩,想試探一下自己是否可以中進士,而這首詩,就是考題上的這首,名為《閨意現張水部》

  這首詩其實是,朱慶餘將自己比作新婦,將張籍比作新郎,將主考官比作公婆,問:我將要考進士,您看看我的這些手稿,和主考官的口味嗎?

  之所以寫的這麼隱晦,是因為畢竟當面問別人自己的文章好不好,顯得很失禮,所以才寫的如此隱晦。

  而最妙的是,張籍看到朱慶餘的詩後,哈哈一笑,當即也作了一首《酬朱慶余》答道:

  「越女新妝出鏡心

  自知明艷更沉吟

  齊紈未足時人貴

  一曲菱歌敵萬金」

  在這首詩中,他將朱慶餘比作一位採菱姑娘,相貌既美,歌喉又好,因此,必然受到人們的讚賞,暗示他不必為這次考試擔心。

  朱的贈詩寫得好,張也答得妙,文人相重,酬答俱妙,可謂珠聯璧合,所以為當時詩壇佳話。

  所以這首雖然是閨房詩,卻實打實的寫的是科舉,出在這裡,不僅應景,寓意也是極好的。

  而最重要的,這道題並不難,因為沒有具體要求,所以這道題破題有很多種,可以寫文人相重,重視學才,也可以寫這種作詩手法的高明之處,還可以批判一下不糊名的壞處,甚至還可以討論一下應不應該毛遂自薦,反正只要搭邊,這道題都沒問題,所以只要看的懂題,身為童生,泛泛而談的寫篇策論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前提是,你得看的懂題!

  你要看不懂題,這題就歪到南牆根了。

  林清把試題放下,按了按額頭,想想怎麼破題。

  上一世,他看到這個題時,也和這些學子一樣直接懵了,不過當時他留了個心眼,就像高考歷史永遠不會考文革,科舉考試,有些內容也是一定不會考的,例如閨房詩,只要主考官不腦抽,他就不會考那種有爭議的題,畢竟閨房之私,怎麼可能拿到科考,尤其還是院試的考場,可當時他又確實想不出這首詩有什麼寓意,所以當時他就寫了個萬金油策論。

  科考中的人都知道,有一種文章,表面看起來華麗無比,高端大氣,可要真正研究下來,就會發現,整篇文章都是泛泛而談,其實啥都沒說。

  林清當時在猜不出題是什麼意思時,就寫了這樣一篇文章,這樣的文章肯定得不了好名次,可當時大多數人都寫錯的情況下,起碼林清這篇文沒明顯錯誤,所以他最後幾乎壓著線過了院試。

  而這一世,既然他知道了這首詩的背景,也知道如何破題,自然不會寫前世那篇萬金油,林清想了想,決定從文人相重這個角度寫,畢竟這個話題最安全,最不容易引起忌諱。

  等到筆墨紙硯發下來後,林清磨好墨,開始先在草紙上打草,寫了一會,林清突然頓住,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主考官不會是當年和他一起考院試的吧?

  對了,這個主考官叫什麼來?

  林清一臉懵逼,他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

  林清在第二天下午,拖著疲憊的身體出了考場,結果一出府學的門,就立刻被幾個人圍住,林清抬頭一看,是他爹,他哥還有他家的管家。

  林清模模糊糊的打了個哈欠,問道:「爹,哥,你們怎麼都來了。」

  林父一把扶住林清說:「清兒,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好睏,那被子太髒了,我看的噁心,就沒用,直接睡的床板,那床板還是我的桌子板拆下來的,咯的我沒睡好。你們怎麼都來了,讓我哥來接我就行了。」林清說道。

  林父看了林清幾眼,小心翼翼的說:「清兒,你感覺還好吧,就一場院試,別放在心上。」

  林清聽了這話有點不對味,有一絲清醒,奇怪的說:「爹,你怎麼了?」

  「那個,那個,我聽說你們這次院試有些難,怕你心裡不痛快。」林父努力想找個不那麼刺激的說法。

  林清愣了愣,隨口說道:「這次題不難啊,只是策論有點偏。」

  林清想到策論,有些想笑的說:「爹,你不知道,我們這次考的一首很好玩的詩,那首詩乍一看是寫閨房之樂的,其實寫的是科舉………」

  「什麼?」林清還沒說完,就聽見後面一聲吼,頓時嚇得一哆嗦。

  林清氣的直接轉過身,對後面說道:「吼什麼吼,你想嚇死人嗎?」邊說邊拍拍自己的嚇得亂跳的小心臟。

  誰知那個人直接走到林清面前,紅著眼說:「你說最後那道策論寫的是科舉,不是閨房之樂。」

  「那是唐代行卷的一首有名的自薦詩,在《全唐詩》中非常有名,你沒讀過嗎?再說,院試是科考,考什麼閨房之樂?主考官又不是有病。」林清說道,本來他不想這麼刺激人,可憑白被嚇一跳,任誰語氣都不會好。

  對面的童生面色從漲紅到蒼白,又從蒼白到發青。

  林清突然覺得自己說的有點過分了,這人一看就是沒作對題,人家剛科考失利,自己剛才說的又有點重,這人不會被刺激壞了吧?

  林清趕忙打算說兩句心靈雞湯把對方回暖一下,可還沒開口,就看到對方突然間,拔腿就跑,直接往前衝,直接以百米加速,撲通一下,跳到了府學前面的護城河裡。

  跳河自殺?

  林清直接傻眼了,反應過來,立刻就要往前衝救人,天哪,他一句話居然把人家刺激的跳河了!

  林清剛跑兩步,就被林父林澤一人一個胳膊一把抱住。

  林清頓時被一阻,急道:「爹,那人被我刺激的跳河了,我得快點救他,你別拽我啊!」

  林父抱著林清,急急的道:「不用救。」

  「怎麼不用救,人命關天啊!」

  林澤趕忙說:「二弟,真不用救,從今天出了考棚,府學已經有不下四十個人跳河了,府學的山長早就派人在旁邊拿著網等著撈了,我看他們跳河跳的心驚膽戰,才把爹也叫過來,就怕你跟著學,我聽府學的人說,他們每次大考考不好,就跑去跳河,他們都跳習慣了。」

  跳,跳習慣了,林清僵硬轉過頭看著他哥,又轉過頭看看他爹。

  林父對林清語重心長的說「兒啊,你要想跳,咱回家裡浴房跳,那裡水涼。爹燒溫水給你跳。」

  林清:………

  

 

  第三十七章

 

  林清還是有些不放心, 就帶著他爹和大哥去前面看了看。

  結果就一個穿著長袍的夫子正拿著戒尺揍幾個剛爬出水的府學學子,一邊揍一邊說:

  「書到用時方恨少, 早不好好讀, 現在知道跳河了,都滾回去給我把《全唐詩》抄十遍,平日叫你們多讀點書, 偷懶磨滑。」

  幾個學子一邊拿手護著頭一邊躲,叫屈道:「院試本來就只是考帖經、雜文和策論,又不考作詩,怎麼能怪我們。」

  「難道怪老夫?」夫子吹鬍子瞪眼的說「回去抄二十遍!」

  幾個學子頓時抱頭逃竄。

  林清嘴角抽了抽,其實人家心理素質還是蠻好的。

  ………

  沂州府府衙

  一隊軍士抬著十個大箱子進來, 放下後,領頭的軍士抱拳說:「學政大人, 全部考卷帶到。」

  學政點點頭, 說:「這些日子辛苦王參領了。」

  「份內之事。」王參領說道。

  學政旁邊的江知府起身對王參軍說:「府衙已經備好了薄酒,將軍這些日子為我沂州府操勞辛苦,還望莫要推辭。」

  王參軍知道這是例行的答謝,也沒推辭, 就帶著弟兄跟著府衙的人去了後院。

  江知府送走了王參軍,就對學政笑著說:「學政大人這次出的題, 可是難倒了我沂州府的不少學子。不少學子可以抱怨此次秀才太過難考。」

  沈學政笑了笑, 說「這次沂州府徐州府兗州府三府錄取秀才五十人,本就是定數,和本官出的題難易沒什麼關係吧!」

  「雖是這麼說, 可我等只怕背後挨罵不少。」江知府打趣說。

  沈學政聽了哈哈大笑:「反正罵也是罵本官,本官也不會掉塊肉。」

  旁邊一個老者插嘴道:「沈茹,你這傢伙就是小心眼,自己當年被這題卡了一下,現在就出這題來難為這些小娃娃。」

  江知府不由看向這位老者,沈茹是由禮部侍郎出任提督學政,從二品,雖然主管一省科舉教育,卻實際上是京官,相當於欽差大臣,所以哪怕他是四品大員,手掌一府政令,在沈茹面前也得畢恭畢敬,只敢開個玩笑,想拉進些關係。而老者,卻直接對沈茹直呼其名,這身份就不得不讓人側目。

  沈茹好像看出了江知府的疑慮,介紹說:「這位是崇陽書院的山長蕭山長。此次他帶領十位弟子來協助閱卷。」

  江知府一聽立刻神情一肅,這蕭山長雖然不是官場中人,可崇陽書院是四大書院之一,朝中有不少大員可是出自崇陽書院,而蕭山長能成為崇陽書院的山長,本身就是一方大儒,難怪學政大人對他如此尊敬。

  江知府連忙說:「不知大儒來此,有失遠迎,是本府的過失。」

  蕭山長擺擺手,撫了撫鬍鬚說:「本來就是朝廷徵召,大家為朝廷盡力而已。再說,能讓優秀的學子從科考脫穎而出,也是一件幸事。」

  每次院試,由於科考人數過多,朝廷會徵召五百里以外書院的夫子來輔助學政審閱試卷,以保證院試可以公正進行。江知府本來以為這次來的也只是一些書院的教習,卻沒想到來了個大儒,頓時感到意外的驚喜。

  忙說:「能得山長親至,是沂州府學子的福氣。」

  「江知府客氣了。」

  三人客套完,沈茹說:「這次三府童生不少,前兩場的帖經和雜文,就麻煩蕭山長帶來的教習們。最後的策論,蕭山長,江知府就和在下一起看。」

  蕭山長和江知府點點頭,策論最重要,改題爭議也最大,交由別人改他們也不放心,畢竟院試這件事,他們擔的責任最大。

  沈茹見兩人同意,就讓幾位陪考官先用鑰匙把密封的考卷箱子打開,先讓其篩選掉第三場策論缺考的,又將策論沒答的,或者字跡不清的直接篩掉,然後再將格式不對,有忌諱的篩掉,這才把剩下學子的試卷拿出來,讓十位教習先領走帖經和雜文的試卷,三位才坐在案牘前,開始閱卷。

  江知府看著還沒改就被篩下大半,有些尷尬的說:「吾沂州府的文教,還是有些不足。」雖然考生考的差不是他的問題,可身為一府之主,文教也是他掌管的範疇,所以他也得擔責。

  沈茹搖搖頭說:「江知府過責了,哪裡的院試不是學子只要過了童生,就拚命的來考,哪怕明知道自己沒這實力,也想來碰碰運氣,所以考卷水平參差不齊,也不足為怪,再說,北地本來就缺少名師,甚至連書籍都多有不全,這些哪能怪到江知府身上。」

  江知府也知道這事本來就怪北方底子弱,可在上司面前,主動承擔責任要比推脫強多了,既然上司都不怪他,那自然就放心了。

  三人快速的閱著試卷,每人將每張試卷看一邊,打上一個記好,畫×的直接去掉,畫圈的接著傳給另一個人,三個人看後,三個人都畫圈的,留到最後定名次。

  三人用了兩天,才把上千份策論看完,從中選出二百份,又綜合帖經和雜文的成績去掉一百份,最後剩下一百份,用來排名。

  第三日,到了最後定成績的時候,沈茹江知府和蕭山長鬆了一口氣,兩天的時間,他們看了上千份試卷,如今,終於可以快要結束了。

  沈茹讓人將一百份考官平放在屋裡的案牘上,看著擺滿屋的試卷,沈茹先挑出二十份一看明顯就有不足的試卷,扔了出去。

  然後說:「剩下的,咱們開始排名吧!每人挑二十份,然後排好,最後咱再定名次。」

  江知府和蕭山長點點頭,然後就在屋裡開始挑考卷。

  江知府挑了兩個寫的不錯的,拿著放在手裡,就接著往前走,走了兩步,就看到一份熟悉的考卷,江知府的腳一頓。

  之所以對這份試卷熟,倒不是因為他通過字跡認出了是誰的試卷,而是前天改卷時,他看著這份試卷做的非常不錯,就按流程畫了個圈,然後就遞給了旁邊的沈學政。而沈學政看到這份試卷,就愣了一下,然後才開始改。

  雖然沈學政愣的時間不是很長,可江知府還是注意到了,今天再看到這份試卷,不由心裡嘀咕:難道這份試卷是沈學政認識的人寫的。

  不過不管怎麼樣,江知府還是把這份試卷拿起來,這份試卷做的不錯,絕對可以上榜,要是真是沈學政認識的,那肯定是他那一層次的人,說不定是哪位大人的晚輩回祖籍科考的,說不定可以趁此拉拉關係。想到這,江知府又把這份卷子放到了第一個。

  一個時辰後,三個人每人拿了二十份卷子出來。院時五十名,就從這六十份試卷中選出。

  沈學政對其他兩人說:「先出案首吧!」

  說著把自己排的第一的試卷放到案牘上。

  蕭山長點點頭,也把自己排的第一個放上去。

  江知府也把剛才自己拿的那份試卷放上去。

  然後三人開始對著點評這三份試卷。

  蕭山長年紀最大,故先開口說:「這三份考卷無論破題,文采,書法,都是上上之選,要老夫看,都可堪案首。」

  另外兩個點點頭,然後蕭山長接著說:「沈學政手裡這份,立意新穎,文采還可以,只是字跡,稍顯不足。」當然也不是字不少,只是三分一對比,就看出不足。

  沈學政點點頭,說:「蕭山長點評的很是。」

  蕭山長撫了撫鬍子,接著說自己這份,說:「這份文采極佳,書法也還可以,只是有些老生常談。」

  蕭山長說完自己這份,又開始點評江知府這份,說:「論破題,這篇不算新穎,但言之有物,文采不錯,書法在這三人中也偏上。」

  蕭山長看著沈學政說:「要取實,就取江知府這篇,要取穩,就取老夫這篇。要取新,就取您這篇。」

  沈學政眼睛從三份考卷上掃過,掃到最邊上那份,看到那熟悉的字體,眼睛暗了下,說:「取實吧!」

  本來院試的主考官就是學政,而三份試卷又相差不大,既然主考官定下,剩下兩人自然沒有異議,就把剩下兩份定為第二第三,然後排出剩下的四十七份。

  由於除了前十是稟生外,剩下的相差不大,所以自然好排。

  沒到中午,三人就排好順序,然後叫來陪考官,眾人監視下,開始起糊名發案。

  等到沈茹用紅紙將圓案寫好,讓府衙的官差敲鑼打鼓的送飯府學外後,江知府就忙熱情的招呼沈茹和眾位陪考官,閱卷人員一起去後衙用餐。

  眾人忙了一中午,早就飢腸轆轆,聞言也不推辭,就跟著江知府去了後衙。

  酒飽飯足後,主桌上的蕭山長出去更衣,江知府看到桌子上只剩下沈茹一個人,就悄聲問了一句:「沈學政認識鹽商林家的人?」

  他本來以為這次案首應該是某位大官的子嗣,可等到去了糊名,發案時才發現,居然是他府的富商之子。不由有些失望,不過也更好奇為什麼學政會對一個鹽商之子關注,看到沒人注意,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

  「鹽商林家?這是誰?」沈學政喝著茶疑惑的問。

  「這次的案首就是鹽商林家的二公子。」江知府試探的說:「學政大人很欣賞這位案首?」

  沈學政看著江知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閱卷時的失態被人瞧去了,不過這人他又不認識,也不犯忌諱,就說道:「不認識,只是那字看著有些眼熟,所以多看了兩眼。」

  「不知是?」江知府還以為那字像某位大人,剛要問。

  就聽到沈學政淡淡的說:

  「一個故人,死了二十多年了。」

  江知府一噎。

  

 

  第三十八章(一更)

 

  林清回來後, 就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了想, 才猛然想起, 自己好像確實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考前打聽打聽主考官是誰?

  按照一般的科考潛規則,大家科考前一般會打聽打聽誰做主考官, 然後搜集一下他平時寫的文章,或者他當初科考的答卷,以便在科考答卷時不要惡了主考官的忌諱,甚至還有一些考生會主動寫一些合考官觀念的文章,以討主考官喜歡, 畢竟科考改卷的名次是由主考官定,主考官的喜惡很大程度上影響學子的名次。

  不過這次林清參加院試參加的匆忙, 而且他又對自己能過院試比較有信心, 再加上他的文章一般寫的比較中和平正,很少能犯忌諱,所以他也就沒有打聽。

  可看到這次考題,林清就有點心裡犯疑惑, 難不成這考官,是當初和他一起考院試的那批不成?

  林清扒著手算了算, 他當年是前朝末年中的舉人, 中完舉人後,他爹就了了心願,沒幾天就撒手人寰, 於是他就開始守孝,結果第二年的開春,他還在家中守孝,就被破門而入的外族一刀給砍死了。

  然後一閉眼一睜眼,十年過去了,就到了新朝開元五年。他就出生在了沂州府的鹽商林家。當年他如果不死,現在也就才四十來歲。

  想到當初發卷時,無意瞥見主考官的那一眼,大約好像是四十來歲,可惜他當初注意力光在試卷上,也沒注意到主考官長什麼樣。

  不過林清想想也就放下了,這二十多年都過去了,就算這主考官是他當年認識的人或者同窗,現在也是物是人非,認不認識,又有什麼差別呢?

  於是林清也懶得去打聽,就在家裡一邊等院試的成績,一邊開始準備他妹妹入宮的事,巡撫已經發下通告,沂州府採選的宮女,將於五月初由府衙派人送到京城。

  而自從接到通告,林家就又亂了起來,李氏又病了一場,不過沒兩天,李氏就拖著身子起來,開始給林淑準備入宮的東西和各種囑托。

  「淑兒,你一定要記住,宮裡不比家裡,一定要處處小心,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要當做看不見,聽不見。你記住了嗎?」李氏拉著女兒的手,一遍一遍的叮囑道。

  「娘,我記住了。」林淑咬著嘴唇,狠狠的點頭,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你要記住,萬事莫要出頭,無論別人再怎麼爭強好勝,你都要忍,千萬不要逞強,爭一時意氣。」李氏接著囑咐道。

  「是。」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別動那些歪心思,淑兒,宮裡寂寞,多少人耐不住寂寞,就想著得寵,可沒有家世沒有背景,那就是無根之萍,受寵時風光無限,一旦失寵,就除了死或冷宮,再無他法。

  當年娘的那幾個堂姐中,就有一個無論姿色教養都是上上之選,入了宮,受了恩寵,開始幾年還讓太監回來捎些東西,可沒幾年,什麼音訊都沒有了。所以淑兒,你要記住,別羨慕那些妃嬪,她們一旦失寵,可能連宮女都不如。」李氏怕林淑年紀小,容易受外界誘惑,就把這些道理給她掰碎了講。

  「娘,你放心,女兒知道,自古帝王多薄倖,女兒不傻,女兒會安安穩穩的在宮裡呆十年,等爹爹和哥哥去接。」說到這,林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抱住李氏哭道:「娘,您一定要記得宮裡還有一個女兒,您一定要記得讓爹爹哥哥去接淑兒,娘,淑兒不要老死在宮裡,變為孤魂野鬼。」

  林淑一哭,李氏也忍不住了,把林淑摟在懷了,哭道:「我的苦命的兒啊,我的心肝,娘怎麼會忘了你,娘到時就算砸鍋賣鐵,也去接你回來。」

  兩人正哭成一團,外面一個婆子突然急沖沖的跑進來,連通報都來不及,進門就大喊:「夫人,大喜啊,二少爺中秀才了,報喜的人來了!」

  李氏和林淑哭聲一頓。

  ………

  外院

  林父一邊拿紅封給報喜的衙役,一邊讓林澤快去外面放鞭炮,一邊對林管家說:「清兒呢,怎麼不見人影?報喜的都來了,他不在,怎麼接喜報。」

  林管家擦著汗急急的說:「剛才去西跨院的小廝說二少爺這些日子見夫人大小姐睡不安穩,一大早去天音寺上香,給大小姐求平安符了,現在還沒回來。小的剛剛已經派人去叫了。」

  「還不再派些人快去叫。」林父對林管家說完,自己先去招呼報喜的衙役。

  天音寺

  林清在佛前跪著,默默的念著經文,祈求佛祖能保佑他的妹妹在宮裡平平安安。

  林清頭一次這麼虔誠的拜佛,他一直以為,作為一個學物理,他會是個無神論者,可是今天他才知道,為了讓他妹妹平安,哪怕只是一點可能,哪怕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他也願意相信西方有神靈,相信神靈可以普度眾生,相信神靈可以保佑他妹妹平平安安在宮中度過十年。

  「林施主。」

  身後傳來禪杖碰地的聲音,林清睜開眼睛,淡淡的說:「方丈大師。」

  「林施主您不信佛的。」方丈大師歎息道。

  「那是因為我以前心中無所求。」林清看著眼前的金身佛像,說:「現在,我有了。」

  林清轉頭看著方丈,說:「大師是笑我不信佛,卻來臨時抱佛腳麼?」

  方丈大師搖搖頭,唸了一聲佛號,說:「老納只是覺得,林施主把自己逼的太緊了,有時候,有些事本就非人力能及。」

  林清搖搖頭,說:「有些事,確實是非人力能及,但有些事,卻是明明有能力,卻沒有做。」

  「何必如此。」方丈大師道。

  「只是怨恨自己罷了。」林清閉上眼睛,接著唸經。

  「癡兒」方丈大師見勸不住,歎了一口氣,回禪房了。

  林清將經文整整念了九遍,才站起身來,打算去禪房找方丈大師要幾個平安符。

  林清以前陪李氏來過多次,對路也熟悉,就順著小路往後面的禪房走去。

  走到小路的拐角處,由於樹木的遮擋,再加上林清這幾日由於心情不好有些心不在焉,居然一頭撞上了一位剛從禪房出來的香客。

  雖然是林清撞了人家,可由於相互作用力,反而是身子單薄的林清直接往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被撞的人只是後退了兩步,就站住,看到他摔倒了,還過來扶他,客氣的問:「在下出來的匆忙,不小心撞到閣下,可有恙?」

  他把人家撞了,人家還客氣的道歉,林清頓時有些窘迫,連忙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服,說:「是在下進來心情不好,神情恍惚,才不小心撞到閣下。」

  對方哈哈一笑,說:「看來你我都是無心之過,也就不必深究誰對誰錯了。」

  林清連忙說:「閣下海涵。」

  抬頭看著對方,只見對方一身圓領錦衣,身高七尺,面色紅潤,五官方正,留有幾縷鬍鬚,一身儒雅的氣質怎麼都掩不住。

  林清愣了一下,這人的穿著氣度,怎麼這麼像官府中人。要知道除了官府中人,很少有人會穿這種圓領的衣服,而且好像只有到了一定的品級,才會穿。不過更奇怪的是,這人怎麼有點眼熟。

  林清搖了搖頭,他最近被家裡的事弄的有點精神恍惚了,居然見個人都覺得人眼熟。對方一看就是大官,哪是他能認識的。

  既然對方沒有介意,林清道了歉,客氣了兩下,就決定去接著去禪房。

  卻不想對方攔住他,示意他看看身後。

  林清扭頭一看自己後面的衣服下擺,頓時嘴角一抽。

  由於他走的是小路,這大早晨地又比較潮,他剛才那一跤,直接給他後面的衣服糊了一層泥,難怪對面這位大人旁邊的僕人一直偷偷的看他後面,感情是覺得好笑。

  林清看了看後面衣服,拍了拍,發現拍不掉,就有些尷尬,禪房那邊每天來找方丈大師求各種符、算卦的人極多,這麼出去,只怕一路要被人觀看。

  林清正進退兩難,對面的人卻解圍道:「你穿這衣服出去有些不妥當,不如我讓僕從去寺外替你去買一件,你先到旁邊的廂房稍歇一下。」

  林清一聽,忙點點頭,說:「有勞閣下了。」

  然後從荷包裡拿出一些碎銀,遞給他身邊的僕從,又給了他一個打賞的銀豆,說:「辛苦了。」

  僕從收了銀兩,大體估量了一下林清的尺寸,就拿著銀兩往寺外趕去。

  林清看了看旁邊的廂房,寺院的廂房是用來給香客歇腳的,倒是多有空置,林清找了一間最近的,推門進去,對外面的那人說:「閣下的僕人替在下去買衣物,只怕得稍費些時間,閣下不如進來歇歇。」

  對面的人點點頭,直接也跟著進來。

  林清進去找了個凳子遞給對面的人,說:「和閣下相處多時,倒是還忘了問閣下的貴姓。在下姓林名清。」

  「免貴姓沈,單名一個茹字,晉中人。」沈茹笑著說,聽到名字,他倒知道這個少年八成就是他今年院試點的案首了。

  林清遞凳子的手一頓,突然問道:「令尊叫什麼?」

  沈茹一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麼,試探的說:「家父乃當初晉中沈家二房沈□。」

  林清手中的凳子光當一下掉地,直接蹦起來說:

  「你胡說,我哪有你這麼大的兒子!」

  

 

  第三十九章(二更)

 

  林清正跳腳, 沈茹卻一把抱住林清,眼睛死死的盯住他說:「沈□?」

  本來正氣勢洶洶的林清突然弱了起來, 看著沈茹, 弱弱的說:「啞巴。」

  沈茹愣了一下,聽到這個二十多年沒人叫的外號,突然淚如雨下, 捶著林清說:「你還記得我,我都當你死了呢!」

  「我是真死了,好不好」林清咕噥道。

  沈茹身子一僵,定定的看著林清。

  林清抬眼看著沈茹,說:「你怕我?覺得我是鬼?」

  沈茹連忙搖搖頭, 說:「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來, 你死後, 屍體是我親手埋的。」

  林清:………

  可不可以不要說這麼滲人的話題。

  沈茹還用手摸了摸他,說:「佛經上說的果然不錯,人就如一個皮囊,果然靈魂才是永恆的, 看來佛門弄的那些幾世班禪,也不一定是假的。」

  林清連忙拍掉沈茹的手, 說:「你別滲我了, 你這樣,我今晚上就不用睡覺了。」

  「你膽子還是這麼小。」沈茹笑著說。

  「你膽子大,一個人死了二十多年, 出現在你面前,你都不嚇的慌。」林清反駁道。

  「要是別人我自然沒這麼淡然,不過是你,你這人活著的時候,就脾氣好的過分,哪怕做了鬼,也成不了厲鬼。再說你生平又沒做什麼壞事,死了說不定能成神仙呢!」沈茹調侃道。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做聖人的潛質。」林清嗤鼻。

  「起碼對我來說,你絕對算是好人。」沈茹歎息道。

  「你不也幫我了麼,當初要不是你幫我,我最後那次舉人還真中不了。」林清說道:「當年真的很感謝你,要不是你,我那次中不了,我爹也不能走的瞑目。雖然當初我爹走的時候我很難受,不過想到他沒有經歷後面戰亂,而是看著兒子中舉,心滿意足的去世,其實也是一件幸事。」

  沈茹搖搖頭,說:「當年畢竟是你幫我在前。」

  「都是親人,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林清隨意的說。

  沈茹冷笑:「最會落井下石的就是親人,尤其是血緣最近的。」

  林清知道自己不小心戳了沈茹的痛處,忙說:「是我不該提這事。」

  沈茹搖搖頭說:「當初我因為娘的死被嚇得失語,後娘進門,到處說我是剋星,我爹本來還因為我從小天資聰慧向著我,可自從知道我失語後,覺得我再不可能科舉後,就翻了臉,甚至連祖父看了我都覺得我晦氣,我當初被攆出家門,沒處去,只能遊逛到家學,別的人都取笑我,連一向照顧我的夫子都不管我,卻沒想到一直看我不順眼的你收留了我。」

  林清訕訕笑道:「你小時候那拽樣,想看你有好感真不容易。」

  「是啊,我那時覺得自己是四房嫡子,從小又聰慧過人,四歲識字,五歲讀書,六歲能文,七歲過了縣試,八歲過了府試,在我遭禍之前,整個家學只有你和我一樣。而你那時又家道中落,我當時確實傲氣的有些招人恨。」沈茹說道。

  不一樣,不一樣啊,林清在心中吶喊,你那是真神童,我那是假學霸,你知不知道你讀一遍就記下來的文章,我偷偷在煤油燈下背了多少遍!

  你那哪是有點招人恨啊,我那整個就是對你羨慕妒忌恨!

  可是這些林清不能說,只能說:「我那和你不一樣,你那是天資聰慧,我那是用功勤奮。」

  沈茹笑了笑,後來相處多年,他哪能看不出來林清確實不大聰慧,當然這是對比他而言的,不過想到林清最討厭別人說他笨,還是換了個說法:

  「勤能補拙,你最後不也考上了嗎?」

  「去去去,別提我當年的傷心事。」林清連忙打斷,鄉試考三次,簡直是他人生的噩夢。

  「看來當年二爺爺逼你讀書的事,現在你還記憶猶新。」沈茹取笑道。

  「哪裡是記憶猶新,簡直是噩夢,上次我不小心看到那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還做了一晚上噩夢。」林清拍著胸口說。

  沈茹想到天天被二爺爺掛在正堂上的這兩句詩,還有林清一考不好二爺爺就要死要活的要上吊,要是換了他,他也做噩夢。

  「二爺爺當初太可怕了。」沈茹誠實的說。

  「唉,」林清歎氣說:「當初爹爹和你一樣,從小是神通,十歲就成了秀才,可從那以後,幾次鄉試都失利,反而是當初比不上爹爹的,好幾個都中了,從那以後,爹爹神志就不大正常,我娘去世後,他的瘋病就更厲害了。」

  「可是當初你家那麼困難,居然還收留了我,我那時都九歲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因為我,你天天當家裡的東西。」沈茹感慨的說。

  林清笑道:「就算沒你,我也天天當東西,我爹要吃藥,我也要吃飯,我又小,也幹不了活,不當東西吃什麼。」

  「你這性子還是沒變。」沈茹道:「不過你這防人之心也太弱了,居然直接來認我,你當年知道我那麼多不堪,也不怕我為了名聲,直接滅你的口。」

  「不堪?」林清奇怪的說:「你雖然嘴毒點,性子乖張點,別的還可以啊!」

  沈茹認真看了看林清,歎氣道:「為什麼你腦子永遠和別人想的不大一樣。而且最奇怪的是,別人還都沒覺得你有毛病。」

  「你在損我麼?」林清覺得他每次聽沈茹說話,都很想揍他。

  「為什麼別人眼中的大孝子沈□,卻能覺得逆子沈茹一點都沒問題?你難道不覺得當年我中舉後,我爹來求著我回家,我不但沒回家,還和家裡恩斷義絕,有什麼不妥?」沈茹說。

  「沒不妥啊,要是我有你那樣的爹和後娘,我也早叛出家門了,是我,我也不回去啊!」林清理所當然的說,就像他第一世,自從他知道他是被拋棄在福利院門口,他就再也沒想過找親生父母這個問題。

  「你爹爹天天打你,你卻還不計前嫌的天天服侍他。整個沈家都拿你當孝子教育子女,我以為你會覺得他生了你,無論怎樣,你都會孝順他。」沈茹說。

  「不是這樣啊,他那是有病啊,我不照顧他他會餓死的。再說,他真沒天天打我。」林清很想說,他爹那是精神病啊,他不照顧他爹,那是遺棄啊。再說古代也沒精神病醫院,他上面又沒爺爺奶奶,作為第一監護人,他也沒辦法啊!

  而且其實他爹只是發病的時候比較凶,好往外跑,他每次追著想把他爹拽回來,畢竟外面有水渠有溝什麼的,萬一他爹掉進去淹死怎麼辦,他爹不想回來,就拚命的掙扎,別人就以為他爹瘋了好打人。

  林清臉上確實有時會掛綵,不過那是和他爹拉鋸戰造成的,倒還真不是被打的。這事他和別人解釋很多遍了,可別人都覺得他是為了他爹的名聲,故意為他爹開脫,反而覺得更覺得他有孝心,林清表示他也很無奈。

  不過他考不好試,他爹喜歡拿繩子上吊倒是真的,所以每次弄的他考試簡直是折磨。

  沈茹歎氣說:「後來我住到你家,哪能不知道實情,其實有一段時間我真的很氣不順,明明我爹棄我在前,我不認我爹在後,我爹只是覺得我有用才認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當初做的有什麼錯,別人卻都覺得我不孝,而你只是照顧你爹,你爹不瘋的時候,還很心疼你心疼的要死,你卻是孝子。不過後來,我的氣順了,因為你這個人笨,你這個人心眼好,老天要不照顧你,你根本這吃人的世間活不下去。」

  林清滿頭黑線,他的這個好友兼死黨,為什麼三句話不損他就不舒服!

  他為什麼討厭別人說他笨,就是這個傢伙老是這麼說,他明明很聰明的好不好,他第一世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好不好!

  沈茹看林清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說:「你別老是覺得我說的不好聽,你覺得要今天不是我,你知道一個人從小到大的所有黑料,你冒冒失失的去覺得他鄉遇故知去認,你看看最後結果會如何。」

  「真抱歉,我上一世從小到大就你一個知己兼損友,別的沒了。要不是看到你,我會那麼興奮的認你。」林清沒好氣的說。

  沈茹聽了心裡感動,說:「那你怎麼不去找我?」

  「當年咱們倆一起中舉,我守孝,你春天去了京城參加會試,你剛走幾天,外族就打進來,我就死了。我一直以為你也沒能倖免。當初我死的時候太痛苦,這些年我壓根就不敢回想當年那一天發生的事,這麼多年,我甚至連晉中都不敢去想。一想就做噩夢。」林清想到自己死時的情景,突然渾身發抖。

  沈茹看著林清渾身發抖,連忙扶住林清:「別去想,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林清穩了穩心神,才壓下心中的恐懼,轉移了話題說:「你剛才還說是我兒子,嚇我一跳。」

  「按律法上,我可真是你養子。」沈茹故意調笑說。

  「你當年為了氣你爹,故意造了一份養子文書,那哪算數。」林清搖搖頭。

  養子文書,可不是收養孩子,其實是買賣人口,當時前朝末年,土地兼併的厲害,許多百姓沒有土地,就紛紛賣兒賣女,而一旦被賣,就成了奴籍,就歸買家所有,也就不用交稅,導致國家稅收減少,當時朝廷不得不頒下政令,規定不允許良民私自買賣,並且規定一定品級的人只能有一定數目的奴僕,平民甚至不允許有奴僕。

  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許多大戶人家被人服侍慣了,哪能沒有丫鬟僕人,可朝廷不允許買賣良民,於是就出了養子文書這種東西,說是養子養女,其實就是奴僕丫鬟,只不過是良民身份。

  沈茹當初為了不回去,就自己造了一份養子文書,養父的名字是沈□,養子是他,之所以是沈□,不是他爹,是因為沈□本身就比沈茹大一輩,這樣,沈茹就聲稱當初為了有口飯吃,把自己賣給二房了,而當時林清也是舉人了,身為白身的沈茹的父親自然不敢來討要。所以兩個明明同年的人,卻成了養父子。

  沈茹搖搖頭說:「不,以後等我死了,我不打算去四房,我看著地裡的那些人噁心,我就埋在你們二房,你當初去的早,連個子嗣也沒有,我正好來給你傳香火。」

  「其實你不用這樣」林清乾笑道,不過心裡卻很感動,雖然他不介意,不過有個人給他爹他娘當孫子,想必他們還是很開心的。

  「不過,」沈茹看著林清,斜著眼說:「我活著的時候可不給你當兒子!」

  去,丫的,你給我當兒子,我還怕折壽呢!

  

 

  第四十章(一更)

 

  「不過我都做了你的主考官了, 你居然還沒認出我,你不會這次院試又忘了事先打聽主考官是誰吧?」沈茹一針見血的說。

  林清翻翻白眼, 表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沈茹搖搖頭, 說「看來當初你鄉試落榜,還沒吸取教訓。」

  「我以後會記得打聽。其實當年我鄉試落榜兩次,第一次真的是我自己水平不行, 第二場才是我不小心忘了避諱。我怎麼會想到有主考官忌諱那個。」林清無奈的說。

  「那是,你十歲的時候策論一團糟,居然還跑去考鄉試,活該落榜。」沈茹毒舌的說。

  林清覺得自己又很想揍人,他當時確實學的水平還不夠, 可他那不是想去碰碰嗎,萬一碰上了, 他爹也能高興些, 說不定他爹一高興瘋病就好了。

  畢竟精神病這個東西,誰也說不准啊!

  不過揭短嘛,誰還不知道誰的黑歷史,林清笑著說:

  「不過你這些年的變化也夠大的, 當初你長的給個麻桿似的,現在倒是一表人才, 我要不是聽名字, 真不敢認你。人家都是女大十八變,你這簡直直接就是重投胎了。」

  這次輪到沈茹翻白眼了,說:「我那是小時候沒張開, 再說你覺得你小時候好看,死胖子。」

  「我那叫喜慶。」林清說道。

  兩人想起小時候長的那挫樣,突然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別提小時候那些了,真是不堪回首,對了,你這些年怎麼樣了?」林清問道。

  「躲了五年的戰亂,新朝建立後,我重新考了科舉,在翰林院呆了三年,後來轉到了禮部,前些年升到了禮部侍郎,三年前我為了攢資歷,到了你們省做了提督學政,今年期滿,主持完這次院試,我就要回禮部了,禮部尚書現在已經年紀大了,熬兩年,等他致仕我看看能不能接上。」沈茹笑著說。

  「你這官做的蠻大的。」

  林清驚歎道,他雖然知道沈茹既然是主考官,肯定是提督學政,可提督學政是不定級的,是根據原來的品階,以部院侍郎出任學政,那是從二品,而以郎中出任學政,可只是從五品,這差距可大了。

  「人只有有了權利,許多事才能掌控在自己手裡,而不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沈茹感歎道。

  林清歎氣道:「我以前不明白這個道理,現在倒是明白了。」

  沈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我真不知道你也是會有這樣覺悟的人,你不是一直知足者常樂嗎?」

  「這社會沒人權啊!」林清感歎道。

  沈如對林清時不時的冒出些奇怪的詞早就已經不感到驚奇,不過還是很高興林清能有向上的勁頭,說:

  「你能這麼想最好,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麼轉性子了。」

  林清把最近發生的事給沈茹說了一下。

  沈茹驚奇的看著他,說:「你居然十六年都在吃吃睡睡,你咋沒變成豬呢?」

  「你不說我能死嗎!」林清沒好氣的說。

  「不過也算辦了一件正事,起碼你把親成了,雖然沒有立業,也算成家了。不過還是比不上我,前一段時間,家裡從京城給我捎來消息,我的長孫已經出世了,阿□,你可慢了太多了。」沈茹取笑道。

  「你得意什麼,說不定我明年也抱兒子了。」男人怎麼能說慢這個問題呢,林清決定自己回去辛苦辛苦,嫣兒今年已經十八了,他們家應該很快就有孩子。

  「要不能你孩子出來,咱定個娃娃親?」沈茹說。

  「可別,咱兩家現在差別太大了,現在講究門當戶對,就算咱倆關係好,可是你夫人會怎麼想,再說,兩人也差了輩分。」林清搖搖頭,一個二品官員的孩子和一個鹽商的孩子,這壓根就是門不當戶不對。何必他們一時興起,讓孩子以後為難。

  「你這傢伙,有時也想的蠻多的,不過我夫人你倒不用擔心,她向來賢惠,再說我是一家之主,孩子的婚事自然我說的算。不過你的顧慮也對,以後再說吧!」沈茹也是一時興起,聽到林清反對,也不再多提。

  「你妹妹的事,」沈茹想了想說,「如果早,我能直接幫你抹去,不過現在巡撫已經把名單報進京了,再改只怕不可能了,不過我在禮部有些人脈,要是照看一下還是沒問題的,你打算以後讓你妹妹怎麼辦?」

  林清聽了連忙說:「能讓她平平安安在宮裡呆十年,呆滿能出宮就行,我不求她能出人頭地,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回來。」

  沈茹想了一下,說:「這個不難,我們禮部掌管天下文教、祭祀,禮儀,甚至接待外邦,宮中一些慶典,祭祀,書閣都是我們禮部管。

  我到時給你妹妹找個宮內的書閣當差的活,那地方清閒,宮中的妃子都忙著爭寵,也不會去書閣,陛下天天日理萬機,也幾乎沒去過,平日裡只要打掃打掃書就行。

  再說,你說呆十年根本沒必要,讓你妹妹呆兩年,等人將採選的事忘了,讓她沖個冷水得個風寒,宮裡忌諱這個,我找人幫你弄出來就行了。」

  林清一聽大喜,忙拽著沈茹說:「這樣也行?」

  「怎麼不行,不過是個宮女,又不是內定入宮做妃子,每次採選好幾千,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沈茹說:「不過你們採選的時候怎麼不使錢,那時候更容易。」

  「爹爹使了不少錢,都沒用。」林清歎氣道。

  沈茹一想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罵道:「這群餵不飽的傢伙,他們就想捏著這個要錢。」

  林清一聽也明白怎麼回事,頓時氣的肝疼。

  他家一家人為了這事搞的快崩潰了,感情人家還當他家是搖錢樹!

  沈茹看林清氣的不行,說:「你現在可看清這世道了,你家有錢卻沒權,在別人眼裡就是一塊肥肉,誰都想找個由頭咬一口,你們不給,不行,給了,別人想要更多。」

  林清攥了攥拳頭,說:「我懂你的意思,我以後不會再這麼下去了。」

  沈茹說:「就算你不擅長勾心鬥角,可是去考個功名,那也是個很好的護身符,也是林家的一個護身符。」

  林清狠狠的點點頭,說:「我會去考個功名,不考到進士,我決不罷休!」

  兩人正說著,僕人捧著一套衣服回來,沈茹和林清住了嘴,林清趕忙拿著衣服去裡間換上。

  出來的時候,沈茹正和他的僕人說話,看他出來,就對他笑著說:「報喜的去你家了,你爹正派人滿寺院找你呢!對了,恭喜你,案首!」

  「案首?」林清聽了一喜,哪怕他再考一遍,可是能考到院試案首也很開心,畢竟各地都有學霸,不是你重來一遍就一定能得第一的。

  「對,我親手定的。」沈茹得意的說,「怎麼樣,感激我吧!我可是你座師!」

  林清:………

  ……………

  林清帶著沈茹一路趕回林家,還沒進門,就看到在外面撒銅錢的林澤。

  真的是撒,一篩子一篩子的撒。

  林清上去揪回他哥,說:「哥,咱家是挺有錢的,可你不能這麼敗。」

  林澤正興奮的找不著北,看到林清,一把抱住林清,興奮的說:「小弟,你中秀才了,還是案首,以後就是稟生了,以後每月朝廷都有月銀,你以後吃皇糧了。」

  林清嘴角抽了抽,說:「稟生一年才四兩銀子,我十年的稟生月銀,只怕也沒有你今天撒的錢多。」

  「沒事,大哥有錢。」林澤表示我有錢我不在乎我開心就好。

  林清用手捂臉,大哥,咱能別這麼暴發戶不,直接反手拽著他哥往裡走,邊走邊說:「去正院,我有重要的事告訴爹娘。」

  林澤還不想進去,說:「我還沒撒完喜錢呢!」

  「是關於咱妹妹的事。」林清說。

  林澤立刻不往外跑了,趕忙問道:「怎麼回事?」

  「進去說。」林清說。

  林澤點點頭,看到林清身邊跟著的人,說:「這位是?」

  「我的一個故交,能幫妹妹。」林清沒多說,只是提了一下。

  林澤立刻看向對方,見對方對他點點頭,立刻熱情的把人引進去。

  到了前院,林父一看見林清進來,立刻紅光滿面的說:「來了,快過來,人家差爺都等了不少時候了。」

  林清過來,在回函上用了印,驗明了身份,這才接了喜報,又給了幾個差爺封了紅封,才讓林管家送走。

  忙完了,林清就直接把還沒來的及說別的林父一把拉起,直奔正院。

  一進正院,就對李氏說道:

  「娘,妹妹的事情有辦法了。」

  

 

  第四十一章(二更)

 

  李氏和林淑遠遠看林清和林父林澤進來, 剛要迎出來,結果看到林清旁邊還跟了一個陌生男子, 嚇得林淑立刻躲進了內室。

  林清一拍腦袋, 他剛才光急了,忘了他妹妹不能見外男了。

  李氏已經中年,都有孫子了, 倒不用忌諱這個,忙上來對林清說:「這位是?」

  然後對沈茹行禮說:「讓您見笑了,這孩子風風火火的。」

  沈茹趕忙避開,沒受李氏的禮,這要是個普通商婦, 他受的理所應當,可這是沈□的娘, 沈□可是他大一輩, 上輩子他管沈□的娘叫二奶奶,哪怕這輩子沈□的母親和他沒關係了,他也不敢佔這便宜,忙說:

  「老夫人不用客氣, 是在下忘了迴避。」

  李氏聽的臉上一僵,下意識的想要摸摸臉, 被一個四十多的人稱「老夫人」, 她這些日子難道真的老了太多?

  林清忙對李氏說:「娘,這位不是外人,你不用客氣。」然後把屋裡的丫鬟婆子都趕出去。

  看到丫鬟出去了, 林清就把沈茹說的方法給李氏說了一遍。

  李氏聽了又驚又喜又不敢置信的說:「這樣真行?」

  林清忙把沈茹拉過來,說:「娘,我還沒介紹他呢,這位是本省的提都學政。」

  林清看林父林澤李氏三人迷惘的看著他,壓根沒弄懂啥是提督學政,忙補充說:「這是我這次院試的主考官,他以前是禮部侍郎,出任咱省的學政,從二品大員,巡撫也是從二品,他們一樣大。」

  林父雖說不知道提督學政是什麼,他從來沒和文教打過交道,可他知道巡撫啊,一聽說這是和巡撫一樣大的官,林父趕忙要給沈茹下跪行大禮。

  沈茹連忙一把扶住林父說:「老人家,當不得。」

  然後把林父按到椅子上,說:「老人家,我和沈,啊不,林清是忘年交,您這樣實在折煞在下了。」

  沈茹趕忙給林清使了個眼色,意思你快點弄住你爹你媽,別讓他們跪他,他會折壽的。

  林清忙對他爹他娘說:「爹娘,你們別先忙著跪,沈大人是我院試的主考官,就是我的座師,天地君親師,你們是平輩,你們動不動的下跪,會讓座師很不自在。」

  林父和李氏一聽連忙坐好,一臉恭敬的看著沈茹。

  沈茹:………什麼時候輩分是這樣算的?

  不過沈茹還是把手放在嘴前掩飾的「咳」了一下,然後說和林清事先打好的草稿。

  「林清這次在院試中能力壓眾人,奪得案首,本官甚是欣賞,聽聞他掛念家中之事,本官才出手回護一下。」

  李氏得了准信,立刻歡喜的直掉眼淚,也顧不得男女大防,立刻去內室把林淑拉出來,讓林淑給沈茹磕頭。

  沈茹為了安林家的心,受了林淑的禮,還從懷中掏了個扇墜,給林淑做了表禮,這才從林家離開。

  沈茹一走,林父林澤李氏和林淑就立刻把林清圍起來。

  林淑手裡緊緊的握住扇墜,緊張的問林清:「哥哥,我真的只用進宮兩年,就能出來。」

  林清使勁點點頭,抱著林淑說:「他到時把你調到偏僻的地方,你呆上兩年,就裝病,宮裡忌諱有病的,怕會傳染主子,一般就會攆到冷宮去,任由自生自滅,不過要是家裡有人的,一般去內廷走個手續,就能接出來。沈大人是禮部侍郎,在宮裡有人,到時就能帶你出來。出宮的宮女,就可以自由婚配。」

  「那,那位大人會把我帶出來嗎?」林淑擔憂的說。

  「放心,到時我親自去接你。」林清說。

  為了安撫妹妹,林清說:「座師說以我的學問,明年考鄉試肯定沒問題,等我中了鄉試,後面就要進京考會試,正好接你出來。」

  「清兒,沈大人說你可以中舉人。」林父的聲音瞬間高了好幾十個分貝。

  林清點點頭說:「只要不出意外,肯定鄉試沒問題。」

  林父簡直不知如何表示自己心中的歡喜,拉著李氏的手說:「難怪人家沈大人肯幫忙,肯定是清兒太優秀了,所以人家才拉咱一把。」

  李氏狠狠的點頭,非常同意林父的說法。

  林清無語望天,突然好心虛。

  …………

  三日後  學子宴

  比起上次縣試只是剛開蒙的學子,院試能過的可都是秀才,品級提升了,宴會的檔次自然也提升了。也就沒有再選酒樓,而是選在了沂水邊。

  如今正是四月,沂水邊的岸上桃花盛開,微風拂過,花瓣點點飄落,煞是好看。

  眾人到時,就發現桃林下已經擺好了席位,上面放著點心水酒。

  眾人依次按照名次落座,看到主考官還沒來,也不急,都趁此機會找相熟或不熟的人聊天,以便擴展人脈。

  畢竟在官場上,同科同年同窗,自古以來就是拉關係最好的借口。

  林清剛剛坐定,旁邊下首的一個秀才就邀請他說:「座師大人還不曾來,我們這正好人不多,缺幾個人閒聊,兄台要不要給個面子過來湊個數。」

  林清一看坐的位置,就知道這幾個是這次院試的前幾名,也就是這次的稟生,點點頭,欣然走過去坐下,介紹說:

  「在下免貴姓林,單名一個清字,還未有字,不知各位兄台貴姓?」

  剛才邀林清的故意笑著說:「原來是這次的案首,幸會幸會。在下免貴姓王,單名一個坤字,為兄癡長你幾歲,倒是有字,字厚德。」

  「厚德兄」林清笑著說。

  王坤又指著旁邊幾個人對林清介紹說:「這位是李鑫,字金長,此次院試的第三名。

  這位是胡勇,此次院試的第四名。

  這位是田榮,此次院士的第五名。」

  林清知道後面兩個應該還未加冠,就笑著拱手稱道:「金長兄,胡兄,這位」

  田榮忙說道:「今年十七。」

  林清笑著說:「咱倆有緣,我是臘月的生辰。」

  田榮笑著稱道:「林賢弟。」

  「田兄」林清說完,然後轉頭看著王坤,說:「你們都相熟?」

  王坤笑著點點頭,說:「我們都是府學的學生。」

  林清恭維道:「不愧是府學。」

  王坤搖搖頭說:「還不是被你拿了案首。」

  「僥倖而已。」林清說道。

  田榮笑著說:「這個哪有什麼僥倖,我們都聽說了,你是上次縣試的案首。這次又考了院試的案首,可見是實力所致,只是可惜今年府試和院試撞了,要不咱這就又要有個小三元了。」

  「哪裡哪裡」林清客氣的說。

  「不過林賢弟做的對,」王坤說:「小三元雖然榮耀,可也就是對於秀才,還是舉人更重要,明年就是鄉試之年,林賢弟要是錯過,就太可惜了。」

  剩下的三個人包括田榮聽了都點點頭,很認同這個觀點。

  林清心裡感歎,這就是學習好和學子頂尖的區別,學習好的就想考個第一,而頂尖的,第一對他們已經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了,所以更上一層樓才是他們的目標。

  王坤等幾個人有心結交,林清看幾個人神色清明,又有上進心,也不是心胸狹隘之人,覺得值得相交,也有意相交,所以一來二去,五個人倒相談甚歡。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沈茹和知府大人出現在桃林,眾學子見狀忙紛紛起身行禮。

  沈茹笑著說:「不必多禮,今日乃是學子宴,眾位學子在此多多交流,才會有益於學識增長。」

  眾學子忙應道:「謹遵座師教誨。」

  沈茹到主位坐好,知府大人陪在下手,眾學子這才紛紛落座。

  沈茹開口說道:「諸位過院試成秀才,秀才,才之秀者,士之始也。

  今日起,望諸位勤勉進學,他日大展宏圖,鵬程萬里。」

  眾學子忙起身,應道:「是。」

  沈茹說完,學子宴正式開宴。

  知府大人身為主陪,先帶著眾學子行了一次酒令,活躍了一下氣氛。

  然後沈茹身為學政,又是座師,先講了幾件趣事,然後就開始按照慣例提點一下眾位學子,尤其是前十位的學業。

  最後,沈茹突然話鋒一轉,對在場的學子說:「本官打算在此收一徒。」

  江知府聽了大驚,座師可只是考官,可收徒,那意義就不同了,忙說:「是在這些秀才中?」

  沈茹點點頭,說:「不錯,本官打算收此次案首為徒。」

  眾人一聽,紛紛轉頭羨慕甚至嫉妒的看著林清,從二品大員當老師,只要不出意外,以後必定飛黃騰達。

  唯有林清一臉懵逼的看著沈茹,滿頭黑線。

  這又是玩哪一出?

  

 

  第四十二章(一更)

 

  江知府忙對沈茹道喜:「恭喜學政大人收此佳徒。」

  沈茹客氣的笑了笑。

  江知府又問:「可要現在行拜師禮。」

  沈茹看著一臉懵逼的林清, 心道:我要現在讓他給我行師禮,他八成想掐死我吧!

  就說道:「日子再定吧!」

  江知府覺得收徒是大事, 定個吉日也是應當的, 就不再多言,只是笑著說:「看來等會本官要給林案首補份賀禮。」

  沈茹點點頭,說:「破費了。」

  兩人說完, 就接著主持學子宴,不過有了沈茹收徒這樣的大事,後面的事就顯得平凡無奇了。

  倒是有幾個看到沈茹收林清為徒,以為學政有收徒的意向,畢竟收一個就有可能收兩個, 而不斷的在宴會上展現才藝,可惜沈茹對此興趣不大, 也就沒翻出什麼浪花來。

  宴會結束後, 沈茹身份最高,先行離場,走的時候順手帶走了林清。

  一回到沈茹下榻的地方,看到周圍沒人, 林清剛要炸毛,沈茹就說道:

  「好了, 別惱, 收你為徒不過是在外面給你個護身符,你這一世出身商家,本朝雖然允許商賈之子參加科舉, 可畢竟時日甚短,許多讀書人對商賈還是看不起。」

  「他們看的起看不起關我何事,我又不用他們認可。」林清不屑的說。

  沈茹笑著說:「你有這心態,我倒是放心些,不用擔心你因為別人的眼光不自在,不過,人都好吃柿子撿軟的捏,你就不想想,為什麼別人縣試,都沒有被傳作弊的,偏偏就說你。誰都知道你縣試時是提坐堂號,可別人還是傳,為什麼,不就因為你是商賈之子,別人覺得你一身銅臭,怎麼可能會讀書?」

  「他們就不用錢,他們就天天喝西北風,假清高的什麼!」林清撇撇嘴。

  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林清知道沈茹說的有道理,古代的階級之分,遠比現代要厲害的多。

  「可是,你當我老師,不就比我長一輩了。我這一下子就掉了兩輩。」林清鬱悶的說。

  沈茹聽了哈哈大笑,說:「你上輩子一直壓我一輩,現在風水輪流轉嘛!再說,當年求學時,我可是幫你做過不少策論。」

  林清翻翻白眼,說:「我也幫你做過啊!」誰求學的時候,沒有找人代寫過作業,抄過作業。

  「可是我幫你做的時候教習都沒認出來,你幫我做的時候,教習可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沈茹笑著說。

  「我又不像你會仿字,又會仿風格。」林清辯解道。

  「那起碼說明我比你水平高。」沈茹得意的說。

  「好了,不和你磨嘴皮子了,我主持完這次院試,三年期就滿了,夏天就要回禮部了,到時就很難照顧到你,對外說你是我弟子,別人也會顧忌幾分,我也放心些。」沈茹叮囑道。

  林清知道沈茹是為他好,點點頭說:「你放心,我不是愛惹事的人,等淑兒進宮後,我就開始閉關讀書,準備明年的鄉試。」

  「這樣最好,你自己有個功名,比別的都強。」沈茹說:「鄉試我倒不擔心,以省裡現在的秀才水平,你中舉不難,至於會試,等中了舉人,你就起身去京城吧,到時我幫你再提提策論,過北榜還是沒問題的。」

  沈茹想了想,又提點道:「要是你去了京城,記得別跟別的舉子太近。」

  「有事?」林清問道。

  沈茹想了想,還是決定給林清說說,免得他不小心惹禍,道:

  「最近京裡斗的厲害,你也應該稍微瞭解一些,太祖皇帝當初起身微末,用了五年才建立新朝,建國後,又各地平亂,所以沒幾年身子就不行了,於是在去前傳位給了當今聖上。

  當今聖上既是長子又是嫡子,當年又跟著先帝南征北戰,繼承大統幾乎沒有任何疑問。所以當年聖上皇位繼承的很順當,並且由於兄弟都是從小一起打天下的,聖上長兄如父,倒是難得的手足情深。不過這下一代,就」沈茹歎了一口氣。

  「這下一代爭的很厲害?」林清問道。

  「嗯,」沈茹點點頭:「聖上有五子,長子成王是先皇后所生,先皇后是聖上的結髮之妻,當年聖上娶先皇后時,還不曾改朝換代,所以先皇后只是普通人家之女。後來先皇后故去,太祖皇帝給聖上續娶了一起征戰的將領之女,這就是當今的皇后,當今皇后生下了聖上的次子恭王。只不過無論先皇后,還是現在的皇后,都不算得寵,聖上寵愛的是內閣首輔之女文淑妃,而文淑妃育有第三子代王。至於剩下的兩個,一個早年因為風寒歿了,一個被過繼了聖上的親弟弟桂王。」

  林清嘴角抽抽,說:「這還真是一個孩子一個娘。每個娘都不是吃閒飯的。」

  「可不是,而且由於皇帝現在還不曾立儲君,所以三位皇子斗的很是厲害,甚至已經蔓延到朝堂上。由於成王是既占嫡又佔長,所以一些守舊的大臣,大多支持成王。而恭王的外家是勳貴,是跟著太祖打天下的,所以不少勳貴唯恭王馬首是瞻。至於代王,文貴妃的父親是內閣首輔,所以不少朝臣,尤其是新貴,大多依附代王。」沈茹解釋道。

  「那你?」林清緊張的問道。

  沈茹輕笑道:「你放心,我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先帝時的老臣,聖上做太子時,我曾是太子府詹士,所以我只可能忠於聖上。」

  林清這才放心下來,說:「你可要把持住,別因為一點眼前的利益就站隊,奪嫡這個事沾不得,人家三個弟兄再怎麼爭,在聖上眼裡也是自己孩子鬧著玩,可你一旦插進去,那就是破壞人家手足情深的罪魁禍首,你要有一點不合聖意,到時就成被殺雞儆猴的雞了。」

  沈茹聽了哈哈大笑,說:「人家都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你天天看起來不大聰明,卻比朝堂上那些自詡聰明的傢伙活的明白。」

  「我到底哪裡笨了?」林清終於忍不住了。

  「好好,你不笨。」沈茹隨口安撫,然後正色道:「不過你說的這個只對到了我這種程度的人才適用,畢竟我算是天子心腹,他們只會招攬我,我要是拒絕,他們最多記恨我,想著以後整我,可下邊的這些人就不一樣了,只要沒有強硬的背景,拒絕就相當於送命,你以為下邊的那些人就不聰明,就看不清形勢,不過是身處其中,被逼無奈而已。從龍之功確實有不少人想要,可更多的還是想安安穩穩的陞官發財,可有時候形勢所逼,身不由己罷了。」

  「是我考慮的不足。」林清感歎道。

  「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等你中了舉人,最好不要和同科的舉人來往太密,低調一些,省的被有些人帶累了。」沈茹說道。

  林清點點頭,說:「這你放心,我一般不出門,而且我沒上府學,也沒什麼同窗,我又不好交友,別人想沾上我也不大可能。」

  沈茹想起林清的性子,倒放心了許多,又叮囑了他一些要注意的事情,這才派人送他回去。

  ……

  春去秋來

  一陣珠簾碰撞的聲音響起,門外的丫鬟掀起簾子,王嫣扶著丫鬟梅香的手走進內室。

  李氏正在打著算盤看賬冊,抬頭看著王嫣進來,見王嫣要行禮,連忙讓身邊的婆子扶起,拉著王嫣坐到炕上,說:「你懷著身子,行什麼禮,小心動了胎氣。」

  「才剛剛三個月,不礙事的。」王嫣有些羞澀的說。

  「就是頭三個月才要注意。」李氏叮囑道:「前三個月孩子小,受不得碰撞。對了,清兒呢,今日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李氏看了看王嫣的身後,平日兒子兒媳都是一起的,尤其兒媳懷孕後,兒子更是寶貝的不得了。今兒怎麼就來了一個。

  「二郎他今日帶著東西進了後院的考棚了。」王嫣解釋道。

  「看我這記性,清兒前些日子還說快到秋天了,打算在今年的同一天仿照明年的鄉試練一次。」李氏說道:「不過你有孕,我還以為清兒會推後,這孩子也不知道輕重,什麼時候不能練,偏偏挑這個時候,也是委屈你了。」

  「娘,不是的,二郎本來要取消的,是我堅持讓他去的,我這些日子反應也過去了,又有丫鬟婆子伺候者,不礙事,再說科考是大事,明年二郎這個時候就要參加鄉試,同樣的時間練上一遍,大家先熟悉一遍,到時也好不出差錯。」王嫣忙解釋道。

  「還是你賢惠,」李氏拉著王嫣的手,拍了拍,滿意說:「難怪清兒喜歡你。」

  王嫣低下頭,被婆婆這樣說,雖然有些害羞心裡卻是歡喜,她的夫君待她確實好,從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平日裡不是讀書就是陪著她,哪怕她懷孕,不能服侍,也沒見動過屋裡的丫頭。

  本來她剛懷孕時還糾結要不要給夫君弄個通房丫頭,可剛剛提起,就被夫君訓斥了一通,甚至為了安她心,直接把他自己貼身丫鬟梅香蘭香都撥給了她,讓照顧她,自己帶著小廝去睡書房。

  想到上次她娘知道她有孕來送催生禮時,得知她的夫君現在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為她高興的樣子,王嫣摸了摸肚子,她娘和婆婆都想要個男孩,可她的夫君卻真的很想要個女孩。

  她到底生個什麼好呢?

  

 

  第四十三章(二更)

 

  後院考棚

  林清拿著一套考卷, 在認真的答題。

  春天過後,林清和王嫣就從林家大宅搬了出去, 住進了旁邊五進的大院子。雖然搬了家, 可其實兩棟宅子是連在一起的,連著的角門走,倒也遠不多少。

  考慮到林淑剛進宮, 李氏身邊空了難免寂寞,林清和王嫣就日日去請安,陪著李氏說說話。

  林清看了看頭頂的日頭,想必這時候嫣兒已經到正院了吧!

  對於這次模擬考,林清還是非常重視的, 雖然他上一世考過三場,可這一世他太過於養尊處優, 想到考棚那駭人的環境, 林清覺得自己還是先模擬一次為好。

  其實這次不但他模擬,他家陪考的也跟著模擬,例如他哥,他哥正全程帶著蘇大夫坐在後院的廂房裡等著。

  三天後

  林清一身怪味的從考棚裡出來, 一出來,林澤就趕忙迎上去, 扶住他說 :「怎麼樣?」

  「沒事」林清擺擺手, 表示不用扶。

  林澤趕忙把林清拉到廂房裡,讓丫鬟婆子快點端沐浴的熱水,然後把蘇大夫叫過來, 給他診脈。

  看著蘇大夫診脈說:「你們這鄉試怎麼這麼嚇人,八月的天,暑氣還這麼重,居然要在這麼點小棚子裡關三天,這是人過的麼?」

  林清喝著水,笑著說:「怎麼不是人過的日子,只要是想考舉人,哪有不過這一關的,再說,這可不是三天,而是九天,後面還有兩次三天呢!」

  「你居然還想繼續!」林澤吃驚的說。

  「要是現在自己模擬都過不去,明年的鄉試也就不用考了。你別忘了,明年也是這個時候。」林清說道。

  林澤想到明年林清就要真正下場,歎了一口氣說:「難怪咱商賈之家從開國到現在,就沒聽說過誰中舉,這苦,真不是咱這樣人能吃的。」

  林清搖搖頭,說:「哪有什麼吃不了的苦,不過是沒被逼到份上,你當年跟著爹爹大夏天的去運鹽,有一次遇上了山洪,被困在半山腰上半個月,你不也撐下來了嗎?」

  林澤想到當初的那件事,還心有餘悸,說:「我當初真怕自己撐不下來,可沒想到,我啃了半個月的榆樹葉,還是活了下來。」

  「所以什麼事,逼到了一定份上,就沒有什麼不可能,」林清說道,看到蘇大夫診完了,問道:「老爺子,我身子怎麼樣?」

  蘇大夫撫了撫鬍子,說:「有些中暑氣,倒是不很嚴重,也不用吃藥,只要喝些綠豆水去去暑氣就可以了。」

  「辛苦老大夫了。」林清謝過蘇大夫,讓人帶蘇大夫去休息,蘇大夫畢竟年紀大了,陪考也很是辛苦。

  「既然沒事,你也快去洗洗,我讓人給你準備些綠豆湯,你歇一會去見見娘和弟妹,她們三天不見你,也擔心的要命。」林澤看著林清無大礙,就說道。

  林清點點頭,說:「大哥也快回去歇歇,去看看大嫂。」

  林澤看著林清洗漱好,又喝了綠豆水才回去。

  林清歇了一會,感覺還可以,就到正院去看他娘和他媳婦。

  林清一進門,李氏和王嫣就立刻迎過來,李氏看著林清,連連說:「怎麼三日不見,就瘦成這樣。」王嫣也心疼的圍著他轉。

  林清忙把王嫣按到旁邊的椅子上,又把他娘扶到炕上,說:「哪裡就瘦了,只是曬的稍微有點黑。」

  李氏還是心疼的說:「你連飯都不許人送,只吃帶的那點乾糧,怎麼可能不瘦。」

  「娘,鄉試本來就不允許送飯的,只能帶乾糧。再說只是吃幾天,不會有事的。」林清好說歹說,才把李氏安慰好,在李氏屋裡又吃了碗補品,才帶著王嫣回到家裡。

  回到家裡,林清抱著王嫣問道:「你身體怎麼樣,孩子這幾日可鬧你?」

  王嫣搖搖頭,說:「孩子很乖,我這些日子害喜也過去了。」

  「那就好,能吃就好,別虧著自己的身子。」林清聽了囑咐道。

  王嫣心裡聽了甜蜜,她的丈夫,每次都是先問她,才問孩子,雖然和孩子爭寵有些可笑,可她還是心裡開心。

  王嫣說:「二郎你這幾日累著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然後歇歇。」

  「嗯,準備些容易消化的吧,吃了我睡一會,明天不要叫我,後天我還要接著考第二場。」林清說道。

  王嫣點點頭,不過還是有些擔心的說:「這些日子日頭很大,二郎你雖然重視考試,可也要愛惜身體,科考再重要,也沒有身體來的重要。」

  林清拉著王嫣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說:「放心,我懂這個道理。科考再重要,我也不會拿身子去填。」

  王嫣看著林清的動作,臉一紅,忙縮回手來,說道:「說著說著就沒正經。」

  「要是正經,咱的小嫣兒哪裡來的。」林清笑著說。

  「說不定是兒子呢!」王嫣反駁道。

  「兒子就兒子,是啥都無所謂,反正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歡。」林清說道。

  「那我們先懷個兒子,再懷個女兒好不好。」王嫣閃著大眼睛看著林清,期待的說。

  林清突然抱頭,呻吟道:「媳婦,你要求太高了,我做不到啊!」

  王嫣:……

  不是她肚子裡生麼?關她夫君什麼事?

  經過九天的模擬考後,林家上下對林清的觀點有了徹底的轉變,甚至連林父都不得不感歎:

  他兒子真不是懶,而是他兒子以前沒睡醒!

  如今睡醒了,他兒子直接變成拚命二郎了!

  不過林清可沒有管別人怎麼看,他現在每天就干三件事,第一去給他娘請安、聊天,第二陪她老婆,順便胎教,第三就是刷題。

  當學習學到一定程度,刷題真的可以把成績從量變到質變,當然前提是基礎比較紮實,否則不但不能提高,反而可能還會倒退。

  林清刷的是山省歷年的鄉試題。

  鄉試題就已經不是平常書肆有的了,不過好在沈茹當初走的時候考慮到這點,利用自己當學政掌管文教之便,直接從學署找人把山省從開國以來所有的鄉試題和前十名的考卷給他抄了一份出來,甚至連林清前幾日做的模擬題,都是他親自出的,連參考答案都給他做了幾份。

  林清看著整整一箱子的考卷,不由感歎:

  他這個死黨,還真是盡職盡責啊!

  ………

  林清看書加刷題到第六個月時,除了刷出答案,還刷出了一個小棉襖。

  對,紅彤彤的小棉襖,親生的!

  林清看著他老婆奮鬥了三個時辰生出來的小肉球,雖然小小的,可林清仍然覺得自己只用一眼就喜歡上了。

  「嫣兒怎麼樣了?」林清問從產房出來的他娘李氏。

  「只是有些脫力,不過她底子好,應該很快就能恢復。」李氏笑著說。

  「那我進去看看她。」林清抱著他閨女就要往裡走。

  李氏連忙攔著,說「產房這種地方,你怎麼能進。」

  「我不在意這個。」林清說道。

  「你不在意,兒媳婦在意啊,她剛生產完,正是最難看的時候,女為悅己者容,她怎麼可能讓你見,要想說話,去那邊。」李氏指了指王嫣產房外的窗戶。

  林清嘴角抽了抽,原來說產房不能讓男人進,還有這個理由。

  林清抱著閨女又跑到王嫣的窗戶底下,之所以說又,是因為剛才王嫣沒生時,他又當了一次避邪聖物,在這提刀呢!

  林清拍了拍窗戶,問道:「嫣兒,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

  王嫣聽到林清的聲音,雖然疲憊可仍然歡喜,說:「妾身沒事,只是有些乏了,有些睏倦。」

  「還疼嗎?」林清問道。

  「已經不疼了。」雖然還有些疼,不過聽著丈夫的話,王嫣突然覺得不那麼疼了。

  「那你好好養身子,注意不要著了涼。」現在雖然已經立春,可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林清想到以前經常聽別人說的月子病,還是囑托道。

  王嫣隔著窗戶說:「娘剛才已經囑托過我和丫鬟了,我會小心的。」

  林清聽了,這才放下心來,他娘生了兩個,又看著他大嫂,他媳婦生孩子,這經驗還是值得肯定的。

  「那你快些休息吧!可別累著,我去給咱女兒喂點水,娘說剛出生的孩子還不用吃東西,不過可以喂點水。」

  林清小心的裹了裹抱被,他娘生怕他凍著她孫女,可林清又稀罕,光想抱,他娘就先給包好,外面又用了個大紅雙喜抱被給包著,保證她孫女一點風見不著,才給他。

  王嫣聽到林清要走,突然掙扎著起來,趴在窗口上小心翼翼的掀開一條縫問:「妾身這次沒給二郎生個小郎君,二郎可怪妾身?」

  林清哭笑不得的隔著縫看著王嫣,說:「怪你什麼,我在地裡種顆花生,難不成你能給我長個黃豆出來!」

  王嫣:………

  

 

  第四十四章

 

  「嫣兒, 姑爺對你怎麼樣?」今日是林家二房嫡長女洗三的日子,王母一大早就帶著大包小包來看閨女。看到閨女, 就偷偷的問道。

  「娘, 二郎對我很好。」王嫣拉著她娘的手說。

  「那對小小姐?」王母還有些不放心的問。

  王嫣笑道:「二郎很喜歡小花生,天天自己抱著,都不肯給奶娘。」

  「這就好, 這就好。」王母拍拍心口,稍微放下心來,又問道:「那你婆婆?」

  「婆婆雖然更喜歡孫子,可只要夫君喜歡的,她都愛屋及烏, 所以也是極喜歡的,昨兒還特地去天音寺給小花生求了一個平安鎖。」王嫣說道。

  王母聽了徹底鬆了一口氣, 說:「我這兩日都擔心死了, 你嫂子第一胎就生了兒子,可你大伯子畢竟不是你婆婆的親子,而你第一胎生了個女兒,我擔心姑爺和親家母會心氣不平, 到時拿你出氣。」

  「娘,哪有這事, 你多心了。」王嫣說:「二郎和他大哥關係是真好, 二郎昨天還說女兒生的正好,說加上他大哥家的小侄子,一男一女, 正好湊齊一個好字。」

  「我這不是替你擔心麼,不過姑爺能這麼想,我也就放心了,對了,小花生,這是我外孫女的名字?怎麼叫這個?」王母有些好奇道。

  王嫣捂著嘴偷笑,小聲把林清那天在窗戶外說的講的「花生」和「黃豆」給她娘聽,說:「二郎本來給小花生起了大名,聽說還是出自《詩經》,可公公婆婆都怕孩子太小起大名會壓不住,所以不許他叫,他就只能重新起小名,然後也不知他怎麼想的,起了叫『小花生』還說正好隨著他大哥家的『小小』。」

  王母聽了,也笑道:「這姑爺不愧是讀書人,這想法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

  王嫣點點頭,說:「娘,其實我剛生出小花生時,心裡也忐忑不安,雖然二郎嘴上說喜歡女孩,可身為男子,哪有不喜歡兒子傳宗接代的,我真怕他會怨我。」

  「唉,」王母歎了一口氣說:「這世道就是這樣,生不出兒子,就怨女人肚子不掙氣,可像姑爺說的那樣,這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還真不一定誰的原因,不過你命好,攤上姑爺這樣明理的,這是你的福氣。」

  「女兒曉得,女兒會好好服侍夫君,侍奉公婆。」王嫣說道。

  「這就對了,」王母拉著王嫣的手,說道:「難得你遇到明理的公婆和丈夫,可要好好珍惜。」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丫鬟進來說夫人來了,王母連忙起身,就見李氏抱著大紅的抱被進來。

  王嫣剛要起身,李氏忙走過來按住她,說:「你才剛生下幾天,在床上躺著,自家人,禮什麼時候不能行。」

  李氏把王嫣塞回被子裡,這才轉身對王母說:「親家來了,正好來看看我小孫女,你的外孫女。」

  李氏小心把懷裡的小孫女的抱被打開一角,遞給王母。

  王母接過,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看著裡面巴掌大的小臉,疼愛的說:「沒想到才三天,這小臉就開了,看這水靈的,以後定然是個美人胚子。」

  「可不是,我這孫女的樣貌,可是隨她爹,清兒小時候就給個人參娃娃似的,這孩子像了十成。」李氏開心的說。

  王母看到李氏是真心喜歡這個小孫女,也終於把這些日子的擔心全放下,不過還是客氣的說:「可惜沒能給林家添丁,是嫣兒不爭氣。」

  李氏看著王母這次送來這麼厚重的洗三禮,就知道王母的心思,心裡感歎了一下可憐天下父母心,哪怕女兒出了嫁,這當娘的也生怕女兒受了委屈。

  就對王母說:「親家母,這孩子還小,先開花後結果也是好的,你說是不是。再說,就算不是孫子,也是我林家的孩子,也是我孫女,我也高興。」

  王母聽的熨燙,說:「唉,嫣兒遇到親家母這樣的婆婆,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

  王母抱著小花生,連忙讓人把準備的布老虎,虎頭帽,虎頭鞋給拿上來。

  沂州府有舊俗,凡事女兒生了孩子,當姥姥的,必定準備布老虎、虎頭帽和虎頭鞋給外孫,既能避邪祛災,又能給孩子玩。

  王母把小花生頭上的小帽子摘下來,打算給換上虎頭帽,卻突然發現她外孫女額頭上有一塊黑跡,還以為是胎記,定眼一看,卻發現不是,好像是畫上去的,連忙招呼李氏過來看看。

  李氏一看,笑著罵道:「還不是那臭小子弄的,他剛見著閨女,稀罕的要命,居然連讀書都抱著,還說要給小花生啟蒙,結果不小心就把墨汁滴到我寶貝孫女的頭上了。我這才把她抱過來,果然就不能讓當爹的看孩子,你看這不靠譜的。」

  王母正聽了想笑,就聽到外面窗台下傳來女婿的聲音:「娘,你能別光霸著我閨女不,我都大半天沒見著她了。你說給她找奶娘給她喝奶,怎麼就抱跑了。」

  「臭小子,我還能給你搶不成,我這是抱來給她姥姥看看,來,梅香,快把小花生給他送去。」李氏笑著罵:「等會別忘了抱到前院,要洗三的。」

  梅香趕忙把小小姐仔細包好,給門外的林清送去。

  林清接了小花生,逗了逗,隔著窗戶說:「娘,這麼冷,洗什麼三,萬一凍著怎麼辦。」

  「就拿著蔥蘸點水拍拍,你還真當放盆裡洗啊!」李氏扶額。

  「可是我看大侄子小小不就直接放盆裡的。」林清還是有些擔心。

  「那是大夏天,現在春天能一樣嗎!」李氏直接對窗外兒子攆到:「去去去,抱我孫女去前院,別在這裡礙事。」

  攆走了林清,李氏對王母笑著抱怨道:「這糟心的臭小子,也幸虧嫣兒降得住他。」

  王母看著李氏嘴上抱怨,其實心裡還對兒子和自己這麼親近很是受用,就笑著說:「我家那倆臭小子,天天除了早晨請安,一天都見不著面,你看看你,這孩子多親你,我可是想羨慕都羨慕不來。」

  李氏聽了笑著說:「這臭小子打小黏著我,這麼多年,也沒見長大過。」

  王母說:「孩子長大有什麼好,長大就不在眼前了,想看都不容易。」

  「唉,就是這個理。」

  李氏和王母兩人徹底陷入了孩子長大的問題。

  林清抱著他閨女去了前院,先找到他岳父和兩個大舅哥,給他們看了看小外孫女小外甥女。

  王父歡喜的接過來抱了抱,又逗了逗,問了下他閨女的情況,知道一切都好,才說:「我和你爹結親的時候,也沒能想到你還有做秀才的命,如今嫣兒也算秀才娘子,我這心裡也高興,對了,聽說你過些日子要去濟南府參加鄉試。」

  「嗯,鄉試是八月,我打算五月就啟程,六七月太熱了,不大適合趕路。」林清說道。

  王父想了想,說:「大郎過些日子要去省府一趟,看看那裡的一些鋪子,你們一起,也有個照顧,我在濟南府還有一處別院,每次我去歇歇腳,平時也空著,裡面的東西也齊備,你去科考,住客棧或者租別人的院子也是不方便,反正我那院子也不大用,不如送你,那院子是四進的,你住在裡面也安靜。」

  「怎麼好勞岳父破費。」林清忙推辭說。

  王父直接說:「這個算是送給我外孫女的洗三禮。可不是給你的。」

  王父這麼說了,林清倒是不好推辭,只能接過房契,道了謝。

  林清陪著岳父和小舅子說了會話,就抱著女兒去找他爹,等下洗三就開始了。

  找到林父時,林父正接待幾個和林家差不多的富商,林清把他爹爹叫過來,說了他岳父送宅子的事。

  林父聽了,笑著說:「王老頭那家裡底蘊大,在省府有宅子不奇怪,他送你你就收著。」

  「可是,收這麼重的東西?會不會」那是省府的一套宅院,可比沂州府的值錢多了。

  林父聽了笑道:「你是怕現在收了東西,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不過那是你岳父,就算他今天不送你宅子,等以後,他有事,你幫不幫?你也得幫。聯姻就是這樣,聯兩姓之利,結秦晉之好。王老頭這人還算有分寸,知道欲取先予,比那種一味吸血的親戚強多了,所以你現在知道了為什麼結親要門當戶對了吧,這樣才能不光一門付出,徒生怨懟。」

  「不過,」林父突然笑道:「這王老頭也是個疼閨女的。」

  「怎麼說?」林清問道。

  「你沒聽說他讓你大舅哥陪著嘛!」林父道。

  「大舅哥不是去濟南府看鋪子嗎?」林清問道。

  「看什麼鋪子,他家在濟南府有幾間鋪子我難道不知道,他那是讓你大舅哥陪著你去。」

  「啊,陪我去?我去科考,他陪著我去幹什麼?」林清不解的問。

  林父敲了敲林清的頭說:「傻兒子,當然是怕你去科考的時候不小心碰上什麼野花,帶回來。」

  林父說完哈哈大笑。

  林清:………

  

 

  第四十五章

 

  五月初, 林清在林澤和王蔚陪伴下,帶著一隊家丁僕從, 從沂州府往濟南府趕。

  叮叮噹噹的馬車上, 林清抱著一盒點心,一邊吃一邊透過簾子看外面的景色。

  林澤從馬車的被子上支起身子,說:「你這吃了一路了, 也不怕身上長膘。」

  「不吃幹什麼,這一路顛顛碰碰的,想睡也睡不著,看書又晃眼,除了吃, 我想不出來用什麼事打發時間」林清說。

  「你不是在看風景嗎?」林澤拿起林清的一塊點心,咬了一口, 覺得味道不錯, 就吃下。

  「剛開始看還覺得新鮮,可是這路上風景大同小異,看了八、九天,早就看夠了。再加上路這麼顛人, 哪還有什麼心情看風景。」林清歎氣說。

  「這路你還嫌顛人,這可是官道, 是所有路中最平的。要是走那些別的, 你豈不是更受不了了。」林澤說。

  「唉」林清歎氣。

  「而且怕你身體受不了,咱們每天才行六十里,要知道我和爹爹走商的時候, 每天從來沒低於百里。」林澤說。

  林清抱著被子透過馬車簾子看著天,老天,請送我條水泥路吧!

  真的,一條就好!

  林澤看著林清的樣子,笑著安慰,說:「好了,別鬱悶了,等會就快到了,今天咱就能進濟南城。」

  「到了?」林清直接翻身坐起來,說:「真的?」

  「當然真的,沂州府離濟南府總共不到六百里,要不是咱馬車走的慢,早就到了。」林澤說。

  「太好了。終於不用坐這個可惡的馬車了。」林清高興的說。

  果然,沒用一個時辰,林清就遠遠的看到了官道盡頭的一個巨大城池,上面用大篆寫著濟南兩個大字。

  「到了。」看到濟南城,林澤也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好歹到了。」

  「我們直接入城?」林清問道。

  「嗯,不過,得先在城門前等一會。」林澤指了一下在城門口排隊的百姓,說:「這次托你的福,咱們不用交錢了。」

  林清抬眼看去,果然見出去的百姓正排隊通過城門,先查看路引,然後按人頭交稅,如果帶貨物,還得加錢。

  林清這一隊自然的跟在後面,等到他們時,林清把自己的秀才文書拿出來,遞給官差,不但沒用交錢,連搜查都沒用,讓林清不由感歎道:

  這世道,果然權比錢好用!

  進了城後,王蔚直接在前邊帶路,領林清去了王家送他的那座別院。

  …………

  「幾位客官,裡面請。」門口的小二一看到三個穿著打扮一看就是有錢的主,立刻躬身把他們往裡面請,並且說:「客官,三樓有雅間。」

  「去二樓,找個視野開闊些的位子。」王蔚摸出一個銀豆,扔給小二。

  小二連忙接住,看了一眼,立刻眉開眼笑的說:「好的,客官,您這邊請。」

  王蔚一邊跟著小二走一邊對林清林澤說:「這裡離貢院最近,許多趕考的秀才都喜歡這裡,你要想聽些消息,這裡最好。」

  林澤聽了笑著說:「還是大哥消息靈通,要不我和小弟一起,到省府真是兩眼一抹黑。」

  「我這也是跟著父親來過,你家沒這邊的生意,當然不熟了。」王蔚笑著說。

  上了樓後,小二果然找了一個靠欄杆的桌子,用肩上的毛巾把桌子椅子又擦了一超,才笑著請三人落座。

  三人坐下後,小二又問道:「不知三位客官要點什麼。」

  王蔚熟練的報了幾個菜名,又點了壺酒後,就問道:「這些日子,你在酒樓,可聽到什麼關於這次鄉試的消息。」

  作為貢院附近酒樓的小二,一聽到王蔚問,立刻就明白了王蔚話中的意思,看了三人一眼,最後落在穿著青衫的林清身上,說:「這位公子也是參加這次鄉試的吧?」

  林清點了一下頭。

  小二立刻說:「這兩個月,各府來參加鄉試差不多都到了,大多住在這條街的幾個客棧裡,聽說這次有幾個比較有名,小的聽說名氣不小。」

  小二看三人果然意動,忙接著說:「這第一位,是濟南府的本地人,張羅,曾中小三元,據說五歲識字,六歲啟蒙,十歲能詩。」

  「這是位世家子弟?」林清問道,一般世家子弟啟蒙較早。

  「正是,這位張秀才的父親,是位舉人老爺,張家,在濟南府也是有名的耕讀世家。」

  林清點點頭。

  小二接著說:「這第二位,是青州府的一位神童,許巍,據說過目不忘,天賦過人。雖然出身農家,卻從小被青州府學的一位教習收為弟子。曾奪過府試和院試的案首,聽起來只比前一位差一點。」

  小二看林清沒什麼反應,接著說:「這第三位,聽說是沂州府這次的院試案首,名叫林清,聽說這位半年內,從縣試直接跳過府試又中了院試的案首,如果不是沂州府府試和院試撞在一起,這位八成又是一個小三元。」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說:「有沒有關於這次鄉試考官的議論。」

  小二立刻說:「聽說這次鄉試來的主考官是翰林院的梅翰林,咱酒樓旁邊的書肆,最近有不少梅翰林的詩集。」

  小二說完,就下去給林清一桌叫菜去了。

  王蔚看到小二下去,笑著對林清說:「想不到妹夫在濟南府也這麼有名。」

  林清拿起桌上的茶壺,給王蔚林澤和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喝了一口,說:「不過是最近臨近鄉試,所以談論的多了一點。」

  一個秀才,哪怕再出名,不是鄉試這種時候,也沒幾個人會在意。

  林澤卻有些擔心問林清,說:「剛剛聽小二說的,那兩位看來是勁敵。」

  林清搖搖頭,笑著說:「勁敵可不是就兩位,這兩位,只是這兩年比較有名的秀才,可是鄉試,是整個省全部秀才來爭名次,你可別忘了,三年前,六年前,或者更早,每次鄉試都有一部分落榜的,有些只是火候不夠,經過幾年錘煉,這些才是真正的勁敵。」

  「那?」林澤一聽更擔心。

  「擔心什麼!」林清輕笑,說:「科考本來就是這樣,萬千人馬過獨木橋,過去的,就算贏了。只要自己能穩當的過,管別人幹什麼。指望別人弱更容易過,本身就是對自己學識的否定。」

  「還是妹夫看的透徹。」王蔚說道。

  正說著,就看到幾個同樣穿著青衫的秀才進來,也上了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一坐下,就聽到其中一個人說道:「這青州府的許巍也太目中無人了,居然敢當面嘲諷我等無才。」

  「就是,一個農家子,做了人家的上門女婿,舔著岳父,中了秀才,狂什麼。」另一個也氣憤的說。

  「說我們做的策論肯定中不了,他以為他是誰,主考官嗎?」旁邊的一個也憤憤然的說。

  幾個人要了幾個菜,一罈酒,在那邊一邊吃一邊罵。

  王蔚林澤林清三人聽的面面相覷,王蔚小心的問林清,說:「這位許秀才,看來風評不怎麼樣。」

  「鄉試糊名,又不看名聲,再說,還不一定是許秀才的問題,道聽途說,誰知道實際怎麼樣?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林清說。

  林澤問道:「什麼?」

  「這個許巍應該真的很有才,要不這些人只怕早就撕了他,這些人只敢在背後發發牢騷,本來就是技不如人的表現。」林清淡淡的說。

  三人正說著,就聽幾個人又說起濟南府某位大儒要舉辦文會,預估這次鄉試的考題。

  聽到幾個人說那位大儒多麼多麼厲害,連續幾次壓中鄉試的題目,王蔚聽的都有些不淡定了,問林清說:「要不我找找關係,幫你也弄張帖子。」

  王家雖然在濟南府並沒有太多的產業,可王家經商多年,在濟南府找些關係,想弄張帖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林清聽了,忙搖搖頭,說:「不用。」

  王蔚還以為林清不好意思,忙說:「我王家和濟南府的陳家交好,陳家家大業大,弄張帖子真不算什麼。」

  林清笑了一下,小聲說:「大哥,這幾個人是玩仙人跳的,人家剛剛那些說的都是給咱聽的。」

  王蔚和林澤聽了一驚,兩人悄悄側了側身子,果然發現那幾個人正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的看著他們。

  王蔚林澤看到這,心裡哪還不明白,人家果然是引他們上鉤呢!

  王蔚和林澤心裡氣憤,不過兩人經商多年,知道能設仙人跳的,一般都是本地有背景的潑皮,這樣的人,能不惹就不惹,否則只會弄的身上一身騷。

  王蔚氣的喝了一口水,壓了壓心中的怒氣,才小聲說:「想不到我行商多年,還差點被人玩到我頭上。」

  「大哥也是關心則亂,想多幫幫我,才一時不慎。」林清給王蔚又倒了一杯說。

  王蔚也是知道自己太過於看中妹夫這次的科考,才一時被牽著鼻子走,聽了林清的話,心裡舒坦一些,就說:「是我急躁了,不過妹夫,你怎麼看出來的?」

  王蔚可是知道自己這個妹夫幾乎沒出過遠門,怎麼可能知道這些歪門邪道?

  林清輕笑道:「考前押題,各府學的教習,大儒都做過,可能壓准多少,這就要看運氣,剛才那幾個人說的天花亂墜,說上次這位大儒連壓對好幾次的策論,呵呵,要是有這能耐,府學早就請他去押題了,還用開什麼文會。

  這些把戲,不過騙騙外來的學子,許多外來的學子獨自在外科考,本身就心中忐忑,所以一旦聽說,都會抱著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態度,去試一試,這一試,帶來的盤纏只怕就要被騙個乾淨。而且由於押題這種事,哪怕最後知道被騙,可押題本來就可中可不中,官府一般也沒法管。」

  「這些人太可惡了」王蔚憤憤的說,又歎了一口氣說:「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讓他們一直囂張的騙下去。」

  林清想了想,突然說:「其實,還是有一種方法的。」

  「什麼方法?」王蔚和林澤問道。

  「有一位厲害的人曾經說過,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都是紙老虎。」林清說。

  王蔚林澤:???

  「以暴制暴,」林清興奮的說:

  「兩位哥哥,我們找人偷偷給他們套麻袋吧!」

  王蔚:…………

  林澤:…………

  

 

  第四十六章

 

  「妹夫, 你」王蔚不敢相信的看著林清。

  「怎麼,我說的這個方法不好麼?」

  「不是不好, 只是」王蔚吸了一口氣說:「我沒想到你會想出這樣的辦法。」

  「你不覺得這個方法很實用嗎?」林清反問道。

  「確實實用, 可是」王蔚剛要說。

  林清就接道:「那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王蔚瞪著眼看著林清。

  林清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我們三個,只有你在濟南府有熟人, 再說,剛剛他們可是想騙你,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哈哈。」

  正說著,小二端上了飯菜, 林清連忙說:「菜來了,快吃快吃。」

  王蔚剛要出口的話, 直接被堵在了嗓子裡。

  一直等林清吃完, 那幾個人都沒等到林清三人的主動搭訕,不由有些可惜三個一看就是肥羊的居然沒有上鉤,卻不想出去沒走多遠,就被人套了麻袋, 等醒的時候,已經和狀紙一起被丟到了府衙門前。

  ………

  八月初八 

  不同於以往的縣試府試院試, 需要張榜佈告考試時間, 鄉試的科考時間,除非朝廷發生重大變故,或者加恩科, 否則日子是固定了。

  新朝初立時,太宗皇帝將第一次鄉試定於八月初九,故自此以後,每隔三年的八月初九,為鄉試開始的日子。

  不過由於鄉試分為三場,每場提前一日進場,所以八月初八時,貢院門口就已經被前來趕考的學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林清這日卻罕見的沒有早起,而是直接睡到了下午,才悠悠的起來,往前院走。

  到了前院,就看到正焦急等待的王蔚和正在坐著喝茶的林澤。

  林清看了淡定的林澤一眼,心裡滿意的點點頭,果然預先演練過一遍,就是不一樣。

  看到林清進來,王蔚趕忙走過來,說:「妹夫你可來了,我本來還打算去叫你,可是聽你哥說你在休息,我又不敢去叫你。」

  「大哥別急,今天只是進場,明天才考試,今天進場越早,在號房等的越急,越不利於考試。」林清說道。

  王蔚聽了,這才放心下來,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去?」

  「鄉試要求前一天天黑前進場,所以等咱吃過飯就去。」林清算了算時間說。

  王蔚連忙叫人擺飯,林清三人吃完後,林澤把事先準備好的考籃遞給林清,林清提著考籃,和林澤王蔚一起往貢院趕。

  到了貢院,由於林清來的比較晚,早已沒有剛開貢院門時的擁堵,林清下了馬車,對林澤說:「按咱們事先安排好的來。」

  林澤點點頭,說:「放心,外面有我。」

  林清提著考籃進了貢院的大門,先跟著前邊的人到了一處廂房,進去後,就看到有搜身的軍士。

  林清提著考籃過去,軍士先仔細的把林清的考籃搜了一遍,看有沒有夾層,又仔細的把他身上從裡到外的搜了一遍,然後一個軍士就直接對他說:「跟我來。」

  林清乖乖的跟上,走了一會,到了一排排的號房前,軍士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其中一個號房的門,然後說:「進去。」

  林清進去後,軍士利落的關門落鎖,然後直接離開了。

  林清嘴角抽了抽,這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來科考的,還以為是來坐牢的呢!

  不過說是科考,其實和坐牢還真差不多,整個號房內十分狹窄,只有上下兩塊木板,上面的木板當作寫答卷的桌子,下面的當椅子,晚上睡覺將兩塊板一拼當床。

  林清將桌子椅子上的木板拿下來拼成床,用手摸了摸,還算乾淨,就合衣躺在上面。

  由於鄉試在八月,天氣還不算冷,所以一般號房不會有被子,不過晚上會提供火盆,如果覺得冷,可以生火取暖。

  等了一會,果然有軍士敲了敲號房的小窗戶,林清起身,看到一個軍士遞進來一個火盆,兩顆火石和一個蠟燭,林清趕忙接過。

  等軍士走了以後,林清就先用火石點燃了蠟燭,又用蠟燭點燃了火盆裡碳。看著碳剛點燃時煙比較大,林清就把考籃裡的瓦罐找出來,放在上面先燒些水。

  考鄉試時,只要進了號房,除非考試結束,否則吃喝拉撒睡都必須在號房中。所以在發卷前提前準備好吃喝也是很關鍵的。

  林清燒好了水,喝了一點,剩下的就留在瓦罐裡,被林清放到了不礙事的角落。然後林清就把燒的已經不出煙的炭盆放到床的旁邊,希望等半夜天涼了可以不讓外面的寒氣進來。然後合衣而睡。

  第二日清晨,林清在一陣敲窗聲中被驚醒,就看見外面有人從小窗戶外遞進一卷試卷。

  林清顧不得衣服上的褶皺,連忙起身,接了試卷。

  發卷的人還好奇的看了一眼,眼中滿滿的是:在這種情況,你居然還睡的這麼香?

  林清滿頭黑線,他這一輩子好像真的挺有睡神的潛質的。

  發卷的人走後,林清趕忙把試卷先小心的放到一邊,整了整衣服,然後把床拆了,變成桌子和椅子,這才坐下,拿起試卷,解開紅繩,小心的打開。

  林清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題目,題為

  《論語》一道、《中庸》一道、《大學》一道、《孟子》一道,五言八韻詩一首和經義四首,前四題大約要二百字以上,經義要寫好不能低於三百字,再加上一首詩,林清點點頭,看來題量不小。心裡有數後,林清就拿起草稿飛快的做了起來。

  到了中午,林清揉揉酸痛的手,看著自己做完的四書題,放下筆,打算先吃些東西。

  林清從考籃裡拿出些乾糧,又從角落裡倒了點水,開始喝些水吃乾糧。

  林清邊吃邊考慮那首詩,提起作詩,林清覺得作詩真是個技術活,但卻算不得難活。

  以前林清在看唐宋詩詞時,無限佩服人家的才華,佩服人家張口就來一首,而等到他到了這個世界後,才發現這作詩,和他想像的好像有點不一樣。

  作詩,更確切的應該說是填詩,作詩是有一套平仄規矩的,不但如此,還有韻腳等一些規矩。誰對誰,某些時候是有一定規矩的。

  所以只要學會作詩的一套規矩,想做幾首詩,還真不是難事,難怪有句話是「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當然這只是會作詩,離做好詩還差的遠了,要想做好詩,不僅要熟悉作詩的規矩,還要掌握大量的典故,更要會把這些典故巧妙的填在詩中,這樣才能使詩讀起來更有韻味,更有意境。

  要想做一首好詩,不僅要搜集大量典故,精雕細琢,還要不斷修改,要是能靈光一閃,來點靈感,那絕對是再好不過。所以說要想做一首好詩,絕對是費時費力的。

  而林清也是這時才知道,其實大多數的好詩,並不是現場做的,而是預先準備好的。

  例如科考的詩,九成九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林清上一世的教習曾說過,鄉試之前如果沒備詩百首,策論千篇,那這鄉試,就沒必要去考了,因為考也考不過。

  別人都是提前準備好的精雕細琢的詩,你的卻是現做的,還是在科考的考場這種環境下現做,誰好誰壞,簡直不用比都知道。

  當然要是有李杜那樣的詩才除外!

  可放眼天下,有這種才華的,一百年都未必出幾個。

  所以林清在此次鄉試前,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每類每方面的詩都做了一邊,又修修改改,才挑出了一百首詩。

  等看到五言詩的題目時,林清恨不得對天大笑,哈哈,這個題目的詩他備了五首。然後,然後,林清悲催的陷入了選擇困難症中。

  林清:………

  這五首都是他非常非常用心作的,他到底要挑哪首?

  哪首都很好啊!

  林清一邊吃些乾糧一邊糾結,最後,他終於在吃完乾糧時,做出了決定。

  抓鬮!

  通過抓鬮,林清迅速確定了一首詩,然後把這首詩寫在了草紙上。

  對於作詩,林清從來沒有想過抄第一世的那些詩詞,倒不是他有多高的道德修養,而是凡事他們中學課本上的詩,那真不是考科舉的人能用的。

  用了,不但可能科舉不中,分分鐘進大牢都有可能。

  林清曾把中學課本上的詩總結了一下,發現大體可分為幾類。一造反詩,以毛爺爺為代表的那幾首;二批判現實黑暗的,這個太多,數不清;三百姓疾苦的,杜先生一向憂國憂民;四春花秋月,這個也不少;五亡國之恨。

  可是,這些適於科考嗎?

  試想有哪個考官,敢錄取一個想造反的,或者天天諷刺朝政的,更不要說在太平盛世天天唱亡國之恨的,這不是詛咒嗎?

  所以林清還是愉快的把那些詩都還給了語文老師,一頭奔向了自己作詩的康莊大道。

  咱的詩雖然不一定好,但勝在安全無危害啊!

  

 

  第四十七章

 

  林清作完了詩, 就開始看下面的四道經義。

  看到經義,林清點點頭, 雖然難了些, 但並不是很偏的題。

  相比於前面的題,林清做經義倒是慎重了許多,畢竟經義可是第一場的大頭, 占的比重極高,對於名次的好壞可是起極大的作用。

  林清用了一下午,才把四道經義題做完,正想把草紙拿來再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一遍,卻突然聽到旁邊的號房一陣屁聲和拉肚子的聲音。

  林清正要落下的筆一僵。

  他就知道, 鄉試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由於鄉試用的是號房,而每場要考三天, 所以這號房不僅相當於考場, 還相當於考試客房,也就說這三天的吃喝拉撒,都得在這裡。

  人既然吃五穀雜糧,那就肯定離不開排泄, 所以林清一發試卷就立刻開始飛快的做題,就是為了盡量減少這些影響。

  林清熟練的從考籃裡摸出一小包香料, 點燃了昨晚發的那根蠟燭, 然後把香料粉末弄了一點放到蠟燭上,不一會,林清的號房被一股濃郁的香氣充滿。

  林清鬆了一口氣, 開始接著檢查草紙。

  等他把草紙上的答案刪刪減減,又添添補補,終於滿意的放下筆,看了看小窗戶外的天色,太陽已經開始下山。

  看來今天沒法謄抄了,林清放下筆,把試卷收拾到考籃,在一邊放好,然後打算吃些東西。

  可一想起吃東西,林清就想到了隔壁的傑作,頓時有些吃不下,不過這才第一天,不吃肯定撐不下去,林清逼著自己吃了些乾糧,喝了些水,就拆了桌椅,拼成床,側躺在上面睡了。

  第二日清晨,林清起床後,先解決了生理問題,然後吃了點乾糧,就開始一心一意的謄抄答案。

  ………

  貢院的大門一開,一眾在外面陪考的,立刻蜂蛹到貢院門口。

  林澤和王蔚也不甘示弱,雖然他們不是那種身強體壯的漢子,可兩人比較有心眼,每人帶了兩個壯士的小廝,在小廝的開道下,輕鬆的擠到了最前面。

  所以當林清出來的那一刻,還沒等林清邁著的腳落下,兩人就一人一邊,架住了林清。

  兩人架住了林清,不敢在門口這樣擁擠的地方耽擱,連忙在小廝開道下,把林清從人群中架出來。

  王蔚和林澤把林清放到馬車上,林澤就趕忙對馬車裡的蘇大夫招手,說:「蘇大夫,快點來看看我弟弟。」

  被重金請來陪考的蘇大夫拉起林清的一隻手,也不用脈枕,就開始把脈。

  王蔚連忙問林清說:「妹夫,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進去才三天,就面有菜色。」

  林清接過林澤遞過來的水,先漱了漱口,然後喝了幾口,才說:「昨天,我幾乎一天水米未進。」

  「怎麼會這樣?」林澤嚇得趕緊問。

  「我隔壁那個從第一天晚上就開始拉肚子,後來拉稀,差點死在裡面。」林清說道。

  林澤和王蔚頓時可以想像裡面的情形,忙擔憂的看著林清。

  林清搖搖頭說:「第一日我就把題做完了,第二日我只是謄抄到考卷上,所以影響不大。只是著實被噁心壞了。」

  王蔚林澤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林澤抱怨道:「來參加鄉試,居然也不知道先養好身子,這不但自己不行,還差點拖累別人。」

  「也不能怪他,咱的鄉試本來就是八月,雖然晚上涼了,可白天仍然很熱,許多東西都放不住,他再不注意,跟容易拉肚子,再說,有些人科考緊張,也會如此,這個防不勝防。不過好在這事我遇的多了,提前準備了熏香,倒是多撐了不少時候。」林清說道。

  「我說你拿哪些上好的香料幹什麼,感情是用在這裡。」林澤恍然大悟。

  正說著,蘇大夫給林清把完脈,對林清三人拱手說:「二公子沒事,只是一日不曾進食,難免有些體力不濟,在下給公子開副湯藥,二公子再吃些米湯類不易積食的就可以。」

  林澤王蔚聽了這才放下心來,把林清往馬車上一塞,急急的回到別院。

  林清先沐浴更衣,然後吃了些易消化的飯菜,回房倒頭就睡。

  第三天,又到了該進場的時候,可能由於林清第一場就遇到了意外,王蔚和林澤兩人格外擔心。

  林澤有些擔心的對林清說:「要是那個人還沒好怎麼辦?」

  林清經過兩天進補,倒是一身輕鬆,說:「不要緊,那天開門的時候我瞅了被軍士拖出來的他一眼,那人直接面色都發白了,再說,他第一場就沒考好,後面兩場肯定就不會參加了,所以不用擔心。」

  林澤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等進了號房後,不出林清所料,他旁邊的那個號房果然一點動靜也沒有,看來那位真的放棄了。

  林清雖然對對方半途而廢可惜,不過相比於身體,還是身體健康來的更重要。就像前世他爹,要不是在鄉試中因為風寒弄成癆病,也不至於再無望於科考而瘋癲。

  第二場的考題內容是詔、判、表、誥各一道,這個是比較實用的題,當然這個實用是對於做官的人來說的,對於普通人,絕對是八輩子也用不著,所以從這場的考題就可以看出,舉人,是為做官而預備的。

  由於沒了旁邊那個的干擾,林清這次做題倒是意外的順,雖然另一邊也還有些動靜,可畢竟在忍受範圍內,所以這場考完,林清比起上一場簡直可謂神清氣爽。連一直擔心不已的王蔚和林澤,都鬆了一口氣。

  最後一場,則是五道策論,當然前兩道較為簡單,中間兩道難度適中,最後一道壓軸。

  林清先掃了一眼前四道,嗯,還算中規中矩,再看到第五道,差點眼前一黑。

  題目倒是簡潔:先朝重文輕武對否?

  這答案肯定是不對,要是對,前朝能滅亡?

  可能答不對嗎?也不能啊,他們是文人啊,否定重文輕武,難道叫重武輕文?

  哪有自己這麼挖自己牆角的?

  林清在心中暗罵主考官變態,天底下題這麼多,為什麼就不能出個中規中矩的,非要出這種怎麼都不行的題。

  林清乾脆先把這道題放到一邊,先把前四道題在草紙上做好,改好,然後謄抄完,然後再接著來研究這道題。

  林清盯著這道題看了足足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引的一個軍士來看了看,看見他沒瘋,才敲了敲窗戶,意思他不要打擾別人。

  林清停止了笑,看著考卷上的題,突然覺得他刷題刷的有些死板了,策論,本來就是用來針砭時政,既然是政事,哪有什麼標準答案,在理就好,有用就好。而且每人對政事都有自己的見解,又豈能和做物理題一樣,處處有標準答案,就算物理題,有時還有不同解法呢!

  再說,這題要別人遇上了,糾結於哪種答案更討主考官喜歡,沒錯,可是對於他,這是他親身經歷的事,如果他還只是為了名次而寫這一道題,那就太有違反於策論的本意了,也太對不起他的上一世了。

  林清拿起一張草紙開始寫,他今兒不寫別的,就寫前朝重文輕武的危害,就寫寫前朝長江以北,如何在一年內淪喪在外族鐵騎之下,就寫寫有多少手無寸鐵的人,被一刀刀無辜砍死。就寫多少讀書人,還沒能大展宏圖,就死在外族之手。

  ……………

  雖然這樣這篇策論肯定會備受非議,甚至落選,可他上輩子活了一世,戰戰兢兢的活了一世,總得留下點什麼吧!尤其為死去的人留下點什麼吧!

  林清以前寫策論時還打打草稿,這次不但沒打草稿,反而一揮而就。

  他怕只要他打了草稿,他就再沒勇氣把這篇備受非議的策論謄抄上去。

  林清寫完最後一個字,等考卷干後,就把考卷重新綁好,放到考籃裡,然後放在窗前,等考官收卷。

  至於他,林清直接重新爬到拼好的床,開始會周公了,對於這次科考,就這樣吧!

  當貢院門再一次打開時,林清輕鬆的從貢院走出來。

  林澤一眼看到林清,把林清拉出來,看到林清輕鬆的神色,有些驚喜的說:「怎麼樣,最後做的很順?這次有把握嗎?」

  「是很順,」林清頓了一下,接著說:「八成落榜!」

  「啊!」林澤和王蔚大驚道:「怎麼會這樣?」

  做的順,怎麼還說八成落榜。

  林清轉頭,看著林澤王蔚,突然說:

  「因為,我終於中二了一次!」

  林澤:……………

  王蔚:……………

  

 

  第四十八章

 

  林清說完, 就拍拍屁股進了馬車,留著王蔚和林澤在外面大眼瞪小眼。

  兩人反應過來後, 連忙上了馬車, 一左一右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林清把最後一道題說了一下,然後說:「最後一道題我答的有些太現實了,只怕在判卷的時候會引起爭議, 而對於有爭議的考卷,往往會不中,除非入了主考官的眼。」

  林澤雖然聽不大懂林清說的題,不過還是問道:「既然你知道這麼做會引起非議,那為什麼不換個答案, 我看你並不是不會做這道題的樣子。」

  林清歎了一口氣,說:「因為只有這個答案是我心中真實的想法。」

  林清轉頭認真的看著林澤, 說:「唯獨這道題, 我不想,也不願昧著良心做。」

  林澤簡直想抽林清,一道題而已,怎麼就到了昧不昧良心的地步。鄉試這麼重要的事, 是你在這裡能義氣用事的!

  王蔚本來也想說林清的,可看到林澤的表情, 連忙打圓場說:「妹夫寫的也只是有爭議一些, 也不一定不過,妹夫不是說了麼,要是萬一入了主考官的眼, 也能過。」

  林澤氣呼呼的說:「他明明有更穩妥的,就不寫,偏寫這種不確定的。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這麼愣呢!」

  王蔚在心中嘀咕,大家本來就覺得林家二公子是個憨的,也就你們自己天天覺得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這題目林清已經做了,考卷也交了,哪怕林澤再想壓著林清去改答案,也不成,也只能作罷,就這樣了。

  雖然林清說不大可能中,可林澤王蔚還是沒有考完就走,而是等著放榜,兩人的想法倒是出奇一致:反正是自己家的院子,他們又不缺錢,幹嘛不等放榜再走,萬一能中了呢?

  由於參加鄉試的人多,題目也多,故出榜的時間也長,這一等,就等到了九月初。

  九月初三,一大早,林澤王蔚就派了身邊的小廝去看榜,至於林清,抱歉,他壓根還沒起,自從考完鄉試,林清就打著補覺的借口,開啟了他的睡神模式。

  對於林清來說,考試完了放鬆幾天,為下個衝刺做準備,這才是健康的學習模式。

  結果,還沒等王蔚林澤的小廝回來,就見一隊報喜的人浩浩蕩蕩的到了別院門前,在門口一站,就大聲的吆喝道:

  「恭喜貴府的林老爺,高中桂榜第八十名!」

  門口的門房一聽,驚的忙打開大門,然後撒開腳丫往裡院跑,邊跑邊大聲喊:「大少爺,林大少爺,二少爺中了。」這門房還是王家原來的僕人留下來的,一急起來,連本該換的稱呼都忘了。

  王蔚和林澤本來還在正院喝茶等著放榜的結果,結果聽著這一嗓子,林澤手中的茶杯一抖,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林澤卻沒管,蹭的一下站起來,對王蔚說:「中了?」

  王蔚也激動的站起來,點點頭,說:「外面是這麼喊的。」

  「快出去看看!」林澤說完,就直接往外跑,王蔚趕忙跟上。

  兩人剛跑出來,就看到氣喘吁吁的小廝,一看到兩人,小廝立刻興奮說:「兩位少爺,報喜的進門了,說二少爺中了,第八十名。」

  林澤直接從袖中掏出一塊銀子扔過去,說:「賞你的。」然後直接拉著王蔚去前院。

  門房得了賞銀,頓時喜笑顏開,想到二少爺還沒在,要是告訴二少爺肯定也少不了喜錢,就往二少爺的院子中跑去。

  林澤和王蔚跑到前院,報喜的差爺正剛進前院,林澤和王蔚趕忙迎上去。

  報喜看到來人,領頭的忙說:「恭喜貴府的林老爺高中鄉試第八十名,不知林老爺是哪一位?」

  林澤和王蔚正迎著猛然一頓,兩人對視一眼,他們光忙著來接喜報,把正主忘了。

  林澤趕忙對身邊的小廝說:「還不快去把二少爺叫來,報喜的都來了,他還睡。」

  林澤的小廝忙應了一聲,趕忙往後跑。

  而王蔚,則忙著讓小廝快點準備茶水點心和喜錢,招待報喜的差爺。

  林清來的倒是很快,畢竟在這之前,門房就先跑去給他報喜了。

  林清一進門,當報喜的差爺知道這個就是林清後,忙笑著恭喜道:

  「恭喜林老爺,高中桂榜第八十名。」

  然後把一份大紅喜報拿給林清,說:「林老爺,這是您的喜報,請您在這份文書上用印。」

  林清拿出自己的私印,翻來喜報,就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捷報貴府老爺林清高中山省鄉試第八十名  京報連登黃甲。」

  林清點了點頭,看到無誤,收下喜報,在報喜差爺遞過來的文書上用了印,差爺拿出林清報考時的文書對照了一下,確認無誤後,仔細收好文書,對林清客氣道:「林老爺是今天我們弟兄送的第一份,林老爺好福氣。」

  林清正打算把喜報往懷著裝,聞言手一頓,他怎麼好像記得鄉試的捷報,是從後面往前報的,這第一個送,不會……

  林清轉頭問報喜的差爺,說:「這次鄉試,桂榜上總共有多少人?」

  報喜的差爺說:「此次桂榜正榜總共八十位,副榜十六位,恭喜林老爺,您正好是正榜最後一位。」

  林清:……

  他恰好是孫山!

  天啊,他以後再也不中二了!!

  …………

  自從得知了消息後,林清就如同一顆霜打的茄子,蔫了,而與之相反的,就是高度興奮的林澤和王蔚。

  對於林澤和王蔚來說,最後一名,那也是舉人,是舉人,那就是有身份的人,對於陪考的林澤和王蔚來說,那就是圓滿完成任務了。

  等林澤一參加完了鹿鳴宴,林澤和王蔚就立刻帶著林清啟程回去,準備回家對父親妹妹傳達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林清去的時候用了十天左右,回來的時候,在林澤和王蔚的快馬加鞭下,硬是六天就回到了沂州府。

  等馬車在林府門口停下,林清腰酸背痛的從馬車裡爬出來,一下車,就看到了在門口等著他的林父李氏小李氏和王嫣,想必家裡也早就接到府衙傳來的喜報。

  林清忙上前,對林父李氏小李氏和王嫣說:「爹娘,嫂子,嫣兒,我回來了。」

  「好好好」林父老大感懷的看著林清,拍拍林清的肩說:「清兒,你真給咱林家爭氣。報喜的來了,我兒子真的中了。哈哈。」

  林清有些尷尬的說:「沒想到居然吊尾。」上一世雖然也吊尾,可是那是他盡力了,只能爭那樣,可這一世,因為他一時意氣用事吊尾,還真的很尷尬。

  林父大手一揮,說:「那是舉人,好幾千個你考了第八十名,那是咱林家祖墳冒青煙。」

  林父又對林澤拍了拍說:「老大,辛苦你了,一直忙前忙後跟著你弟弟。」

  林澤忙說:「弟弟能中舉是咱整族的榮耀,我出點力算什麼,兒子還巴不得經常有這種力可以出呢!」

  「說的好」林父聽了哈哈大笑,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你們能這樣,以後林家肯定能在你們手裡興旺起來。」

  林父說完,李氏就上前看了看兩個兒子,問了問他們路上怎麼樣,科考時辛苦辛苦,看到後面兩個兒媳婦都眼睛不眨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李氏笑著說:「好了,既然回來了,就別在門口杵著了,快點進去,先洗漱一下,看看你們媳婦孩子,等晚上再來正院吃飯。」

  小李氏和王嫣聽了臉一紅,趕忙低下頭。

  林澤和林清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忙拉著自己的媳婦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看著林澤林清回去了,林父和李氏本想請王家大郎也進去歇歇,可王蔚也忙著回家,就先告辭了,說等林家辦喜宴時再來,林父李氏留不住,就派人送他回去了。

  林清和王嫣回到自己的宅子後,一進門,就看到自己宅子的新管家,林管家的兒子,帶著宅子裡的丫鬟婆子,齊聲說:「恭喜老爺高中!」

  林清被唬了一跳,反應過來笑著說:「你們這幫小子是來討賞嗎?哈哈,好了,每人多發三個月的月錢。」

  小林管家以前本來就是林清的小廝,知道林清的脾氣,聽了笑嘻嘻的說:「可不就是等老爺回來,好討一次喜錢麼!」

  林清用手指頭戳戳小林,說:「你這個滑頭,對了,怎麼給少爺我改稱呼了。」

  「少爺您中舉了,就是舉人老爺了,老太爺發了話,從今往後,大少爺以後要稱呼大老爺,您稱呼二老爺。」小林看著林清說。

  林清愣了一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老太爺指的是他爹,也就是說,以後他家裡他爹是老太爺,他大哥是大老爺,他是二老爺。

  林清無語望天,他爹這是自己給自己長輩分了?

  

 

  第四十九章(一更)

 

  對於他爹升了輩分的事, 林清雖然笑了笑,不過也知道他爹做的還是有道理的, 畢竟他和他大哥都有了孩子, 等下一輩長起來,他和他大哥在外再稱呼少爺就有些不妥當了。

  林清給院子裡的小廝丫鬟婆子發了賞錢,就和王嫣一起進了屋, 進了屋,就看到奶娘正在抱著的他的閨女小花生,林清連忙上前抱著接過來。

  一別好幾個月沒見到自己的寶貝閨女,林清想的厲害,一見面就恨不得抱著閨女親兩口。

  可對於小花生來說, 她總共才出生六個月,四個多月不見, 她早就忘了自己的親爹長啥樣了, 所以林清剛一抱,小花生委屈的「哇」的一聲就哭了,一邊哭,還一邊向王嫣伸手, 想讓她娘王嫣抱著。

  王嫣忙接過女兒,哄了哄, 有些尷尬的看著林清, 怕林清不喜,忙說:「是妾身不好,沒有每天在她面前提二郎的, 才讓她和二郎生分了。」

  林清聽了哈哈大笑,說:「她這麼點,哪能聽懂你說什麼,你就是天天在她面前說,她也對不上號啊,你要弄個畫像給她天天看,說不定她還能記一點,沒事,孩子太小,容易認生,是我不好,她才那麼一點,我就丟下她去趕考,她不記得我也是應該的。」

  林清說完,就拿起旁邊的撥浪鼓去逗小花生,哄她玩。

  王嫣聽了這才鬆一口氣,她倒不怕林清埋怨她,而是怕林清對女兒不喜,身為女子,她更明白父親的重視對女兒有多重要。不過聽到林清說的畫像,王嫣眼前一亮,決定等以後丈夫要是出門,就準備張丈夫的畫像給女兒看。

  林清還不知道他隨口一說被王嫣記在心裡,他正拿著各種玩具逗自己的寶貝閨女,也許他天生對孩子有親和力,或者他是孩子的親爹,沒一會,林清就和自己的寶貝閨女玩熟了。

  而小花生更是表現出她喜新厭舊的個性,從她娘的懷裡掙扎起來,伸手投入她美人爹爹的懷抱。

  「這個小沒良心的,養了她大半年,還沒他爹半個時辰。」王嫣笑著罵到,把孩子遞給林清。

  林清接過小花生,逗了逗她,笑著說:「咱閨女這是愛美色。」

  王嫣聽了,恍然大悟,說:「難怪我身邊的這幾個丫鬟抱她,她獨獨喜歡梅香,我還以為梅香照顧的最好,原來是因為梅香這丫頭最俊啊!」

  「可不就是這樣」林清和王嫣分享了一下女兒的小秘密,兩人逗了一會孩子,說了一會私房話,一直等到傍晚,兩人才收拾了一下,抱著孩子去正院。

  到了正院,就看見李氏早已準備了一大桌的菜,而林澤和小李氏也帶著小小相偕而來。

  李氏見人都來了,就說:「既然都來了,那就先開飯,邊吃些邊說。」然後對著兩個兒媳說:「澤兒和清兒好不容易回來,你們也直接坐,不用伺候。」

  林家倒是沒有一些家族規定的食不言飯不語的規定,所以大家紛紛找自己的位子坐下。

  丫鬟們熟練的把飯都擺好,林父說了幾句,大家就開始動筷吃飯。

  吃了一會,林父就談到這次林清中舉的事,說:「本來還接到信說你可能中不了的,卻沒想到居然中了,這真是祖宗保佑。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清笑著說:「沒事,就是最後一篇策論寫的有些爭議,一開始以為會不中,卻沒想到主考官看我前面兩場的題做的紮實,最後一道雖然有些爭議,但覺得以我的實力中舉沒問題,就把我放上去了。」

  當然林清也有沒說的,那就是鹿鳴宴後,他的考官梅翰林,也是座師,曾隱晦的提醒他,以後作文章,不要作的太實在,以免犯了忌諱。

  林父不知道這裡面的內情,不過聽了還是覺得僥倖,忙說了一句「祖宗保佑」又對林清說:「能中就好,能中就好,真是多虧了人家主考官慧眼識珠。」

  林清點點頭。

  林父又笑著說:「這次你中了舉人,咱這一片的幾個家族都震驚了,你爹我現在出去,別人都羨慕死你爹了。哈哈」

  林清知道他們這一片住的都是沂州府有名的富商,雖然家裡有錢,可真沒幾個孩子走讀書的路子,就算走了,也沒能中秀才的,所以他這個舉人一出,想必震動很大。

  不過林清還是對他爹說:「爹,雖然別人羨慕是好事,可也要防著別人妒忌,樹大招風,還是低調一點好。」

  林父點點頭,說:「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爹我行商這麼多年,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林家我也會約束好,不會讓別人有可趁之機的。」

  林清聽了,這才放心下來。

  林父又說:「這次你中了鄉試,雖然咱要低調,可該走的過程還是不能少,明日咱整個林家聚一聚,後日請請街坊四鄰,再後日辦幾天流水席。」

  林清知道這是每個中舉家族都要有的流程,也就沒反對,說:「爹爹安排就是了。」

  林父又說了幾句關於後面幾天的安排,突然想到一件事,說:「對了,你外公家也來信,說過幾天你舅舅來,來賀你中舉。」

  林清皺了皺眉頭,有些諷刺的說:「這次他們得到的消息倒是快。」

  林父看到林清的樣子,呵斥道:「怎麼這樣說話,那是你舅舅。」

  林清撇撇嘴說:「我就不信,上次採選的事他們沒得到消息,您可見那邊傳來一絲消息,再說,這麼多年,我還真沒見過那所謂的舅舅、外公長什麼樣。」

  此話一出,林父李氏和林澤小李氏頓時尷尬。

  林父本來想訓斥兒子,可是想到兒子這麼多年確實沒曾見過外公,舅舅一面,不由歎了一口氣,說:「你外公舅舅這些人確實現實了一些,功利了一些,不過那畢竟是你外家。」

  林清心道確實現實,就因為他不是長子,又沒有表現出經商才能,所以這些年的節禮,從來只有他哥的那份,他的那份,李家從來就沒想著過,畢竟在李家眼裡,他這個不能繼承林家家業的子嗣,哪怕有李家的血脈,也是無用。

  當然要只是這樣,林清也不惱,不過一份年禮,沒有就沒有,他也不缺,可這次他妹妹的事,李家家主,也就是他外公,身為鹽場的主簿,一個干了好幾十年的老油條,怎麼可能這點消息都不知道。不過是不在意罷了,甚至在李家眼裡,還巴不得他妹妹林淑進宮呢,畢竟林淑長的極好,萬一林淑要是有一天出了頭,那身為林淑的親外公,肯定少不了好處,要是林淑不小心死在宮裡,那不過是一個外孫女,李家為了利益連親生女兒送人作繼室,送人作妾,何況外孫女了。

  林父看林清不說話,知道林清還是心有芥蒂,就說道:「林李兩家,唇齒相依,不要因為小事,就傷了和氣。」

  林清這才說:「爹放心,我知道分寸。」

  林父知道兒子心裡不痛快,也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問道:「聽說你中了舉之後,家裡就可以建舉人牌坊?」

  林清點點頭說:「是這樣,只要中舉後向官府報備,官府錄入後,不僅會免除二十丁的勞役,二百畝的稅,還會贈二十兩的牌坊銀。」

  林父一聽興奮了,忙對林澤說:「明兒林家全族聚會,咱和你二叔三叔家商量商量,在林家找個好地方,把牌坊建起來。」

  林澤連連點頭,說:「兒子今晚就讓人去請城裡最好的工匠和風水先生。」

  「對對對,這個是大事,可不能馬虎。」林父說道:「咱一定要用最好的料子和工匠,選最好的風水。」

  林清連忙阻攔說:「爹,只是剛中了舉人,何必立牌坊。」

  「中了舉人就是大事,現在不立,什麼時候立。」林父說道。

  「可是爹,那萬一兒子以後中了進士,這牌坊怎麼辦?」林清問道。

  「當然是拆了重建了,」林父理所當然的說,「進士的牌坊規格更大,也更氣派,當然要重建,咱家又不差這點銀子。你要是中了進士,老子立刻拆了換個更好的。」

  林清嘴角一抽,好吧,只要您不嫌拆的麻煩,您就建吧!

  反正按您的話說,咱林家不缺那點錢。

  林父見林清不反對,就和林澤熱烈的討論起建牌坊的地點,兩人討論了半晌,最終決定:建他家門前的街上。

  反正這一條街,都是他家。建在街口,正好來來往的人都能看到。

  林清在一旁默默的喝下杯子中的水,心道:

  說好的低調呢?

  

 

  第五十章(二更)

 

  第二日, 林父果然在林家大擺筵席,林家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的聚在林家大花廳裡。

  林父吃了幾口酒, 就開始和林二叔, 林三叔商量起立牌坊的事。

  林二叔一拍大腿,驚訝的說:「大哥,咱家能立牌坊了?」

  林三叔有著蔡氏的文化熏陶, 還是知道一些的,趕忙給他的大老粗二哥科普,說:「二哥,朝廷有規定,凡是進入國子監讀書和獲得舉人及以上功名的人, 官府都會贈予牌坊銀,用來建牌坊。」

  林二叔一聽, 高興的說:「那好啊, 那還等什麼,咱家又不缺錢,趕快建啊,牌坊, 那可是光宗耀祖,流傳後世的。」

  林三叔也跟著點頭, 說:「就是就是, 咱家這麼多年,總算出了這麼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哪能不立個牌坊, 流傳後人。」

  林父看著自己兩個弟弟也贊成,就把昨天和兩個兒子說的又說了一遍。

  林二叔一聽,連連點頭,說:「大哥想的就是周到,既然建牌坊,當然要建到別人都看的到的地方,街口再好不過了。」

  林三叔也點點頭,說:「大哥二哥說的不錯,既然咱要建,就要讓人看見,對了,大哥,你們想好用什麼材料建了嗎?」

  「當然要用石材建,這樣才能萬古千秋。」林父一錘定音的說。

  林二叔說:「不錯,比起木材,竹材,確實石材最結實。既然用石材,咱也要用最好的石材。」

  「用漢白玉吧,我那有個石材鋪子,裡面正好有幾塊好料子」林三叔趕忙說。

  林父林二叔一聽,忙點點頭,漢白玉,確實是建牌坊數一數二的料子。

  林清在旁邊聽了,無語望著屋頂的雕花,這以後要拆,得多費勁啊!

  林父熱熱鬧鬧的開完了家族聚會,就趕忙催促兒子去府衙報備,更換秀才文書,換成舉人文書。

  林清無奈,只能帶著小廝去了一趟府衙,心中不由吐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為了那免稅免雜役的名額,畢竟他家家大業大,這一下能免不少,可誰能想到,他爹,就為了那區區二十兩牌坊銀,好用這個名額建個牌坊。

  林清換完了文書,報完了免勞役的男丁和他名下的土地,把領到的牌坊名額給他爹,就沒什麼事了,剩下的無論宴請鄰里,流水席,建牌坊,那就是他爹他哥的事了。

  林清在家裡呆了幾天,好好的歇了歇,一掃前些日子考試和趕路的疲乏,又有嬌妻和女兒陪伴,正有些樂不思蜀,就收到正院傳來的消息,他舅舅和他舅媽來了。

  雖然林清對素未謀面的舅舅和舅媽沒什麼好感,不過人既然來了,他也不能失禮,就和王嫣收拾了一下,帶著女兒小花生,一起起身去正院。

  到了正院,由於這次舅舅和舅媽都來了,所以林清自然要先到前廳去見他舅舅,再到後宅見他舅媽,於是林清就對王嫣說:「你先帶小花生去後宅看看舅媽,我先去見舅舅。」

  王嫣點點頭,帶著丫鬟抱著女兒去了後宅。

  林清去了前廳,果然看到他舅舅李錦正在前廳,他爹他大哥正陪著他舅舅在說話。

  李錦看見林清進來,笑著對林父林澤說:「這是我的二外甥吧!」

  林父笑著說:「可不是,一轉眼,孩子都這麼大了。」

  林清上來給李錦見禮,李錦趕忙扶起,說:「自家人,哪就這麼客氣了。」

  林清見完禮,就在林澤的下手邊坐下,聽著他們說話。

  李錦對林父說道:「這次聽說外甥中了舉,我和父親真是驚喜,想不到外甥居然有如此才學。」

  林父笑呵呵的說:「我也沒想到,他能這麼容易就考上,一開始他說要去科考,我還當他說著玩玩,哪想到他真就考上了。」

  李錦聽了也是羨慕萬分,他爹當年就因為是舉人,才在新朝初立缺人時,補了鹽場的一個主簿,要是放在現在,肯定是不行的,而他爹這幾年年紀已經大了,幹不了幾年了,就想讓他接差事。

  可鹽場的主簿雖然官不大,卻也是九品,沒有正經的官身是不行的,他也曾想過考個舉人,再加上他爹的人脈,好接他爹的差事,可他三十才中了秀才,而如今,好幾次鄉試不中,他也只能歇了心思。看到外甥還未加冠就輕鬆中了舉人,又怎麼能不羨慕。

  不由感歎道:「外甥好福氣,雖然吊尾,卻一次就中了,哪像我這個當舅的,考了多少次,卻連副榜都沒上過。」

  林父趕忙收了笑容,安慰自己的大舅哥說:「大哥只是火候未到,多考幾次,肯定能中的。」

  李錦擺擺手,說:「妹夫啊,你不用安慰我,我早就放棄了,今年的鄉試我就沒參加,我現在就指望幾個兒子了,不過,唉,那幾個臭小子,和澤兒清兒一般大,現在居然連個秀才也沒混上,也不知道靠不靠的上。」

  李錦抬頭看著林父說:「妹夫,我真是羨慕你,家業有大外甥以後給你撐著,外面有二外甥給你護著,以後兩個孩子相互扶持,林家百年之內不用擔心。」

  林父雖然心裡聽的高興,可自己的大舅哥正傷感呢,也不敢表現的太高興,連忙謙虛了幾句,然後就開始安慰李錦。

  李錦不過有感而發,要失望也早就失望過了,所以也沒太難受,林父說了幾句,也就不再提這個事了,就轉頭看著林清,問了林清幾句。

  就說道:「外甥成親兩年多了?」

  林清點點頭說:「是,舅舅。」

  「膝下只有一女?」李錦接著問。

  林清接著點點頭說:「是的。」

  李錦感歎了一句:「外甥膝下倒是單薄了些。」

  林清滿頭黑線,說:「舅舅,我才剛成親兩年,就有了一女,哪裡就膝下單薄了。」

  當他老婆是母豬嗎,一窩生十好幾!

  李錦笑了笑,對林清說:「你還沒去見你舅媽吧?」

  「先來前廳見舅舅了。」林清實話實說。

  李錦對林父說:「讓孩子見見他舅媽吧,咱哥倆在這裡聊,讓孩子在這也不自在。」

  林父點點頭,對林澤林清說:「你們去後宅找你娘吧!」

  林澤和林清起身,對林父李錦行禮後,就出了正廳。

  林澤林清到了後院,還沒進門,就聽見李氏的屋裡傳來一陣陣笑聲,幾個從沒聽見的人在說話,中間偶爾夾著李氏小李氏的話。

  林澤林清不好進去,就先讓丫鬟進去通報,丫鬟進去通報後出來,對林澤林清說:「老夫人說了『都是自己親戚,沒外人,請兩位老爺進來』。」

  既然他娘讓進去,那肯定是他舅媽首肯的,林澤和林清於是直接讓丫鬟打簾子進去。

  進去後,果然他娘正坐在主位上,旁邊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想必是他舅媽,而他舅媽身邊,跟著一個小姑娘,想必是他舅媽的女兒,他們的表妹。

  看見林澤林清進來,李氏笑著說:「還不快給你們舅媽見禮。」

  林澤林清對舅媽見禮後,舅媽元氏笑著把哥倆拉起來,然後對林澤林清說:「這個是你們的表妹,平姐兒。」

  林澤林清趕忙和李平相互見禮。

  林澤林清見完禮,就都到李氏的下首坐好。

  林清的旁邊是王嫣,坐下後,林清就伸手從王嫣懷裡接過女兒,抱了過來,卻發現王嫣的臉色有些不大好,正想問問怎麼了,可想到還有別人在這,只好想著等會等沒人的時候再問問。

  林清剛坐下,元氏就笑著說:「妹妹,我可真羨慕你,生了外甥這麼好的兒子,以後等著享清福吧!」

  李氏笑著說:「你也不差,兒子孫子一大把,我還羨慕你呢!」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你要想要,還不是說一聲的事。」元氏笑著說,又轉頭看著林清說:「不過清兒的膝下確實單薄了些。」

  李氏笑了笑,說:「他剛成親,哪就這麼快有兒子。」

  元氏否定說:「哪就剛成親,這不都成親兩年了。」

  李氏面色不變,說:「先開花後結果,不急。」

  元氏搖搖頭,說:「大妹子,不是我說你,你這心也太寬了,外甥現在都是舉人了,再沒有個兒子,出去外邊人家會怎麼說。」

  李氏笑了笑,不接這話。

  元氏看李氏不接話,也不急,接著說:「外甥現在也算成家立業了,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這當娘的不急,我這個當舅媽的可不能不疼外甥。」

  元氏笑著對林清招招手,林清只好走過去,元氏拉著林清的手說:「好外甥,舅媽疼你,送你房貴妾怎麼樣。」

  林清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舅媽,眨眨眼,說:「我吃飽了撐的,我睡一個都嫌累的慌,你居然還讓我睡兩個!」

  元氏:………

  眾人:………

  

 

  第五十一章(一更)

 

  元氏被林清說的一愣, 不過還是笑著說:「舅媽這是送人服侍你,怎麼會累著你?」

  林清看著元氏認真的問:「一滴精十滴血, 舅媽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嗎?」

  元氏:………

  元氏被林清問的一噎, 眼睛一轉,突然說道:「可是你光愛惜自己,你娘卻沒有孫子, 豈不是不孝?」

  林清驚訝的看著元氏,說:「舅媽怎麼能這麼說,我娘怎麼會沒有孫子呢?小小難道不是我娘的孫子?還是舅媽您認為小小不是我娘的孫子?」

  元氏聽的手一頓,這話她可不敢接,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李氏是繼室, 小李氏生的兒子不是李氏的親孫子,可這話誰敢說?

  按照禮法, 李氏就是林澤的娘, 李氏就是小小的奶奶,這個到哪誰都不能說出個不字!

  尤其元氏還是小李氏的親娘,今天她要敢說小小不是李氏的孫子,那林澤就得當場休妻向李氏跪地請罪, 否則就是不孝,不用出去, 光林氏家族的唾沫星子, 就能砸死他。

  元氏有些尷尬的看著李氏,支支吾吾的說:「大妹子,我不是, 不是這個意思。」

  李氏當初在娘家時就不大喜歡這個大嫂,她雖然是庶女,可畢竟是小姑,元氏眼中卻從來沒看見過她。而如今,她是林家的宗婦,她的兒子是舉人,元氏還在她這裡指手畫腳,真當她是麵團捏的不成。

  李氏看著元氏,淡淡一笑,說:「我這麼多年一直把澤兒視如己出,清兒有的,澤兒從來沒少過一個頭髮絲,清兒沒有的,澤兒也不見得沒有。澤兒娶了你家大丫頭,我這個當婆婆的,不說拿她當女兒待,也差不多,小小出生後,我這個當奶奶更是疼到心坎裡。大嫂,難不成在你眼裡,我這個當娘的,當婆婆的,當奶奶的,做的還不夠好?」

  李氏說完,把手中端的茶往旁邊小桌上重重一放。

  林澤和小李氏嚇得忙在李氏面前跪下,李氏今天的話要是傳出去,以李氏這麼多年對林澤的撫養之情,林澤和小李氏這忘恩負義和不孝的名聲算是坐定了。

  元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說了幾句話,就把自己的女兒女婿坑了進去,還成了挑撥人家母子關係的罪魁禍首,忙說:「妹妹,妹妹,我真不是這個意思,你這麼些年怎麼對澤兒的,大家都看在眼裡,唉,是我不會說話,我這張嘴啊!」元氏作勢要掌嘴。

  李氏知道過猶不及,就歎了一口氣說:「我十五歲嫁給我家這位,進門就當娘,二十年來,生怕做的有一絲不好,大嫂您這一說,我可不就是急了。」

  元氏忙說:「是我說話沒分寸,妹妹這些年做的,到哪別人也說不出一個不字。」然後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林澤和自己的女兒,說:「這倆孩子?」

  林澤和小李氏連忙向李氏磕了個頭,林澤說:「是兒子和媳婦不孝,惹娘生氣了。」

  李氏搖搖頭,說:「算了,起來吧!」

  林澤和小李氏這才敢從地上爬起來,小李氏連忙站到李氏身邊,從丫鬟手中又端過一杯茶,遞到婆婆手中。

  李氏看了小李氏一眼,還是接過茶,喝了一口,小李氏這才鬆了一口氣。林澤和元氏也鬆了一口氣,知道這是算是揭過去了。

  元氏剛剛惱了李氏,也不敢再提林清的事,陪著李氏說了幾句話,就推說身子乏了,李氏也懶得和元氏說話,就讓丫鬟帶元氏去早就備下的廂房。

  元氏走後,李氏看著林澤小李氏和林清王嫣,就直接伸手把林清拎過來,揪著林清的耳朵,說:「你這臭小子,膽子大了,居然敢拖你哥哥下水。」

  林清捂著耳朵說:「哎吆,娘您輕點,我這不是看舅媽非要送我美人,我怕消受不起。」

  李氏一巴掌拍在林清的頭上:「你還有理了,還不快點給你哥哥嫂嫂賠禮。」

  林清摸摸被打的頭,忙轉身對林澤小李氏說:「大哥大嫂,實在對不住,我沒想到誤傷。」

  林澤和小李氏知道李氏沒有真生氣,心裡徹底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林澤,這些年雖然知道自己不是李氏親生的,可李氏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還真怕李氏因為別人的話和他生分了,如今看著李氏沒往心裡去,正高興,哪還怪弟弟,就笑著說:

  「你可把我嚇死了,我還當娘真生氣了,還在考慮今天晚上要不要去跪祠堂呢!」

  林清摸摸頭,哈哈兩聲,不敢接話。

  李氏看這兄弟倆沒有芥蒂,鬆了一口氣說:「老大,你和媳婦先回去,王氏,你也回去。」

  林清剛要溜,李氏一把拽住他,說:「你呆在這,陪我說會話。」

  林澤小李氏王嫣知道李氏這是要訓兒子,忙起身告退,倒是王嫣走的時候,抱著女兒擔憂的回頭看了林清一眼。

  林清回了個眼神,讓她安心回去。

  等人都走了,林清忙狗腿的跑到李氏身邊給李氏捶腿。

  李氏好笑的看了兒子一眼,把兒子拉到身邊坐好,說:「看你今天鬧的,要不是我給善後,看你怎麼收場。」

  「娘最好了,娘最疼兒子了。」林清忙說。

  李氏用手指頭戳了戳林清的額頭,說:「你啊,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孽障。」

  林清嘿嘿兩聲,然後說:「娘,今天舅媽是不是想把表妹給我作妾啊?」

  李氏斜了林清一眼,說:「不裝傻充愣了。」

  林清連忙討擾,說:「娘~」

  李氏點點頭,說:「你舅媽確實是這個意思。你舅舅舅媽想把平姐兒給你作貴妾。給我說時,我沒接這個話,你舅媽才把心思動到你身上,覺得你比較小,比較好哄。」

  「去,」林清撇撇嘴。

  李氏知道自己兒子雖然平時看起來呆頭呆腦的,心裡卻是個有主意的,也不擔心,反而取笑道:

  「怎麼樣,我看平姐兒長的不錯,要不娘做主,給你收房裡。」

  「可別,娘」林清搖搖頭說:「兒子還要忙學業,可沒時間天天睡女人。再說,那平姐兒還不知舅媽從哪裡弄來的,誰知道是不是什麼揚州瘦馬?」

  李氏一臉詫異的看著林清說:「兒子,那真是你表妹,是你舅媽的親閨女,是你大嫂的嫡親妹妹,不是你舅舅家養的那些往上面送的。」

  林清差點咬了舌頭,剛剛他舅媽說送個貴妾給他,他還真以為是他舅舅家養的那些揚州瘦馬,他外公在鹽場,每年要向上面送錢送人,所以他舅舅家養了不少精心調教的女子,送給上面,當然鹽場和許多揚州的大鹽商都這麼做,也不是什麼秘密,可林清沒想到,他舅媽真會捨得一個親閨女,給他作妾。

  「怎麼了,後悔了?」李氏笑著問。

  林清搖搖頭,說:「我還以為不是揚州瘦馬,就是舅舅家的庶女,沒想到舅媽真捨得親生閨女,這可是作妾,就算貴妾,也是妾。舅媽這樣,豈不讓大哥大嫂難堪。」

  「可不是」李氏點點頭,「你沒來時,你舅媽剛提起來,你嫂子的臉色可難看了。」

  林清心道:這只怕不是難看,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姐姐作宗婦,嫡親妹妹的作弟弟的妾室,這簡直就是打臉。

  「舅媽怎麼會出這麼不靠譜的主意?」林清問道。

  李氏歎了一口氣,說:「還不是你外公這幾年年紀大了,也快退了,可你幾個表哥表弟又不爭氣,李家處於青黃不接的時候,你又這麼小的年紀就中了舉,以後可能更進一步,你舅舅舅媽難免失了分寸。」

  「可是送妾?這又不是聯姻,這個主意管用嗎?」林清想不透。

  李氏看著林清說:「你這孩子,還是年輕了一些,雖然你舅舅送的是妾,不是讓你娶,可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沒有兒子,你表妹的姿色又比王氏強不少,一旦你納了你表妹,你說誰生下長子的機會大些,一旦你表妹生了長子,哪怕妾的娘家不是正經的親戚,可以後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李家有事,你管還是不管?再說,只要你表妹受寵,李家又是你外家,以後你表妹雖然作不了正室可未必作不了繼室。」

  林清聽了一驚,忙說:「娘,您可要把住,可萬萬不能讓表妹進了我後院,要不我家裡可再無寧日。」

  李氏笑了笑說:「我就是考慮到這點,才一直不接你舅媽的話,你舅媽要是送個揚州瘦馬來,我就直接做主給你收了,反正也就是個玩意,那個又不能生養,想必你媳婦也不會介意。」

  「呵呵,還是不要的好。」林清乾笑兩下,突然想到什麼說:「不對啊,平姐兒既然是我親表妹,就是良家女,怎麼沒參加採選,她的姿色,不可能被篩下來。」

  李氏聽了說:「本來我也奇怪,還問你舅媽呢,結果你舅媽說,你表妹參加採選了,結果在採選中,突然生了重病,才被刷下來的。」

  「生重病?」林清聽了,說:「咱怎麼沒想到?」

  李氏歎了一口氣,說:「怎麼沒想到,你當時吐血昏了,你妹妹參加採選前,我特地大冬天狠心提了一桶水澆了你妹妹一身,你妹妹得著風寒都沒躲過去。你後來醒時你妹妹已經吃了藥,這個事又不能說出去,你才不知道。」

  林清這才想起當初他頭幾天去看的時候,他妹妹確實面色慘白,他一直以為她妹妹是傷心過多,原來還有這個緣故。

  「那表妹得的是什麼病?怎麼就能篩下來?」林清好奇的問。

  李氏皺了皺眉頭說:「也不知是什麼病,就知道是急病,採選的時候直接沒氣了,嚇得採選的人直接給送回來了,李家還以為孩子不行了,誰知又活過來了,還得了一陣失心瘋,天天胡言亂語的,你舅媽請了不少大夫道士,才給治好的。」

  林清聽了,皺皺眉,怎麼感覺不大對啊?

  

 

  第五十二章(二更)

 

  林澤和小李氏回到東跨院後, 林澤想了想,對小李氏說:「慧兒, 你還是去看看岳母, 給岳母說說,平姐兒,真的不適合送給小弟作妾。」

  小李氏點點頭, 就算他丈夫不說,她也打算去勸勸母親,怎麼能拿她嫡親妹妹給她小叔子作妾呢?這以後讓她在林家如何自處,如何再和弟妹王氏打交道。

  小李氏把手中的兒子遞給丈夫,說:「那你先在家看著兒子, 我去廂房那邊看看娘和妹妹。」

  林澤接過兒子小小,點點頭, 說:「好好說, 這個確實不大妥當。」

  小李氏換了身衣服,拿了點東西,就帶著丫鬟往廂房去了。

  到了廂房,就看見她娘正站在門口讓丫鬟把她們帶的東西放到屋子裡, 妹妹正在拿著幾本書在院子的石桌上看書玩。

  小李氏上前,叫了一聲「娘。」

  元氏難得見女兒一面, 看到小李氏自然非常高興的, 連忙把小李氏拉到屋裡,坐下,把丫鬟都趕出去, 拉著大女兒的手,低聲問:「怎麼樣,在林家過的怎麼樣,姑爺對你好嗎?」

  小李氏聽了娘問的,眼中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連忙點點頭說:「都好都好,大郎對我挺好的。」

  「那你婆婆呢?公公呢?」元氏忙問。

  「婆婆對我也很好,也很少讓我立規矩,公公對我也很好,從來沒說過重話。」小李氏說。

  元氏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又忙說:「那小叔子,小姑子怎麼樣,奧,對了,你小姑子春天進宮去了,那妯娌呢?」

  「小叔子孩子氣了一點,性子卻很好,從不鬧人,弟媳也是不錯,而且公公早早分了家,小叔一家搬出去了,也沒什麼矛盾,大郎和小叔關係很好。」小李氏說。

  元氏又拉著女兒的手,仔細看了看女兒,看到女兒確實面色紅潤,保養的極好,一看就沒有愁苦,就知道女兒說的應該不假,這才徹底放下心來,說:「你能過的好,我就放心了,唉,你嫁的遠,我天天擔心你會過不好,不過你現在有兒子了,又是長孫,也能在林家站穩腳了,我也就不用擔心了。」

  小李氏知道由於她是長女,雖然她爹重視她弟弟,從來不問她,可她娘卻一直很疼她,什麼都為她打算,當初她爺爺本想把她送給一個上司,是她娘拚命的給她爹吹枕頭風,把她定給了林家大郎。聽到元氏這麼說,小李氏再也忍不住了,趴在她娘腿上哭道:

  「女兒也好想娘,出嫁六七年,女兒天天想的慌。」

  「我的慧兒啊」元氏紅了眼,說:「娘也想你啊,就怕你在婆家做不好,被人苛待了,娘又隔的遠,怕幫不上你。」

  小李氏和元氏抱著哭了一會,兩人才止了淚,元氏又仔細的問了問女兒這這年怎麼過來的,聽女兒說完,直念佛,說:「真是佛祖保佑,慧兒你能過的好,我也能安心了。」

  小李氏擦了擦眼淚,說:「這還多虧了娘當年,要不是娘當年說動爹爹把我送來林家,我也不會現在享福。要是當年真被爺爺送去給那位公子哥當妾,女兒現在還不知受什麼磨挫呢。」

  元氏拉著女兒的手,說:「我怎麼能捨得讓你去當妾呢。」

  小李氏拉著元氏的手說:「娘既然捨不得我當妾,怎麼就能捨得妹妹,妹妹也是娘親生的。」

  提到小女兒,元氏歎了一口氣說:「慧兒,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平兒在採選中突然得了急病,直接沒氣了,被官衙的人送了回來,雖然救回來,可她醒來就瘋瘋癲癲的。」

  「這不是看起來好了嗎?」小李氏一驚,忙轉頭透過窗台看著外面的妹妹。

  「我給她請了不少大夫,還有道士和尚,才把她治好,可治好後,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又教了她大半年,這才能帶她出門。」

  「這麼嚴重?」

  「唉,」元氏歎了一口氣,點點頭,說:「你爺爺因為平姐兒死過一次,就比較忌諱她,你爹也是,我這不沒辦法,就想找個人家把她嫁出去,可由於你妹妹採選都沒過,別人家都覺得她有什麼隱疾,愣是沒有來提親的。

  本來這次,你爺爺確實讓送個丫頭給你小叔,算是賀你小叔中舉之喜,我本來想送個瘦馬給你小叔,畢竟你那幾個庶妹都進宮了,可誰知平兒知道了,就非要自己來,說她喜歡讀書人,娘拗不過她,就只能帶她來了。」

  「她一個嫡女,怎麼會想著當妾!」小李氏簡直恨鐵不成鋼。

  元氏還是心疼小女兒的,忙說:「八成我給她找夫婿的事她知道了,她有些心灰意冷,才鑽了牛角尖。」

  「牛角尖是這麼鑽的麼!」小李氏氣的說:「她知不知道當妾意味著什麼,妾通買賣,要是做了妾,那就是任當家主母處置。」

  「我本來也不同意,可是平兒勸我,說你小叔成親這麼久,還沒有兒子,你又有兒子,你婆婆肯定急,肯定想著快點抱孫子,她要入了你小叔的後院,只要生了兒子,生了二房的長子,到時你婆婆小叔肯定喜歡,李家又是林家的外家,到時她未必不能」

  「娘」小李氏直接打算元氏的話,氣的差點發抖,說:

  「我看她這不是鑽牛角尖,這是失心瘋,她怎麼就確定進了小叔的後宅,就一定能得寵,還能順利的生下長子,取代王氏,人家王氏是王家的嫡長女,從小王家主母手把手教大的,看著老實本分,那是人家聰明,小妹她要是露出一點想取而代之的念頭,看王氏不弄死她。王氏是妻,她是妾,王氏弄死她,人家身後有整個王家,咱李家還能因為一個作妾的女兒打上門。」

  元氏本來也覺得小女兒說的不妥,可小女兒天天給她洗腦,說多了,她也就覺得理所當然了,如今聽大女兒一說,徒然驚醒,說:「我險些讓二丫頭誤了,慧兒,你說的對,這麼做確實不妥當。」

  「再說」小李氏委屈道:「娘,您不想想,您把我的嫡親妹妹給小叔作妾,以後別人怎麼看咱李家,怎麼看女兒,女兒以後如何和弟妹相處。」

  元氏忙把大女兒摟在懷裡,說:「是娘相差了,是娘老糊塗了。」

  小李氏和元氏道完惱,又回到她妹妹的婚事上,雖然再恨鐵不成鋼,可那也是她親妹妹,她也不能讓她妹妹嫁不出去。

  小李氏於是說:「娘,妹妹雖然在採選中壞了名聲,可也就咱那裡的知道,如今又好了,妹妹身體一向不錯,想必也是不想採選,才私下把自己弄病了。

  我看不如這樣,我在沂州府打聽打聽,給妹妹找個好人家,沂州府也剛經過採選,許多家族的男丁都找不著好的,妹妹從小金貴養大,就算忘了,娘這段時間也養回來,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族嫁了,也不是難事。」

  元氏忙點頭,說:「其實我一開始帶她來,也有這個意思,也不知怎的,被你妹妹一說,就想左了,你說的不錯,這個才是正理。雖然遠了一點,可和你嫁一個地方,以後也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小李氏見她娘聽進去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那我去勸勸妹妹,省得她一直想左了。」

  元氏卻擺擺手,說:「勸啥,等你給她挑好了人家,能作正室,她還有啥不願意的,你妹妹我從小帶大的,還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素來不願說話,心思重,她也是怕嫁不出去才想左了,要是有好人家,怎麼可能不願意。」

  小李氏一想,也是,對於她們這些嫡女,要是能作正室,哪有上趕著作妾的,於是也不再提這件事,打算回去就好好扒拉扒拉,給她妹妹挑個好夫婿。她親妹妹,可不能找差的。

  元氏和小李氏解決完了女兒妹妹的婚事,頓時一陣輕鬆,母女倆又說了會悄悄話,一直到天色不早了,小李氏才叫了丫鬟,扶著丫鬟的手匆匆趕回去。

  元氏看著小李氏走了,想到大女兒婚後過的不錯,二女兒的婚事也馬上能解決了,一直以來的焦慮都沒了,腳步頓時輕了三分,走出屋子,看到院子裡的小女兒,走過去,在石凳上坐下,對小女兒說:「平兒,你姐姐剛才過來,你這丫頭,怎麼也不過來打招呼,你姐姐還關心你。」

  平兒眼中飄過一起不自在,連忙說:「娘,我好久不見姐姐,怕過去不自在,再說娘和姐姐說話,我也不好去打擾。」

  「那是你姐姐,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你有啥不自在的。」元氏不在意的說:「你姐姐可是關心你的,你可要多去你姐姐那走走。」

  平兒忙點頭說:「娘,我知道了。」

  心中卻想: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姐姐姐夫那裡,見到他!

  

 

  第五十三章(一更)

 

  小李氏扶著丫鬟回來, 把她和她娘說的給林澤說了一下,林澤點點頭, 說:「原來是這樣, 難怪岳母這次做的有些不妥當,也是岳母關心則亂,以大妹妹的條件, 怎麼會嫁不出去,既然你和岳母商量了,那這些日子你就多留意留意,給大妹妹找個好的,斷不能委屈了大妹妹。」

  「大郎放心, 事關我妹妹的終生大事,我這個當姐姐的哪能不操心, 不過這次幸好小叔阻了母親, 母親只是說給小叔送貴妾,卻沒說送誰,也不會有礙妹妹和小叔的名聲。」小李氏說道。

  林澤點點頭,說:「這樣就最好, 要是大妹妹真嫁了小弟,最尷尬的反而是咱們, 以後見到王家也沒臉, 對了,這件事你明天去母親那隱晦的提一下,正好把這件事揭過去。」

  小李氏說:「這還用你說, 弄了這麼一出,我可不得給婆婆好好賠個禮。」

  兩人說完這事,就用了些飯,歇息了。

  第二日,小李氏果然把這件事在李氏面前隱晦的提了提。

  李氏點頭說:「大嫂這也是關心則亂,才失了分寸,你做的很對,既然你打算把妹妹嫁到這,那就好好挑挑,別虧了你妹妹,以後出嫁時,給我說一聲,我給你妹妹添些嫁妝。」

  小李氏知道婆婆對自己的處理很滿意,就笑著說:「看娘說的,好像我這一說,是來和娘來要添嫁似的。」

  李氏聽了,笑道:「我這不是疼你麼,你倒是來吃醋了。」

  婆媳倆說了一會話,小李氏看今天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婆婆也有些乏了,就起身告退。

  回到院子裡,就聽到丫鬟報,說表小姐來了,小李氏忙進去,看到妹妹,一把拉住妹妹,說:「平兒來了,快讓姐姐看看,昨天光忙著和娘說話,也沒顧得好好看看你,來,我看看,這一轉眼,幾年不見,妹妹成大姑娘了。」

  小李氏一邊說著,一邊把妹妹拉到裡屋的炕上,然後忙乎著讓丫鬟送些妹妹喜歡的水果和茶點來。

  李平被小李氏拉住時,本來一僵,想抽回手,可看到小李氏見到她的毫不掩飾的驚喜和忙著準備她喜歡吃的東西,心裡一虛,又有些感動,就任由小李氏拉上了炕。

  小李氏看著李平吃了些水果,就開始問她這幾年在家裡怎麼樣,得知妹妹因為生病把事情忘了大半,反而安慰道:

  「沒事,忘了就忘了,讓娘再教你就是了,還是身體最重要,不過我看你這一病,倒是開竅了,愛說話了,以前我就說你不要把事都悶在心裡,有事就說出來,可你打小就靦腆,以前我還擔心,現在看到你這樣,我總算放心下來。」

  李平聽了心中一緊,本來還要說幾句話掩飾,可看到她姐姐只是感慨一下,反而覺得她現在這樣好,這才放下心來,說:「妹妹病了一場,才覺得生命的可貴。」

  「可不是」小李氏接道:「人活著,才能什麼都有,以後可別再什麼事都自己憋著,悶出病來。」

  小李氏又仔細問了問妹妹生病的事,得知妹妹現在一切都好,這才放心的說:「那就好,那就好,聽娘說你得了急病,我這心裡擔心死了,明兒我請蘇大夫來,再給你瞧瞧,可別留下什麼不妥當的。」

  李平最近已經被大夫和道士和尚折騰怕了,忙說:「不用了,姐姐,我真的大好了。」

  忙轉移話題說:「姐姐你在林家過的怎麼樣,妹妹也一直很擔心你。」

  小李氏聽了心一暖,說:「姐姐過的不錯,你姐夫是個會疼人的,姐姐又有了你外甥,現在在林家也算站穩了腳,公公婆婆也素來公正,不大管我們這些晚輩的事,姐姐我過的也鬆快。」

  李平聽了也挺高興,自從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她身體的爺爺爹爹,都一副看她是什麼不乾淨東西的樣子,弄的整個家的人都不大待見她,只有她娘還是疼她,所以她才能好吃好喝的,如今到了林府,居然還有個親姐姐,而且這個姐姐看起來還很疼她,李平也希望她能過的好好的。

  李平陪著姐姐說了會話,就開始旁敲側擊的打聽林清的住處。

  小李氏現在心心唸唸的都是給她妹妹找個好夫婿,早把她妹妹想趕著給林清作妾的事忘了,再說以前她妹妹和小叔又從來沒見過,小李氏也沒當回事,就隨口說:「小叔早就被分出去了,當然不在大宅住了。」

  「分出去了,怎麼分出去了?」李平大驚,來到這半年,她可是知道,只要父母在,一般子女不能輕易分家的。

  「公公做主分的,」小李氏笑著說:「要不你以為姐姐現在能這麼輕鬆。」

  小李氏說的是心裡話,雖然分家後,伺候婆婆的事就落到她一個人身上,弟媳王氏由於在外面,一般要到晚上才來伺候,可正是這樣,才沒有對比,要不王氏作為親兒媳婦,她一點做不好,豈不是難看,再說,如果不分家,兩個妯娌在一起,天長地久,哪能一點矛盾沒有。所以她現在雖然累一點,可卻是輕鬆不少,而且由於兩房早早分開,也沒什麼利益瓜葛,她和王氏這對妯娌,反而更像是姐妹,平時關係好的不得了。

  李平聽了,可不這麼想,如果不是她和姐姐還不熟,簡直都想使勁晃晃她姐姐,把她姐姐晃醒。

  什麼叫分出去輕鬆,這麼好的金大腿,不好好抱著,居然還給推出去了。

  她姐姐這是哪根筋不對啊!

  想到林清,李平就一陣激動,她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有幸穿成林清的表妹。

  李平前世是現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雖然從小父母離異,但她父母還算有錢,直接把她送到了寄宿制學校,所以雖然沒有什麼父母愛,卻也沒缺過什麼錢。

  由於有些寂寞又不缺錢,所以李平從初中開始,就開始迷上了看小說。

  她這次之所以穿越,就是因為拿著手機邊走路邊看小說,才不小心被過往的車碰到,掉進了路邊的水溝。

  李平本來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卻沒想到,一睜眼,就到了古代。

  正當她茫然無措時,腦中卻突然蹦出了一個晉江系統,告訴她,只要能攻略書中的人物,獲得好感度,就可以獲得晉江幣,等獲得足夠的晉江幣,就可以從商城中買到回程車票,這樣就能回現代了。

  也就是這時,李平才知道,原來她穿到了一本書裡,還是她剛剛看的一本晉江的金榜完結文。

  想到這本書寫的是一個罪臣之女從一個冷宮的妃子,憑著兒子在奪嫡中成功,一躍成為太后的傳奇故事,李平就動了心思,打算進宮去攻略未來最大的贏家,那位太后,其實她更想攻略那個未來皇帝的,可系統告訴她,那個皇帝現在還是個精子,連受精卵都不是。

  可她想的很好,等她睜眼後,才發現由於原身病逝,她已經失去了採選的資格,李平氣的簡直想摔東西,不能進宮,她要怎麼攻略宮斗文裡的人物,畢竟宮斗宮鬥,得在宮中斗才叫宮鬥!

  正當她束手無策的時候,她居然從她娘那聽到一個消息,就是他娘打算和他爹一起去沂州府,賀他們外甥中舉。

  李平本來沒注意,可等她無意中聽到她娘說出她那個外甥的名字,李平才驚訝的發現,她的那位中舉的表哥,居然是也是書中的人物。

  雖然出場不多,可每次出場,都能引起下面讀者一陣驚呼,有些讀者甚至為了能多讓他出現幾章,而拚命的給作者投深水魚雷,她當初甚至也為此砸了不少雷。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她這個表哥太完美了,孝順,溫文爾雅,博學多識,氣度不凡,長的又俊美。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癡情。

  他從一開始出場就只愛他妻子一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在他身上簡直是完美的體現。

  無數讀者在下面感慨,就是現代,這樣有權有勢的好男人也簡直絕種了。

  當李平知道她這個表哥居然是書中的林清後,簡直是喜出望外,又聽到她爹讓他娘準備個丫頭送給林清作賀禮,李平直接纏上了她娘。

  她表哥這樣的男神,怎麼能便宜了家中的那些養女(揚州瘦馬)呢?

  元氏開始不同意,可經不過她的再三磨,終於同意把她帶來。

  而李平在李氏那裡見了林清,發現林清果然如書中寫的一般,芝蘭玉樹,頓時一見傾心。雖然林清最後阻了她娘送妾一說,可李平非但不覺得丟臉,反而覺得林清果然像書中寫的那樣,不愛美妾,更加歡喜。

  可就當她打算和林清來一場偶遇,為以後發展感情作鋪墊時,誰知她姐姐居然告訴她林清分出去、分出去了,李平頓時僵住了。

  不住在一起,那她上哪和林清來偶遇啊!!!

  

 

  第五十四章(二更)

 

  李平很快發現, 她打算和林清來場偶遇,簡直比登天還難。

  李平本來想在花園和林清來場偶遇, 可她守了三天, 愣是沒發現林清的身影。後來才通過丫鬟打聽到,林清已經一年不曾逛過林府的大花園了。

  李平:………

  要是林清知道李平的舉動,肯定吐槽:他打小在林府長大, 自家的園子天天看,有什麼好逛的!

  受了一次挫後,李平學聰明了,先讓丫鬟去打探了打探林清平日會在哪出現。

  可得到的結果更讓她抓狂,林清天天呆在自己的宅子裡, 換句話說,也就是林清很宅!

  李平頭一次知道, 原來古代也有宅男一說, 李平不由想,那本書中林清之所以出場這麼少,不會不是因為作者想調胃口,而是本來林清就宅在家裡不出來吧?

  不過, 經過李平的細心觀察,發現林清還是有出來的時候, 那就是隔兩天, 林清就會到大宅來給林父李氏請安。

  李平心中一動,一個主意頓時出來了。

  這天傍晚,林清照例帶著小廝丫鬟來大宅給母親李氏請安。

  還沒走到正院, 經過抄手走廊時,林清就聽到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低聲吟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林清奇怪的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正是傍晚時分,太陽還沒下山,雖然月亮確實出來了,可還很暗的掛在天邊,這個時候對月背詩,這表小姐發什麼神經?

  不過人家是客,哪怕林清很想說現在這個時間背這首詩的有些不妥當,還是忍了,說不定人家表小姐只是突然想起這首詩,背著玩玩。

  林清接著往前走,雖然表小姐在前邊,不過他身邊帶著丫鬟小廝,一大群人瞅著,倒也不用避嫌,再說,這裡是他去正院的必經之路,想避也避不過去。

  林清走過去,叫了一聲:「表妹」算是打招呼,然後就打算接著往前走。

  林清剛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李平的聲音:「表哥,請等一下。」

  林清扭頭說:「不知表妹有何事?」

  李平有些羞怯,紅著臉問:「不知表哥覺得我做的這首詩怎麼樣?」

  林清聽了一愣,說:「這首詩不是東坡先生的詞《水調歌頭》麼?」

  誰知李平比林清更驚訝,說:「表哥知道蘇軾?」

  林清奇怪的看著李平,說:「東坡居士為宋代有名的文豪,唐宋八大家之一,這樣的名人,讀過書的都知道,表哥也是進過學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李平一聽,差點一口血嘔在嗓子裡,那本宮斗書不是架空嗎?怎麼會有宋朝?

  就聽林清接著好心解釋說:「表妹是在哪裡不小心看到這首詞,覺得好吧?這首詞確實蠻有名的,不過,這首詞是丙辰中秋,東坡居士和眾人飲酒到天明,想到自己的弟弟,一時睡不著所作,現在正是傍晚時分,表妹睡不著正常,不必如此糾結。」

  林清言外之意,人家東坡居士大半夜思念遠方的親弟弟,睡不著作首詩也就罷了,你大傍晚的睡不著,滿天找月亮對著月亮背詩,這不是作麼?誰大傍晚的也睡不著啊!

  李平聽的滿臉通紅,正為自己鬧了個大烏龍而尷尬,卻見林清對她說了一句:「我還要去見家母」就直接帶著一幫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李平看著直接離去的林清,氣的跺了跺,打算先回去翻翻史書,看這時空到底有什麼朝代,她就不信,這裡連毛爺爺都有。

  林清走出走廊,到了正院,看到他娘李氏正在給他準備東西,笑著說:「娘,這些讓嫣兒準備就行了。」

  「她還年輕,又沒有經驗,哪能事事準備妥當。」李氏不捨的看著林清:「過兩日,你就要去京城參加會試了,真要走這麼早?」

  「嗯,」林清點點頭,說:「再不走,過些日子天就要冷了,運河就要結冰了,就不好走了,而且我的策論還差一些,早到京城,也能先去找沈、啊不,老師,讓他給我改改策論。」

  李氏知道兒子這是正事,也不能阻了兒子上進的路,就撫著兒子的頭囑咐道:「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次還是你大哥陪你去,好在你大哥從小跟著你爹爹走南闖北,我也放心些。

  路上注意好好吃飯,千萬別缺著自己,一定要小心身子………」

  林清認真的聽著他娘念叨,他知道這是他娘放心不下。

  李氏念叨了一會,就開始拉著他,給他看她給他準備的東西,李氏一件一件給他說每樣東西準備了多少,怎麼用,然後又把身邊的陪房,也就是林管家的媳婦叫來,對林清說:「你這次出去的時間長,又遠,娘放心了不下你,你又不是個會打理的,娘的陪房你帶著,她跟著娘多年,對打理這些都熟?」

  林清聽了忙說:「娘,您讓我帶著林嫂子,您在家豈不是沒幫手。」

  「怎麼沒幫手,不是還有你大嫂和你媳婦麼?」李氏說,又歎氣道: 「要是王氏沒有孩子,讓她陪著你去,服侍你,娘才更放心。」

  林清本來也想帶著王嫣的,可是考慮到現在的交通情況、醫療條件都不行,小花生又小,實在是不敢冒這個險,而王嫣又捨不得小花生,所以林清只能把王嫣和女兒留在家裡,托付給他娘。

  林清看他娘堅持,也不再推辭,對林嫂子說:「這段時間要辛苦林嫂子了。」

  林嫂子忙說:「不辛苦,不辛苦,能陪著二老爺去科考,是奴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林清點點頭說:「這次小林正好也跟著我去,你們娘倆也正好有個照應。」

  李氏和林清安排好事後,林清陪著李氏用了晚飯,才悠悠的回去。

  等李平查完了書,又準備和林清玩偶遇時,才知道林澤林清帶著一大幫人,已經啟程去京城,參加會試了。

  而元氏和小李氏,也在這段時間給她定下了一門合適的親事,李平知道後本想抗議,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氏哪裡聽女兒的什麼婚姻自由論,她好不容易才給她找了一個家裡不錯,本身又肯上進的,各方面都不錯的富家公子,怎麼會因為女兒鬧小性子而壞了婚約,再加上他們已經給林家賀完了,大女兒也看了,林清也去趕考了,李錦和元氏就直接和林家告辭,把女兒打包回家,讓她呆在家裡安心備嫁了。

  ………

  林清坐在馬車上,看著了半晌手中的簡易地圖,發現以他的知識水平,還真看不懂,就隨手把地圖丟給林澤,問道:「哥,咱怎麼走?」

  「先走陸路,然後到運河邊上乘船,就可以直接到金陵。」林澤說道。

  林清點點頭,先朝和現在的朝廷定都都是金陵,所以他們要一路往南走,而到達南邊,顯然走運河更快,更舒服些。

  林澤翻過來身,問:「到了京城,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林清問道。

  「當然是你打算住哪了?」林澤問道:「你是打算包個院子,還是買個宅子?」

  林清想想,說:「還是包個院子吧,京城不比咱老家,什麼都講究規制,我一個舉人,去京城買不了什麼好院子。」

  林澤點點頭說:「也是,要想在京城買個好宅子,買好位置,必須有一定的品級,咱還是先包一個,等你中了,咱再做打算。」

  「而且京城寸金寸土,房子也是極貴的。」林清說道。

  林澤聽了,笑了,說: 「你還用擔心銀子的事,你出門的時候,爹爹和兩位叔叔,不是給了萬斤鹽引麼?」

  林清想到他出門前,他爹從懷裡掏出的一個荷包,荷包裡的一卷鹽引。

  前朝雖然有交子等銀票出現,可由於朝廷不穩,在加上朝廷印銀票不加節制,所以銀票很快如廢紙一樣,到了今朝,雖然朝廷也想印銀票,可百姓們都不買賬,寧願用金銀銅板,也不願兌換銀票,生怕過幾日就變成一張廢紙。所以現在市面上,是沒有銀票的。

  而人們一旦出遠門,最好的方法就是兌換一些金銀,縫在衣服裡。

  而這次林清去京城趕考,林父考慮到路途遙遠,帶大量的金銀不僅不方便,還容易招招賊,就從鹽號中拿出一部分鹽引,給他帶上。

  鹽引是鹽號提鹽的憑據,無論誰,只要拿著鹽引,就可以去鹽場按數量提鹽,所以只要拿著鹽引,就可以到任何一個鹽商那裡去兌現銀,朝廷其實從來不用管理鹽商,因為有鹽引的就是鹽商,而鹽商納的鹽稅,都在買鹽引的錢裡,所以才有鹽引一本,一本萬利之說。

  想當初,林父把一沓鹽引塞到他手中,認真的說:「兒啊,你這次去京城趕考,爹爹也幫不上,這一萬斤鹽你帶上,好路上用。」

  林清:………

  他為什麼感覺這麼鹹呢?

  

 

  第五十五章

 

  林清摸了摸胸口, 為了防止被偷或者不小心掉了,林清特地讓王嫣在他裡衣裡縫了個小口袋, 然後把鹽引放在裡面, 又用線縫死,在到達金陵之前,他是不打算動鹽引的, 反正他除了鹽引還在包袱裡帶了一些盤纏,足夠路上花的。

  至於鹽引,他打算到金陵再用,畢竟金陵是京都,物價都極貴, 沒足夠的錢,可不好生存。

  「對了, 哥, 這一萬斤鹽引,要換銀子,大約能換多少?」林清雖然知道他爹從鹽場買鹽引用多少錢,可他從來沒賣過鹽引, 畢竟鹽引對於鹽商極為珍貴,可以說是鹽商的命脈, 鹽商只有拚命的買鹽引, 可很少有賣鹽引。

  這次要不是他去科考,關乎這整個林家的命運,他爹和兩個叔叔也不會咬牙從鹽號中抽一小部分鹽引給他, 要知道當初他和他大哥分家的時候,林父可是連鹽號動都沒敢動,更別說分鹽引了。

  林澤估算了一下,說:「在金陵,這一萬斤鹽引,賣上千兩銀子應該很輕鬆。」

  「這麼值錢?」林清驚訝的說:「朝廷不是規定鹽300斤為一引,一引要銀六錢四厘,稱為「窩本」,另稅銀三兩,公使(運輸)銀三兩。也就是300斤的鹽引,總共銀六兩六錢四里麼?」

  林澤扶額,歎氣說:「小弟,我現在真慶幸幸虧爹爹沒把鹽商傳給你,要不不用一年,你就能把整個林家敗光。朝廷確實規定300斤鹽賣六兩六錢四里,可實際呢,你覺得你拿著六兩多銀子,鹽場能給你一張鹽引?你知道每年爹爹光在鹽場上下打點用多少錢,你知道爹爹為了買一張鹽引,需要給鹽場多少錢?

  我和爹爹算過,一張300斤鹽引,沒有十兩以上的銀子,根本拿不出鹽場,這還不算每年過年孝敬的錢。

  而且,每年淮北淮南兩大鹽場產的鹽都是有數的,所以鹽引的數也是一定的,雖然朝廷劃為十片,可每一片的鹽其實都不寬裕,鹽引自然也不寬裕,每個鹽商手中的鹽引也就是剛剛夠,你沒看以前每年放鹽時爹爹都親自監工,就怕運鹽的時候少了,到時不但會出現鹽荒,還會被朝廷怪罪。

  所以鹽引這個東西,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鹽商嫌多,一旦市面上出現鹽引,鹽商都會高價收購,一張300斤的鹽引,在金陵絕對五十兩不止,要是到了川中,那絕對可以值上百兩。川中鹽荒,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鹽引貴鹽商會虧本,反正鹽引貴,鹽商賣的鹽價格也高,你去金陵看看就知道了,金陵鹽號的鹽價,絕對是咱林氏鹽號鹽價的好幾倍,咱沂州府靠近淮北鹽場,又靠海,再加上私鹽販子多,所以鹽價才便宜。

  不過即使咱賣的便宜,還是有五倍的利潤,至於金陵那,絕對有不低於十倍的利潤,至於川中,那絕對二十倍不止。」

  林清聽了,不由感歎,難怪世人都知道鹽商有錢,他們家那邊私鹽氾濫,還能五倍的利潤,何況別的地方。

  想到林清對錢財一向不甚精通,林澤叮囑道:「你要是想拿鹽引換錢,你別去,給我我給你去兌,省得你被人坑,賤賣了。」

  林清點點頭,說:「嗯,你一說,我也怕被人坑了,還是你去換好。」

  林清和林澤說完,林清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邊,說:「大哥,咱這是到哪了?」

  「馬上要到徐州府了,到了徐州府,咱就可以從徐州府的碼頭上船,一路南下。」林澤說道。

  「聽說徐州府很是繁華?」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徐州府有運河的碼頭,無論向南向北,水運都極為便利,所以很多行商的都要經過那裡,故貨物極多。咱從徐州去金陵,坐官船比較安全,不過官船要幾天一次,你要是好奇,正好趁這個時候好好出去玩玩。」

  林清一聽,果然興致大增,由於平時坐馬車出遠門實在太受罪,林清又一直比較懶,所以從小到大,他除了沂州府和趕考去濟南府,幾乎沒去過外面,如今既然都到了,他當然有興趣去看看。

  第二日,晌午時候,林清果然遠遠的看到一個巨大的城池,上面用古篆寫著「徐州」兩個字,看城池的外觀,居然比起省府都毫不遜色。

  進了城,林清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果然看到道路兩邊都是賣各種貨物的小販,還有街道旁邊都是一個挨一個的商舖。

  林清看了一會,轉頭對車裡的林澤說:「哥哥,徐州府果然比咱府要熱鬧的多。」

  林澤看到林清亮晶晶的眼睛,笑著說:「你想出去玩就直說,不過這不是咱家那邊,這邊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又不常出門,還是不要自己跑,咱先去找個客棧住下,我讓小林去碼頭定下船,然後陪你出去逛逛。」

  「謝謝大哥。」林清自然滿口應下。

  林澤指揮著馬車直接到了一個相熟的客棧,讓車隊先安頓下來,讓眾人先吃了飯,然後派林清的管家小林去碼頭定船,這才和林清換了身衣服,帶著他出去轉轉。

  「大哥,這個地方有發糕!」林清看到一個點心鋪子剛出鍋的發糕,立刻眼睛一亮,連忙跑過去。

  林澤看著弟弟搖搖頭,也不知道平常在家看著還算穩重的弟弟,怎麼一出門就像個孩子似的,見什麼買什麼,而且還最喜歡買吃的。

  很快,林清提著兩塊紙包著的發糕,把其中一塊遞給林澤,說:「哥,給你一塊,我四文錢買了兩塊。」

  林澤好笑的搖搖頭,說:「你吃吧,我不大吃這些甜的。」

  「奧,對了,我光買的高興,忘了你一向不大愛吃甜的了。」林清把另一塊遞給身後的小廝。

  林澤看著林清身後小廝大包小包的掛了一身,說:「你少買點吃的,要不今晚上,咱帶的人就不用吃晚膳了。」

  林清看了後面的小廝一眼,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好了,我帶你去有趣的地方玩玩吧,你再這麼吃,小心吃壞了肚子」林澤無奈的說。

  林澤帶著林清穿了好幾條街,才到了一個大院。

  林清好奇的瞅了瞅,才明白林澤說的好玩的地方,原來是戲班。

  「咱來看戲?」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這是徐州府最大的戲班,這個戲班和別的戲班不一樣,這個戲班愛演新戲,比別的戲班有趣。」

  林清雖然對看戲沒多大愛好,不過他很少去戲班,一般都是家裡請戲子,所以頭一次進,也覺得蠻稀奇的。

  林澤帶著林清直接上了二樓,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然後拿出幾個銅板,叫了一壺茶和一疊瓜子。

  林澤林清進來的時候,戲台上就已經開演了,不過好在剛演了一點,倒是不影響看。

  林清看了一會,才發現演的是《鍘美案》,《鍘美案》是前朝就有的老戲,倒不算新,不過這個戲班演的倒是極好,所以下面還是有不少喝彩打賞的。

  等戲演到高潮包拯用龍頭鍘鍘駙馬時,底下更是一片激動,許多人直接拿著銅板往台上扔,林澤看的也興奮,也直接扔了二十多個銅板。

  等戲演完了,林澤才慢慢平靜下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幾口,轉頭看到林清,奇怪的說:「怎麼,感覺不好看嗎?」

  林清實在有些欣賞不來戲劇的內涵,聽了說道:「還好,只是覺得這戲有些問題。」

  「哪裡有問題?」林澤奇怪的問。

  林清轉頭看著林澤說:「陳世美進京趕考三年,陳香蓮的公公婆婆因為饑荒,為了把一口吃的留給孫子孫女而上吊自盡,你難道不覺得有問題嗎?」林清第一世看包青天的時候,也沒覺得問題,可在古代呆了兩世,他突然發現,這《鍘美案》簡直是胡說八道!

  「怎麼了?」林澤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想到有什麼問題。

  林清知道林澤不是讀書人,不大會注意這個問題,就說:「大哥,我現在要去京城趕考,你說我現在是什麼身份?」

  林澤聽了,突然恍然大悟。

  林清接著說:「哥,你也發現問題了吧,陳世美既然能去京城趕考,那就一定是舉人身份,畢竟只有舉人,才能進京趕考。

  可他既然是舉人,舉人是可以免稅的,陳世美是宋朝人,宋朝從宋太祖杯酒釋兵權開始,就開始重文輕武,尤重讀書人,所以想必免稅的田產也不會比現在少,就算陳世美原來家貧,原來沒有田產,可一旦他中舉,立刻就會有許多人為了免稅,把田掛在他名下,每年固定的交一些租子給他。你想想,就算他三年不曾歸家,可那些租子,必定交到他的父母或妻子手裡,他的父母,又怎麼會因為沒有飯吃而自殺?」

  林澤聽了覺得確實有道理,不過還是說:「不是有天災嗎?說鬧饑荒。」

  林清笑了笑,說:「鬧饑荒?可鬧饑荒你什麼時候見過鄉紳沒飯吃,你什麼時候見過舉人沒飯吃?再鬧饑荒,主家也只有可能減免租子,從來沒有說過不用交租子的,再說就算鬧饑荒,家裡有二百畝免稅田,你覺得能餓死?要是這樣都能餓死,那百姓豈不是早死絕了,那包拯和皇帝還忙著審什麼駙馬,還不快點開倉賑災。

  包拯一代名臣,什麼時候腦子這麼不好使了?」

  林澤:………

  

 

  第五十六章(一更)

 

  林澤和林清正說著, 戲班的下一場戲又開始了,林澤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戲上。

  林清看了一會, 好麼, 這場是《楊家將》,看到二樓上的人邊看邊嘴裡罵潘仁美。

  林清歎了一口氣,明明當初是楊業和王侁不合, 王侁譏諷楊業,楊業憤而出兵,最後兵敗自殺,潘美身為主將,不得不跑來給擦屁股, 收斂殘軍,還因為牽連, 最後連降三級, 潘美其實才是最憋屈的那個。

  當然他身為主將,必須擔責也無可厚非。可在楊業的死真和他沒關係,而且歷史上楊業和潘美關係還不錯,楊業受了王侁的氣, 還跑潘美那哭訴告狀,要是兩人真有仇, 楊業跑潘美那哭什麼。

  想到潘美一代開國名將, 戰功赫赫,最後卻被黑的如此慘,林清心中有些慼慼然。

  果然寧得罪小人, 不得罪文人的一支筆!

  這真是殺人不見血,分分鐘讓你遺臭萬年。

  林清頓時決定,以後如果他當了官,他一定要出重金找個名人給他自己好好寫一部傳記,怎麼好聽怎麼寫,一定不能讓自己百年之後留下罵名。

  卻不曾想,由於他找的這個人後來不小心成為一代文豪,而他又是這位文豪親筆寫的唯一一篇他人傳記,所以……

  一代文臣典範,由此而生!

  林澤看完戲,看到天色不早了,才意猶未盡拉著林清回去,林清這才發現,原來他大哥,居然是個戲迷。

  「大哥,你既然喜歡看戲,幹嘛不養個戲班天天看?」林清問道,以他家的財力,養個小戲班絕對不是問題。

  「我有錢養,可是我沒時間看啊,爹爹沒分家前,大事都是爹爹處理,我還能偷些閒,自從兩年前爹爹分了家,爹爹倒是在家裡輕鬆了,可我天天忙的,簡直想把身子劈八瓣。今年也就我陪你科考,爹爹才又搭了把手,要不我簡直忙的上牆了。」林澤歎了一口氣。

  林清知道他大哥這兩年確實挺忙的,不過這事他也幫不上忙,只能拍拍他大哥的肩,安慰道:「多和嫂子生兩個兒子吧,以後就有幫手了。」

  林澤絲毫沒感到安慰,歎氣道:「我得有時間和你嫂子生啊,而且就算生了,也得十好幾年才能搭把手。」

  這林清就沒辦法了,不過想到他還有不少堂兄堂弟,想必也能用來頂事。

  林澤和林清悠悠的回到客棧,林嫂子就已經提前把飯定好了,兩人先吃了些飯,就洗漱休息了。

  林澤和林清兩人在徐州城玩了兩日,就不得不啟程,因為他們的定的官船到了。

  「這船好大啊!」林清剛到達碼頭,看著林澤指給他看的官船,不由驚呼道。

  眼前的官船長七八丈,甲板離水高約一丈,上有三層船樓,遠遠看去,簡直是個龐然大物,讓一向沒怎麼見過船的林清興奮不已。

  「大吧,這可是官船,工部裡的良工巧匠特地造的,就是為了在運河中使用。」林澤笑著說:「這船吃水很深,船艙底部用來運貨,上面用來載人,每來回一次,光船費就是很大一筆銀錢。」

  林清看著船,躍躍欲試,說:「大哥,咱快上去吧!」

  林澤看著林清順著人群往船上走,笑著搖搖頭,心道你現在好奇,等在船上待幾天,必定天天想下來。

  等上了船,林清就被林澤帶到了船樓的三層,林澤邊走邊說:「這第三層都是上房,不僅視野開闊,而且房間極大,所以平時很難定,不是有身份的,幾乎定不到,這次托你的福,由於你是進京趕考,朝廷有規定,凡是上京趕考的舉子,乘官家的船隻,不但不用船費,還包食宿。小林來定船時,報了你的身份,船主就立刻撥了間上房給你。我本來還想多用些銀子定二層的,這下也不用了。」

  林清點點頭,朝廷對於入京趕考的舉子還是很優待的,不但地方送二十兩的盤纏,凡事乘官家的車,住驛站,乘官船,都不收銀兩。而且萬一半路遇上些突發事件,例如生病,還可以憑舉人文書,找最近的縣衙借錢應急,而這錢,一般也不用還。

  林清想到帶的那些僕從,問道:「那小林,林嫂子他們們呢?」

  「他們自然是不免的,我讓小林給他們定了幾間,也是甲板上的,雖然房間小些,不過也勝在乾淨。」林澤說道。

  兩人根據定的號牌找到房間,推門進去,發現裡面果然很大,有正廳,臥房,甚至連僕從住耳房都有。

  林澤瞅了一眼,說道:「這樓船的上房,竟然一點都不比頂尖客棧的上房差,難怪這一層這麼大,我看了看,才有十間。」

  林清看著這個古代版的頭等艙,說:「官船上房本來就是給有官身的,甚至一些大員做的,又怎麼可能弄的不好。」

  兩人正說著,一個機靈的船上僕役在門外叫道:「兩位老爺,小的是這三層的雜役。」

  「進來。」林清淡淡的說:「什麼事?」

  雜役進來後,說:「兩位老爺,這第三層有單獨的小廚房,兩位老爺要想吃些什麼,可讓下人去定,要是覺得不合口味,帶了廚娘,也可以用小廚房做,船上還有一些機靈的雜役,要是兩位老爺人手不夠,也可以隨時叫。」

  「知道了」林清從荷包裡拿出一個銀瓜子,扔過去,說:「賞你的。」

  雜役連忙接住,看到是銀瓜子,頓時更為恭敬,說:「小的是這層雜役之首,賤名李狗子,兩位老爺要是有什麼吩咐,儘管叫小的,小的一定辦的妥妥的。」

  林清點點頭,說:「有事叫你。」

  李狗子又給林清送了一壺茶,這才退下。

  「我本來還擔心你吃不慣船上的飯菜,這下好了,我等下讓小林在開船前去集市上多買些菜放到小廚房備著,就不用擔心路上的吃的了。」林澤說道。

  「船上的飯菜很難吃?」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頓頓是魚,前兩天還好,吃多了,就會膩的吃不下。」

  「那讓小林多備一些,肉什麼也備一些,要是吃一路的魚,確實太可怕了。」林清一想到要頓頓吃魚吃大半個月,趕忙說。

  「你呀」林澤寵溺的摸了摸林清的頭:「幸虧生在咱林家,要是生在窮苦人家,可怎麼辦好。」

  林清笑了笑,心道,這不是有條件麼,沒條件也沒辦法。

  ………

  官船在徐州府停一天,用來裝貨卸貨和上下人。

  等到晚上,林清所在的三樓總共上來了四個人,而這四個人,居然都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只不過不是同一科鄉試的。

  林清本來還納悶怎麼一個官員都沒有,卻都是舉子,後來李狗子來送東西,倒是一語點破。

  「林老爺,現在已經十月末,快十一月了,馬上要入冬了,官老爺們無論外放還是回京,大都是春天夏天動身,很少有快入冬動身的,而明年是春闈,又是二月,冬裡難走,所以一般大多趁著現在還沒入冬赴京,所以最近幾趟,多是進京的舉子。」

  林清聽了點點頭,心道怪不得一層樓五個都是舉子。

  因為都是舉子,又一同進京趕考,所以大家倒是也有共同話題,沒一日的功夫,大家就互相通了姓名,然後時不時的討論些功課。

  不過林清討論了一次,就不再參加了,原因很簡單,當另外四個知道他鄉試吊尾後,本來對他很熱情的,立刻就變得很冷淡。

  林清也不覺得奇怪,畢竟他在那些人眼裡,鄉試都是撞了大運才中的,何況會試。再加上他是商賈出身,難免被人輕視。

  既然對方不熱情,林清也懶得熱臉貼冷屁股,每天在屋裡看看書,閒著沒事和林澤去甲板釣釣魚,倒也悠閒自在。

  而林清還有另一個比較好的消遣,那就是每次船靠岸停一天時,他都拉著林澤跑到碼頭所在的府城玩,倒是非常有趣。

  「還去?」林澤聽說林清又要下去玩,無奈的扶額:「咱不用每次船一靠岸,就下去玩吧,你不讀書了,怎麼只想著玩?」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林清期待的看著林澤,大有你不陪我去,就是影響我增長見識。

  林澤想起林清去一次吃一路的表現,嘴角抽了抽,說:「為什麼我覺得你是行萬里路吃萬里路,你確定是去增長見識,而不是增長你肚子?」

  「只要能增長,你管增長學識還是增長肚子幹嘛。」林清直接耍無賴,用手死命的拉他大哥,把他大哥拖著往外走。

  「去去去」林澤整了整被林清扯松的衣服,無奈的歎氣:

  他弟弟要回去變成球,他爹爹會不會揍他啊!

  

 

  第五十七章(二更)

 

  林清死命的拽林澤下來, 是有原因的,因為現在靠的這個碼頭非常有名, 那就是揚州。

  煙花三月下揚州, 雖然現在是十一月,可林清表示:必須下!

  林清無論前世今生,都對揚州有極大的嚮往, 可惜一直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從來沒去過,如今到了揚州,再不下去看看,豈不是一大遺憾。

  林澤在後面看著林清興奮的都快蹦起來了,搖搖頭, 因為揚州靠近鹽城,鹽城是兩淮鹽場中極為重要的一個鹽場, 所以從小到大他不知道到來過多少次揚州了, 早就沒有任何新奇感了,不過想到林清是第一次來,林澤還是盡職盡責的給林清做起嚮導,省得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弄丟了。

  林澤知道林清遊玩的兩大愛好, 就是玩和吃,所以在帶林清逛了揚州幾個有名的名勝古跡後, 林澤就把林清帶到了揚州最有名的酒樓。

  「這個酒樓的淮菜是整個杭州最地道的, 從前朝傳下來的老字號,到現在,據說已經是第十代了。」林澤一邊帶著林清上樓, 一邊說。

  「那豈不是很有名?」林清驚訝的說。

  「當然,這個樓的掌勺,就是這個樓的主人,也是揚州最有名的廚子。」林澤笑著說道。

  林澤要了三樓一個靠大街的包間,和林清坐下說:「這裡視野最好,正好可以看到整個大街的人情風貌。」

  然後對旁邊的小二說:「來一桌你們這的招牌菜,讓我弟弟嘗嘗。」

  小二立刻說:「客官稍等,很快就上。」然後蹭蹭的跑出去。

  「淮菜清淡中和、養生適體,倒是不用擔心你吃胖。」林澤笑著說。

  「沒事沒事,吃胖就吃胖,我才不在意呢。」林清笑嘻嘻的說。

  「你呀,要真變成大胖子,看你還這樣說不。」

  兩人正說話,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兩人轉頭從窗外往下面一看,林清頓時一愣。

  一個妙齡女子一身孝服跪在地上,旁邊是一塊草蓆,上面躺著一個去世的老人,女子頭上綁了一根草,在賣身藏父。

  一個外地的舉子看到心中不忍,打算出錢買下,卻不想一個當地的潑皮也看上,於是兩人發生爭執,在下面鬧了起來。

  林清愣的原因不是因為看到有人賣身葬父或者爭吵,而是因為那個舉子他認識,就是他同船的四個人中的一個,名叫徐曾。

  林清皺著眉頭看了一會,突然問他哥,說:「大哥,這個是不是仙人跳?」

  林澤驚訝的轉頭看著林清,說:「你居然看的出來。」

  「這女子自稱窮苦良家女子,因為父親突然暴病,無錢安葬,想要賣身葬父。」林清轉頭看著林澤說:「我記得窮苦人家都是一張草蓆就埋了,他身下不有草蓆麼,為什麼不能葬?

  再說,這女子一看就十指不沾陽水,我還從沒見過貧苦人家能養出這麼嬌滴滴的小姐來。」

  「說不定人家本來家境不錯呢?只是父親病了才落魄了。」林澤反駁道。

  「對,前邊我說的都是猜測,說不定人家真是個大孝女,想要賣身把父親葬的好一點,可有一點絕對不對,就是這女子一看就是豆蔻年華,以她的姿色,當初怎麼可能不被採選,而她之所以沒能被採選,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不是良家女。」林清說。

  林澤笑道:「我還天天擔心你被騙,現在倒是大哥多慮了,不錯,這個女子應該是個青樓女子。」

  「看來大哥見過這種事?」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這個算不上什麼新鮮事,我小時候跟著爹爹來揚州,見過不少次,揚州的一些潑皮為了謀財,經常會讓一些青樓女子幫忙擺仙人跳,騙外地人的錢。」

  「當地的官府也不管管?」林清皺眉說。

  「這些潑皮本來就有些勢力,和官府的一些衙役也有關係,報官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而且這些潑皮都是撿著外鄉人騙,本地人他們是不會動的。」林澤說道:「而且那位舉人要不是貪圖美色,也不會入了局。」

  林清雖然和對方關係不好,可也擔心對方會出事,就問道:「那可有性命之憂?」

  林澤聽了笑道:「人家只是為了財,等那女子把那個舉人錢搾乾後,自然會消失不見了。」

  林清聽了鬆了一口氣,說:「那下次等會還是隱晦提點一下。」

  林澤看了下面幾眼說:「要提點也行,不過還是等上船再提點,萬一在下面被潑皮知道了,被纏上很麻煩。」

  林清點點頭,他只是看在大家都趕考不易的份上提點一下,可沒有把自己搭進去的打算。

  林澤林清等菜上來了,吃了飯,又在外面買了些東西,才回到船上。

  等林清回到船上時,三樓其他四個有下去的也早回來了,而徐曾,果真帶回了那名女子。

  徐曾不僅帶回了那名女子,還在自己房間擺了酒席,邀幾位同船的舉子,慶祝自己新納了一名妾室,甚至連林清都邀請了。

  林清:………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該!」林清直接把徐曾的帖子扔在桌子上,對林澤說。

  「怎麼,你不去提醒了?」林澤笑著說。

  「提醒啥,打擾人家洞房花燭嗎?」林清撇撇嘴說。

  「哈哈,」林澤笑道:「我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不是那個徐舉人色,人家怎麼會設局圈他。」

  林清直接叫來小林,讓他去徐曾那說一聲,說他今天逛的太累,早歇息了,晚上就不去了。

  「不過,這個女子一般會怎麼做?」林清有些好奇的問。

  「當然是把那位徐舉人哄的團團轉,瞅準了徐舉人的錢財放在哪,等船下一次靠岸,直接捲了跑路。而且在下一個碼頭,必定有人在那裡等著接應。」林澤說道。

  林清聽了,點點頭,就把這事放下了。

  揚州到金陵的水路極近,所以第二天中午,官船就到了金陵碼頭。

  林清林澤正準備下船,就聽到旁邊上房的徐曾鬧了起來,原來他一覺醒來,不但發現自己身邊剛納的妾室沒了,身上的衣物也被翻了個乾淨,據說連縫在內衣的金錠,都一個沒剩。

  聽到徐曾的講述,剩下三個和他關係不錯的舉子也直接鬧起來,原來徐曾的這個「妾室」,今天早晨假借徐曾的名義,向他們每人借了二十兩。三人本來和徐曾關係不錯,又是老鄉,也沒多想,就借了。

  林澤林清:………

  「這還真是賊不走空啊!」林清說:「幸虧我昨晚上沒去,要不今早被借錢的,肯定也有我一個。」

  林澤點點頭,說:「這是順手牽羊啊!」

  聽著幾個人鬧著要報官,林清搖搖頭,心道:

  果然路邊的野花不能采啊!

  

 

  第五十八章(一更)

 

  林清和林澤趁著那四個舉子在那嚷嚷報官時, 趕緊收拾東西帶著僕從下了船,省得等會不小心被牽連。

  他們可不想成為被圍觀的對象!

  林清和林澤剛帶人下了船, 就看到一個熟人迎上來。

  來的是沈茹之前隨身帶著的僕人, 見到林清,僕人連忙連忙給林清行禮,然後說:「林公子, 小的沈雙,見過公子。我家老爺估摸著公子快到了,就讓小的在這裡等公子,小的已經備好了馬車,還請公子上馬車。」

  林清扶起沈雙, 說:「辛苦沈管家了。」說著拿出一個打賞的荷包給他。

  沈雙連忙推辭說:「怎麼好讓公子破費。」

  林清擺擺手說:「給你你就收著,我只在來之前送了一封信, 想必你等了好幾天吧。」

  沈雙聽了這才收下, 笑著說:「老爺天天盼著公子來,小的怎麼能不盡心等著。」

  沈雙說完,就指揮帶的僕從把馬車從旁邊拉過來,讓林清林澤上了馬車, 然後又指揮人把林清帶的東西都裝上,這才啟程回沈府。

  林澤坐在馬車上, 有些緊張不安的問林清說:「咱這是要去那位沈大人家?」

  林清點點頭說:「嗯。」

  「那位沈大人好像是位大官吧?」林澤有些忐忑的問, 雖然當初林清說過一次,可這麼久,林澤早忘的差不多了, 而且林澤也不覺得那樣的大官會記得他們,卻沒想到人家會親自派人來接。

  「禮部侍郎,本來是正三品,不過由於沈大人曾外放提督學政,升為了從二品,所以他現在是從二品禮部侍郎。」

  林澤心中一緊,支支吾吾的說:「那我們這樣上門好嗎?人家是二品大員,我們只是商賈。」

  林清笑了笑,知道他哥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官,安撫道:「沒事,他是我老師,再說,人家都來請了,要是不去不是更不好嗎?」

  林澤這才停止打退堂鼓,忙說:「那咱上門,是不是應該準備些禮物。」

  林清點點頭,說:「頭一次上門,確實應該準備些禮物,我讓你弟妹準備了一些,在後面帶著呢。」

  林澤這才想起林清還帶了一大車土特產,當時他還納悶自己弟弟進京趕考帶特產幹什麼,原來是用在這裡。

  「可是光土特產是不是太薄了些?」林澤說道:「要不你加幾張鹽引吧!」

  林清倒不覺得自己帶的土特產薄,他和沈茹相交多年,倒真不在乎這點東西,不過想到沈茹家裡還有別人,第一次上門還是禮重些好看。

  林清點點頭說:「嗯,那我加幾張鹽引。」林澤這才覺得安心些。

  由於沈府在內城,所以林清的馬車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才到。

  等到了沈府,由於沈茹正在禮部,所以來迎的是他的長子沈楓。

  「林賢弟,早就聽父親說他在山省收了個弟子,一直沒能得見,如今可算見到了。」沈楓笑著說。

  林清悲催的發現,自從他和沈茹演戲說師徒後,他的輩分就越來越小了,如今,他已經和沈茹的兒子稱兄道弟了,不過這稱呼還得叫下來。

  林清笑著說:「這次來赴京趕考,打擾恩師了。」

  「怎麼會打擾呢,為兄正好明年也參加科考,咱倆正好作伴。」沈楓自來熟的說。

  「沈兄也參加明年的會試?」林清驚訝的問。

  「當然,」沈楓笑著說:「我雖然中舉比你早三年,不過三年前會試,父親說我火候不夠,所以就沒讓我下場,這不,我雖然癡長你幾歲,卻也還是個舉人。」

  「沈兄能再多學三年,想必學識更紮實了,明年定能一舉中第。」林清笑著說。

  「借你吉言。」沈楓顯然對自己學識比較自信,笑著說:「對了,光說話了,你們一路趕來,想必也很是辛苦,娘已經準備好了聽雨軒給你們,早就打掃好了,就等你們來住。」

  「真是麻煩師母了。」林清連忙說。

  「些許小事而已。」沈楓笑著說。

  沈楓帶著林清直接去了聽雨軒,安排好林清的住處,看到他雖然帶了不少僕從,不過擔心他對沈府不熟,還是撥了幾個家生子的僕從給他,這才告辭。

  等沈楓走了,林澤才過來悄悄的說:「這沈府的大公子人真不錯,不但謙遜有禮,做事周到,而且一點都沒有看不起咱。」

  林清笑著說:「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公子,身為世家公子,從小學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接人待物,你看的那些有點本事就鼻孔朝天的人,那樣的在世家子弟眼裡,不過是暴發戶而已。」

  林清看著林澤,突然正色道:「大哥,我知道以前你接觸的都是鹽商或者別的商賈,對當官的有一種天然的畏懼和討好,不過你要記住,你弟弟現在已經是舉人,咱家現在已經改換了門楣,你弟弟以後還可能中進士,還可能做官,所以你以後見了官,不必再畏畏縮縮,你應該恭敬,但不應該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林清從一見到沈家的人,就發現了林澤的不對,心中一想,也明白了他大哥的顧慮不安,所以林清覺得有必要點醒他哥,要不他大哥一直畏畏縮縮的,只會讓別人看不起,而看不起,就容易受委屈,身為弟弟,林清絕對不允許他大哥因為他而受委屈。

  林澤聽到林清的話,知道這是弟弟擔心他,心裡感動,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可是,我擔心給你添麻煩。」

  「大哥,你千里遙遠的護送我進京趕考,怎麼能說給我添麻煩,再說,如果要委屈你才能讓我住下,那我寧願現在就搬出去。」林清說著,直接讓小林收拾東西,對林澤說:「我們出去住客棧。」

  林澤聽了,連忙阻攔林清,他知道林清住在這裡有多大的好處,不僅有一個二品大員護著,還有一個進士手把手教導,可他弟弟居然為了不讓他受委屈而決定搬出去,林澤眼中一紅,忙說:「好弟弟,我聽你的,放心,哥哥一定會直起腰,管他是大官還是舉人,我弟弟也是官身,我弟弟以後也會中進士,你哥哥我都不用巴結他們。」

  林清聽了,這才放下心來,拍拍他哥的肩膀說:「大哥,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咱現在不是經商,不巴結當官的不行,咱現在在京城,只是為了科考,咱是來做天子門生的,你自己露怯,只會讓別人看不起,而別人看不起,就容易把你當成軟柿子,反而更容易出事。」

  林澤這一會想法也轉過來了,他一開始也是擔心不小心給弟弟招災,才從進沈府開始,就事事小心,處處注意,不肯多說一句話,生怕惹沈府的人不悅,給他弟弟帶來麻煩,如今林清說開,林澤才覺得他進了誤區,他弟弟是沈大人的弟子,是被沈大人親自請來的,沈府沈大人是家主,只要他們做事有分寸,別人又怎麼敢挑他們麻煩。想到這,林澤的腰板頓時直了,他們不是上門乞討的窮親戚,真的沒必要卑躬屈膝。

  林清看著他大哥的表現,點點頭,他大哥也從小是家族繼承人,又怎麼會沒有傲骨,不過是因為他一時氣短,如今看開,又成了那個自信滿滿的大哥。

  林澤如今放開了,也輕鬆了不少,想到剛才沈楓的介紹,林澤說道:「這聽雨軒正好是西北角的一個獨立的院子,還帶著出入的角門,想必準備院子的沈夫人也考慮到咱帶了人,才撥了一個獨立的院子給咱,既然咱要住的時間不短,也不好老是麻煩人家,不如你和沈大人說,咱自己住的地方的花費咱自己出,省得讓人家破費。」

  林清點點頭說:「我正有此意,大哥和我想到一起了,我的策論還欠些火候,所以沈,嗯,恩師打算在考前多指導我一下,我若出去,總是不方便,所以一直到明年考前,我大概都得住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一直用沈府的確實不方便,再說咱帶的錢也夠用,還是用自己的更方便。」

  林清說完,讓小林把他帶的土特產整理出來,又用紅封包了四張鹽引,讓林嫂子一起送到內院,交給沈夫人,說是上門打擾實在不好意思,帶了些土特產,給府裡換換口味。

  林清送完了,就讓小林去準備飯菜,兩人吃了飯,由於行了不少天的路,也有些疲乏,就雙雙洗漱,然後歇息了,打算睡個午覺,再起來收拾別的。

  林清林澤這邊送了禮,覺得自己終於可以住的心安理得,就放心睡了,卻不知道這個禮送到內院,沈夫人手中,沈夫人和兒媳蕭氏打開禮單一看,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氣。

  禮單第一行,明明晃晃的幾個大字:

  官鹽一千二百斤!

  沈夫人和蕭氏:…………

  這到底要求他家老爺辦什麼事?居然送這麼重的禮!

  

 

  第五十九章(二更)

 

  沈茹從禮部回家, 剛進門,就看到自己派出去接人的管家沈雙來報, 說人接來了, 大公子送去聽雨軒了。

  沈茹點點頭,聽雨軒是家裡西北角的一個小獨院,雖然不大, 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地方又僻靜,正適合林清安靜讀書,看來他夫人用心了。

  沈茹剛準備換下官服,去看看林清怎麼樣, 就看到他夫人派來的人,說夫人有急事找他, 請他務必去一趟。

  沈茹有些奇怪他夫人有什麼事, 這麼急著找他,就直接去了內院,打算順便換下衣服。

  到了內院,果然看到他夫人正在焦急的等他, 就笑著說:「不知夫人有什麼事,這麼急著叫為夫?」

  沈夫人看到沈茹進來, 連忙過來幫沈茹把官服脫了, 給他換上家常的衣服,一邊換一邊說:「今兒老爺的學生林清來了,妾身安排了聽雨軒讓他們住下。」

  沈茹點點頭, 說:「聽雨軒僻靜,正是適合讀書,夫人用心了。」

  沈夫人聽了很受用,笑著說:「老爺的同鄉哪次來,妾身不照顧的妥妥的。」

  沈茹拍拍沈夫人的手說:「你持家,我放心。」

  沈夫人笑了笑,想到叫她丈夫來的目的,忙從桌子上拿起林清送的禮單,有些猶豫的說:「不過,今天夫君的學生住下後,送來了一份禮單,我本來以為是些土特產,也沒放在心上,可楓兒媳婦一打開,我們娘倆卻嚇了一跳。」

  沈茹想到林清的性子,不大精通這些錢財往來,還以為林清送的都是土特產,不值錢,他夫人看不上,就說道:「清兒他不大精通這些人情往來,可是送的有什麼不妥當,是不是都是些吃的玩的,這些雖然不大值錢,可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沈夫人白了沈茹一眼,說:「妾身在夫君眼裡,難道就是這麼淺薄的人,夫君以前那些同鄉,哪次來帶過什麼值錢的東西,還不都是些土特產,可妾身何曾嫌棄過一次,哪次他們回去,妾身不是送盤纏送東西的。」

  「那些人,你理會他們幹什麼。」沈茹除了林清,真不大喜歡原來那些老鄉。

  「妾身知道夫君不喜那些人,不過那些人畢竟是夫君的老鄉,回去之後,難免會說起夫君,妾身不希望夫君的名聲在家鄉受損。」沈夫人說道。

  沈茹知道他夫人說的是實話,這些年他在家鄉的名聲不錯,他的夫人確實起了很大的作用。

  沈夫人看到沈茹不吱聲,就知道他不想贊同,但也不反對,也就不提這個事,於是又回到開始的話題,說:

  「妾身不是覺得您的學生送的禮輕了,而恰恰相反,妾身覺得他送的禮實在太重了,妾身不敢收,才急急把老爺叫來。」沈夫人把禮單遞給沈茹。

  「太重?」沈茹有些奇怪,接過沈夫人遞過來的禮單,打開一看,也愣住了。

  「官鹽一千二百斤!」沈茹也被這個數字驚住了「他怎麼拉來的?」

  沈夫人見沈茹關注的重點不對,忙說:「不是現鹽,是鹽引,他用紅封包了四張鹽引,每張鹽引可以去鹽號提鹽三百斤。」

  沈茹鬆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這傢伙真的愣的拉了一千多斤鹽來呢,就算這傢伙家裡開鹽號的,鹽確實算是土特產,也不能這麼拉啊!」

  沈夫人見他丈夫一直沒說到重點,忙提醒說:「不是斤數的問題,妾身管著家裡的柴米油鹽,如今鹽號裡的官鹽,一斤就要二百五十文,有時貴時,甚至要三百多文,老爺,這可是一千多斤,全部算起來,可比您一年的俸銀還多,您這學生,不是要求您辦什麼大事吧!」

  沈茹這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個問題,買鹽這種小事,身為從二品大員,他當然不會過問,他又不管著戶部,也不天天算賬,難免對賬目遲鈍一些,聽了,也一驚,連忙拿過禮單看了看。

  然後放下,有些疑惑的說:「他沒什麼事求我辦啊,就算求我辦事,以他的性子,也不會想起給我送禮。」

  沈茹想到林清那不和正常人一樣的腦回路,也不打算想了,直接說:「我拿著去問問他好了。」

  沈夫人聽了一愣,說:「直接問,那多不好?」

  「沒事,我去問問,他那性子,天生和人不大一樣,有什麼事,直接問就行,要不你想破頭也和他想的不一樣。」沈茹說完,就直接拿著禮單去了聽雨軒。

  留下的沈夫人:………

  什麼時候收禮都可以直接跑去問送禮的什麼意思了?

  沈茹到了聽雨軒,林清才剛剛起,正在院子裡活動身體,好長時間沒在陸地的床上睡了,由於睡的太舒服,他居然直接睡到了晚飯時分,結果不小心把脖子扭了。

  「你怎麼了?」沈茹一進門,就看到林清在院子裡轉脖子。

  「你來了,來,快過來,幫我正正脖子,我脖子不小心扭了。」林清看到院子裡沒人,直接說。

  「睡個覺你都能落枕」沈茹好笑的說了一句,不過還是過來,幫林清扭了扭脖子。

  林清轉了轉脖子,感覺好了很多,說:「想不到你這麼多年,技術還沒落下。」

  「小時候有個三天兩頭落枕的好友,怎麼可能技術不好。」沈茹笑著說。

  「那是我不適合睡硬枕頭,後來我換了軟枕頭,不就行了。」林清反駁道。

  「那你這次怎麼又落枕了,我可記得我家的枕頭都是軟枕。」沈茹打趣道。

  林清不說話了,他能說,他睡著睡著在床上亂竄,把枕頭拱掉了麼。

  沈茹看林清不說話,知道他八成不是睡多了,就是睡覺不老實,也不揭破,就轉移了話題,問道:「對了,你現在功課怎麼樣了?」

  「四書五經絕對沒問題,這個向來是我的強項,策論我已經重點抓了,不過還是有點弱,到時我作幾篇,你幫我改改。」

  沈茹點點頭,說:「會試策論是重點,一定要狠抓。」

  沈茹又叮囑了林清一些功課上的問題,才奇怪的看了一圈,說:「服侍你的人呢?怎麼沒有,楓兒沒給你使喚的人麼?這孩子做事怎麼這麼不靠譜?」

  「給了,你別賴孩子,我也帶了不少服侍的人,而且這次我哥親自陪我來的,我哥起的早,就讓你府裡的僕從帶著出去轉轉了,他們都去了,我懶得動,才沒去。」林清說道,又想起他哥出去打算買菜放到小廚房,就說道:

  「我這次在你府裡可能要住到會試前,這麼長的時間,用府裡的難免不方便,所以我和哥哥打算,我們這個小院的用度,還是我們自己出的好。」

  「你和我還分的這麼細。」沈茹有些生氣。

  「不是不是」林清忙說:「我要住幾天,我肯定提都不提,可我要住到明年二月,這中間還要過年,難免會不方便,再說,你也知道我帶了不少人,他們以前出身商家,到了這難免放不開,讓他們自己花錢吃喝,他們也自在些。反正咱兩家也都不在意這點錢。」

  沈茹也知道是這個理,歎了一口氣,說:「你呀,行,就按你說的吧!反正這一世你也是個不缺錢的主。」

  「那是」提起這個林清頓時開心了,說:「這一世,我好歹不用天天典當東西了,天天擔心下一頓沒飯吃了。」

  沈茹想到林清的上一世,也笑了笑。

  說到錢的事,沈茹想起禮單的事了,就把禮單拿出來,說:「我剛剛看了你送的禮單了。」

  林清一聽禮單,笑著說: 「怎麼樣?我可是把沂州府所有的特產都給你帶了一份,我這朋友做的夠意思吧!」

  沈茹想起禮單下面幾行:

  煎餅五十斤

  大蒜二百頭

  蔥三十斤

  羊角蜜五斤

  紅薯一百斤

  棒子一百斤

  蕎麥一百斤

  板栗二十斤

  花生一百斤

  花生油一百斤

  …………

  沈茹嘴角抽了抽,在山省呆了三年,他絕對相信林清把沂州府的特產給他帶齊了。

  幸虧他夫人光被最上面的一行鎮住了,以為林清求他辦什麼事,要不看到下面這些,八成也得震一震。

  沈茹看到林清一副你看我多想著你的表情,有些好笑,說:「你這東西也就幸虧送我,要是送別人,別人能直接給你扔出去。」

  「要是別人,我才不送這個,我就直接送錢了,那個多省心,你知道我為了給你準備這些土特產,可是費了兩三天的時間。」林清說道。

  沈茹聽了有些感動,笑著說:「放心,我到時把東西都放我書房院子的小廚房裡。」

  「唉,你不能獨吞,還有你夫人和你兒子的。」林清趕忙說:「我可是照著你家人數準備的。」

  沈茹心道:難怪你上百斤的往這拉。

  「對了,」沈茹想到鹽引的事,說:「那你既然準備了特產,還送鹽引幹什麼,居然還送了這麼多?」

  「鹽引?」林清聽了一愣,他早把這事忘了,聽到沈茹說才想起來,說:

  「奧,對了,我想起來了,我本來想送那些特產的,我哥說有點太薄了,不好看,叫我添上幾張鹽引,我就隨手抽了四張放上,怎麼了?」

  沈茹:………

  他就知道,林清這傢伙腦子和別人不大一樣!

  

 

  第六十章(一更)

 

  「你知不知道那四張鹽引總共值多少錢?」沈茹問道。

  林清想了一下, 說:「我哥說從鹽場拿,一張要十多兩, 要是賣, 每張可以超過五十兩。」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價格呢!」沈茹說:「你既然知道價格,幹嘛還送這麼重的禮。」

  「不重啊」林清一臉疑惑的說:「才四張,就算加上那些土特產, 也不到三百兩啊!」

  沈茹差點被林清一句話嘔死,直接說對林清說道:「還不重,你知道我每年的俸祿才多少,我現在是從二品,每年的俸祿才五百擔, 而一兩銀子,在金陵可以買兩擔大米, 你算算我一年的官銀才多少?」

  「才二百五十兩?」林清吃了一驚, 說:「你為官這麼多年,才這點俸祿?」

  「你覺得呢?」沈茹翻翻白眼,說:「你一下子送了這麼多,把我夫人嚇了一跳, 還以為你求我辦什麼大事呢?」

  「可是,一年二百五十兩, 你這一家老小, 怎麼可能夠?」林清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當然不夠了,這只是俸祿,又不是實際拿的錢, 我們每年冬天還有炭火錢,夏天有冰錢,逢年過節,還有歲銀,一年下來,這些就有上千兩銀子,而且,身為進士,我還有二千畝免稅田。這些才是大頭,而且我們禮部雖然算清水衙門,可每年私下了,再分個上千兩還是不成問題的。」

  林清瞪直了眼,說:「原來俸祿才是其中最少的?」

  沈茹嗤笑了一下,說:「你見過哪個當官的靠俸祿過日子,要靠那點俸祿,大家早去喝西北風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當官的看起來都很有錢。」林清說道。

  沈茹笑著說:「我呆的是禮部,禮部算是六部中的清水衙門,還沒什麼油水,要是戶部,那才錢多,每年上萬兩都是小數,當然,最賺錢的要數鹽政,那些鹽官,一年弄個幾十萬兩,都還算不貪的。」

  林清想到光他林家,每年就得論十萬兩的送,點點頭,說:「那些鹽官確實賺錢。那你怎麼不弄個鹽官當當?」

  沈茹聽了,直接笑了,說:「你以為那鹽官是誰都能當上的,那可是個肥差,多少人搶破頭的往裡鑽,不過要是我真爭,也不是一點勝算沒有。不過,那位子太顯眼了,多少人盯著,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我呆在禮部雖然沒多少油水,可勝在安穩。」

  林清忙點點頭,說:「你說的對,還是安穩點好,錢再多,有命花才好。」

  沈茹把那四張鹽引遞給林清,說:「你上京才帶了多少錢,就這樣花,可別還沒到會試,就身無分文。」

  林清沒接,趕忙擺擺手:「我身上的錢夠了,送你的就是送你的,怎麼能讓你還回來。」

  「和我你還客氣什麼。」沈茹裝著生氣說。

  「我真的帶了不少,我來時,我爹光鹽引,就給我帶了一萬斤,我想著你平日吃鹽都得買,才送你幾張,你要是還我,我以後還怎麼好意思在你家住下來。」林清看著沈茹非要還他,實話實說。

  沈茹被林清嚇了一跳,說:「你爹給你這麼些鹽引幹什麼?」

  「我爹怕我沒錢送禮唄」林清還是明白他爹的意思的,他爹生怕他沒錢送禮被刷下來。

  沈茹嘴角抽了抽,說:「你爹還真不愧是做鹽商的,這送禮倒是送的精。」

  「沒辦法,鹽商不送禮根本混不下去。」林清攤手。

  沈茹看林清死活不願收回,才說:「那好,這鹽引我先替你收著,你要是缺錢,記得找我要。」

  「放心放心,我真不缺錢。」林清不在乎的說。

  兩人正說著,林澤帶著出去轉的人都回來了。

  林澤看見沈茹,趕忙要行禮,沈茹擺擺手,讓林澤不必多禮,又和林清說了幾句話,看林澤在旁邊拘謹,就囑咐了林清幾句離開了。

  林澤看到沈茹離開,才自在起來,看到林清,說:「弟弟,你猜我下午出去聽到什麼消息了。」

  「什麼事?」林清問道。

  「就是那幾個舉人,那幾個舉人居然真的報官了。」林澤笑嘻嘻的說。

  「結果怎麼樣?」林清興趣頓時起來了。

  「還能怎麼樣,官府雖然接了狀紙,但卻沒什麼動靜,倒是那四個舉子,因為被風塵女子騙的事,名聲大噪,不過不是什麼好名聲罷了。」林澤笑著說。

  林清搖搖頭,說:「貪圖美色,識人不清。光這兩點,以後就是這四個人洗不去的污點。」

  「那徐舉人本來還打聽你的。」林澤說。

  「打聽我幹什麼?」林清奇怪的說。

  「當然是向你借盤纏。」林澤說:「不過他後來打聽你進了侍郎府,就沒敢登門,聽說四個人很是後悔,沒早知道你是禮部侍郎的弟子。」

  「那現在這四個人怎麼樣了?」林清問道。

  「當然是住到山省的會館了,會館本來就是各省為了進京舉子建的,裡面一切都不收錢,他們盤纏不夠,住會館當然是最好的選擇。」林澤說道。

  林清聽了點點頭,也懶得管這些事。

  林清在沈府住下後,就進入了全面備考階段,每天和沈楓一起切磋策論,做各種會試題,然後時不時兩人被沈茹開開小灶,每天倒是過的充實又忙碌。

  而這一轉眼,就到了臘月。

  林清還是照例天天讀書、做題,而林澤已經開始準備年貨,雖然不在自己家裡,可林澤林清顯然不是委屈自己的主,所以也該買的也買的毫不手軟。

  這天,林清正在書房寫著沈茹出的一道策論題,就看到沈茹急匆匆的進來。

  林清抬起頭,疑惑的看著沈茹,說:「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

  沈茹笑著說:「當然是好事,而且關於你的,我這不是急忙來告訴你。」

  「好事?我有什麼好事?」林清問道。

  「你妹妹可以出宮了,這難道不是好事。」沈茹看著林清,說道。

  「真的!」林清手中的筆啪的一下掉了,忙起身,一把抓住沈茹。

  「當然是真的,」沈茹笑了笑,說:「今兒是臘月初八,本來就是喜慶日子,宮裡正在設宴,恰逢此時,邊關傳來捷報,原來邊關的楊大將軍出其不意,在臘月出兵,大敗關外的外族,還捉了外族的一個首領。邊關大捷,聖上正龍顏大悅,就在這時,席上的楊妃,楊大將軍的女兒,又恰好被發現懷有身孕,聖上雙喜臨門,就下令大赦天下,同時為了給楊妃祈福,下令放出一部分宮女。我幫你運作一下,相信你妹妹很快就會出來。」

  「太好了!」林清雙手合十,說:「真是老天保佑。」

  「那要不要我準備些什麼,要不要銀子。」林清忙問道。

  「放心,你妹妹本來就在書閣裡,雖然宮女歸後宮管,不過其實還是在禮部這說的算,我給管事公公說一句,就行了,哪裡用什麼銀子。」沈茹說道。

  「那我妹妹什麼時候可以出來?」林清緊張的問道。

  「年前應該就可以吧,既然聖上親自發了話,又是給楊妃祈福,那自然越快越好。」沈茹估計了一下說。

  林清聽了,心裡歡喜,說:「謝天謝地,這真是太好了,淑兒已經進去快兩年了,我這心裡天天提心吊膽的,如今可算沒事了。」

  「我本來還想過些日子讓她裝病呢,如今倒是更穩妥,因為祈福出宮,這誰都說不出什麼不字。」沈茹說道。

  「是啊是啊,真是多虧了人家楊妃娘娘這個時候懷孕,要不真攤不上這樣的好事。」林清慶幸的說。

  聽林清說到楊妃,沈茹眼中卻有一絲凝重。

  林清看著沈茹的表情,說:「怎麼了,有什麼不妥麼?」

  沈茹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林清問道。

  沈茹倒是不避諱林清,說:「只怕朝堂上又要亂一陣。」

  沈茹知道林清不大清楚這件事,就說道:「楊妃是和你妹妹當初一年採選入宮的,不過由於楊妃的父親是楊將軍,故一入宮就是妃位,並且由於長的極好,所以一入宮就很得寵,甚至連原來的文貴妃,都有些壓不住,如今楊將軍立了功,楊妃又懷了龍裔,一旦誕下皇子,只怕前朝後庭,這勢力又得變一變。」

  「那對你有影響嗎?」林清緊張的問,他可不懂什麼勢力洗牌,也管不著,他只擔心沈茹會不會被捲進去。

  沈茹歎了一口氣,說:「只能盡量小心,這個誰也說不準,不過好在禮部不是吏部,應該問題不大。」

  「那你一定要小心。」林清叮囑道。

  沈茹點點頭,說:「放心,我在官場這麼多年,怎麼自保,還是心裡有數的。明天我去書閣那邊一趟,你妹妹應該很快就能出來。」

  林清聽了使勁點點頭,打算等會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大哥,等林淑出了宮,再寫封信告訴他爹他娘,讓他們好放心。

  想必他爹他娘知道,一定會開心的不得了吧!

  

 

  第六十一章(二更)

 

  沈茹回去後, 林清直接興奮的做不下題了,就乾脆不做了, 直接把卷子一扔, 回聽雨軒。

  回到聽雨軒,林澤正在指揮林嫂子帶著人熬八寶粥,打算晚上大家一起分八寶粥吃, 畢竟過臘八,怎麼能少了八寶粥!

  看到林清回來,林澤還有些奇怪,問道:「怎麼這麼早回來了,你的功課做完了?」

  「大哥, 有個好消息」林清興奮的直接一把抱住林澤,說:「妹妹要回來了。」

  「什麼!」林澤一驚, 道:「誰回來了?」

  「咱妹妹, 淑兒,楊大將軍邊關大捷,楊妃又懷有龍裔,聖上大悅, 放出一部分宮女給楊妃祈福,沈, 嗯, 恩師說他幫忙運作一下,可以把妹妹弄出來。」林清一股腦倒出來。

  「真的!」林澤喜出望外,忙說:「那咱要不要準備什麼, 要不要備些銀子,你沒問問沈大人用不用錢打點一下?」

  「我問了,恩師說不用,他一句話的事,他和管事說一句就應該行了。」林清說道。

  「唉,果然朝中有人好辦事,這次真虧沈大人了,對了」林澤趕忙把林清拉到一邊,小聲的說:「咱要不要給沈大人送些禮,人家這麼幫咱。」

  「他就不用了。」林清隨口說。

  「那怎麼行,光用人家,怎麼能白用。」林澤覺得他弟弟還是太小,太不懂人情往來了。

  「那你在今年的年禮裡多加點吧!」林清想了想說道。

  林澤頓時覺得有理,點點頭,說 :「我叫林嫂子再在禮單上多加幾樣貴重的東西。」

  兩兄弟商量完,就開始焦急又期待的等著。

  過了兩日,宮裡果然傳來信,說出宮的宮女,如果家裡有人願意接,可以到宮門外等候。

  林澤林清聽了,趕忙帶了人,去宮門外等著。

  林澤林清一大早就到了宮門外,一直等到晚上,太陽快下山了,才看到一個側門緩緩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大批帶著小包袱的宮女。

  林澤林清趕忙一個個望去,終於,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林清趕忙揮揮手,叫道:「淑兒!」

  林淑聽到聲音,向聲音處看去,就看到宮門外一輛馬車上,林澤林清正站在馬車上,又蹦又跳的邊吆喝邊向她招手。

  林淑眼睛一紅,直接向林澤林清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道:「哥!」

  林澤和林清直接從車上跳下來,往林淑身旁跑去。

  林清跑到林淑面前一把抱住林淑,轉了個圈,然後放聲大笑。

  林澤比林清慢了一步,看著林清抱著林淑開心的大笑,終於徹底的鬆了一口氣。

  林清抱著林淑笑完,直接把林淑打橫抱起,往車上走。

  林淑看著周圍都是人,還有不少沒人接的羨慕的看著她,有些窘迫,說:「哥哥,我自己能走。」

  「放心,哥哥抱的動你。」林清不容置疑的說。

  林澤也在旁邊隨身附和道:「淑兒,讓你二哥抱著,他自從知道你要出宮後,這兩天就幾乎沒合眼,天天著急上火,連書都看不下去了,你讓他抱著,他心裡就安穩了。」

  林淑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悶悶的「嗯」了一聲,就伏在林清肩上。

  林清把他妹妹放到馬車上,看到林淑眼上的淚珠,忙拿袖子給她擦擦,哄道:「怎麼哭了,今兒你出宮,應該高興才是。」

  林淑被林清一說,反而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直接抱著林清哇的一聲哭出來了,邊哭邊說:「二哥,我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再也出不來了。」

  「不哭不哭,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林清忙拍著林淑的背安慰道:「哥哥以後會好好保護你的,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林淑抱著林清哭了一會,才漸漸停止,林清趕忙遞了個帕子給她,問道:「這兩年你過的怎麼樣?」然後和林澤一起上了馬車,讓車伕往回走。

  「有沈大人照顧,宮裡的嬤嬤和主管太監倒不曾難為我,活也比別人輕鬆,只是想爹娘和哥哥你們想的狠。」林淑哭了一場,倒是感覺好了很多。

  「沒受委屈就好。」林清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林淑擦完臉,抬頭看著他兩個哥哥,有些奇怪的問:「哥哥,你們怎麼這麼快就來了?沂州府到金陵我當初走了好些時間,前天聖上才下旨,我還以為你們接不了我了。」

  林澤笑著說:「那是因為我和你二哥一直在金陵。」

  「你們在金陵做什麼?」林淑有些奇怪的問。

  「當然是你二哥來考進士,你大哥我當然得來陪考。」林澤笑著說。

  「考進士?」林淑聽了大驚,趕忙轉頭看著林清,說:「哥哥,你是舉人了。」

  林淑在書閣呆了兩年,可不是之前那個只會繡花和管賬的小丫頭,天天聽管事嬤嬤的教導,再加上看書,她倒是知道了以前許多不懂的事情。

  林清點點頭,說:「你現在有個舉人哥哥了,說不定等明年,還能有個進士哥哥。」

  林淑聽了頓時喜出望外,經過她這一次進宮,她可是明白了有權和有錢的不同,她爹廢了那麼多錢,都沒能讓她落選,而沈大人一句話,不但讓宮裡的太監宮女都照顧她,這次出宮,書閣更是就放了她一個。

  如今她哥哥居然考中了舉人,還來考進士,林淑感覺自己簡直像做夢一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美夢醒了。

  林澤林清林淑回到沈府後,到了聽雨軒,林澤林清和林淑下了車。

  林淑看到眼前的聽雨軒,這才感到了一絲真實,要不是他哥哥考中了舉人,拜了從二品大員作老師,又怎麼會住在侍郎府。

  林清看著林淑愣愣的,笑著說:「我要備考,文章還稍欠些火候,所以就借住了老師家,我給你準備了住處,就在我和大哥旁邊。」

  「我們要在這住著嗎?」林淑問道。

  林清點點頭,說:「本來應該送你回去的,不過聽說現在北上的運河有一部分已經結冰了,陸路更不好走,所以我和大哥就商量,先給爹娘去了信,等明年開春我考完,咱一塊回去。」

  林淑點點頭,冬天趕路,不僅路上難走,還容易生病,雖然她很想爹娘,可也知道冬天趕路太過危險,還是到明年春天再走更妥當。

  林清和林淑商量妥當,就提筆寫了一封信,把林淑已經出宮的事告訴他爹他娘,然後派人從驛站送了回去。

  

 

  第六十二章(一更)

 

  林清和沈楓研討完考題, 拿著卷子回到聽雨軒,進了屋, 就看到林淑正在裡屋繡花, 有些奇怪的說:

  「你今天怎麼沒去找柔姐兒玩?」

  柔姐兒是沈茹的小女兒,沈茹有一子兩女,長女早已出閣, 而幼女沈柔,比林淑大一歲,已經定了人家,準備明年出嫁。

  林淑出了宮,住進聽雨軒, 自然要和主家打個照顧,林淑去給沈夫人請安時, 居然和沈柔一見如故, 兩個都是幼女,又都是嬌養著長大,所以也玩的到一起去,故每天不是林淑去找沈柔玩, 就是沈柔來找林淑玩,倒很少見兩人單著。

  「柔姐姐的未婚夫今天來沈家送年禮了, 柔姐姐去偷偷見他了, 我不好去,就回來了。」林淑笑著說。

  林清點點頭,今天是臘月二十七, 正是女兒女婿給岳父家送年禮的時候,沈柔的婚事既然已經定下來了,她的未婚夫作為新女婿,可不得來送年禮。而這時,一般女方都會安排兩新人見見面,算是提前熟悉一下。

  林清走過去,看林淑正在繡一個「鴛鴦戲水」的圖案,說:「這是要送柔姐兒的?」

  林淑點點頭,說:「柔姐姐明年夏天出閣,到時我們就回去了,我沒法送柔姐姐,就想送她一個帳子,哥哥,你看我繡的這個怎麼樣?」

  林清拿過來看了看,說:「繡的不錯,寓意蠻好的,夏天正適合用。」

  林淑聽了很高興,說:「還好我進宮這兩年也常常繡個帕子什麼的,繡活也沒落下,要不繡了還真怕送不出手。」

  林清不大能理解這些小女生做繡品送閨蜜的舉動,就像他當初不明白明明他是一個男老師,好多女學生畢業都送他疊的小星星一樣,那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除了放在辦公室桌子上的玻璃瓶裡當裝飾,林清都想不出還有什麼用,不過林清也知道這是女孩子關係好的一種表現。

  林清正和林淑說著話,就看到林澤穿著斗篷進了屋,林清忙幫他解下來,說:「今天天這麼冷,你還出去。」

  「我這不聽掌櫃的說有一批新到的年貨,再加上這幾日都沒出去,在屋裡也悶的慌,就正好出去溜溜。」林澤說完,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興奮的說:「我回來正好碰上送信的,爹娘的回信來了。」

  「這麼快!」林清驚喜的一把拿過來,連忙拆開。林淑也趕忙放下手中的繡活,伸頭和林清一起看信。

  林澤看著林清林淑看信,說:「咱們用了驛站送信,雖然貴一些,可信是跟著官府的一些小報一起的,當然要快的多,這也就冬天,要是夏天,早幾天就到了。」

  林清看完信,把信遞給林淑,開心的和林澤說:「爹娘已經知道淑兒出來了,高興的不得了。這下好了,爹娘終於可以放心了,今年肯定可以過個好年!爹娘這兩年一到過節就想起妹妹,娘天天背地裡掉眼淚,如今終於好了,娘再也不用傷心了。」

  林澤拿到信時就已經看過了,點點頭說:「可不是,爹在信裡說娘知道妹妹出來了,高興的不知道幹什麼好了,要不是冬天不好趕路,娘都想動身來了。」

  林淑看著信的時候就在偷偷抹眼淚,聽到林澤說的,說:「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孝,讓爹娘一直擔心。」

  林澤林清忙過來哄妹妹,林澤說:「哪裡是你的事,天下父母,哪有不想子女的。別說你,就是你大侄子,我一天不見還想的慌呢!」

  「就是,你如今出來了,爹娘也放心了,明年春天咱回去,到時就能一家團聚,天天見了。」林清說道。

  「嗯嗯」林淑使勁的點點頭。

  兩人安慰完了林淑,林澤就將自己買的年貨拿個林清林淑看,又拿出一匹綢緞,給林淑,說:「我在布莊看到這匹紅綢,就感覺適合妹妹,妹妹拿去做衣裳,肯定好看。」

  林淑接過綢緞,看著銀紅色的細稠,往身上一比,果然襯得膚色極好,高興的說:「謝謝大哥。」

  林清看著也點點頭,說:「咱妹妹白,果然還是穿紅色最好看。」

  林澤又拿出兩刀紙,遞給林清說:「我正好經過文寶齋,想到你喜歡那裡的宣紙,給你帶了兩刀。」

  「謝謝大哥」林清趕忙接過,文寶齋的宣紙質地極好,但量卻不多,所以一直很搶手。

  林澤把買的東西給林淑林澤分完,年貨直接讓小林提到廚房,然後三人就開始準備歡歡喜喜的過大年。

  …………

  過年的時光總是非常快,而年過去了,正月也快出了。

  一出了正月,整個沈家頓時籠罩在一層緊張的氛圍中,原因是家裡有兩個要考會試的舉子。

  沈茹每天一從禮部回來,連後院也不去,就直接去書房給沈楓和林清開小灶,而沈夫人、蕭氏、沈柔和林淑,也開始大搞封建迷信,四個人愣是在七天的時間裡,把整個京城的寺廟拜了個遍,充分用行動解釋了一個詞:

  臨時抱佛腳!

  二月初八

  沈楓和林清這一天都沒有早起,一直睡到了下午,兩人才紛紛起身,洗漱吃過飯後,就去了書房。

  而沈茹也早早的從禮部回來,在書房等著他倆,看到他倆進來,等他倆坐下後,說:「明天是會試的第一天,今天晚上進場,會試和鄉試流程差不多,你們都考過鄉試,我也不多說,東西都備好了嗎?」

  沈楓和林澤點點頭,他們的東西,昨天家裡人就都備好了,並且檢查過不止一邊。

  沈茹接著囑咐道:「會試和鄉試大體差不多,不過要更嚴一些,你們都過了鄉試,我也不用多囑咐,不過要注意一點,鄉試是八月,那時雖然有點熱,卻不算難熬,而如今會試在二月,雖然金陵的二月不會結冰,不過這滋味也不好受,你們要切記,一定要注意身體,千萬不要著了涼,萬一真的不小心身體不舒服,千萬不要硬撐著考下一場,每年會試,都有因此而身子跨了甚至送命的。」

  沈楓和林清點點頭,他們都年紀不大,還不到孤注一擲的時候,所以不會為了科考去拼上性命。

  沈茹又說:「這次的主考官是內閣大學士李老和都察御史王海,李老年紀比較大了,為人穩重,文風也是如此,而都察御史王海這個人比較銳進,不過兩人都是聖上的心腹。」

  「那我們做題的時候是求穩還是求新?」沈楓趕忙問道,科考最怕的就是遇到兩個理念不同的主考官,這樣答題根本不知道該討好誰。

  沈茹想了一下說:「他倆一個穩重,一個銳進,這個確實不好說,不過兩人都是忠於聖上的,倒可以從這個方面答。」

  沈楓和林清傻眼了,都看著沈茹。

  沈茹說道:「這兩個平時就不大對付,你們要想從文風上去討好,根本行不通,肯定討好一個得罪一個,所以你們乾脆就按平常的習慣著,不過兩人忠君的思想倒是一樣的,要是題走涉及,記得往這上面靠。」

  沈楓和林清聽了,這才恍然大悟,忙點點頭,說:「我們記下了。」

  沈茹又囑咐了沈楓和林清一些考場的注意事項,看到時間不早了,這才讓他們快點去考場。

  沈楓和林清出來後,就各自提了考籃,然後上了馬車,沈楓陪著的是他家的管家,林清陪著的是林澤。

  沈楓看著林清,有些羨慕的說:「有個大哥真好,可以陪著你,我就只有管家陪著,我爹也不肯送我。」

  「恩師是怕你緊張,才不敢送你,再說,要是你爹來了,到貢院門口一站,只怕得引起轟動吧!」林清笑著說。

  沈楓也知道讓他爹送考,不說他會更緊張,就是他爹被別的舉子瞅見,只怕光來討好的,就能煩死他。

  他爹畢竟是禮部侍郎,而禮部又管著文教,甚至連翰林院都屬於禮部,所以對那些舉子來說,禮部侍郎真的是一個非常需要認真討好的大官。

  「不過還是挺羨慕你有個哥哥的。」沈楓說道。

  「這個你是沒辦法了,就算師母再生一個,也是弟弟,不過你倒可以努力努力,你不是現在才有一個兒子,再多生兩個,下一輩不就有兄弟了。」林清打趣道。

  林清本來是隨口一說,誰知沈楓居然聽進去了,並且還認真想了想,說:

  「師弟,你說的有理,等我考完了,確實得努力給我家小子弄兩個弟弟出來,我爹就我自己,什麼都得我抗,我不能讓我兒子也這麼辛苦。」

  林清:………

  他就這麼隨口一說,還真當真了!

  

 

  第六十三章(二更)

 

  由於有鄉試的打底, 林清進號房倒是輕車熟路。

  進了號房後,林清本來還想像鄉試一樣直接接著睡覺, 可等把桌板和椅子拼成床後, 拿起角落裡唯一一床破被子,林清卻發現自己有點睡不著了。

  這南方的冬天,和北方的冬天, 不一樣啊,北方是冷,南方是濕冷!

  雖然現在已經打春,算是春天,可也沒暖和多少, 更沒乾燥多少。

  他手裡的這床貢院提供的被子,更是又濕又冷!

  蓋著這被子, 林清真不覺得他能睡的著。可要不蓋這被子, 以現在晚上的溫度,明天鐵定著涼發燒。

  這是會試的號房,又不是家裡,可不能隨便給換被子, 而且別的號房被子肯定也這樣,想換都沒辦法。

  林清想了想, 不打算先睡了, 就坐在拼的床上,過了一會,有貢院的僕役來敲了敲窗台, 遞進來一盆炭火和三隻蠟燭。

  林清趕忙起身接過來,用考籃裡帶的火石把蠟燭點燃,然後引燃炭火,立刻把蠟燭滅掉,會試中的蠟燭只有三根,可得省著用。

  由於炭火剛點燃了有煙,所以林清照例先燒了點熱水,等水燒開了,煙小了,林清就扯過被子,開始用炭火烤被子。

  會試什麼不干先忙著烤被子,林清覺得他也是醉了!

  烤了大半個時辰,林清終於覺得手中的被子不那麼潮了,而且由於炭火的作用,還有些熱乎乎的,林清點點頭,把炭火盆小心的放在離床稍遠的地方,防止晚上不小心燒到被子,然後自己爬上床,把被子從頭到腳一裹,保證不會吹到風,這才開始睡覺。

  林清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中,還是完美發揮了他睡神的優勢,一覺睡到天亮,一直到陪考官發試卷敲他的窗子,林清才磨磨蹭蹭從被子裡出來。

  接了考卷後,林清就趕忙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拆開考卷。

  今天是會試三場中的第一場,考的是四書文,說到四書文,其實後世有個更響亮的名字,那就是八股文。

  林清第一世雖然是個標準的理科生,不過歷史還是學了一點,歷史課本一提起八股文,就是通篇的批判,批判八股文禁錮思想,弄的林清以為八股文是什麼罪大惡極的東西。

  可是等林清進了學,才明白,其實八股文只不過是一種文體,八股文就是指文章的八個部分,文體有固定格式:由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八部分組成,題目一律出自四書五經中的原文。後四個部分每部分有兩股排比對偶的文字,合起來共八股。所以才叫八股文。

  或者換句話說,八股文其實就是一種限定格式的議論文,是一種文體而已。

  所以說八股文和封建思想真沒什麼關係,而朝廷之所以在科考中推行八股文,也並不是為了限制思想,最初的目的,其實是為了:

  容易改卷!

  對,其實八股文之所以流行,最大的原因,就是為了方便改卷。

  寫過文章的人都知道,一個標準格式的文章可比一個天馬行空的文章好判分多了,尤其還是科舉這麼重要的考試,排名關乎著以後的仕途,如果朝廷不給出一個明確的判分容易的標準,那又怎麼可能服眾。

  所以當科舉越來越重要後,就不得不有一個統一的標準,而這個標準,就是八股文。

  林清拿起考卷看著上面的題目,雖然很多舉子覺得八股文難做,不過林清倒挺適合這種根據格式做題的。

  看著上面幾句都是出自四書,林清點點頭,這個他以前都練過,倒是不用太過擔心。

  林清用了一天多的時間把題做完,又用了接近一天才謄抄完,終於鬆了一口氣。

  ………

  「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林清一出貢院,林澤就趕忙迎上來。

  「沒事,都還好。」林清說道。

  林清看了一眼,沒看到沈楓,就問道:「沈楓出來了嗎?」

  「還沒有,沈管家正在等。」林澤正說著,就看見沈楓也提著考籃從裡面出來,沈管家趕忙迎上去。

  林清看著走過來的沈楓,除了有些累外,面色還好,就知道他考的也應該不錯,不過也沒問,省得增加壓力。

  人都來齊了,就上了馬車,直接回沈府,而回到沈府,兩人也顧不上別的,直接吃了些東西倒頭就睡。

  沈楓和林清兩人就這樣一直考試、修養、考試、修養中度過了前兩場。本來一切都好,可等最後一場時,林清就發現自己有點不對。

  林清進考場的下午還一切都好,可等進了考場,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就感覺有些頭疼。

  林清本來心思都在考試上,還沒大注意,又做了一天的策論,結果等到第二天一起來,就發現自己開始起燒。

  現在他已經進考場了,貢院的門一旦落鎖,除非考試結束,否則裡面的人,無論考官和舉子,哪怕發生了天大的事都不允許出去。

  好在燒的還不算嚴重,林清趕忙從考籃中翻出帶的備用草藥,吃了一些,希望能撐到考試結束。

  吃完了藥,林清也沒有別的辦法,就只能硬撐著接著做題,可能藥真的起了些效果,林清居然撐著把題做完了。

  做完了題,林清不敢再耽擱,趕忙往試卷上謄抄,他不知道明天身體怎麼樣,萬一更嚴重了,沒法謄抄,這一天多豈不是白做了。

  事實證明,林清的顧慮是對的,在他前一天晚上用掉剩下的兩根蠟燭終於把考卷謄抄完,第三天,他果然起了高熱,不但有高熱,甚至還有些拉肚子。

  林清頓時有些慌了,可在號房裡,他既沒大夫,又不能求救。林清只能把草藥吃了,然後從衣服上撕了一塊布,用溫水浸濕,放在額頭上進行物理降溫。

  由於沒有有效的治療和對症的藥物,等到第四天開貢院門的時候,林清燒的已經有些迷糊了,而身體更是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甚至不知道考官是什麼時候收走了他放在窗台上的考卷。

  引舉子出來的軍士看到林清的樣子,倒是見怪不怪,直接來了兩個人,一人一邊,直接把林清架起來,然後把林清拖出了貢院門。

  「小弟!」正在貢院門外等著的林澤看到被拖出來的林清,頓時大驚,連忙跑過來。

  軍士看到是來接的人,就把林清遞了過去,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然後就直接回去了。

  林澤看到半昏迷的林清,直接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也顧不得沈楓還沒出來,直接把林清往馬車上一放,直接讓馬伕先把林清送回去。

  沈管家看林清情況有些不好,趕忙讓馬伕先送林清回去,然後再來接沈楓。

  林澤謝過林管家,帶著林清直接快馬加鞭的往沈府趕。

  到了沈府,林澤一把抱起林清就往聽雨軒沖,到了聽雨軒,林澤一進門,就對小林喊道:「快速叫成大夫。」

  林澤現在無比慶幸林清小心謹慎的性子,和每次考試一定帶著大夫的習慣,這次由於進京比較遠,蘇大夫年紀大了沒法跟來,所以林清就重金請了蘇大夫的兒子,蘇成跟著。

  所以林澤一看到林清病了,立馬就開始叫妹妹叫成大夫。

  林淑一看林清的樣子,也嚇了一跳,手中的繡活一扔,直接跑到林清身邊,看著林清通紅的臉,用手一摸,直接叫道:「怎麼這麼燙!」

  林澤把林清放到裡屋的床上,給林清蓋上被子,這才說:「二弟在貢院考試起了高熱,不知道燒了多長時間,軍士發現時,已經昏迷了。」

  林淑聽了身子一晃,忙穩住,然後叫丫鬟立刻打溫水來,給林清開始用布擦額頭。

  成大夫來的很快,進了屋,看到燒的迷糊的林清,連話也沒說,直接拉起林清的一隻手就開始把脈。

  把了一會,成大夫放下林清的手,說:「二公子這是邪風入體,引起了高熱,又沒有及時診治,才會導致昏迷。」

  「那嚴不嚴重?」林澤和林淑趕忙問。

  「要是再燒一天,只怕就會引起別的病根,就是現在,只怕也會引起嘔吐腹瀉。現在用藥,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不過大傷元氣已經是避免不了。」

  「那成叔您快點開藥,元氣那個,以後再慢慢補就是了。」林淑急急的說。

  成大夫點點頭,趕忙寫了一個藥方,讓小廝去抓藥煎藥,又給林清施針,忙活了大半天,才在下午終於把林清的高熱降下來。

  而林清,也終於從迷迷糊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看到林清清醒後,林澤和林淑剛鬆了一口氣,稍微放下一點心,可林清又開始上嘔下瀉,聽雨軒頓時又一陣兵荒馬亂。

  而林清剛從發燒中解脫過來,又不得不在不斷蹲坑中度過。

  當林清第第二十次跑茅房後,不由仰天長歎:

  老天,請賜給我瓶吊瓶吧!

  

 

  第六十四章(一更)

 

  林清剛退燒清醒時, 聽到成大夫說他可能由於高熱引發嘔吐腹瀉,還沒當回事, 雖然他當時有點上吐下瀉, 不過也只是肚子難受,林清心道吐出來拉完了也就沒事了,畢竟當初他當老師的時候, 經常有學生感冒引起腸胃炎,一般打個吊瓶就過去了。

  所以當沈茹傍晚從禮部回來看他時,問他要不要請個太醫,林清還覺得他大驚小怪,不就個拉肚子麼, 怎麼就用到勞煩太醫了。

  沈茹雖然有些擔心,不過看林清精神還好, 身邊的大夫醫術看起來還不錯, 也就放心下來,叮囑了他些注意身子,又送了些補品給他,就回去了。

  沈茹走後, 林清還是接著拉肚子,其實一開始拉肚子林清還是覺得很舒服的, 因為他在沒拉肚子之前, 一直非常想吐,甚至還吐出來一次,可拉了一會肚子, 林清就覺得胃裡舒服了很多,也沒有那種非常噁心的感覺,因此林清一開始不但沒當回事,還覺得拉肚子就是排毒,心裡還想著這次拉肚子八成能瘦兩斤。

  所以林清乾脆弄了個馬桶,直接在裡面放了草木灰,然後就坐在上面,心道拉就拉吧,拉完了他再起,省得麻煩!

  可這一拉就壞事了,林清一開始有東西拉的時候還沒感覺,甚至還自娛自樂的拿了本書看,畢竟蹲廁所沒手機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

  可拉到下半夜,林清的肚子空了,開始拉水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對勁了。

  林清趕忙讓小林去叫成大夫,成大夫匆匆跑來一看,聽林清一說,然後一把脈,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林清頓時覺得心中不妙!

  成大夫立刻把在門外收著的林澤和林淑叫過來,直接說道:

  「二少爺開始拉水了!」

  林澤林淑本來因為林清一直蹲坑,不好進去,只敢在外面守著,聽了頓時一驚。

  林澤在幾個人中年紀最大,經的事也最多,一聽成大夫說林清已經開始拉水,頓時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忙問成大夫:「那現在怎麼辦,可用什麼藥?」

  成大夫點點頭,說:「用藥是必須的,不過拉水是很危險,人缺水是不行的,所以現在二少爺必須得立刻大量飲水,而且最好是淡鹽水和糖水,不要太濃。」

  林澤聽了,趕忙讓人去準備,而成大夫也忙重新開了一個方子,讓人去抓藥煎藥。

  林清心中暗暗點頭,雖然古代大夫不知道體液,葡萄糖的問題,可長期的實踐積累,對於許多東西的用途,還是非常準確的。

  林澤的小廝很快抱來兩個大罐子,一壺熱水,然後給沖了兩碗鹽水和糖水,林清趕忙端過來吹了吹就一飲而盡。

  成大夫看林清還喝的下,鬆了一口氣,說:「快點接著喝,現在能喝下去是好事。」

  林清雖然不知道成大夫擔心什麼,不過也知道多補充點水分和能量好,於是就接著喝。

  過了一會,小林把熬的藥端過來,林清拿端來,剛要喝,可一聞著藥味,直接心中犯嘔,差點吐出來。

  成大夫看了,連忙在林清身上施了幾針,林清才強壓著吐意,把那一碗藥灌下去。

  成大夫看到林清終於把藥喝下去了,剛鬆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松完,就見林清一抽搐,直接哇的一下,直接全吐出來了。

  成大夫一看林清的樣子,直接對林澤吼道:「快給他餵水,快叫丫鬟去熬些米湯來,再把藥熬一份來,快!」

  林澤和林淑看到林清吐了,正手忙腳亂的給林清擦嘴的擦嘴,漱口的漱口,聽到成大夫說的,林澤趕忙把林清交給林淑,然後立刻跑出門口,把林嫂子、丫鬟和小廝都叫起來,然後吩咐他們準備成大夫說的東西。

  於是林清一晚上,就在被灌藥、灌水、灌米湯,吐藥、吐水、吐米湯、拉水中度過。

  等到天亮時,林清直接已經吐的和拉的直接身子都軟了。

  而這時,林清心裡也慌了,他終於想起來了,拉肚子,在古代是會拉死人的!

  而且古代許多孩子,之所以夭折,就是死在拉肚子上。

  林清又突然想到前世他還是沈□的時候,他的一個從沒見過的親哥哥,據說就是因為兩歲時拉肚子拉死的!

  林清忽然覺得渾身發冷,難道,他也要死在這上面!

  不由又想到了他的幾次穿越,每次都是他快成功時就不小心死了,難道這次因為他快要中進士了,老天又看他不順眼了,想讓他再死一次?

  想到上次他是中舉後,死在了第二年的二月,而如今,也正是二月,林清突然感到了一陣極度的恐慌,難道他的大限到了?

  林清越想越慌,心裡越來越怕,到最後,手都抖了起來。

  林淑正給林清擦汗,看到林清的臉色越來越白,手抖的更是厲害,直接被嚇了一跳,連忙抱住林清,叫道:「哥,哥你怎麼了,成大夫,快來看看我哥,他怎麼渾身抖的這麼厲害。」

  林澤本來正端著藥,嚇得趕忙放下碗,撲到林清床前,一把攥住林清的手,看著林清抖的厲害,忙喊道:「小弟,小弟,你怎麼了,來看看大哥。」

  成大夫也嚇得趕忙過來,拉起林清的另一隻手就開始把脈。

  林清聽到林淑和林澤的大叫,才恍惚的反應過來,抬起頭,眼直直的看著林澤林淑,氣若游絲的說:

  「我是不是快死了!」

  林淑一聽,抱著林清的手嚇得一抖,差點把林清摔倒,林澤趕忙扶住,使勁晃了晃林清,說:「小弟,你說什麼胡話,你只是拉肚子,馬上就會好。」

  林清抬起頭,愣愣的看著林澤,有些絕望的說:「哥,我好冷,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好害怕……」

  林澤簡直要被林清嚇死了,忙反駁道:「胡說,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小弟,你別胡思亂想。」

  然後扭頭對旁邊的成大夫急急問道:「成大夫,小弟這是怎麼了,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成大夫摸著林清越來越亂的脈相,頓時感覺不妙,忙對林澤說:「你們快給二少爺說話,二少爺自己被自己嚇著了,許多病患都是這樣,本來沒多大的事,卻因為心裡恐慌,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林淑和林澤聽了,忙一左一右的拉著林清說話,拚命的給林清說他馬上就會好。

  可林清彷彿置身一個什麼都聽不見的狀態,無論林淑和林澤說什麼,林清都抖的越來越厲害,臉色也越來越白。

  林澤和林淑也慌了,也顧不得林清身子還弱,直接對著林清使勁晃起來,想把他晃醒。

  沈茹早晨起來,想到不知道林清怎麼樣了,就直接到聽雨軒,打算看看林清再去禮部。

  結果一到了聽雨軒,就看到眾人一片兵慌馬亂的情形,頓時心中一驚,連忙往裡走。

  而沈茹還沒進門,就聽到林澤林淑兩人焦急的叫喚,心道不好,直接充進去。

  一進去,沈茹就看到林澤懷中面如金紙的林清,頓時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忙三步並兩步上前,直接問道:「怎麼了?」

  林澤一看到沈茹,頓時如同抓到一棵救命草,忙說:「小弟拉肚子拉了一晚上,後半夜就開始拉水,天明的時候突然開始抽搐,現在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沈茹一聽,也慌了,直接說:「怎麼不早告訴我!」忙讓身後的僕從趕忙拿了自己的名帖,去請相熟的許太醫。

  然後沈茹就轉身對著林清叫他,叫了林清幾句,發現林清一點反應都沒有,心生不妙,忙轉頭問成大夫,說:「他怎麼沒反應。」

  成大夫趕忙將剛才說的又說了一遍,沈茹知道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就轉過頭,對林淑說:「把你頭上的簪子借我一下。」

  林淑不知道沈大人要簪子幹什麼,不過還是忙從頭上一把擼下來一根金簪,遞給沈茹。

  沈茹一手拿著金簪,拉起林清的一隻手,狠狠心,直接向林清手中刺去。

  林淑林澤頓時一聲驚呼,不過立刻反應過來,忙看著林清。

  林清本來正覺得自己身體越來越冷,渾身越來越沒勁,腦子越來越迷糊,耳邊雖然有嗡嗡的叫聲,可也聽不清說什麼,突然手中一痛,頓時有一絲清醒。

  沈茹看著林清渙散的眼睛有一絲聚光,忙大聲喝道:「快醒醒!」然後又狠心在林清手背上戳了一下。

  林清猛然一激靈,慢慢清醒過來,看著眼前的沈茹,突然一把抱住,大哭道:

  「沈茹,我要死了,我要不行了,我不想死,我好怕,我好痛苦,我不想死啊!」

  

 

  第六十五章(二更)

 

  「胡說, 誰說你要死了的,你只不過是拉個肚子, 哪有那麼嚴重。」沈茹呵斥道, 同時給林清打氣,道:「真的沒那麼嚴重,很快就會好的。」

  林清抓著沈茹, 死命的搖頭,直接哭道:「老天爺就看我不順眼,他就不想讓我活,我每次剛一好,他就」

  「林清」沈茹直接大聲打斷林清的話, 說:「我已經叫太醫了,太醫馬上就來, 他一定會治好你的。」

  沈茹怕林清再說出什麼, 就對林澤林淑說:「你們看了一晚上了,身子也乏了,先去休息一會,吃些東西, 我在這裡先看著,等會你們再來換。」

  「怎麼能勞煩大人, 」林澤忙說:「您等會還要上朝。」

  沈茹搖搖頭說:「今天不是大朝, 只用去禮部坐堂,晚去一會沒事,林清心裡慌, 我在這安慰安慰他,等太醫來看過,我再走。」

  林澤和林淑還是不放心下去,沈茹直接說:「你們兩個要是都累倒了,林清誰來看護,我在這裡看著,你們難道還不放心?」

  林澤和林淑不敢反駁沈茹,林澤想了一下,才說:「那我兄妹兩個先去吃些東西,勞煩沈大人照看一下小弟。」

  沈茹點點頭,林澤和林淑這才戀戀不捨的去旁邊偏房吃飯。

  沈茹看林澤林淑出去了,就把人都攆了出去,然後對林清說:「你說什麼胡話,老天爺怎麼會和你過不去,你又不曾做什麼壞事。」

  「他就是和我過不去,」林清一把抓住沈茹,說:「我每次剛活的好一點,他就想弄死我。」

  林清突然洩了氣,往後癱在枕頭上說:「我是不是不該來考科舉,我上一世剛中了舉人,爹爹就去世了,然後我就要守孝,我明明在家裡安安穩穩的守孝,可居然禍從天降,外族直接闖到我家裡一刀把我劈死了,而這一次,我只是考來考個會試,本來好好的,可一覺醒來,就開始發熱,然後就是高熱,高熱好了,又開始拉肚子,你說,我是不是命不好?」

  「胡說,你在想什麼呢!當年外族入侵,整個北方無一倖免,而這次你拉肚子,那是因為你邪風入體,引起高熱,再加上你在號房裡吃的不行,才這樣的。誰考會試出來,不是大病一場。」沈茹趕忙給林清把想法掰過來。

  「我上一世死的時候,是中舉後的第二年二月,而現在,也是中舉後的第二年二月。」林清突然說。

  沈茹看著林清,驀然明白林清為什麼這麼恐慌了,他不是被這場病嚇到了,而是這場病引起了他對於前世死亡的恐懼,他對於前世的死亡,從來沒有放下過,或者說,這已經成了他的一個心結!

  沈茹直接把林清扶起來,看著林清的眼睛,認真的說:「沈□,你看著我,人生有許多的意外,有天災有人禍,人隨時都可能出事,可人不能認命,人一旦認命,就真的沒救了,阿□,想想你現在的父母,想想你的夫人,想想你的女兒,你上次來信,不是還說你有了個女兒,多可愛多可愛,心裡有多歡喜,你想想,你要是撐不住,你的女兒以後會怎麼,她就成了孤女,就算有爺爺奶奶看著,可在以後成親的時候,也免不了被人挑剔,被人說四角不齊全,難道你想讓自己的孩子,以後都被別人同情,被別人看不起?」

  林清聽到小花生,心中一緊。

  沈茹看有效果,忙接著說:「阿□,你現在還沒兒子,你要是死了,你夫人現在就只有一個女兒,你覺得她能守的住你留給她的東西,你能保證她不受欺負,而等到小花生出了嫁,你讓你的夫人怎麼辦?一直一個人守著嗎?」

  林清剛想說讓她再嫁,可想到現在,雖然朝廷允許改嫁,可大戶人家,又有幾個改嫁的,還不是都守著,想到他萬一不行了,嫣兒要給他守很多年,甚至還會被人欺負,林清心中驀然一疼。

  「阿□,你記住,只要活著,哪怕有一絲希望,也要死命的活著,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親人活著,要不,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有多痛啊!」沈茹說道。

  林清想起了他娘,想起了他爹,想起了他哥,還有他妹妹,突然抬頭看著沈茹,說:「我知道了,就算老天看我不順眼,我也要努力的活,我不能死,我不能讓我娘我爹我哥和我的老婆孩子為我難受!」

  沈茹忙點點頭,說:「你能這麼想就對了。」

  正說著,沈雙帶著許太醫匆匆趕來,沈茹忙讓徐太醫給林清瞧瞧。

  徐太醫給林清把了把脈,直接說:「病人這是邪氣入體,引發腸胃不適,現在腸胃負擔已經很重,所以才一旦進食,全都吐出來。」

  徐太醫直接從帶的藥箱裡拿出一瓶藥丸,說:「他現在不適合喝湯藥,先服這個,每次一粒,這個有舒胃平氣的功效,等他腸胃好一點,再給他吃湯藥。」

  沈茹趕忙接過,從裡面倒出一粒,弄了些清水給林清服下,可能由於藥丸味道輕,林清服下,居然沒有吐出來。

  沈茹林清見狀,頓時大喜。

  沈茹忙對許太醫說:「他現在已經拉水,這怎麼辦?」

  許太醫顯然對此很有經驗,直接從藥箱拿出幾貼膏藥,拿了一貼給林清貼在肚臍眼上,然後又用銀針在林清的幾個穴道上用了針。

  隨著許太醫用針,林清不知是錯覺,還是膏藥裡的藥起作用,林清就覺得自己的肚子開始暖洋洋的,過了一會,一直疼的抽搐的肚子,竟然慢慢不疼了,而且便意也沒那麼明顯了。

  沈茹雖然不知道林清感覺怎麼樣,可看到林清臉不再一直冒冷汗,也知道應該是情況見好,忙問道:「感覺怎麼樣?」

  「肚子暖洋洋的,感覺很舒服,不大疼了,也不大想拉肚子了。」沈茹聽了,頓時大喜。

  忙對許太醫道謝,並問道:「他這怎麼樣?」

  許太醫又給林清把了把脈,說:「不礙事,吃幾天藥,貼幾天膏藥就沒事了,只不過是拉肚子拉的太厲害,導致元氣大傷,他這幾日,最好只給他喝白粥,一點油星都不要有,等過幾日腸胃緩過來,再給他補補,對了,他的風寒還沒好,我再給他開些藥丸,讓他記得吃。」

  沈茹光被林清的拉肚子嚇到了,這才想起林清以前風寒還沒好,連忙對許太醫說:「辛苦太醫開藥了。」

  許太醫開了藥方,又給林清叮囑了些要注意的事情,這才起身告辭。

  沈茹親自把許太醫送出府,這才回來看著林清說:「我一開始就說給你找個太醫看看,你不當回事,如今可吃了苦頭。」

  林清這會已經止住了瀉,心裡安穩了,也有心情說話,說:「我哪裡想到會這麼嚴重。不過這許太醫好厲害,居然幾個藥丸,一貼膏藥就立刻見效。」

  「許太醫是太醫署的老人,主治這些的,醫術當然高明,再說,要是沒真本事,怎麼能作太醫,要知道,天下的大夫,最大的期望就是能進太醫署。」沈茹說道。

  林清點點頭,古代大夫地位極低,只有作了太醫,才算有官身,也難怪所有大夫都打破頭的往裡鑽。

  「而且,你別看只是幾粒藥丸和膏藥,這裡面的藥,用的藥材,可都是各地的貢品,這藥效,可不是外面藥房的藥材能比的,再說,這幾面很多都是太醫署的秘方,外面想買也買不到。」沈茹補充說。

  林清聽了,覺得也是,最好的醫術,用最好的配方,再用最好的藥,這確實不是外面的大夫能做到的。

  沈茹看林清緩過來了,也放下心來,又看林澤林淑也來了,和林清說了幾句,就匆匆離開,去禮部坐堂了。

  林澤林淑其實在許太醫看病的時候就來了,不過兩人沒敢打擾,等許太醫走了,林淑直接跑到林清身邊,看著林清的臉色,又拉著林清的手,發現林清的手也不抖了,頓時開心的對林澤說:「大哥,二哥不抖了。」

  然後又問林清,說:「二哥,你現在肚子感覺怎麼樣?」

  林清笑了笑,說:「不難受了,也不疼了。」

  林澤林淑頓時一陣歡喜,林淑說道:「這許太醫果然厲害!」

  林澤也在一旁狠狠的點頭,說:「這次也多虧了沈大人,要不是沈大人請了許太醫,小弟這次真的遭大罪了。」

  「可不是,」林淑贊同的說,又忙按照許太醫說的,讓丫鬟去給林清熬粥。

  等丫鬟把粥端上來,林淑給林清餵了小半碗,看林清眼皮有些打架,就給林清整了整床,讓林清躺下,然後放下簾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林清躺在床上,睡意漸漸湧來,在睡著的那一刻,林清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他要學醫,這古代生病實在太危險了!

  

 

  第六十六章

 

  經過許太醫的治療, 林清雖然止住了瀉,可前邊畢竟拉的狠了, 元氣大傷, 再加上風寒好的也慢,所以哪怕過去了好幾天,林清還是蔫蔫的, 提不起一點勁來。

  就這樣過去了四五天,終於到了放榜的時候。

  相比於沈楓一大早就派管家帶著小廝去貢院門口等著放榜,聽雨軒這邊就安靜多了,林澤林淑也知道今天放榜,可想到林清最後一場是被抬出來的, 就覺得八成沒戲,再加上林清這幾日天天昏昏沉沉, 本就身體不大好, 林澤林淑生怕要是真的落榜,林清會受打擊身體更遭,所以更是在林清面前一個字都不敢提。

  而林清,他這幾日本就身體虛的力氣一點勁都沒有, 許太醫為了讓他更好的修養,開的藥方也含了些安神的成分, 所以林清整天吃了藥就睡, 早就不知睡到今夕是何年了。

  一直等沈楓的小廝蹭蹭跑來大聲的喊:

  「林公子,您中了!」

  聽雨軒才瞬間沸騰了起來,林澤更是直接蹦起來, 直接從窗口問道:

  「中了,真的?」

  小廝連忙從院子裡跑進來,也顧不得請安,就說:「林公子中了北榜第十八名!」

  林澤猛然瞪大了眼睛,說:「十八名!」

  小廝連連點頭,說:「小的親眼看見的。」

  林澤林淑聽了大喜,林澤忙從腰上解下荷包扔給小廝,然後轉身就去叫床上的林清。

  林澤輕輕晃了晃林清,怕嚇著睡著的林清,就小聲叫道:「小弟,小弟,你中了,快醒醒。」

  林清正睡的香甜,聽到耳邊有嗡嗡的聲音,有些不耐煩,直接一巴掌拍上去,然後把身上的被子一裹,直接捲成一個大蠶蛹,接著沉沉的睡去。

  頂著巴掌的林澤:………

  林淑在一旁看著暗笑,看了看床上的大花卷,對他大哥說:「你用二嫂的殺手鑭試試?」

  「什麼殺手鑭?」林澤好奇道。

  林淑上前拍了拍大花卷,直接說:「二哥,嫂子買孫記的花生酥了!」

  「大花卷」林清動了動,從裡面拱出一個頭,迷迷糊糊的嘟囔:「先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我醒了再吃。」

  然後翻身就要接著睡,林澤趕忙眼疾手快的把林清從被子挖出來,晃了晃林清說:「小弟,快別睡了,你中了,第十八名。」

  林清這才勉強睜開眼,慢了半拍的問道:「啥?」

  「你中了,會試!」林澤看著林清認真的說。

  林清突然一個機靈,撲通一下坐起來,說:「我中了!」

  「嗯嗯」林澤使勁的點點頭。

  林清瞬間覺得一股巨大的喜悅從心底上翻,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開心的說:「太好了,我中了!」

  林清興奮的就要下床,誰知剛往下一走,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嚇得林淑林澤趕忙扶住他,又把他架回了床上。

  林清回到床上,也興奮的完全睡不著了,看到沈楓的小廝在,就問道:「你家少爺怎麼樣了?」

  小廝忙給林清行禮,然後說:「我家少爺也中了,中了第二十二。」

  林清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聽到外面傳來沈楓的聲音:

  「林賢弟,起了嗎?恭喜恭喜!」

  沈楓一邊說著掀開簾子進來。

  林清倚在枕頭上,笑著說:「同喜同喜,正想起來呢,這不身子軟的厲害,又躺回來了。」

  沈楓走到林清床前,自己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說:「你這還下不了床?」

  沈楓會試回來就倒頭睡了兩天,醒了之後,才知道林清拉肚子很嚴重,甚至叫了太醫,不過等他來看林清時,林清已經在許太醫的藥下止住了,所以沈楓雖然知道挺嚴重的,但卻沒意識到林清當時的凶險,而這幾日他每次來看,林清都在外面床上修養,沈楓還以為他在養身體,倒是沒想到他連床都下不了。

  林清點點頭,說:「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一下地頭重腳輕的。」

  沈楓看著林清,有一絲憂色,說:「那三日後就是殿試,你這身子,到時要怎麼辦?」

  林清這才想起,出榜三日後,按規矩所有貢士要舉行殿試,殿試一般由聖上親自主持,會把所有的貢士進行排名,然後賜進士出身和進士及第。

  林清頓時也擔心起來,想了想,只能歎氣道:「這個,只能看到時的身體了。」

  沈楓看著林清的樣子,怕他憂慮過重又傷了身體,忙說:「等今天爹爹下朝,再讓爹爹請許太醫過來一趟,給你看看,許太醫醫術這麼好,肯定有辦法的。」

  林清聽了,想到許太醫的醫術,倒是放下一點心來,說:「但願有用吧!」

  沈楓看著林清還有些擔心,就忙換了個話題,笑著說:「想不到你這次病的這樣,居然還能考中,而且居然還比我這個活蹦亂跳的考的好。」

  林清聽了,笑著說:「我當初感受到病了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場的第二天了,我第一天就把策論寫了大半,第二天不到晌午就撐著全寫完了,下午就謄抄好了,所以第三天發病時,其實我都已經做完了,不過也幸虧這樣,第三天我就燒的迷糊了,要是當時沒寫完,這前些日子的罪就這樣白受了。至於你,你雖然沒病,可你一進考場就睡不著,每次都靠硬撐,其實說起來,你比我影響還大些。」

  「可不是」沈楓說:「我也不知怎的,一進考棚就失眠,每次進了考棚全靠參湯撐著,弄的我現在對考棚都心裡發怵,不過,好在我這次會試過了,這輩子再也不用進考棚了。」

  林清想到這次的凶險,也深有同感的說:「可不是,我現在覺得最開心的事,就是以後再也不用進考棚了,要再來一次,我真的還不知道有沒有勇氣進去。」

  沈楓和林清兩人想起考棚的情況,一時有些慼慼然。

  沈楓和林清說了幾句,外面就跑來一個小廝,高興的進來說:「少爺,報喜的來了」

  沈楓忙起身,整了整衣服,說:「那師弟,我先去前院。你的報喜的應該馬上也快來了,你也準備一下。」

  林清點點頭,報喜的一般從後往前報,既然現在報到沈楓,那他的自然也不遠了。

  沈楓走後,林清忙讓林澤幫他換了身見客的衣服,雖然他下不了床,不過等會肯定有來報喜的和賀喜的,穿著裡衣見熟人沒事,可見外人,就有些太失禮了。

  林清換好衣服不久,果然報喜的就敲鑼打鼓的上門了。

  而一向低調的沈府這次也在周邊狠狠的出了一回風頭,畢竟一家會試中兩個的可不多,而且由於殿試只是排名不篩選,所以中了會試,其實就等於中了進士,一門雙進士,無論何時,都是一段佳話。

  所以等沈茹回家時,一向在外面保持嚴肅的他,臉上也不自主的帶了三分笑意,任誰一看,就知道他此時心情極好。

  沈茹回來,先在前院遇到自己的兒子,鼓勵了幾句,然後就帶著許太醫到了林清的聽雨軒,顯然和沈楓想到了一起,打算讓許太醫給林清瞧瞧。

  沈茹進來看著床上的林清,笑著說:「還以為你這次病的這樣中不了了,倒想不到你的名次還如此的靠前,這次北榜八十人,你中了第十八,倒是比我家那小子還好一些。」

  林清聽了笑道:「也是僥倖,幸虧發高熱時我已經做完了,要不這次也險了。」

  沈茹讓開身子,對許太醫說:「還望許太醫給他看看身子,他大後天要參加殿試,耽擱不得。」

  許太醫點點頭,知道這個已經中了會試,以後只怕會是同僚,倒是對林清更認真了些,對林清說:「林貢士,讓老夫把個脈。」

  林清愣了一下,才反應林貢士指的是他,忙伸出手,說:「有勞許太醫了,我幾天身子還是一點力氣也沒有,一下床就頭重腳輕的,您幫忙看看。」

  許太醫點點頭,坐到林清的床前,拿起脈枕,把林清的手放上,然後開始把脈。

  許太醫把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放下手,看著林清說:「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口中無味,沒有食慾,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看書一旦看一會,就會頭暈眼花,渾身不適,提筆寫字,更是四肢無力。」

  林清忙點點頭,說:「正是如此,整個人就一點力氣都沒有,我這幾日本來一直睡也無聊,本想看看書,誰知連書都看不下,也只有睡著才舒坦一些。」

  沈茹聽了許太醫和林清的話,眼中有一絲凝重。

  許太醫撫了撫鬍子,想了一下,還是轉頭對沈茹說:「沈大人,不如咱出去說。」

  林清一聽急了,忙說:「許太醫,可有什麼不妥?」

  沈茹看了林清一眼,對許太醫說:「就在這說吧。省得他不知道什麼事,心裡怕的慌。」

  既然沈茹這麼說了,許太醫也不擔心說出來刺激到林清不好,就說道:「其實林貢士現在的情況,並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因為風寒和腹瀉,導致元氣大傷,身子虛罷了,所以才四肢無力,渾身不舒服。

  這個要放在平時,只要用些時日,好好將養,一個月也就補回來了,可是現在,還有三日就殿試,哪怕老夫用盡醫術,也沒法讓林貢士一下好起來,畢竟元氣大傷,除了慢慢進補,根本沒別的辦法,而且如果補的太快,還會虛不受補,傷了根本。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可三日後,林貢士要是參加殿試,殿試前禮部都會派人複查諸位貢士的才學,身體情況,並教授禮儀,以免殿試失儀,」許太醫頓了一下,說:

  「林貢士這身體,只怕根本通不過複查!」

  

 

  第六十七章(一更)

 

  許太醫說完, 屋裡頓時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

  林淑林澤沈茹擔憂的看著林清,就怕林清一時受不了這個打擊。

  誰知林清只是愣了一會, 然後突然轉頭看著沈茹, 問道:「如果因為病了審查不過,會有什麼影響?會影響會試的結果嗎?」

  沈茹本就管著這些,聽了林清問道, 立刻說:「因病,或者因丁憂無法參加殿試者,不影響會試結果,三年後,直接參加下一場殿試前的複試, 一過複試後,直接參加殿試就可。」

  「也就是我這次不能參加殿試, 只要三年後直接參加下一次殿試就可以了?不用再考一次會試。」林清向沈茹確認道。

  沈茹點點頭, 說:「正是如此。」

  林清聽了頓時放下心來,轉頭對許太醫輕鬆的說:「沒事,過不了就過不了,還是身體要緊, 有勞許太醫幫我開些溫和的方子進補。」

  聽了林清的話,屋裡的幾個人也鬆了一口氣, 許太醫更是撫著鬍子說:「林貢士能有如此心性, 以後不怕仕途不順。」

  林清趕忙擺擺手說:「許太醫謬讚了,我只是大病一場,明白生命的可貴了, 說句不怕您笑話的話,我現在真覺得什麼都沒我自己的小命重要。」

  「哈哈」許太醫聽了哈哈大笑,說:「不笑話,不笑話,我們這些做大夫的,就最喜歡你這樣惜命的人。」

  許太醫隨即歎了一口氣,感慨道:「老夫行醫多年,見過太多的不顧惜身體的,早年不覺得,等年過中年後,往往會後悔終生。」

  許太醫感歎完,就又給林清細細診治一番,留下個溫補的藥方,才背著藥箱離開。

  沈茹等許太醫走了後,就讓林澤林淑先出去,然後對林清說:「這次你沒法參加殿試,也別心裡難受,說不定也是件好事。」

  「放心,我心裡沒難受,我是真覺得比起參加殿試,還是我的身體更重要一些,反正只是晚三年,我只當先給自己放三年的假,好好歇歇,不過你說這是好事,這從何說起?」林清說道。

  「你能看的開最好,」沈茹說:「最近朝堂有些亂,你雖然在外面是我學生,不過也不值得那些人顧忌,你性子又比較單純,萬一不小心被牽扯進去,就有些得不償失。」

  林清想起沈茹以前說的,問道:「是後宮那幾位爭鬥鬧到前朝了?」

  沈茹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要只是藉著前朝勢力爭寵,還不用擔心,但現在這事,幾位皇子也摻和進去了,以後只怕弄成奪嫡之爭了。」

  「聖上到現在居然還不立太子,也難怪幾位皇子沉不住氣。」林清想到當今聖上已經四十多了,兒子也都二十多了,居然到現在還沒確定繼承人,也難怪爭的厲害。

  沈茹搖搖頭,說:「現在三位皇子的勢力已見雛形,一旦立了太子,就會出現一家獨大的情形,而且儲君也是君,按禮法就可以在東宮有自己的班底,儲君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也算聖旨,聖上現在身體還非常好,怎麼會願意立這樣一個和自己分權的太子。」

  林清心道:還是權利的問題。

  「所以你等三年後再參加殿試,說不定那時聖上已經立太子了,應該會好很多。」沈茹說。

  「那聖上到時要還沒立太子怎麼辦?」林清問道。

  「那也是沒辦法了,畢竟這個事,除了聖上自己,誰都沒辦法。」沈茹無奈的說。

  林清也明白沈茹的意思了,就是現在進,朝堂很亂,肯定很危險,三年後,如果立太子了,那就相對安穩了,如果還沒立太子,那可能就更危險了,所以這個不大好說。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晚點好,畢竟有變好的可能。

  沈茹和林清說完,就說:「既然你看的開,就好好養病,我明日去禮部幫你報病免,正好這三年的時間你再打磨打磨學問,下次殿試能爭個好名次。」

  然後把林淑林澤叫進來,這才回去歇息了。

  林淑林澤進來,林淑先小心翼翼的問:「哥,你別難受,三年後你就可以直接參加殿試,肯定能考的更好。」

  林清看著林淑林澤,知道他們擔心他在許太醫和沈茹面前故意裝不在意,就笑著把林淑拉到自己床邊坐好,說:

  「別擔心,我是真不在意,其實我之所以參加科考,其一就是為了給家裡做個後盾,讓別人對林家能有所顧慮,不會老覺得林家是鹽商,是塊大肥肉。其二,我真的很想要那兩千畝免稅田和全族免勞役的名額。至於進朝為官的事,你哥我真不大熱衷。」

  林澤林淑看著林清說的一點勉強都沒有,才知道林清真不放在心上,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林澤鬆了一口氣,說:「那咱今後怎麼辦?」

  林清想了一下,說:「我先在沈府養些日子,等養好了後,咱就啟程回家。」

  林澤點點頭,說:「咱出來好幾個月了,家裡肯定擔心,是時候回去了。」

  林淑聽了更是激動,她都兩年沒回家了,聽了林清說回去,更是恨不得直接插翅飛回去。

  林清看林澤林淑都歸心似箭,就對林澤說:「大哥,我大概還得養一個月,趁這時間,你在京城轉轉,買些東西,回去帶給爹娘,大嫂,大侄子,順便再替我弄一些,我回去給嫣兒和小花生。」

  「放心,你不說我也得去買,咱來一趟京城,怎麼能不帶點東西回去。」林澤滿口答應道。

  時間就在林清養病中一點一滴過去了,過了大半個月,林清終於在許太醫的高超醫術下,又變得生龍活虎。

  而且在許太醫給他治病的時候,林清還向許太醫討教了關於養生的一些問題。許太醫對此倒是見怪不怪,許多文人雅士對養生都很熱衷,尤其一些身子比較弱的,而且林清身為貢士,以後要入朝為官的,也不會和他搶飯碗,所以許太醫倒是知無不答,並且還送了林清幾本關於養生的醫術,讓他以後可以自己研讀。

  林清好了以後,就向沈茹提出了告辭,沈茹知道他出來久了,肯定想家了,也沒留他,囑咐了他幾句,又送了他些書,就讓兒子沈楓送他們去碼頭。

  林清現在碼頭上,看著林澤指揮人把東西搬到船上,轉頭對身邊的沈楓說:「我這一走,咱就要三年後再見了,多保重。」

  沈楓看著林清說:「你也多保重,三年後,你來參加殿試,到時咱成了同僚,就能天天見了。」

  林清笑著說:「你這次殿試進了二甲,過些日子館選,只怕會進翰林院,三年後出館,誰知道你跑哪去。」

  沈楓對這次能進二甲也很開心,畢竟南榜的舉子太凶殘,他北榜二十二名還能進二甲,確實很是幸運,就笑著說:「說不定我到時可以留在翰林院呢!」

  「那你要留在翰林院,我就努力也進翰林院,好和你作鄰居。」林清開玩笑的說。

  「行,那你可要在這三年裡好好溫習功課。」沈楓說。

  林清看船快開了,就對沈楓說:「借你吉言,我會好好溫書的。」

  沈楓拿出一根柳枝送給林清:「願君一路順風!」

  林清接過柳枝,拱手說:「保重。」然後轉身上了官船。

  上了官船,林清站在甲板上,看著船慢慢駛出碼頭,等一直看不到碼頭上的人,林清才往船樓上走去。

  進了屋,看到林淑正在收拾東西,就問道:「可還適應?」看了看林淑沒有什麼暈船的跡象,放下心來。

  「二哥放心,我之前從沂州府到金陵,也是坐船,沒事的。」林淑說著,把手中的一些小玩意拿個林清看,說:

  「哥哥看我買的這些小人好不好看,回去小小和小花生會喜歡嗎?」

  林清看著包袱裡幾個精緻的小瓷人,拿過來看了看,笑著說道:「這麼精緻可愛,他們肯定會喜歡的。」

  「喜歡就好,」林淑歡喜的說:「我進宮這麼久,也沒能見見小侄女長的什麼樣,哥哥,光聽你叫小花生,小花生長的什麼樣?像你還是像二嫂?」

  「當然是像我了,和我小時候長的可像了。你想想我小時候,就知道你侄女長什麼樣了。」林清得意的說道。

  林淑本來想想林清小時候長什麼樣的,可突然發現,她比林清小,林清小的時候,她還不記事啊!

  林淑轉頭看著林清,問道:「哥,我比你小,而且我記事又晚,怎麼可能記得你小時候長什麼樣?」

  林清:……………

  他妹妹說的好有道理!

  

 

  第六十八章(二更)

 

  林清一行人從金陵坐船到了徐州, 又從徐州下船換馬車,這才到了徐州府。

  林淑一路上偷偷掀了馬車的簾子好幾次, 想看看有沒有到。

  林澤知道林淑心急, 就安慰道:「過一會就能到家,我早去了信說今天回去,爹娘肯定在家裡等著了, 到時就可以見到。」

  林淑點點頭,還是忍不住掀開看看,說道:「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可能回不來了,想不到兩年後,我居然又回來了, 我簡直像做了一個噩夢一樣,現在終於醒了。」

  「放心, 都過去了。」林清安慰道說:「哥哥以後不會再讓你離開的。」

  林淑狠狠的點點頭, 說:「我也不會再離開爹娘的身邊。」

  林澤笑著說:「妹妹你還要出嫁呢!」

  林淑想到自己的年齡,今年她已經到了出閣的年齡,只怕在父母身邊留不了多久了,不由一時有些傷感。

  林澤看林淑不說話了, 不由埋怨自己說話不經大腦,忙說:「妹妹現在還不算大, 可以再多留兩年, 到時就找沂州府本地的,這樣就可以經常見到。」

  林淑也知道自己不嫁不可能,其實相比於進宮, 能嫁在父母近的地方,已經是燒高香了,故很快也拋開煩惱,想到家裡,突然問道:「對了三嬸家的濟堂哥和慧姐姐後來補成親筵席了嗎?」

  提起林濟和慧姐兒,林清笑著說:「他們都生米煮成熟飯,還補什麼成親筵席,你走後,你慧嫂子就查出了有身孕,所以直接辦了孩子的洗三。」

  當初林三叔帶著林濟匆匆趕去林濟的姨家,說了情況,林濟的姨媽姨夫也知道事態緊急,雖然成親是大事,可相比於採選,那點儀式面子,自然就不重要了,所以他姨夫當即就把女兒叫出來,披了斗篷就打算把女兒先送到林府。可誰知還沒出門,就被官兵們堵在了家裡,出不去了。

  而林濟的姨夫也是個狠人,一看情況不對,直接把女兒和外甥往女兒的閨房一塞,於是,林濟在岳父家,把生米煮成熟飯。

  而事後,官府本來想追究,可林濟和慧姐兒本來就定了婚,有官府白紙黑字的婚書,再加上林家用了錢,慧姐兒又破了身,官府最後才不了了之。

  由於這件事不好張揚,所以林三叔和林濟的姨夫後來也沒敢大張旗鼓的辦喜宴,一直到後來慧姐兒生了孩子,才敢大辦洗三。

  林淑聽了,說:「慧姐姐當初也多虧了和堂哥早訂婚了,要不也陷進去了。」

  林清陪著林淑說了一會話,馬車就停了,林淑一骨碌從馬車上爬起來,一把掀開馬車的簾子,果然看到旁邊就是林府的大門。

  看到門口最前邊站著的兩個熟悉的身影,林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從馬車上蹦下來,驚的身後的林清忙喊道:「小心!」

  林淑直接跑到林父和李氏面前,直接跪下,一把抱住林父和李氏的腿,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哭道:「爹,娘,不孝女回來了。」

  李氏忙一把把林淑拉到懷裡,使勁的看了看,用手用力的摸著林淑的臉,然後摟在懷裡,哽咽的說:「淑兒,淑兒,我的丫頭,是我的閨女,我閨女回來了,娘的淑兒啊,娘想你想的眼淚都快哭干了。」

  林澤看著李氏抱著林淑又要哭起來,忙上前,安慰道:「娘,小妹回來了是喜事,您不應該哭,應該高興才對,再說小妹剛回來,走了一路了,也累了,快讓妹妹進去休息吧!」

  「對對,你說的對,今兒我應該高興,」李氏忙擦了擦淚,然後對林父說:「咱快點進去吧。」

  林父點點頭,說:「嗯,孩子們一路也累了,快進去先讓他們歇歇。」林父於是領著大家一起進去。

  到了正院,林父李氏問了幾句一路上的情況,看到兩個兒媳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丈夫,知道兒子出去久了,兩個兒媳獨守空房,林父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就讓他們先回去梳洗梳洗,等晚上再到正院用餐。而林淑,自然被李氏留下來說話。

  林清王嫣回到家裡,林清沐浴更衣,收拾了一下,就到正屋去看老婆孩子。

  到了正屋,看到王嫣正給他準備茶水和點心,就說:「不用忙活,我路上吃了不少,還不餓,咱閨女呢,我好幾個月沒見,可想的慌。」

  「在裡屋呢!」王嫣笑著用手一指。

  林清忙屁顛屁顛進了裡屋,打算抱抱他閨女。

  進了裡屋,林清就看到她閨女正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腳丫啃的香甜,而旁邊的奶娘正小心的給她用軟布擦留下來的口水。

  林清走過去,坐在炕上,用手逗他閨女,笑著說:「你不去接爹爹,原來在屋裡偷偷啃腳丫呢?好不好吃,來讓爹爹啃啃。」

  小花生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了看林清,好像聽懂了,手一鬆,腳丫頓時放了下去。

  「小氣,居然不給爹爹啃!」林清用布給小花生擦了擦小腳,說。

  小花生的眼睛看著林清手中的布,跟著布轉,伸手想要夠。

  林清故意拿著逗她,每次等她要夠著的時候,猛地往後一縮。

  小花生夠了兩三次,還沒有夠到,頓時急了,猛地一翻身,把布壓在了胳膊下。

  林清驚訝的看著小花生,笑著說:「你還蠻有本事的。」

  又從旁邊拿出了一個小鈴鐺,在小花生面前晃了晃,「叮噹,叮噹」的聲音,頓時吸引了小花生的注意力。

  小花生果然隨手扔掉手中的布,又開始夠林清手中的鈴鐺。

  林清又打算故伎重演,讓小花生來夠,小花生夠了兩次,突然不耐煩了,直接突然沖林清喊道:

  「爹!」

  林清猛然瞪大眼睛,看著小花生。

  他的寶貝女兒會喊爹了?

  

 

  第六十九章

 

  林清突然感到一陣巨大的驚喜, 忙把小花生抱起來,說:「閨女, 來, 再叫一聲,爹!」

  小花生夠到林清手中的鈴鐺,直接把鈴鐺抱在懷裡, 用嘴啃了兩口,發現不好吃,就拿在手裡晃著玩,對林清的話充耳不聞。

  林清哄了小花生幾下,發現她還是不肯叫, 就把她的鈴鐺拿下來,說:「叫爹爹, 要不不給你玩鈴鐺。」

  小花生看著手裡的鈴鐺沒了, 又瞅了瞅林清,突然「哇~」的一聲哭了。

  林清:………

  林清忙將鈴鐺塞到小花生手裡,然後手忙腳亂的抱著哄起來:「奧奧,不哭不哭, 爹爹不搶你鈴鐺,爹爹逗你玩呢!」

  王嫣正在外間給林清準備茶點, 聽到小花生哭, 忙進來,說:「怎麼哭了?」

  林清有些心虛的笑了一下,忙說:「小花生居然會叫爹爹了!」

  王嫣聽了笑著說:「小花生前些日子就會叫了!」

  林清想到小花生現在已經十一個月了, 確實應該會叫人了,就開心的說道:「剛才她居然叫我爹,我走了這麼久,她居然還記得我,哈哈!」

  王嫣柔聲的說:「夫君是小花生的爹爹,她怎麼會忘記。」

  心中卻想,不枉自己天天拿著夫君的畫像給女兒看。

  林清抱著小花生,顛了顛,轉頭問王嫣,說:「小花生還會叫什麼?」

  王嫣從林清手中接過小花生,拿著帕子給小花生擦擦嘴,說:「咱閨女開口比較早,現在爹娘都叫的比較清楚了,前幾天,在娘那,奶、爺也能含糊的叫出來,不過這孩子懶得很,輕易不肯開口,也不知這性子像誰?」

  林清摸摸鼻子,他們家,好像能算懶的,只有他!

  王嫣抱著小花生,把她放在炕上,然後撐著她的胳膊,讓她練習走路,然後對林清說:「茶水和點心我準備好了,二郎先吃一些,現在到晚上吃飯還有一段時間,省得餓著。」

  林清雖然沒感覺到餓,不過夫人的好意不能辜負,於是就起身到外間吃了些點心。

  林清吃過點心,就陪著小花生玩,小花生現在已經開始邁步了,不過大概由於林清的遺傳,小花生很懶,走兩步就一屁股坐在炕上,怎麼都不肯起來,連拿好吃的好玩的哄都不肯。

  林清正拿著布老虎想讓他閨女多走兩步,就聽到外面小林匆匆進來,說:「老爺,剛才大宅傳來話,說聽到老爺回來了,沂州府的官員紛紛送來了賀禮,老太爺不知道怎麼處理,讓小的叫老爺您過去。」

  林清聽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對小林說:「我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林清轉頭對王嫣說:「我先去趟父親那,你帶著小花生去娘那,我等會去找你。」

  王嫣點點頭,說:「妾身收拾一下就帶小花生去。」

  林清直接帶著小林去了大宅,先到前院,林父果然正在前院等著林清。

  林父看到林清一進來,忙對林清招手,然後指著屋子裡堆一箱箱的賀禮,有些不安的說:「那些人聽到你回來了,就叫管家送來了這些,裡面有不少是咱沂州府的官員,甚至連縣令大人和知府大人都送了一份。」

  林父說完,拿起桌子上的禮單,遞給林清。

  林清接過禮單,看了看,裡面果然有不少是沂州府的官員,不過大多是七八品的官,唯一一個四品的,就是江知府,林清頓時心裡明白。

  對林父說道:「爹爹,沒事的,收下吧,只是正常的人情往來。」

  「正常的人情往來,可是咱家,和這些人沒有什麼往來啊?」林父疑惑道,當然其實也有,只不過是林家單純給這些人送禮。

  「只不過是官員之間的禮尚往來」林清說道。

  「咱家哪有官?」林父說道,突然想起林清,問道:「你不是沒中進士嗎?」

  林清點點頭,說「爹,我雖然沒中進士,可我經過會試,中了貢士,殿試只是對貢士進行排名,也就是說舉子只要中了會試,不出意外,其實就是准進士。」

  「真的?」林父一聽大喜,他已經從信中知道林清因為生病沒能參加最後的科考,不過林父一直沒敢在林清面前提過,生怕林清難受,所以林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中貢士的意義,只以為林清沒考中。

  「雖然我因為生病沒能參加殿試,不過我的貢士名額是保留的,只要三年後去京城參加殿試,就會根據名次賜進士及第或進士出身。只要中進士,哪怕最次的三甲,一旦授官,最低是七品,所以你看看這張禮單上,送賀禮的大多是七八品的官員,六品的就很少,唯一一個四品的,就是知府大人,因為他是本地的父母官,治下有人中進士,這算是他的功績,所以他才送份賀禮意思一下。」

  林父一聽,頓時明白了,這其實就相當於同一層次的多了一個人,大家都去恭賀一下,不過即便如此,林父還是極為高興,說道:「也就是說三年後你就可以做官了?」

  林清點點頭,說:「看三年後殿試怎麼樣,如果進了一甲,直接就會進翰林院,如果中了二甲,就要進行館選,能選上的,就是庶吉士,不能選上的,大約就要去六部,而如果中了三甲,一般去各地任職。不過不管幾甲,都是進士,都可以免兩千畝稅和全族勞役。」

  林父聽了頓時覺得自己被一個巨大餡餅砸中,直接放聲大笑,然後笑著笑著,突然往後面一倒。

  林清和旁邊的林管家忙扶住林父,林清嚇得趕忙給林父揉胸口,對林管家說:「快去叫大夫。」

  林父大喘了幾口氣,緩了過來,忙拉住林清,說:「不用叫大夫,你爹我一時有些歡喜過了,沒事,緩緩就行了。」

  林清趕忙把林父扶到旁邊的椅子上,給林父倒了一杯水,遞給林父,說:「爹,您快喝點水。您可要注意身子,別大喜大悲。」

  林父喝了一口水,說:「你爹我高興,我真沒想到,我居然能養出一個做官的兒子。」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那爹爹您覺得您會養出一個什麼兒子?」

  「我一直覺得,你和你哥哥只要能撐起林家的鹽號,我就滿足了。」林父高興的說:「沒想到不僅你哥哥能撐起鹽號,我居然還能看到你做官的那天。」

  林父喝了幾口水,把茶杯一放,對林清說:「你先去後宅看你娘,我去找你兩個叔,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林清知道林父急著找人去說話,分享一下心中的喜悅,就說:「爹爹去吧,這裡我來收拾。」

  林父說完,就急急的出門去了。

  林清讓林管家把賀禮收進庫裡,然後就去後宅找他娘。

  到了後宅,王嫣已經帶著小花生早到了,李氏正抱著小花生,拿各種好玩的玩意給她玩。

  小花生看到林清進來,就把手中的一個撥浪鼓遞給林清,然後說:「爹!」

  林清一聽大喜,忙抱過自己的寶貝女兒。

  李氏看著小花生,笑著說:「這個小沒良心的,我和她娘天天在家看著她,這她親爹一來,立刻就翻臉不認人了。」

  王嫣也在旁邊吃醋的說:「可不是,小花生一看到二郎,就連我這個親娘都拋在一邊了。」

  林清用鼻子蹭了蹭小花生的臉,說:「那是因為咱小花生想爹爹了。」

  小花生一臉懵懂的看著林清,看到林清用鼻子蹭她,覺得好玩,可能更覺得好吃,直接張開嘴,一口咬上了她爹的鼻子,然後抱著狂啃。

  林清忙把小花生往下放,這才把鼻子從女兒嘴裡救出來,用布拿著擦了擦鼻子上的口水,摸了摸,好在小花生只長了幾個小牙,還咬不動,只留下個很輕的小牙印。

  林清看著小花生,故意板著臉說:「你怎麼能啃爹爹的鼻子呢!」

  小花生還伸手想要夠林清的鼻子,林清趕忙攥住她的小手,說:「這個髒,來,咱玩布老虎。」說著,把布老虎塞到女兒懷裡。

  小花生抱著布老虎,果然注意力被轉移,開始啃布老虎玩。

  林清看著他閨女抱什麼啃什麼,就轉頭問他娘,說:「娘,小花生怎麼什麼都啃?」

  李氏看著小花生,慈愛的說:「沒事,她正是長牙的時候,牙花子癢,所以就喜歡啃東西,小孩子這個時候都這樣。」

  王嫣也跟著說:「二郎不用奇怪,小孩子長牙的時候都愛吹牙花子,或者拿東西磨牙,等長完牙就好了。」

  林清瞅了瞅她閨女的小嘴,果然看到上下各有兩個米粒大小的小牙,旁邊還有兩個剛剛冒出一點,還沒長出來。

  林清看到笑著說:「我還以為咱閨女隨我,看到什麼吃什麼,就喜歡吃呢!」

  李氏:…………

  她兒子好有自知之明!

  

 

  第七十章

 

  李氏笑著把小花生抱過去, 說:「來,小寶貝, 別給你爹爹玩, 你爹爹嫌你能吃呢!」

  然後叫丫鬟把燉著的蛋羹拿過來,用小勺挖了一點,吃涼了, 然後弄碎,餵給小花生。

  小花生正是對除了奶以外的東西好奇的時候,立刻用手抓著小勺往嘴裡送。

  李氏一邊喂小花生,一邊說:「你爹怎麼沒一起過來?」

  「爹去找二叔三叔說話去了。」林清把事情又給李氏說了一遍。

  「真的?」李氏趕忙把小花生遞給王嫣,問道:「真的只用再去考殿試就可以做官?」

  林清點點頭, 說:「正是如此!」

  「祖宗保佑」李氏忙雙手合十,然後轉頭看著林清興奮的說:「明天快去和娘一起去天音寺還願, 想不到天音寺的菩薩這麼靈!」

  林清:…………

  李氏尤興奮的說:「娘本來明天還想帶你妹妹去天音寺給楊妃娘娘點個功德燈, 正好你也去。」

  「給楊妃娘娘點燈?」林清疑惑的問道。

  「當然了」李氏說: 「你妹妹是因為托了人家楊妃娘娘的福,才能出宮的,娘聽說天音寺的功德燈可以保佑生兒子,所以明天娘和你妹妹一起, 親自去給楊妃點一盞。」

  李氏剛說完,王嫣馬上瞅著林清說:「二郎, 咱們也去點一盞吧!」

  說完期待的看著林清。

  林清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點燈等於期待生兒子,所以,他的夫人的意思是?

  林清看著王嫣, 艱難的點點頭,看來今後,他又要辛勤耕耘一段時間了。

  林清和李氏說了一會話,林淑就過來了,笑著說:「娘和哥哥說什麼呢?」

  林清看著林淑的眼睛有些紅腫,就知道他們來之前,他娘和林淑定然又哭過一次,也不說破,就笑著說:「說明天一起去天音寺的事。」

  林淑聽了開心的說:「我都好久沒去天音寺上香了。」

  林清知道林淑在宮裡悶的狠了,頓時覺得出去散散心也不錯,就對李氏說:「要不咱明天都去天音寺上香吧,問問大嫂去不?」

  李氏想了一下,覺得大兒子好長時間沒回來了,大兒媳婦想必也急著懷一個,於是說道:「那等會你嫂子來了,娘問問。」

  過了一會,林澤小李氏來了,李氏一提,小李氏果然立刻歡喜的答應,還拽上了林澤,打算夫妻倆一起去天音寺點個功德燈。

  林清倒是覺得與其把這些錢給寺廟點功德燈最後不知道便宜了誰,還不如送給窮苦百姓,就對李氏說:「雖然點功德燈可能有用,可畢竟只是用錢托別人做功德,哪有自己做功德心意更誠,而做功德最好的就是佈施,娘,不如咱湊些銀子,在城外支個粥棚,施些日子粥,現在正是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許多百姓連野菜都吃不飽,咱施些日子粥,雖然不一定治本,可也起碼能緩解一些。」

  李氏聽了,想了一下,說:「還是我兒想的周到,佈施乃六度之首,確實最積功德,這樣,我出五十兩」然後看著林淑,李氏知道女兒剛回來,手上沒沒有多少銀錢,就說:「淑兒的那份我出。」

  小李氏忙跟著說:「娘和小姑都出,媳婦自然也不能落後,媳婦和大郎也出五十兩。」

  林清也跟著說:「兒子和嫣兒也出五十兩。」

  李氏點點頭,對林澤說:「等會你安排幾個靠的住人手,去城外施粥。」

  林澤應道:「兒子記住了。」

  李氏安排完了,就等林父回來一起吃飯,誰知等了一會,林二叔的管家來報,說大老爺和他家老爺還有三老爺在家裡吃酒吃多了,已經歇下了。

  李氏知道她丈夫八成一高興喝多了,也不在意,就招呼著兒子兒媳熱熱鬧鬧的吃飯。

  第二日,李氏果然一大早帶著女兒兒子兒媳去天音寺上香。

  由於他們把錢用來佈施了,王嫣和小李氏也沒再提點功德燈的事,幾個人在天音寺轉了一圈,又去方丈那求了幾個生子符,用了些寺廟裡的齋飯,才在傍晚時驅車回去。

  林澤和林清騎著馬,李氏林淑小李氏和王嫣坐在後面的馬車裡,家裡的僕從簇擁著,順著路浩浩蕩蕩的往回趕。

  林清一邊騎馬一邊和林澤說話,兩人說說笑笑的一直走到沂州府城外,林澤突然指著前邊的城牆,說:「那邊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林清抬頭一看,隱約看到人群上面的牆上露出一部分黃紙,在加上許多人圍著,猜測道:「朝廷出什麼詔令了嗎?」

  林澤聽了直接對跟著的林管家說:「林伯,找個壯實的小子去看看皇榜上寫什麼?」

  朝廷輕易不出皇榜,只要一出,那必定是大事,所以哪怕是平頭百姓,只要一看到皇榜,也會過去圍觀,至於百姓不識字,這個倒不用擔心,官府會派衙役在旁邊一遍一遍的念皇榜。

  林管家立刻叫了一個機靈又壯實的小子去聽皇榜。

  林清林澤帶著一幫人倒不好在城門口停留,於是便先進城門回家。

  回到林府後,林清一眾人剛回到後宅,去看皇榜的小廝就匆匆跑來,進門先給眾人請安後,就說:

  「小的剛剛去聽皇榜,皇榜上說,朝廷的鎮北將軍楊將軍私通外敵,收取外族賄賂,按律誅三族。」

  此話一出,屋裡眾人頓時大驚。

  林清忙問道:「你確定是鎮北將軍?」

  「小的聽的一清二楚。」小廝忙說。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林清接著問。

  小廝搖搖頭,說:「皇榜上就說了這一件事。」

  林清想了一下,問道:「上面沒有提到楊妃?」

  小廝一頭霧水的看著林清,說:「小的不曾聽到過這個名字。」

  林清從荷包拿了一個銀豆扔給他,說:「下去吧!」

  小廝忙接過銀豆,高興的退出去。

  小廝走後,林淑就忙走過來,說:「哥哥,這楊將軍,莫非就是?」

  「是楊妃的父親。」林清直接說道。

  「啊!」林淑驚呼一聲,說:「楊妃娘娘不是懷有龍裔麼!楊將軍馬上要作皇子的外家,怎麼會私通外敵?」

  林清心道,就是因為楊妃懷孕,才有人急著對付楊將軍,這是釜底抽薪啊,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容易犯忌諱,於是林清只是搖搖頭。

  林淑其實不曾見過楊妃,在宮裡時,由於她在比較偏的書閣,甚至連楊妃名號都沒聽過幾次,可是由於這次她是因為為楊妃祈福才能出宮的,所以林淑一直對素未蒙面的楊妃充滿了感激之情,聽到楊妃出事,林淑自然是最著急的。

  林淑忙拉著林清問:「那楊妃娘娘會不會有事?」

  林清想到皇榜上沒有提到楊妃,就說道:「楊妃懷有龍裔,又是出嫁女,應該不會算在三族以內,不過被冷落是一定的,說不定會被打入冷宮。」

  「怎麼會這樣?娘娘肚子裡懷的可是聖上的孩子,聖上就一點情分不看?楊妃娘娘不是很得寵麼!」林淑不敢置信的說。

  林清歎了一口氣,把林淑拉著坐下說:「傻妹妹,那是聖上,是天子,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他的,他寵誰,不過是一時喜歡,又怎比的上朝中大事。沒了楊妃,還有李妃,皇帝,從來都是不缺女人的。」

  林淑聽了默然,她知道他哥哥說的是對的,整個後宮佳麗三千,名義上都是聖上的女人,聖上確實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影響朝政,不由感歎道:

  「可憐楊妃娘娘,懷有龍裔卻遭此巨變,也不知道能不能撐的住。」

  林淑說完,就對林清說:「哥哥,我先去小佛堂,我去給觀音菩薩上柱香,保佑楊妃娘娘能撐過此劫。」李氏當年因為林淑進宮,在旁邊的側屋安了間佛堂,每天早晚一炷香,希望能保佑林淑在宮裡平平安安的,雖然林淑現在回來了,不過小佛堂還是留下了。

  李氏也起身,說:「娘和你一起去,楊妃娘娘對咱林家有大恩,咱沒本事,幫不上人家,只能在佛前盡盡心,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娘娘否極泰來。」

  小李氏和王嫣一聽李氏說的,也忙起身,跟著李氏一起去了小佛堂。

  林澤看著女眷都進去了,就過來問林清,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我看剛才小廝說的時候,你好像並不是很驚訝。」

  「知道算不上,只是聽恩師說過,最近後宮前朝各方勢力爭鬥的厲害,爭鬥的久了,就必然有落敗的,我只是沒想到,首先落敗的是楊家這一方,不過現在想想,楊家是最近幾年才憑戰功起家,比起另外幾家,確實薄弱了許多,也難怪最先出局。」林清說道。

  「那楊將軍是被人陷害的?」林澤問道。

  林清搖搖頭,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有可能是別人陷害,也有可能是楊將軍自身立身不正,被人抓了把柄,我畢竟不曾在朝堂,只是道聽途說,也不可能知道實情。」

  林澤也只是好奇的問問,見林清也不清楚,就不再追問,直接出去處理鹽號的事了。

  林清看著人都走了,才歎了一口氣,伴君如伴虎,有時哪有什麼對錯,外面的那些罪名,不過是失敗後的被處置的借口。

  至於實情,不是真正參與的,又有幾個知道。

  

 

  第七十一章

 

  時光荏苒, 三年的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林清站在大銅鏡前, 整了整衣裳, 看著鏡中逐漸成熟的五官和渾身越來越重的書卷氣,一時竟有些怔住,不由的發起愣來。

  王嫣捧著一個匣子進來, 就看到林清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發呆,不由笑道:「二郎可是覺得自己風采過人,所以竟看呆了不成?」

  林清這才回過神來,笑著說:「哪裡就風采過人了,不過是好久沒照鏡子了, 一照居然發現自己沉穩了許多,有些驚訝而已。」

  「二郎從加冠後, 就日漸穩重了起來, 渾身氣勢更盛,不過你天天懶得照鏡子,所以才不曾發現,」王嫣說到這, 突然捂嘴笑道:「難道二郎不曾發現,伺候您的丫鬟, 經常偷偷的看著二郎你臉紅。」

  林清的身邊的大丫鬟原來是梅香和蘭香, 不過這兩年兩個丫鬟大了,林清就問了兩人的意願,一人送了她們一副嫁妝, 把她們嫁給自己中意的小廝。而如今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雖然也叫梅香蘭香,卻是從下面重新挑的。

  林清聽了,頓時笑道:「原來夫人是吃醋了,要是夫人不願意,問問那兩個丫頭有沒有意中人,送她們副嫁妝,讓她們到外面作正頭娘子。」

  王嫣聽了臉一紅,說:「都老夫老妻了,妾身哪裡會吃這樣的乾醋,人家丫鬟不過看你長的好,多看你幾眼,要這醋妾身都吃,二郎你每次出去那些給你送果子的,送手帕的,妾身豈不是要掉進醋罈子裡。」

  林清有些尷尬,自從他這兩年身體長開後,外貌倒是越發能糊弄人了,如果不是非常瞭解他底細的,任誰一見,都覺得他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再加上他身上的書卷氣越來越重,走在路上,時常有一些大膽的小娘子送他些李子手帕什麼的,甚至有一次走路遇到沂州府的花魁,人家還特地請他喝了杯茶,問他缺不缺紅顏知己,打算招他作入幕之賓,嚇得林清落荒而逃。

  如今王嫣提起,林清不由笑道:「那些人也不過看到我的外表,如果真瞭解我的性子,知道我的實際情況,只怕會大失所望。」

  王嫣聽了,搖搖頭說:「二郎怎麼能這麼說,夫君你只是性子淡泊,不慕名利,有些散漫,平時不愛拘束而已。」

  林清聽的汗顏,他夫人能把他的懶和不上進說的如此清麗脫俗,也算是一種本事。

  林清看著王嫣手中的匣子,說:「你拿的這個是什麼?」

  「對了,」王嫣忙拿起匣子說:「光說話忘了正事了,外面聽說二郎你馬上要啟程去京城參加殿試,紛紛送來了盤纏。」

  林清聽了點點頭,上次從京城回來,由於最後一場殿試沒考,所以林清也沒讓家裡人對外宣揚,只是自己家裡慶祝了一下,不過林家沒外傳,沂州府的官員可沒藏著掖著,畢竟沂州府出了一名准進士,意味著以後又要多一名官員,大家秉著官場上多個朋友多條路,有些宴會,也紛紛給林清下帖子。

  而這些人作為當地的父母官,林清也不好意思拒絕,所以開始幾乎都去,去了一遍後,才借口溫書,在家裡閉門不出,不過即便如此,沂州府有點人脈的家族也知道林家出了位准進士,本著提前投資的目的,無論認識不認識的,逢年過節,都會給林家走一份禮,所以這次他入京,這些人送盤纏,林清也沒有奇怪,只是對王嫣說:

  「好好記下,等人家有事,記得回禮,千萬別讓人家虧著。」

  王嫣點點頭,說:「妾身曉得。」

  林清和王嫣正說著,就看到四個孩子跑進來,前邊兩個一個五六歲的男孩,正跑的歡,另一個四歲的女孩,倒是文文靜靜的,後面跟著兩個搖搖擺擺還走不大穩的小不點。再後面跟著幾個奶娘,正小心的伺候著,生怕這四個小祖宗摔著。

  小女孩進來後,看到林清,直接走過來,抱著林清的大腿,仰頭說:「爹!」

  林清忙把小女孩抱起來,溫和的說:「小花生怎麼來了?」

  小花生看著林清,奶聲奶氣的認真說:「我和弟弟想爹爹了,就來了,大哥和妹妹說也想來玩,就一起來了。」

  林清這三年如果說除了讀書,還幹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和王嫣造出了一個小黃豆,而林清的大哥這幾年也沒閒著,同樣也多了一個女兒,只不過小黃豆今年兩歲了,而小芝麻,林澤的女兒,比他小兩個月。

  林清抱著小花生蹲下,把小花生和小芝麻也攬過來,笑著說:「想我了?」

  小黃豆看著林清,興奮的叫爹爹,然後往林清身上一倒,林清趕忙扶住他,說:「哎吆,寶貝兒子,你穩當點,別天天摔屁股堆。」

  小芝麻看著林清,眨眨眼,努力從自己不多的詞庫中挑出一個詞,叫道:「叔?」

  「唉,乖」林清摸摸小芝麻的頭,把三個小的一個個都抱到炕上,又從旁邊捉住一直跑個不停,跟著皮猴似的小小,把他也放到炕上,不讓他下來。

  王嫣把準備好的小點心端出來,拿給四個孩子,哄著他們在炕上邊吃邊玩。

  看到四個孩子,林清笑著對王嫣說:「幸虧咱第一個生的是閨女,你看小小這麼皮,大嫂天天得費多少心。」

  王嫣看著小小就算在炕上,也沒閒著一下,笑道:「六七歲的男孩,正是貓嫌狗跳的時候,哪個不這樣,過了這時候自然就好了,你別看咱小黃豆現在這麼老實,過兩年等他能跑快了,你看他皮不皮。」

  「唉,怪不得人家說養兒方知父母恩,果然不錯,養了孩子,才知道養孩子要費多少心神。」林清感歎道。

  小黃豆吃了一會蛋羹,就爬到林清的身上,開始爬上來爬下去,玩的很樂呵,小芝麻看到了,頓時也不吃了,也過去爬著玩,小花生看到小黃豆小芝麻都爬她爹,頓時也不甘示弱跑去抱著林清,宣佈主權,小小看到三個小的都爬了,直接跑去,一屁股坐在林清的腿上。

  林清:………

  熊孩子,他不是玩具!

  

 

  第七十二章(一更)

 

  林清把四個熊孩子從自己身上扒下來, 忙從炕上爬下來,站在炕前整了整衣服, 然後用手指頭一人戳了一下, 說:「你們這群小傢伙,還真把你爹我當床架子了!」

  王嫣在一旁看的好笑,說:「誰叫二郎你在孩子們面前一點架子都沒有, 還天天陪著他們玩,他們可不是見你就鬧你,你看看孩子他大伯,他往這一站,孩子們立刻老實的一點都不敢動。」

  林清想起每次林澤一來, 孩子們都乖的不得了,笑著罵道:「這幫小傢伙就是一群欺軟怕硬的主!」

  林清從旁邊櫃子裡拿了他上次上街買的小玩意送給四個小傢伙, 然後坐在炕邊, 和王嫣一起用身子擋著四個孩子,防止他們掉下來,一邊看孩子一邊接著說話。

  王嫣說道:「二郎這次要獨自上京,會不會不習慣, 要不我讓娘家的二哥陪你,反正二哥也不是很忙。」

  林清搖搖頭說:「不用了, 我如今已經加冠, 再麻煩別人也不大好,再說我也不是自己去,這次我帶的丫鬟小廝不少, 一路上也不會不方便的。」

  由於林清這次只是參加殿試,會試第一場是二月初九,每三天一場,提前一天進場,加上每場結束出場一天,休息一天,再加上放榜的時間,每次到殿試都是三月初,而運河出了正月一般就化冰結束,所以他這次上京倒沒有忙,而是打算出了正月再啟程。

  不過這個時候正是林家鹽號從鹽船接鹽時候,林澤這兩年已經徹底從林父手中接過鹽號,這個時候正帶著一幫堂弟忙的不可開交,分身乏術,自然沒辦法抽時間陪林清去京城參加殿試。

  林父倒是閒了下來,也想去,可林父今年都五十了,林清哪敢讓他跟著舟車勞頓,所以就決定他自己去,他如今加冠也算成年了,再加上他第二次去京城,林父李氏雖然擔心,不過在林清的堅持下,也只好同意,不過又給了撥了不少家生子的僕人,讓陪著他一起,所以林清倒也不擔心路上缺人手。

  王嫣聽了,這才作罷,又說道:「那這次夫君可要有什麼要準備的,告訴妾身,妾身好提前準備妥當。」

  林清想了想說:「上次我去京城時,娘準備的就很妥當,娘那裡應該有單子,你去找娘要了,照著備一份就可以了。」

  王嫣聽了,笑著說:「那單子娘早就給,妾身也照著備好了,二郎再想想,可有什麼要添置的?」

  林清又想了一下,說:「多帶些能出去會客的衣服吧,如果一旦中了進士,只怕有不少宴會要參加。」

  王嫣一聽,覺得這事果然很重要,忙說:「妾身手下有幾個上等的布莊,妾身立刻讓他們做一批衣裳來。」

  林清點點頭,又說:「你再去我的那個古玩鋪子裡看看有沒有硯台之類的雅物,看著品相好的,都幫我帶上,省得到時人情往來沒東西送。」

  「妾身記下了。」王嫣說道。

  ………

  二月二龍抬頭

  林父特地挑了個吉利的日子,在祭祖讓祖宗保佑林清能考一個好名次後,才讓林清啟程。

  由於這次是第二次進京,無論是林清,還是跟著的小林和丫鬟婆子,都輕車熟路,所以一路從沂州府到金陵,倒是走的極為順暢,到了二月中旬,就到了金陵。

  這次來接人的是沈楓,林清見了還有一絲驚訝,說道:

  「你今天不用坐堂嗎?怎麼有空來接我?」林清雖然回到沂州府,可和沈府的通信一直沒斷,知道沈楓當初館選成功,成了庶吉士,按理說沈楓現在應該在翰林院當值,今天又不是沐修,怎麼會有時間來接他。

  沈楓看著林清高興的說:「我們這些庶吉士年末就已經散館了,畢竟今年的進士也馬上要館選了,我們總得給騰地方吧!散館後我打算去地方干幾年,現在吏部的調令還沒下來,所以這些日子都賦閒在家,這不一聽你來了,我就立刻來接你了,我這個朋友夠義氣吧!」

  「你打算去地方任職?」林清聽了一驚,說:「你不是打算呆在翰林院,或者六部嗎,怎麼會去下面。」

  京官雖然不如地方官員權利大,可自古京官貴重,只要不是出去作封疆大吏,大家還是寧願作京官也不願意外放的,畢竟一旦外放,如果沒人,很可能一輩子回不了京了。

  沈楓拉著林清上了馬車,讓管家把後面的人和東西都帶上,在馬車裡,看到外面聽不到,才小聲說:「最近京裡越來越亂了,幾位皇子結黨營私已經到明面上了,六部除了我爹鎮著的禮部和汪尚書坐鎮的工部,其他幾部的尚書侍郎都紛紛站隊,禮部和工部之所以沒事,一是因為這兩部在六部中本就沒什麼權利,二是我爹和汪尚書本是聖上的心腹,幾位皇子不敢明面上拉攏。

  不過前段時間汪尚書的兒子差點出事,被汪尚書直接捅到了聖上面前,聖上大怒,幾位皇子才收斂一些,爹怕我在京城也會著了別人的道,所以我散館時爹就沒讓我留翰林院,直接托人讓我去北方任職,好讓我避避風頭。」

  「現在局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林清皺眉說,想到沈茹的老上司前禮部尚書兩年前致仕了,沈茹順理成了新的禮部尚書,要是有人瞅上了禮部,想從沈茹的獨子下手拿把柄,還真不足為奇,難怪沈茹會想讓沈楓出去避風頭。

  「可不是,」沈楓歎了一口氣,說:「聖上今年都快五十了,五十而知天命,現在還沒立太子,幾位皇子哪裡還坐的住。」

  「不過越這樣,只怕聖上越不敢立太子,畢竟現在雖亂,三位皇子卻成三足鼎立之勢,一旦立刻太子,朝中的平衡立刻被打亂,只怕要出岔子。」林清說道。

  「可不是這樣,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聖上也看的明白,可是越這麼拖下來,朝中勢力越複雜,想獨善其身實在太難了,我爹現在愁的不行,為了不被殃及池魚,天天帶著禮部的人當啞巴,」沈楓說道這,突然笑道:

  「其實我爹帶著禮部集體當啞巴還是輕的,人家汪尚書,為了置身事外,天天帶著工部在京城外幹活,從修城牆,到修官道,到修堤壩,再到造船………一年到頭,人家都忙的沒時間在工部坐堂。就連聖上想見汪尚書一面,都得讓內侍滿京郊找。」

  林清聽了,倒是放心下來,看來這些老油條混了這麼多年的官場,還是知道如何明哲保身的。

  沈楓知道林清馬上要殿試,之後必然要進入官場,就把這幾年的朝堂上的大事都給林清說了一遍,然後說道:「你這次殿試要是名次好的話,要參加館選,如果能進翰林院,一定千萬要小心。」

  「怎麼了?」林清忙問道。

  「外面朝堂不安穩,翰林院也有幾個拉幫結派的,無非是為幾位皇子拉人,畢竟凡是庶吉士,以後都要進入朝堂做官的,所以你要是進了翰林院,一定小心一些,雖然翰林院也屬於禮部,可有些事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不好因為一點小事就和皇子懟起來。」沈楓提醒道。

  林清點點頭,他也考慮到翰林院可能不大安全,要不沈茹不會把沈楓調出去。

  兩人說了一會,就到了沈府,沈府的聽雨軒還給林清留著,所以沈楓把林清直接送回了聽雨軒,就讓他先歇息了。

  林清住到沈府後,就開始了殿試最後的突擊,沈茹抽空把聖上的脾氣喜好給林清說了說,可能出題的地方給林清點了點,又給林清更詳細的講解了一下現在朝堂的情況,然後就每天拿著前幾年的殿試題讓林清練手,這樣折騰了大半個月,終於到了殿試。

  三月初三  吉

  林清丑時就起,洗漱完,吃了些東西,就換上官服,前天去禮部複查時,禮部不僅重新檢驗一遍,還教了他們殿試的禮儀和發了統一的官服,生怕他們殿試失儀,惹怒了聖上。

  林清收拾好後,就去了前院,沈茹也已經起了,正準備去上早朝,看的林清心驚膽戰,這早朝,都這麼早嗎?

  沈茹看出林清想什麼,笑著說:「今天是殿試,所以早朝要提前半個時辰,平日沒這麼早。」

  只是提前半個時辰,林清抬頭看看外面的天色,就算晚半個時辰,這天也亮不了啊!

  沈茹看著林清,搖搖頭說:「你可知道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參加三天一次的早朝,而不足五品的,只能在自己的部裡坐堂,這個倒不用起的早,每天卯時去堂部點卯就可以,可多少人削尖腦袋的想往上爬,就為了參加一次早朝,露個臉,以期望可以得見聖顏。」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就聖上那張五十歲皺的給個菊花似的臉,早晨三點摸黑跑去看。

  看完了,這一天真的能吃的下飯嗎?

  

 

  第七十三章(二更)

 

  沈茹不知道林清心裡正在嘀咕, 還以為他緊張,就說道:「對於殿試, 你也不用太過緊張, 雖然是聖上親自主持,其實聖上也不過去露個臉,然後就去後殿喝茶, 所以只要剛開始不失禮,就沒問題,而中間,也不過內閣的閣老和六部的尚書包括我去巡視兩次而已,剩下的, 都是宮裡的內侍看著。」

  林清聽了點點頭,倒不覺得奇怪, 畢竟他曾經監考過, 知道監考有無聊,從古至今哪有上位者親自監考的。

  「不過,由於這是殿試,判卷肯定要嚴不少, 所以一定不要忘了避諱,會試忘了避諱, 如果文章真好, 主考官惜才給添一筆也就過去了,可殿試,只要忘了避諱, 那肯定是犯忌諱的。」沈楓認真叮囑道。

  林清聽了,忙在心中把從太祖到聖上的名字背了一邊,幸好現在聖上才算二世,要是來個末年,光避諱就能刷下一部分舉子。

  沈茹看著林清準備妥當了,就又叮囑了幾點要注意的,這才急急忙忙的上朝去了。

  而林清又去更衣了一次,收拾妥當,才讓小林駕車,然後乘馬車去禮部指定的宮門外等候。

  等到了宮門外,由於這裡離殿試的謹身殿已經很近了,所以眾人並不敢大聲喧嘩,都在馬車裡默默等待,過了一會,宮門開了,出來幾個禮部的官員和幾個內侍,內侍先對眾人搜身後,確保沒有利刃等可以行刺的東西,又說了一遍禮儀流程,確保每個人都記住了,才一甩拂塵,在前面帶隊。

  眾人跟著內侍和禮官進了謹身殿,按禮部給的順序入座,然後就開始等待。

  等了大約一個時辰,天亮之後,聽到三聲鞭響,眾人忙紛紛起身,拜倒在地。一直等到一個內侍高喊「起」眾人才起身,重新落座。

  聖上說了兩句勉勵的話,就開始讓內侍發卷,殿試正式開始。

  殿試只考策問,所以只有一份考卷,不過給五張草紙,而考後,草紙也要上交,所以哪怕草紙,也得寫的工工整整的。

  林清接過內侍的考卷,就拆開開始做題。

  謹身殿  後殿

  幾位閣老和六部尚書都在陪著聖上喝茶,每隔半個時辰,就有一位閣老和一位尚書起身,一起去前殿巡視一番,然後接著回來陪聖上說話喝茶。

  首輔文閣老和吏部尚書去巡視完後,過了半個時辰,次輔李閣老就笑著對沈茹說:「沈大人,咱們也去前頭看看。」沈茹所在的禮部雖然在六部中權柄很小,但禮部掌管天下文教,遇到科考這類的事,掌管科舉的禮部自然就得排在前頭。

  沈茹笑了笑,拱手說:「李大人,下官得避嫌,這次不能陪次輔大人您去了。」

  「咦,你避嫌?」李閣老有些驚訝,說:

  「令郎上一次不是過殿試了嗎?還有你不是這次會試的主考官麼?」既然是會考的主考官,那就說明舉子中沒有需要避嫌的。

  「次輔有所不知,人家沈大人這次避的不是親屬,而是師徒。沈大人的弟子參加這次的殿試,不過這位弟子是上一科的貢士,只不過因為重病,報免了,所以才推到這一次殿試。」工部尚書汪大人笑著說。

  「恭喜恭喜」李閣老笑著說:「想不到沈大人居然一門雙進士!可喜可賀。」

  沈茹忙笑著謙遜道:「不過是運氣而已!」

  汪尚書聽了道:「這運氣,在座的每位可都想有啊!」

  然後站起來對李尚書說:「次輔大人,下官陪您走一趟吧!」

  「請」李閣老笑著說。

  「請」汪尚書回道,然後兩人一同去前殿巡視。

  林清寫了一天的策論,累的頭暈眼花,也沒有注意到巡考的到底有誰,一直等到晚上回到沈府,才知道沈茹為了避嫌沒有巡考。

  「那你避嫌為什麼還會出現在大殿上?」林清奇怪的問。

  「殿試是陛下主持的,內閣和六部官員都必須到,我當然也不能例外。」沈茹說。

  「那避嫌就只是不巡視?」林清問道。

  沈茹搖搖頭,說:「當然不是,閱卷我也不可以參加。」

  「倒是讓你因為我避嫌了。」林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這有什麼,我還巴不得次次避嫌呢,每次閱捲得連看四天的卷子,累的眼疼。」沈茹不在乎的說。

  「對了,你這次做的怎麼樣,把卷子默出來,我給你看看。」

  林清忙從旁邊拿出筆墨紙硯,把考卷快速的默出來,遞給沈茹,沈茹看了看,說:「這策論你答的倒是四平八穩,還是不錯的,不過也不算非常出彩,一甲是不用想了,不過二甲應該沒問題。」

  「能中二甲就不錯,這策論我又練了三年,已經到了極限了,再好也做不出來了。」林清說道。

  沈茹點點頭,說:「一甲的策論,確實不是靠練就能練出來的,天賦運氣缺一不可。」

  林清給沈茹看完了策論,心裡有底後,就回聽雨軒休息了。

  然後之後的幾天,由於終於把所有科考考完了,林清直接放飛自我,賴在床上天天會周公。

  五天後

  這天林清罕見的睡不著了,一大早起來,在屋裡亂轉悠。

  林清正在屋裡轉悠,沈楓就從外面進來,看著轉圈圈的林清,笑著說:「我還以為你今天也能睡的著呢,昨天我來找你出去踏青,你不還振振有詞的說『春困秋乏夏打盹麼』,今天怎麼也不困了。」

  「睡多了!」林清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水說。

  「你居然還有睡多了的時候!」沈楓不敢相信的說。

  林清這時候也沒心思和沈楓插科打諢,直接說:「你說本朝幹嘛把傳臚大典放在下午,前朝就是早晨。」

  「因為放在早晨禮部準備傳臚大典很忙啊,這個當初還是我爹上書請求改的。」沈楓說。

  林清:………

  沈茹這傢伙,他難道不知道放榜時舉子有多急有多想知道結果麼!

  沈楓看著林清坐立不寧的,也很理解他,畢竟當初他可是從前一天晚上就睡不著,於是對林清說:「要不我陪你下盤棋。」

  「算了」林清趕忙擺擺手,他現在急的要死,哪有心思去下棋啊!

  沈楓沒辦法,只好陪著林清前言不搭後語的聊天,兩人雞和鴨講了半天,終於撐到了巳時,林清吃了些東西,就急急的往宮門口跑。

  林清到了宮門口,才發現舉子們大都早早的到了,都在宮門口焦急的等著,看來著急的不止他一個。

  舉子們這時也顧不上這是宮門口,不宜說話,紛紛找自己相熟的舉子小聲聊天,或者猜測這次殿試的名次。

  林清由於會試不是這科,倒是沒有相熟的人,就在那裡聽別人說話,用來打發時間。

  終於,等了大半個時辰,宮門再一次打開,原來領路的內侍又出來,給眾人搜身後,才讓禮部官員領著他們再次進入大殿。

  到了大殿,眾人紛紛按次序站好,然後等著聖上宣佈殿試結果。

  內閣首輔親自向聖上呈上前十名的考卷,聖上看完,從裡面挑出三份,用御筆定為一甲三名,然後剩下的為二甲,略做調整,就遞給旁邊的內侍,讓拆視姓名,進行傳臚。

  眾人一聽到衛士開始唱名,都緊張不已,林清也不例外,聽到上面一個個過去的名字,更是手心的汗都出來了。

  終於,林清聽到衛士大聲唱到:「沂州府林清,二甲第八名,賜進士出身!」

  林清心中一鬆,頓時呼出一口熱氣,這才發現整個後背都緊張的濕透了。

  唱完名,大殿開始奏樂,內閣大學士至三品以上各官及新進士均行三跪九叩禮,中和韶樂奏顯平之章,等禮成後,聖上乘輿還宮。

  然後眾進士,文武百官就跟著皇榜出了大殿,一起到東安門外張榜,狀元帶著諸位進士看榜後,就開始進行遊街。

  林清是人生頭一次騎馬遊街,倒是新奇的很,看著都穿的和新郎官似的,瞬間有一種大家集體去娶親的感覺,心裡還有些雀躍。

  可騎著騎著,林清就覺得有些不對了,由於跨馬遊街三年才一次,人們對功名又比較看重,所以從他們一開始遊街,街上的兩邊,兩邊的商舖,就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而這不對勁,就出在最後的這個女上,為什麼這麼多女的都朝他丟手帕和果子啊!

  林清看著自己身上那比狀元還多三倍的帕子和果子,再看看自己前面那十個的長相,心裡歎了一口氣:

  長的好也是一種負擔!

  

 

  第七十四(三更)

 

  林清陪王嫣回完娘家後, 家裡就漸漸忙起來,因為收到請帖的親戚都陸續來了。

  最先回來的林淑, 林淑兩年前嫁給了林父的故交程老爺的獨子, 程老爺是沂州府有名的木材商,林父和程老爺關係極好,程家家風端正, 又離林家不遠,程家公子也知根知底,所以無論是林家還是林淑,對樁婚事還是極滿意的。

  林清聽到林淑回來了,就急忙到門口去迎, 看到剛下馬車抱著孩子的林淑和旁邊站著的妹夫。

  林清笑著說:「可把你們等來了,這個是我剛出生不久的外甥吧, 來, 我看看。」

  說完,熟練的從林淑手中接過自己的大外甥,這個孩子正好出生在林清去京城殿試的時候,所以到現在, 林清才剛第一次見。

  林淑看著林清抱孩子的動作,笑著說:「哥哥這抱孩子的動作可練熟了, 我家這個, 孩子都快兩個月了,還愣是不敢抱。」

  「他剛剛初為人父,家裡以前又沒有孩子, 哪有經驗,再說孩子這麼小,就算他想抱,你們也不敢讓他抱,等孩子大些,再讓他多抱抱就會了。」林清笑著說。

  林清抱著孩子,掀開抱被的一角逗了逗,又重新蓋上,還給妹妹,說:「你帶著大外甥去娘那裡吧,娘早就等著了」,然後對妹夫程鵬說:「咱們先去前院喝茶吧!」

  妹夫程鵬見到林清倒是有一絲拘謹,聽了林清說的,忙應聲道:「好。」

  林清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和程鵬說話,說了幾句,發現程鵬很是緊張,就調笑道:「我這個做大舅哥的莫非長的很嚇人,讓妹夫都不敢和我說話?」

  「不是不是」程鵬聽了,忙搖搖頭,說:「二哥長的絕對是一表人才,沂州府都沒幾個比的上的。」

  林清笑了笑,說:「可是妹夫都緊張的不大和我說話。」

  程鵬看了一眼林清,磕磕巴巴的說:「二哥,二哥是進士,是有大學問的人,我從小讀書不好,我怕我說話不妥當,會惹二哥生氣。」

  林清聽了,哈哈大笑,說:「我是你舅兄,又不是夫子,難不成還考你學問不成?」

  林清知道程鵬其實懼的是他的身份,也不在意,只有程家顧忌他,才會不敢讓她妹妹受一點委屈。

  林清和程鵬聊了一會天,大體知道程鵬對他妹妹怎麼樣,就把程鵬帶到前廳,交給了林父和林澤,然後就去後宅看他妹妹。

  到了後宅,林淑正和李氏在笑著說話,小李氏和王嫣正圍著炕看林淑的孩子。

  林清進入後,就坐在李氏的旁邊,問林淑:「在程家過的怎麼樣?妹夫和公公婆婆待你可好?」

  林淑笑著說:「公公和爹爹關係極好,待我和閨女似的,夫君性子也不錯,為人也算本分,房裡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也還省心。」

  「那你婆婆呢?」李氏忙問道。

  林淑看看外面,小聲說:「婆婆一開始待我很好,後來我和大郎情誼濃後,婆婆看我就有些不大對勁,想讓我立規矩,不過我很快就懷上了,婆婆立刻又開始心疼孫子了,我生完了,婆婆說心疼大郎沒人伺候,打算送個丫鬟給大郎,不過哥哥中進士的消息一傳來,婆婆就再沒敢提這個事。」

  李氏聽了,哪裡不明白這裡面的道道,就對林淑說:「你以後和女婿好,避著些你婆婆,莫讓你婆婆看見,平日多對你婆婆恭敬一些,省得她心裡不舒坦。」

  然後又對林清說:「過些日子你去京城前,去程家看看你妹妹。」

  林清知道這是給妹妹撐腰,點點頭,說:「正好好久沒去拜訪程老爺和程夫人了,兒子過些日子去看看。」

  「對,親戚就得常去看看,」李氏肯定林清的說法,然後又拉著林淑傳授經驗。

  李氏和林淑絮絮叨叨說了一會,看著林淑的孩子困了,李氏就讓林淑帶著孩子回她原來的繡樓休息,林淑雖然出閣,可她的繡樓還一直留著。

  林淑走後,林清就對李氏說:「妹妹的婆婆,要緊麼?」

  李氏笑了笑,說:「不用擔心,程夫人那人我認識,人沒什麼壞心眼,只是她一輩子就生了程鵬一個孩子,難免把心都放在兒子上,兒子一旦成親,和媳婦天天在一起,她難免吃味。你去震懾一下,她是個明白人,自然不會把結親變成結仇。而且現在淑兒兒子也生了,她哪怕真看淑兒不順眼,不看林家的面子,也得看孫子的面子。」

  林清聽了,這才放心下來,說:「等筵席完了,我親自送妹妹去程家。」

  李氏點點頭,說:「雖然這事淑兒只要受些委屈,忍忍就過去了,不過我兒現在既然有本事,又何必讓淑兒白受要委屈,女兒在婆家硬不硬氣,本來就看娘家有沒有人。既然有人,何必又為了那點名聲委屈求全。」

  「就是,沒必要委屈咱妹妹。」林清說道。

  李氏和林清說了一會,又提到要來的親戚問題,就說道:「過幾日,你舅舅一家也應該快到了。」

  「舅舅又要來啊!」林清有些不情願。

  李氏看著林清,笑著說:「你舅舅怎麼得罪你了,人家上次不還送了不少東西給你麼?」

  「可還差點順帶附送了一個表妹呢!」林清說道。

  「你居然還記得這個事。」李氏聽了笑道:「你舅媽看你不想要,不是又帶回去了。」

  「誰知道她這次會不會再送一個來?」林清咕噥道。

  「人家平姐兒前年就出閣了,你舅舅上哪再給你弄個表妹。」李氏被林清直接逗樂了,說:「放心,你舅舅那個人雖然在鹽場混的久了,確實好送個美女什麼的,不過既然你不喜歡,這次你舅舅肯定就不會送了。」

  「那他這次送什麼?」林清有些好奇的問。

  「他還沒來,娘怎麼會知道。」李氏說道:「不過你外公家在鹽場多年,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送的肯定是你喜歡的。」

  「他知道我喜歡什麼麼?」林清撇撇嘴。

  李氏笑而不語。

  過了幾日,林清的舅舅舅媽果然又來了,比起上次的一大車禮品,這次他舅舅倒是輕車簡從,見了他,直接塞了一個小匣子給他,說:

  「上次本來看外甥身邊人少,想著送個人服侍外甥,誰知外甥不喜歡,這次舅舅也就不送美人了,送點實際的,外甥你這次可不能退回來了。」李坤說完,朝林清眨眨眼。

  林清看著眼前巴掌大的匣子,也有些好奇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就直接打開,往裡一看。

  居然是一疊鹽引!

  林清看了一下,居然不低於當初他爹給他的那些。

  「怎麼樣,這次可喜歡?」李坤笑著說。

  林清轉頭看林父,林父點點頭,暗示可以收,林清才說道:「謝謝舅舅。」然後收下。

  「這就對了,」李坤看林清收下,笑著說。

  李坤看著林清,對林父說:「外甥這麼小小的年紀,居然不愛美人,也是奇怪了。」

  林父笑著說:「這孩子從小性子淡。」

  李坤聽了說:「性子淡也有性子淡的好處,起碼到官場上,不用擔心因為女色誤事。」

  林父點點頭,很贊同大舅子的說法,說:「這一點我確實不擔心,不過這孩子向來迷迷糊糊的,官場上爾虞我詐這麼多,一想到,我就有些頭疼。」

  李坤聽了,想了想,把林清拉到身邊,推心置腹的說:「你舅舅我雖然沒進過官場,不過在鹽場給你外公打了這麼多年的下手,還是知道一些,舅舅我只給你一個忠告,就是多聽、不說、少收禮,多送禮。

  多聽,就是說無論你上面的人說什麼,你都要聽,哪怕他說的不對,你也要聽。

  少說,記住,無論聽到什麼,都要只進不出,多少人,就栽在無意的一句話中,寧可當啞巴,不要多說一句話。

  少收禮,知道你舅舅為什麼天天給人送美人,不就是為了求人辦事,所以別人送禮,只可能有求於你,收了,就得給人辦事,而凡事要送禮辦的事,大多沒什麼好事。

  最後,就是多送禮,記住,多條人脈,多個出路,不要顧慮錢財,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才是根本。」

  林清聽了,詫異的看了李坤一眼,想不到他舅舅,還有如此明理的一面。

  李坤又對林父說:「你也不用太擔心,外甥雖然看起來不太靈光,可聰明反被聰明誤,人太精明了,在官場上未必是好事。」

  林父聽了,覺得也很有道理,說道:「但願如此。」

  李坤說完,就對林清招招手,說:「回後宅去看看你舅媽吧,這次她也給你帶了好東西。」

  林清心裡一顫,他舅媽,這次又給他帶什麼了?

  

 

  第七十五章(一更)

 

  林清聽完了一首激情澎湃的《十面埋伏》, 在女子稍作休息,接著要彈下一首時, 林清忙說:「姑娘, 來首《春江花月夜》吧!」

  女子捂嘴一笑,說:「奴家還以為兩位公子會接著讓奴家自己選呢!」

  沈楓一時有些尷尬。

  「姑娘的喜好,我們弟兄倆實在消受不起。」林清笑著說。

  女子說:「聽兩位公子的。」然後稍作休息, 開始彈《春江花月夜》。

  林清聽了,暗暗點頭,剛才那個太煞風景了,這個才剛剛好。

  林清和沈楓坐在船頭,一邊欣賞著秦淮夜景, 一邊喝酒聊天,再聽著《春江花月夜》, 確實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林清對沈楓說:「難得你能找到這麼好的地方。」

  「怎麼樣, 這秦淮夜景不錯吧!」沈楓得意的說。

  「確實不錯,晚上看,別有一番風味。」林清說道。

  沈楓喝了一口酒說:「就知道你和我是一路人,這景色, 不是咱這樣的,欣賞不了。」

  「嗯?」林清抬頭奇怪的看著沈楓, 說:「難道這看個夜景, 還得分人不成。」

  「當然,我以前自己來看過,覺得不錯, 就帶了幾個我爹的同僚家的子弟來玩,結果他們來玩了一晚上後,都說我有病。」沈楓難得看到一個和他一樣的,忙大倒苦水。

  「有病?為什麼?」林清不解的問。

  「他們說,我大晚上跑秦淮河,居然不玩女人,看風景,不是有病是什麼!」沈楓憤憤的說。

  「哈哈哈」林清聽了笑的前仰後合。

  「氣的我回去就和他們斷交了。」沈楓說道。

  林清笑著說:「如此良辰美景,用來顛龍倒鳳才是浪費,你又何必為那些人不著調的話生氣。」

  「就是,就是,一群精蟲上腦的傢伙,壓根浪費了這絕佳的夜色。」沈楓說道。

  林清和沈楓在秦淮河上遊玩了大半夜,看著到了後半夜,有些涼了,才讓船家靠岸停下,付了船費,又給了女子一些銀兩打賞,這才坐馬車回去。

  之後的幾天,林清就進入了朝考的準備中,除了參加了一次瓊林宴,其他的時間,林清都閉門讀書,以期望能一舉拿下朝考。

  大概是有沈楓這個庶吉士前輩,再加上沈茹給他開小灶,林清朝考過的倒是很順,所以等授官的時候,林清很輕鬆的做了庶吉士進了翰林院。

  在接到吏部的調令後,林清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他這輩子所有的科考終於到此結束了,以後終於不用天天奮鬥四書五經和策論了。

  沈茹對林清順利進了翰林院也比較滿意,就問道:「你後面有什麼打算?」

  林清說道:「現在吏部的調令已下,我明日先去翰林院過文書,然後就請假回鄉祭祖。」

  沈茹說:「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你中了進士,確實得回去一趟。」

  「我這次回去,也打算把家眷帶來,既然在翰林院入職,我就得在金陵長住。」林清說道。

  沈茹點點頭,說:「你一旦為官,男主外女主內,家裡確實必須有人操持。不過你打算住哪?住翰林院後面的房子。」

  林清搖搖頭,說:「翰林院的公房雖然租金便宜,不過我去看了,很是狹小,既然我將要在金陵定居,那就不妨買一座宅院,以後也方便,反正我也不差錢。我這幾日已經找掮客,打算買一座合適的宅子。」

  「這樣也好,自己買座宅院,住著確實也方便,不過有品階的房子掮客一般打聽不到,這樣吧,我讓沈雙幫你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沈茹說。

  林清聽了大喜,忙說:「那麻煩你了,要個位置好一點的,不用替我省錢。」

  「放心,我知道你不缺錢。」沈茹說道。

  林清第二日果然先到翰林院去過文書報道,之後向掌院請假回鄉祭祖,由於中進士後回鄉祭祖是慣例,所以掌院很痛快的給了他三個月的假期,讓他回去祭祖順道安頓家眷。

  林清過完文書,就讓小林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回鄉,而這時,沈雙也過來稟告,說找到幾套合適的房子。

  「這麼快?」林清有些驚訝的說。

  沈雙站在下面說道:「回林老爺的話,金陵的官宅都是有數的,而且不同身份的老爺們住的地方也是有一定規定的,小的只要根據老爺的要求到那裡一打聽就可以了,而且,同為管家,大家也大多認識,哪位老爺致仕回鄉,平日也知道,所以不難打聽。」

  林清聽了,心道,果然有些時候,各大家族的下人的消息,有時候比主子還靈通。

  林清聽著沈雙說的幾戶,又親自去看了看,最後定下一位致仕翰林的宅院,之所以定這套,一是因為這座宅院佈置的清雅,林清看著比較順眼,二是這座宅子不算大,對於他的品級來說,不會僭越,金陵是天子腳下,林清就算有錢,也沒膽量買超過自己品階的宅子,當然這個宅子離沈府比較近,方便林清以後串門,也是個優勢。

  林清定下了宅子,就去和那位老翰林談價格,老翰林急著落葉歸根,林清也不太計較那點銀錢,所以很快就談妥當了,林清又提了些禮品,分別拜訪了一下未來的左鄰右舍,徵得了他們的同意。

  古代買房還必須得左鄰右舍同意,否則官府會覺得不利於鄰里和睦,而拒絕給過文書。

  老翰林的左鄰右舍也是翰林院的同僚,早已知道老翰林致仕馬上要回鄉,又知道林清是將要進翰林的庶吉士,自然也沒有什麼不同意的,收下林清的見面禮,就紛紛痛快的寫了一份文書給林清,表示同意,林清拿著文書,和老翰林一起去戶部過了房契。

  林清拿著手中新出爐的房契,心道,好歹在京城算有自己的宅子了。

  林清買完了宅院,留了幾個人打掃整理,就告別沈茹,帶著一幫丫鬟僕人回沂州府了。

  林清回到沂州府,已經快四月了,比起來時的寒風凜冽,現在絕對是春暖花開的好時候。

  所以當林清在林府門口下馬車時,就看到了在門口等著一大群孩子,而他一下車,四個孩子立刻跑過來,抱大腿的抱大腿,往上爬的往上爬。

  林清忙將兩個最小的一手一個抱起來,然後對迎上來的林父李氏林澤小李氏和王嫣說:「這些小傢伙你們怎麼也放出來了。」

  林澤笑著說:「他們一聽說你回來了,就非要跟出來,我們有什麼辦法。」

  林清將左胳膊上的小黃豆遞給王嫣,將右胳膊上的小芝麻遞給他大嫂,說:「小黃豆和小芝麻兩個月不見,長了不少,現在走路也穩當了。」

  「前些日子你不在,他們剛過了兩歲的生辰,可不是又長了一歲。」王嫣笑著說。

  林清看著小兒子,有些愧疚,說:「我這每次一去數日,難為你天天在家既要帶孩子,還要侍奉公婆。」

  王嫣聽了,臉一紅,說:「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本就是妾身本分,哪裡就辛苦了。」

  「你一個人在家看著兩個孩子,哪裡就容易了。」林清感歎道。

  林清又把小小和小花生遞給後面的奶娘,不讓他們在外面亂跑,然後走到林父李氏面前,一撩袍子跪下,說:「爹娘,兒子幸不辱命,終於中了進士。」

  林父忙一把把林清拉起來,說:「快起來,快起來。」

  然後拍拍林清的肩說:「好兒子,給你爹我長臉。前些日子報喜的人就來了,人家府衙的差爺說了,你是咱沂州府的第三個進士,而且還是第一個二甲進士,縣令大人都親自來了一趟,哈哈,你爹我這些日子做夢都會笑醒。」

  李氏看著她夫君光忙著自己樂呵了,直接把林父推到一邊,拉過林清,看了看,就念叨說:「瘦了瘦了,怎麼才兩個月不見,就瘦了這麼多,是不是沒顧上好好吃飯?」聽的一直體重不變的林清有些汗顏。

  林清看著旁邊有不少路人往這邊看,有些不好意思,就忙說道:「爹娘,咱先進去吧!」

  「對對,先進去,你走了一路了,也累了。」林父點點頭說,於是一家人往裡走。

  林清一邊往裡走,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就對林父說:「爹,我剛進咱這條街的時候,怎麼感覺有些不大對。」

  林父聽了,頓時開心的說:「你也看出來了,你中了進士,府衙來報喜,爹和你兩個叔叔,就把你以前的那個牌坊連夜拆了,又建了一個更大的,怎麼樣,是不是感覺更氣派了。」

  林清:………

  難怪他剛才有一種走錯街的感覺!

  

 

  第七十六章(二更)

 

  林清倒沒想到他爹真把牌坊重換了一個, 還換的如此迅速,不過他爹有錢, 千金難買爹高興, 他爹既然樂意,只要不犯法,不僭越, 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到了正院,林清扶他爹他娘在主位坐好,林澤和林清坐在下首,兩人的媳婦抱著孩子跟著坐在後面。

  林清把近兩個月的經歷說了一下,林父聽了大喜, 說:「你進了翰林院?」

  林清點點頭,林父頓時大喜, 忙說祖宗保佑。

  林清知道翰林院雖然沒什麼油水, 可在百姓眼裡,這是讀書人呆的地方,是最清貴的地方,所以林父聽了激動也就不奇怪了。

  林父高興了一會, 就說:「你上次中了貢士,由於沒中進士, 你嫌名不正言不順, 就讓咱們不要聲張,這次你中了進士,光宗耀祖, 咱可要好好請請親朋好友,左鄰右舍。」

  林清這次倒沒有反對,畢竟他就算想低調,如今他中了進士,授了官,在沂州府這個天高皇帝遠,進士就是最頂尖的地方,也低調不下來,還不如按慣例大辦一場,攢些人脈,萬一以後有人看林家不順眼,也得顧忌他這個在外面做官的。

  於是林清點點頭,對林父說:「確實得大辦一次,這次把沂州府的官員也請一下,等兒子去京城任職時,家裡也好有人照應。」

  林澤在一旁說:「可不是,小弟這次一中了進士,消息傳來後,人家待咱林家立刻就不同了,前些日子我去鹽場兌鹽引,人家鹽場的管事還特地問了這個事,我一說我弟弟中了二甲,人家連咱的孝敬都少收了三分,還多給了不少鹽引,說給弟弟作賀儀。」

  王嫣聽了,忙說:「我還說昨日大伯幹嘛派人突然送了鹽引,本來打算今日問問的,誰知一忙忘了,原來是這事。」

  林清對林澤說:「鹽引大哥直接拿著放在鹽號裡用就行了,給我幹嘛,我上次的還沒用完呢!」

  林澤擺擺手說:「鹽號裡的鹽引早就夠了,你馬上要進京任職,不帶著錢怎麼行,金銀太重,不大好帶,還是鹽引帶著方便,再說你剛剛入職,也得上下打點,沒些銀子傍身怎麼行。」

  林父也在旁邊說:「你哥給你你就拿著,外面不比家裡,窮家富路,何況咱家還不窮,再說你在外面用錢的地方也多,千萬別不捨得,你在外面好了,家裡別的家族才能都不敢惹林家,林家才能更好。」

  林清聽了這才作罷。

  林父又問道:「你這次能在家呆多久?」

  林清回道:「掌院准了三個月,除去在路上的時間,還能在家勉強呆兩個月。」

  「這麼短?」李氏一聽,頓時有些不捨得。

  林清忙說:「娘,別擔心,沂州府離金陵並不算遠,走水路快的時候十天就能到,兒子每年可以在不忙的時候請些日子的假,抽空回來。

  再說,如今爹也把擔子給大哥了,平日也清閒了,爹不妨帶娘出去走走,每年到兒子那過些日子,兒子前些日子已經在京城買了座宅院,雖然比不上家裡大,可也清雅別緻,爹娘就當去兒子那散散心。」

  林清在古代生活了這麼多年,知道只要有長子,除非長子不孝,否則奉養父母一定得是長子,所以也沒敢提接林父李氏去奉養,省得外人覺得他大哥不夠孝順,只推說讓林父李氏去散心。

  李氏一聽,頓時有些意動,就戳了戳林父,說:「明年澤兒再去鹽城時,咱也順路去金陵看看。」

  林父這兩年閒了,身體也養的不錯,久靜思動,就點點頭,說:「澤兒正好每年開春去兩個鹽場,咱順道去看看,住著日子。」

  李氏聽了,那點失落頓時消散了,拉著林清問他在京城買宅子的事,又問他帶的錢夠不夠,林清忙一一答到。

  林清最後又和林父林澤商量了一下要請賓客的範圍,感到有些乏了,這才起身告退,帶著王嫣和孩子回到家裡。

  回到家裡,王嫣就忙著讓人張羅準備洗漱的東西和飯菜給林清,林清忙擺擺手,說:「先別忙乎,我有話對你說。」

  然後拉王嫣坐下說:「我這次回來除了祭祖,還有一件事,就是接你和孩子去京城。」

  「妾身也可以去?」王嫣聽了驚喜的說。

  林清一愣,說:「你是我夫人,我去京城任職,你當然要跟著了。」

  王嫣說:「妾身以為夫君會讓妾身在家侍奉公婆呢!」

  王嫣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好,忙說:「妾身不是不願意侍奉公婆,只是有些捨不得夫君。」

  林清聽了,心中吐槽,自己出去任職,留妻子在家侍奉公婆,也不知道這些古代官員怎麼想的,難道是為了表現自己孝順,可要孝順自己上啊,讓妻子在家裡守活寡,侍奉公婆,難怪許多大臣最後連個子嗣都沒有,真怨不得別人!

  林清拉著王嫣的手,說:「我去京城任職,怎麼能讓你在老家一直呆著,至於爹娘,爹娘現在年紀還不大,爹忙了大半輩子,娘也在後宅困了大半輩子,正好讓他們趁現在身子好時多出去看看,要不一輩子都為了家,為了子女,也太辛勞了,我過幾日和大哥說,爹娘這幾年多去咱那住住,揚州金陵風景不錯,讓爹娘也能多散散心,等過幾年,爹娘年紀大了,想必就想落葉歸根,到時我看看能不能外放,找個離沂州府近一些的地方,到時也能多照顧一些。」

  王嫣聽了,連連點頭,說:「爹娘去的時候,妾身一定會努力伺候好公婆的。」

  「辛苦你了。」林清說道:「爹娘生了我,我卻天天忙的連家都撈不著回,你卻天天在家替我盡孝。」

  王嫣被林清一誇,有些不好意思,說:「這是妾身應該做的。」

  林清又說道:「咱要去了京城,你再回娘家就不方便了,明天我陪你帶著兩個孩子回一趟娘家,正好把請帖送去,過幾日家裡宴客,岳家也得請。」

  王嫣一聽,自然是萬分樂意,說:「多謝二郎體諒。」

  第二日,林清起來,先去給林父李氏請安後,然後就帶著兩個孩子,陪王嫣回了一趟娘家。

  到了王家,由於林清事先沒有通知,王家還亂了好一會。

  王父還在外面看生意,家裡王蔚倒是在,王蔚忙出來迎林清,說:「妹夫來也不提早說一聲,我好讓爹爹在家裡等著。」

  「等啥,又不是外人。」林清笑著說,直接讓王嫣先去後宅,然後就和王蔚先去前院,等王父。

  王嫣帶著兩個孩子到了後宅,就見到母親和兩個嫂嫂。

  王母看見女兒,一驚,忙拉著女兒坐下,說:「你怎麼回來了?」

  「二郎昨兒回來了,今兒正好有空,說女兒好久沒回娘家了,就陪女兒來了。」王嫣一邊說,一邊把女兒兒子放到旁邊的炕上。

  王母聽到女婿也來了,這才放心下來,聽到王嫣說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說:「女婿倒是個會疼人的。」

  王母又想起前段時間傳來的消息,忙問道:「聽說姑爺這次中了進士,可封了官?」

  王嫣點點頭,說:「授了官,是庶吉士,女兒也不大清楚是個什麼官,不過進了翰林院,公公婆婆都很是歡喜。」

  「翰林院?」王嫣的大嫂驚訝的捂著嘴,「可是點翰林?」

  王嫣的大嫂愛聽戲,聽到戲曲上常常聽到的詞,忙問道。

  王嫣點頭說:「應該就是這個翰林。」

  王母聽了頓時大喜,說:「想不到我女兒有披鳳冠霞披的命!」

  王嫣大嫂也說道:「小姑真是好命,媳婦以前聽戲,戲上說翰林院乃是最清貴的地方,狀元都在那,如今妹夫也在那,可不是咱小姑命好!」

  「對了,」王母突然想到,說:「那姑爺這次可是去京城上任,那你怎麼辦?」

  王母想到女兒又要在家獨守空房,還要伺候公婆,不由有些難過,不過不敢在女兒面前表現出來,反而安慰道:「幸虧你如今兒女雙全了。姑爺要是去京城任職,你就在家好好侍奉公婆,哪怕姑爺在京城有了小,你侍奉公婆,佔了孝道,也沒人敢越過你。」

  王嫣知道她娘是擔心她留在老家難做,忙說:「娘,您不用擔心,二郎說了要帶我和孩子進京,二郎已經在京城置辦好了宅子。」

  王母一聽大喜,又忙問:「那你婆婆呢?你婆婆可同意了?」

  天下有不少婆婆看兒媳不順眼,故意拘著兒媳婦盡孝道,李氏雖然一直很好,可王母也擔心,畢竟李氏只要一句話,女兒就可能去不了。

  王嫣笑著說:「今天二郎去給婆婆說,京城的宅子需要人操持,婆婆就說讓我去了。」

  「你婆婆真是天下難找的明理人,」王母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忙說,又拉著王嫣的手說:「你婆婆明理,你可要更加孝順,千萬不能恃寵而驕。」

  王嫣點點頭,說:「娘,我曉得。」

  王母放下心來,看著女兒和女兒帶的兩個孩子,輕鬆的說:「姑爺既然帶著你出去,你就和姑爺好好過日子,爭取趁著年輕,生上十個八個,以後就誰了不會礙著你,娘也就再也不用為你操心了。」

  王嫣看著炕上的兩個,再想像一下炕上多出八個,又想到自己丈夫的性子,心道:

  幸虧她娘這話是給她說的,要是說給她家二郎聽,二郎嚇得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敢陪她回娘家了吧!

  

 

  第七十七章

 

  林清陪王嫣回完娘家後, 家裡就漸漸忙起來,因為收到請帖的親戚都陸續來了。

  最先回來的林淑, 林淑兩年前嫁給了林父的故交程老爺的獨子, 程老爺是沂州府有名的木材商,林父和程老爺關係極好,程家家風端正, 又離林家不遠,程家公子也知根知底,所以無論是林家還是林淑,對樁婚事還是極滿意的。

  林清聽到林淑回來了,就急忙到門口去迎, 看到剛下馬車抱著孩子的林淑和旁邊站著的妹夫。

  林清笑著說:「可把你們等來了,這個是我剛出生不久的外甥吧, 來, 我看看。」

  說完,熟練的從林淑手中接過自己的大外甥,這個孩子正好出生在林清去京城殿試的時候,所以到現在, 林清才剛第一次見。

  林淑看著林清抱孩子的動作,笑著說:「哥哥這抱孩子的動作可練熟了, 我家這個, 孩子都快兩個月了,還愣是不敢抱。」

  「他剛剛初為人父,家裡以前又沒有孩子, 哪有經驗,再說孩子這麼小,就算他想抱,你們也不敢讓他抱,等孩子大些,再讓他多抱抱就會了。」林清笑著說。

  林清抱著孩子,掀開抱被的一角逗了逗,又重新蓋上,還給妹妹,說:「你帶著大外甥去娘那裡吧,娘早就等著了」,然後對妹夫程鵬說:「咱們先去前院喝茶吧!」

  妹夫程鵬見到林清倒是有一絲拘謹,聽了林清說的,忙應聲道:「好。」

  林清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和程鵬說話,說了幾句,發現程鵬很是緊張,就調笑道:「我這個做大舅哥的莫非長的很嚇人,讓妹夫都不敢和我說話?」

  「不是不是」程鵬聽了,忙搖搖頭,說:「二哥長的絕對是一表人才,沂州府都沒幾個比的上的。」

  林清笑了笑,說:「可是妹夫都緊張的不大和我說話。」

  程鵬看了一眼林清,磕磕巴巴的說:「二哥,二哥是進士,是有大學問的人,我從小讀書不好,我怕我說話不妥當,會惹二哥生氣。」

  林清聽了,哈哈大笑,說:「我是你舅兄,又不是夫子,難不成還考你學問不成?」

  林清知道程鵬其實懼的是他的身份,也不在意,只有程家顧忌他,才會不敢讓她妹妹受一點委屈。

  林清和程鵬聊了一會天,大體知道程鵬對他妹妹怎麼樣,就把程鵬帶到前廳,交給了林父和林澤,然後就去後宅看他妹妹。

  到了後宅,林淑正和李氏在笑著說話,小李氏和王嫣正圍著炕看林淑的孩子。

  林清進入後,就坐在李氏的旁邊,問林淑:「在程家過的怎麼樣?妹夫和公公婆婆待你可好?」

  林淑笑著說:「公公和爹爹關係極好,待我和閨女似的,夫君性子也不錯,為人也算本分,房裡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也還省心。」

  「那你婆婆呢?」李氏忙問道。

  林淑看看外面,小聲說:「婆婆一開始待我很好,後來我和大郎情誼濃後,婆婆看我就有些不大對勁,想讓我立規矩,不過我很快就懷上了,婆婆立刻又開始心疼孫子了,我生完了,婆婆說心疼大郎沒人伺候,打算送個丫鬟給大郎,不過哥哥中進士的消息一傳來,婆婆就再沒敢提這個事。」

  李氏聽了,哪裡不明白這裡面的道道,就對林淑說:「你以後和女婿好,避著些你婆婆,莫讓你婆婆看見,平日多對你婆婆恭敬一些,省得她心裡不舒坦。」

  然後又對林清說:「過些日子你去京城前,去程家看看你妹妹。」

  林清知道這是給妹妹撐腰,點點頭,說:「正好好久沒去拜訪程老爺和程夫人了,兒子過些日子去看看。」

  「對,親戚就得常去看看,」李氏肯定林清的說法,然後又拉著林淑傳授經驗。

  李氏和林淑絮絮叨叨說了一會,看著林淑的孩子困了,李氏就讓林淑帶著孩子回她原來的繡樓休息,林淑雖然出閣,可她的繡樓還一直留著。

  林淑走後,林清就對李氏說:「妹妹的婆婆,要緊麼?」

  李氏笑了笑,說:「不用擔心,程夫人那人我認識,人沒什麼壞心眼,只是她一輩子就生了程鵬一個孩子,難免把心都放在兒子上,兒子一旦成親,和媳婦天天在一起,她難免吃味。你去震懾一下,她是個明白人,自然不會把結親變成結仇。而且現在淑兒兒子也生了,她哪怕真看淑兒不順眼,不看林家的面子,也得看孫子的面子。」

  林清聽了,這才放心下來,說:「等筵席完了,我親自送妹妹去程家。」

  李氏點點頭,說:「雖然這事淑兒只要受些委屈,忍忍就過去了,不過我兒現在既然有本事,又何必讓淑兒白受要委屈,女兒在婆家硬不硬氣,本來就看娘家有沒有人。既然有人,何必又為了那點名聲委屈求全。」

  「就是,沒必要委屈咱妹妹。」林清說道。

  李氏和林清說了一會,又提到要來的親戚問題,就說道:「過幾日,你舅舅一家也應該快到了。」

  「舅舅又要來啊!」林清有些不情願。

  李氏看著林清,笑著說:「你舅舅怎麼得罪你了,人家上次不還送了不少東西給你麼?」

  「可還差點順帶附送了一個表妹呢!」林清說道。

  「你居然還記得這個事。」李氏聽了笑道:「你舅媽看你不想要,不是又帶回去了。」

  「誰知道她這次會不會再送一個來?」林清咕噥道。

  「人家平姐兒前年就出閣了,你舅舅上哪再給你弄個表妹。」李氏被林清直接逗樂了,說:「放心,你舅舅那個人雖然在鹽場混的久了,確實好送個美女什麼的,不過既然你不喜歡,這次你舅舅肯定就不會送了。」

  「那他這次送什麼?」林清有些好奇的問。

  「他還沒來,娘怎麼會知道。」李氏說道:「不過你外公家在鹽場多年,最會的就是察言觀色,送的肯定是你喜歡的。」

  「他知道我喜歡什麼麼?」林清撇撇嘴。

  李氏笑而不語。

  過了幾日,林清的舅舅舅媽果然又來了,比起上次的一大車禮品,這次他舅舅倒是輕車簡從,見了他,直接塞了一個小匣子給他,說:

  「上次本來看外甥身邊人少,想著送個人服侍外甥,誰知外甥不喜歡,這次舅舅也就不送美人了,送點實際的,外甥你這次可不能退回來了。」李坤說完,朝林清眨眨眼。

  林清看著眼前巴掌大的匣子,也有些好奇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就直接打開,往裡一看。

  居然是一疊鹽引!

  林清看了一下,居然不低於當初他爹給他的那些。

  「怎麼樣,這次可喜歡?」李坤笑著說。

  林清轉頭看林父,林父點點頭,暗示可以收,林清才說道:「謝謝舅舅。」然後收下。

  「這就對了,」李坤看林清收下,笑著說。

  李坤看著林清,對林父說:「外甥這麼小小的年紀,居然不愛美人,也是奇怪了。」

  林父笑著說:「這孩子從小性子淡。」

  李坤聽了說:「性子淡也有性子淡的好處,起碼到官場上,不用擔心因為女色誤事。」

  林父點點頭,很贊同大舅子的說法,說:「這一點我確實不擔心,不過這孩子向來迷迷糊糊的,官場上爾虞我詐這麼多,一想到,我就有些頭疼。」

  李坤聽了,想了想,把林清拉到身邊,推心置腹的說:「你舅舅我雖然沒進過官場,不過在鹽場給你外公打了這麼多年的下手,還是知道一些,舅舅我只給你一個忠告,就是多聽、不說、少收禮,多送禮。

  多聽,就是說無論你上面的人說什麼,你都要聽,哪怕他說的不對,你也要聽。

  少說,記住,無論聽到什麼,都要只進不出,多少人,就栽在無意的一句話中,寧可當啞巴,不要多說一句話。

  少收禮,知道你舅舅為什麼天天給人送美人,不就是為了求人辦事,所以別人送禮,只可能有求於你,收了,就得給人辦事,而凡事要送禮辦的事,大多沒什麼好事。

  最後,就是多送禮,記住,多條人脈,多個出路,不要顧慮錢財,錢沒了可以再賺,人才是根本。」

  林清聽了,詫異的看了李坤一眼,想不到他舅舅,還有如此明理的一面。

  李坤又對林父說:「你也不用太擔心,外甥雖然看起來不太靈光,可聰明反被聰明誤,人太精明了,在官場上未必是好事。」

  林父聽了,覺得也很有道理,說道:「但願如此。」

  李坤說完,就對林清招招手,說:「回後宅去看看你舅媽吧,這次她也給你帶了好東西。」

  林清心裡一顫,他舅媽,這次又給他帶什麼了?

  

 

  第七十八章

 

  林清一路小心肝砰砰跳的到了後院, 到了後院,林清沒敢先進去, 先拉過來一個在門口打簾子的丫鬟, 偷偷問:「舅媽可在裡面?」

  小丫鬟忙說:「回二老爺話,在。」

  林清又問道:「舅媽這次可曾帶什麼人來?」

  小丫鬟一頭霧水的看著林清,說:「奴婢不曾見到。」

  林清這才放下心來, 讓小丫頭去稟報,然後進去。

  進去後,果然看著元氏正坐在李氏的下首和李氏說話,比起上次元氏還有些隱隱拿大,這次元氏對李氏的態度就絕對算的上巴結。

  元氏正笑著恭維李氏, 說:「想不到大外甥居然如此爭氣,大妹子, 你以後可放心了, 不用幾年,外甥就能給妹妹掙個誥命出來。」

  朝廷規定正七品以上的官員的母親和妻子,可以享受同等級的誥命,林清現在雖在翰林院, 可庶吉士卻不算正式官員,得等到三年後散館, 才會正式被授予官職, 不過庶吉士一旦被授官肯定不會低於七品,所以元氏才說,不用幾年, 林清就可以給李氏掙個誥命出來。

  李氏聽了,自然非常高興,說:「我也沒想到,到老了,居然還能有母憑子貴的一天。」

  兩人正說著,看林清掀簾子進來,李氏對林清笑著說:「你這孩子,你舅媽大老遠來看你,也不知道快點過來。」

  元氏忙說:「外甥有正事忙,不打緊。」

  林清給元氏行禮後說:「剛剛去前院看舅舅了,耽擱了一些時間。」

  「是該先去看看你舅舅,」李氏點點頭,把林清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說:「剛才我和你舅媽正在說你呢!」

  「說我什麼?」林清好奇道。

  「說你讀書的事,你舅媽正想向你取經,問問你平日是怎麼讀書的,好回去教教你那幾個表哥表弟。」李氏笑著說。

  「其實讀書不過天分刻苦四個字,天分這個,不好強求,關鍵在於刻苦,只要能吃的苦中苦,才能成為人上人。」林清說道。

  元氏聽了,歎氣道:「可不是這個理,可惜我家那幾個臭小子,偏偏是吃不得苦的,平日裡一看不住,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你舅舅動了幾次家法,都鎮不住那幾個臭小子。」

  李氏安慰道:「孩子還小,難免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等大了自然就懂了,你看清兒,小時候也天天懶得不願動彈,一直到娶親後才好一點,直到家裡遭逢大變,清兒才開始上進。」

  元氏聽了,覺得李氏說的很有道理,不由陷入深思,家裡遭逢大變這個方法不可行,不過給兒子娶妻還是可以的,自己以前給大兒子挑的媳婦雖然賢良淑德,可性子太弱了一些,有些管不住大兒子,這才導致大兒子不把心思放在學業上,天天在外面浪蕩,對於剩下的兩個兒子,元氏在考慮是不是找兩個厲害一點的,能管住兒子的,這樣兒子就能把心思用在學業上。

  李氏不知道自己一句話,讓元氏的兩個兒子以後天天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元氏和李氏討論完兒子的學業問題,元氏就笑著對林清說:「好久沒見外甥了,舅媽這次可是給你帶好東西了。」

  林清一聽說元氏的好東西就心裡打顫,不過還是硬著頭皮問:「舅媽給我帶什麼好東西了?」

  元氏對身後的丫鬟招招手,丫鬟捧來一個紫顫木的匣子,放在元氏的手中。

  林清看著元氏手中的匣子,他舅舅送了一個匣子,他舅媽也送一個匣子,這夫妻倆是商量好了不是,不過她舅媽送的匣子倒是比他舅舅的大一點。

  元氏把匣子放在林清的手裡,笑著說:「打開看看喜歡不?」

  林清對這個匣子也起了一絲好奇,就直接打開匣子,一看,驚訝的說:

  「珍珠!」

  「對,這是南海珍珠」元氏笑著說:「知道外甥你不好美色,舅媽也就不送美人了,省的惹你厭,就拿了些珍珠送你,這些珍珠是上年海裡剛產的上等海珠,無論拿著送人還是打點,都不會失了身份。」

  林清一時覺得詫異,他的舅舅舅媽怎麼突然送禮的風格大變,不過林清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天下送禮,無非財色,他舅舅舅媽既然色送不通,自然就換成財了。

  林清看了眼李氏,李氏微微點頭,林清就對元氏說:「多謝舅媽。」

  元氏看林清收下,笑著說:「這才對嘛!」

  林清收了禮後,就乖乖的坐在李氏旁邊,聽著李氏和元氏兩人說話。

  李氏和元氏兩人聊天無非就是圍繞著家長裡短和孩子,林清聽了一會,就感到有些困了正要找個借口退下,就聽到李氏隨口問道:「你家平姐兒怎麼樣了?」李氏也不想提平姐兒,不過前面幾個孩子都問了,就這個不問也不大好,所以李氏就隨口問了一句。

  提起自己的小女兒,元氏就有些愁,看著李氏也不是外人,就說道:「唉,大妹妹,你也不是外人,我這一想起平姐兒,我就愁得慌。」

  「怎麼了?」李氏奇怪的說。

  元氏歎了一口氣,說:「也不知道這丫頭是話本看多了,還是當初生病燒壞了腦子,這丫頭做事有些不著調啊!」

  「怎麼會,我上次見那丫頭不是還挺好的麼?」李氏說道。

  元氏道:「我當初也是糊塗,差點把平姐兒給你家清哥兒,後來她姐姐一說,我也覺得不妥當,好在當初也沒說出來,那事也就過去了,後來大丫頭給平姐兒找了個人家,我也親自看過了,無論家室人品,這都沒話說,於是我和她爹就應下了,可誰知這孩子」

  元氏直接氣的說不下去了,李氏忙遞給元氏一杯茶,然後給元氏拍拍背說:「大嫂莫氣,孩子還小,一時不懂事也是有的。」

  「她都快出閣了還小」元氏氣的說:「她居然嫌我和她爹爹不經過她同意,就給她定下親事,你說說,這自古以來,親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時候要她一個姑娘家操心了。」

  李氏忙說:「可能平姐兒只是關心她的終身大事,一時心急。」

  「我是她親娘,我吃過的鹽比她走過的橋還多,難道還會害她麼,要是只有這點我也不放在心上,畢竟哪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對自己的親事都心中不安,我們這些過來人,也不是沒經過」元氏歎氣說:「可是她居然鬧著要退婚,她簡直把成親大事當兒戲。」

  李氏這下不敢勸了,捫心自問,要是她女兒鬧著要退婚,她也絕對焦頭爛額。

  不過李氏還是疑惑的說:「可當初平姐兒不是順利嫁了嗎?」

  「哪能不讓她嫁,要不她一輩子的名聲還不毀了,我整整勸了她三個月,才把她扭過來。」元氏無奈的說。

  李氏聽了,忙安慰說:「既然嫁了,那不就沒事了,這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過些日子說不定你外孫就出來了,你就等著當姥姥好了。」

  「要是這樣我就燒高香了。」元氏說道:「如今平姐兒都嫁進去兩年了,肚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上年我急了,就讓身邊的陪房趁著送年禮的時候去看了看平丫頭,還帶了些調理身體的藥材給她,希望她能趕快趁機懷一個,可誰知陪房回來告訴我,平丫頭不是不能生,而是嫌自己年齡太小,說生孩會傷身子,一直偷偷的避孕,而且還被女婿和她婆婆知道了,她婆婆一氣之下給女婿鬆了兩個陪房,女婿也對平丫頭冷了心,現在也不在平丫頭那裡留宿。」

  「平丫頭怎麼會做這麼荒唐的事!」李氏不敢置信的說。

  「誰知道她這是中了什麼邪!」元氏又好氣又心疼閨女,拉著李氏掉眼淚,說:「你說要是那兩個通房丫頭生了長子,平丫頭這一輩子還怎麼辦,哪怕平丫頭以後籠絡回了姑爺的心,可不也得被膈應一輩子。」

  李氏點點頭,她們這樣的富貴人家,最忌諱的就是庶長子。

  李氏對元氏說:「那你沒好好勸勸平丫頭,讓她快點把姑爺心籠回來。」

  「我找人去勸了,平丫頭也想過來了,現在也後悔了,可因為這件事,姑爺一家都不大待見平姐兒,平兒那丫頭又不大會伏低做小,這不還僵著。」元氏無奈的說:「我這不是來找大妹妹你幫忙來了。」

  「這個我怎麼幫?」李氏奇怪的問。

  元氏忙說:「如今外甥中了進士,過幾日就要大宴賓客,平姐兒嫁的人家,也是沂州府的大戶,到時肯定也回來,妹妹只要讓外甥去嚇唬嚇唬我那女婿,到時他們家肯定不敢再晾著平丫頭。平丫頭趁著這時間抓緊懷一胎,到時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李氏聽了,平姐兒是她親侄女,確實不能看著她受苦,就點點頭,對林清說:「你照你舅媽說的,去說說你那個表妹夫。」

  林清聽了,點點頭,幾句話的事,看在親戚的面上,確實得幫,不過想到前幾天他娘讓他去警告妹夫,今天讓他去警告表妹夫。

  林清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應該把所有的妹夫,堂妹夫,堂姐夫,表妹夫,表姐夫聚集起來,給他們上一堂公開課。

  畢竟一個一個的警告也好累啊!

  

 

  第七十九章

 

  過了幾日, 林清在大宴賓客後,果然把自己的妹夫、堂姐夫、表妹夫們聚在一起, 開了個茶會。

  在茶會上, 林清認真的以史書上一些實例為佐證,講解了夫妻和睦的重要性,並對眾位姐夫妹夫進行了誠懇的規勸。

  眾位姐夫妹夫:………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眾位姐夫妹夫還是紛紛保證,以前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少不更事,以後絕不再犯。

  林清滿意的點點頭,這才親自送各位姐夫妹夫回去。

  事後, 林清派小林去打聽了一下,林清的眾位姐夫妹夫果然收斂了不少, 尤其平姐兒的丈夫, 回去就把那兩個通房處理掉了,讓林清的舅媽開心不已,拉著林清的手直道謝。

  林清給他的姐夫妹夫上完公開課後,又親自去了妹妹家一趟, 去看了看妹妹,順便見了見程老爺和程夫人, 坐了一會, 喝了杯茶,這才告辭離開。

  後來林淑捎來信來,她婆婆從林清走了以後, 果然隻字不提她兒子沒人服侍的事了。

  林清處理完這些事情後,請的假期就過去了大半,再加上還要留出回程的時間,所以林清就開始讓王嫣收拾要帶的東西。

  「二郎,你看咱家裡的傢俱要帶哪些?」王嫣指著屋裡問道。

  「帶傢俱?」林清聽了驚訝的說。

  「當然要帶傢俱了,二郎雖然在京城買了宅院,可是人家老翰林回去,裡面的傢俱自然要帶回去的,再說,就算人家不帶回去,那傢俱也不會留給咱,二郎不帶傢俱,難不成到時直接住空屋子不成?」王嫣反問道。

  林清剛要說,當然去買了新的,突然反應過來,古代沒有傢俱城,壓根沒有賣傢俱的地方,只好問道:「去京城再打新的不就成了。」

  王嫣聽了,頓時笑了,說:「二郎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就算打傢俱,也要木材,現找木材哪那麼容易,再說就算買了木材,要想打一套傢俱,最低也得幾個月的時間,還不如帶著方便。」

  林清一臉懵逼的看著王嫣,所以說,他進京任職,真得帶著好幾間屋的傢俱!

  「可是路那麼遠,好帶哪?」林清有些不確定的問。

  「怎麼不好帶」王嫣不在意的說,「多弄些馬車,到了徐州直接裝船,反正咱又不缺人手。」

  林清看著王嫣很有把握的樣子,就說道:「那就帶吧!」

  王嫣立刻開始圍著屋子看哪樣傢俱要帶,並且一邊看,一邊拿著單子記,不一會,就記了滿滿一單子,看的林清頭疼不已。

  王嫣挑完了傢俱,又開始挑要帶去京城的僕從,林清想了想,還是說道:「問問咱家裡那些丫鬟婆子和小廝,看誰自願想去吧,省得弄的人家骨肉相離。」

  林清宅子裡的丫鬟婆子小廝大多是林家的家生子,許多都是分家的時候被林父分過來的,所以父母大多在林府。

  王嫣聽了笑著說:「二郎仁慈,妾身知道了,妾身會親自問一問,挑一些老實本分的去京城。」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你做事,我放心。」

  時間就在林清的準備中一點一滴過去,終於到了林清要啟程的日子。

  林家眾人天不亮就都起來了,聚在前院給林清送行。

  李氏更是拉著林清的手不肯鬆手,一遍又一遍的叮囑林清要注意身體,保重自己。

  林清認真的聽著,李氏每說一句,他就應一下,看著李氏滿臉的不捨,林清突然有一種不想走了的衝動。

  李氏作為林清的親娘,看到林清的表情,哪裡不知道他想什麼,拍拍他的手,說:「娘雖然不捨,可也知道做父母的不能光為了自己把孩子綁在身邊,孩子一旦大了,就應該出去闖闖,這樣才能有出息,清兒,你現在有出息了,娘替你高興。」

  「娘」林清叫了一聲。

  李氏把林清的手交給王嫣,對王嫣說:「我把清兒交給你了,你以後要好好照顧他。」

  「娘,媳婦一定會好好照顧夫君的。」王嫣忙說道。

  李氏這才點點頭,對林清說:「不早了,快啟程吧,別耽誤了天時。」

  林父這時也拍了拍林清的肩,說:「去了給家裡送個信報個平安。」

  「爹,我記得。」林清使勁點點頭。

  「走吧!」林澤打算親自送林清一程。

  林清看著林父李氏,突然跪下,給林父李氏磕了個頭,說:「爹娘,我走了。」

  林父和李氏頓時紅了眼,忙拉起林清說:「快走吧,別耽擱了上路。」

  林清這才帶著王嫣抱著兩個孩子上了馬車,林澤讓車隊啟程,打算一直把林清送到徐州府上了官船再回來。

  林清上了馬車,就掀開馬車窗戶上的簾子,從裡面伸出頭,向後對著一直在門口站著目送林清馬車的林父李氏招手,一直等到馬車轉彎,再也看不見了,林清才失落的縮回頭,有些落寞的坐在馬車裡。

  王嫣知道林清心裡不舒服,就勸道:「二郎去京城是做官,是光宗耀祖的事情,爹娘心裡一直以夫君為傲。」

  「我知道,只是想到以後我要定居京城,不能在父母面前承歡膝下,心裡有些失落。」林清有些落寞的說。

  王嫣知道這時候勸是沒用的,就把兩個孩子往林清懷了一塞,在兩個孩子的鬧騰下,林清果然逐漸開始忙乎著照顧兩個孩子,沒有心思想別的了。

  林澤一直把林清送到了徐州,看著林清上了船,這才回去。林清坐著船又行了些日子,終於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林清就帶著王嫣,拉著東西直奔新買的宅院。

  「這個就是二郎新買的宅院?」王嫣在新家看了一圈,有些驚喜的說。

  「怎麼樣,不錯吧!」雖然宅院中的傢俱果然像王嫣說的一樣,被拉空了,可光看庭院,就可以看出整個庭院裝飾的典雅精緻,舒適宜人。

  「這庭院當初裝飾的時候,只怕畫了大功夫。」王嫣說道。

  林清點點頭,說:「這宅院的前主人老翰林,雖然沒什麼錢,年輕時卻是個很風雅的人,你看這庭院的迴廊什麼的,據說是他找工匠親自弄的。」

  「難怪看著如此別緻。」王嫣讚歎道。

  「剩下的,就辛苦夫人打理了。」林清笑著說。

  「這個包在妾身身上。」王嫣自然很樂意打理自己將要住的地方,聞言一口答應下來。

  林清看著王嫣忙著清理宅院和擺放傢俱,就先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回老家,報平安,然後就去沈府走了一趟。

  「你回來了?」沈楓看到林清,說道:「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走了。」

  「調令下來了?」林清問道。

  沈楓點點頭說:「前些日子下來了。」

  「去哪?」林清忙問道。

  「你猜」沈楓笑著說。

  林清想了想,突然說:「莫非是山省?」

  沈楓點點頭,說:「兗州府。」

  林清想到兗州府無論地利還是物產都不錯,民風也淳樸,忙說:「恭喜!」

  沈楓說道:「我爹在山省時,和兗州府的知府關係不錯,所以才把我調到那裡,也好有個照應。」

  林清笑著錘了沈楓一下說:「我這剛跑到你家這邊,你卻跑到我那邊去了,真想和你換換,這樣我們兩個都不用離家了。」

  「這個可不容易」沈楓笑著說:「朝廷有規定,除了京官,否則外放都不能回原籍,雖然兗州府不是沂州府,可離的這麼近,只怕也會引人非議。」沈楓說。

  「是啊」林清歎氣道。

  林清和沈楓說了一會,就去書房找沈茹,沈茹又叮囑了他幾句,和他說了一下翰林院的情況,林清才告辭離去。

  過了幾日,林清的假期盡了,林清就去翰林院銷假,開始了每日點卯坐堂的日子。

  隨著時間的推移,請假回鄉祭祖的庶吉士都逐漸回來了,翰林院坐堂的人數激增,頓時熱鬧了起來。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尤其還有一幫剛入翰林院的庶吉士,許多庶吉士卯足勁頭想在翰林院的掌院和學士面前顯示才能,期望得到賞識,以便在三年後散館時,可以考核合格,甚至可以留在翰林院。

  如果說開始還是純粹的競爭,可爭著爭著,味道就開始變了,等一直埋頭整理書籍的林清回過神來,庶吉士們已經分為了兩派,一派是以狀元為首的寒門子弟,一派是以探花為首的士族弟子,而林清,身為商賈子弟的他,直接被兩派排除了。

  也就說,他直接被兩派都孤立了。

  林清:……

  誰能告訴他,在他整理書籍的這一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八十章

 

  兩年後  翰林院

  林清一手托著腮, 一手拿著一隻筆,一邊抄書, 一邊偷偷的用眼往右邊瞄。

  看著那邊正在因為一個註釋爭論不休的兩伙人, 林清心裡歎了一口氣:

  就不能消停一會麼,天天爭論不累麼?

  林清默默打了個哈欠,看著周圍的人都沒注意這, 托著腮的左手立刻縮回袖子,從袖子的內口袋裡摸出一塊小點心,裝作掩飾打哈欠,塞到嘴裡。

  嗯,好吃, 嫣兒做的點心味道越來越好了!

  林清正暗暗吃的歡,突然聽到旁邊一聲咳嗽, 立刻向左轉頭, 就看到旁邊的王翰林正在看著他。

  林清頓時一激靈,王翰林是翰林院的翰林學士,由於年紀比較大了,資歷比較老, 連掌院大人都敬他三分,而且最主要的是, 他是他們這批庶吉士的教習, 也就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坐堂的時候偷吃東西被上官抓包怎麼辦?

  林清愣了一下,立刻從袖中又拿了一塊,偷偷從桌子底下塞到旁邊的王翰林手中, 然後一臉祈求的看著王翰林。

  王翰林:………

  這是在賄賂他?

  王翰林心中有些好笑,也學著林清的樣子趁著捂嘴的時候偷偷把點心放到嘴裡,嗯,味道還不錯,然後對林清眨眨眼,就接著看自己面前的那本書。

  林清看了,這才鬆了一口氣,知道這就算過去了。

  林清不由有些慶幸,以前就覺得王翰林年紀大了,有些老頑童的性子,現在一看,果然如此,幸好幸好,這要另外幾個翰林學士,一頓訓肯定是少不了的。

  想到這,林清忙端正坐姿,開始認真抄書,他們這些庶吉士雖然聽著好聽,其實不過是翰林院的實習生,所以平時這些抄書,整理書籍,校對的活都是他們的。

  不過抄書,整理書籍,校對雖然活累,可也是有好處的,那就是可以看到很多外面沒有的書籍,現在雖然有印刷術,可許多書籍還是孤本,不是翰林院這種地方,想看都看不到。

  所以林清每天抄書,都會每次多抄一些,交完每天的任務後,把剩下的當廢稿帶回去,然後回去裝訂成冊,打算以後留給家族的晚輩。

  當然這種事在翰林院算是默認的潛規則,一般進翰林院的人都會幹,畢竟家裡的藏書多少關乎著後輩的讀書的眼界,沒有人會捨得浪費這個好機會。

  林清抄完了一本書,把抄的一沓紙晾乾,整理好,然後放到一個木盒子裡。就準備歇一歇,再抄下一本。

  林清正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打算喝兩口潤潤喉嘍,就聽到右邊又因為狀元郎李灃作的一篇文章爭論起來了。

  林清不由扶額,這兩伙人怎麼就這麼精力旺盛,每次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問題,都能被他們弄成辯論賽。

  雖然辯論有利於學術交流,可天天交流時時交流,他們真確定增長的是知識不是耍嘴皮子的功夫?

  林清現在在翰林院呆了兩年多了,最慶幸的就是當初這兩幫人因為他是商賈之子,覺得他一身銅臭看不起他,兩伙誰都不願意拉他入伙,林清簡直想給兩伙人上一柱高香,謝他們的孤立之恩,要不就他們這兩年的玩法,林清覺得自己真加入了,肯定能折壽十年。

  林清看著兩伙人還在那引經據典的爭論狀元郎剛作的那篇文章好不好,不由感覺無聊,就從旁邊又抽了一本書,接著抄下邊一本。

  林清剛翻開第一頁,伸手拿起紙鎮,打算壓著書,就聽到那位探花郎張成說:「你這篇文章中寫的『聖德作則』,『則』與『賊』同,不是罵太祖起兵當過賊麼!」

  林清拿著紙鎮的手一頓,旁邊正在看書的王翰林也放下書,直接呵斥道:「胡說什麼!」

  王翰林站起來,向李灃和張成走去,林清看到王翰林過去了,也忙跟著過去。

  王翰林走到李灃和張成面前,說:「因為何事爭吵?」

  狀元李灃忙行禮說:「王學士,昨日掌院說過兩日就是冬至,禮部要一篇《賀冬表》,就讓下官來寫,下官今天寫完了,正要拿給掌院,張大人看到了,就說要看看,下官想著張大人學識也不錯,正好可以指正一下,就給張大人看了,誰知張大人不但胡亂指摘下官文中的詞句,居然還誣陷下官誹謗聖上。」

  林清聽了,頓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對於剛入翰林院的新人來說,能被各大學士叫去寫文章,這是對才識的一種肯定,尤其李灃還被掌院叫去給禮部捉刀,更是一種榮耀,李灃必定很用心寫了一篇《賀東表》。至於李灃拿文章給張成看,想必有一絲炫耀的成分,是為了告訴張成,就算他是世家子弟,但在官場上,他是狀元,肯定比張成這個探花,更受上官賞識,卻不曾想張成不僅指摘他的文章,還給他扣了一定誹謗太祖的帽子。

  林清搖搖頭,這算不算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王翰林聽了李灃說的,大體上就知道什麼事了,禮部每到逢年過節,就需要大量的文章用來歌功頌德,而禮部的幾個官員一般懶得寫,就把這個活丟給翰林院,畢竟誰叫翰林院屬於禮部呢,不過翰林院的官員一般也懶得寫這種官面文章,所以一般就丟給剛入翰林院的新人。

  所以王翰林連看也沒看,直接說:「一篇文章,就吵吵鬧鬧的,平日的禮儀教養都哪去了,李灃,你去把文章再修改一下,張成,以後不許說這些牽扯天家的話!」

  「是」李灃和張成不敢違背王翰林,忙應道。

  王翰林點點頭,然後邁著八字步接著回去喝茶看書了。

  林清以為事情就這樣完了,也沒多想,就跟著王翰林回去,接著抄自己的書了。

  由於王翰林這一插手,剩下的這半天李灃和張成都老實,屋裡裡難得安安靜靜的到了散值的時間。

  林清收拾好了東西,就提著一沓「廢紙」回家了。

  回到家裡,剛一進後宅,小黃豆就直接一頭撲到林清的懷裡,林清趕忙一把抱住,說:「乖兒子,輕點,小心把你爹我撞飛了。」

  「爹,我要舉高高。」小黃豆睜著墨葡萄似的大眼睛,期待的看著林清。

  林清看著自己五歲的寶貝兒子,雖然他只有五歲,可大概平日林清和王嫣有些太疼他了,什麼好吃的都給他吃,所以長的胖墩墩的,現在已經有快五十斤了,林清抱著還沒問題,真要玩舉高高,就他那細胳膊細腿,還真吃不消。

  林清蹲下,讓自己和兒子視線齊平,打商量說:「小黃豆太重了,爹爹舉高高太累了,小黃豆上爹爹肩上,騎高馬好不好。」

  小黃豆雖然年紀還小,可也有些懂事了,聽到自己太重了,頓時有些猶豫,說:「那豆豆騎高馬爹爹不累麼?」

  「騎高馬爹爹不累。」林清笑著說。

  小黃豆聽了,立刻開心的爬到林清的背上,往上爬,林清在小黃豆屁股上一拖,直接把小黃豆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後扛著小黃豆往裡走。

  一邊走一邊說:「小黃豆今天在家裡做什麼了?」

  小黃豆正興奮在上面左看看右看看,聽到他爹問他,扒了扒手指頭,奶聲奶氣的說:「和姐姐玩,姐姐教豆豆唸書了。」

  「姐姐教什麼了?」林清溫聲問道。

  「三,三,人」小黃豆磕磕巴巴的說了幾個字。

  「是三字經,人之初」林清想到這些日子剛給女兒用三字經啟蒙,就知道小黃豆說的八成是三字經,摸了摸小黃豆的頭說:

  「豆豆真聰明,一天就會念兩個字了。」

  小黃豆非常高興,立刻說:「今天姐姐還教豆豆寫『一』了,豆豆都會寫。」

  「豆豆真厲害!」林清誇道,然後進了屋,看到屋裡王嫣正在盤賬。

  王嫣看到林清進來,趕忙放下手中的賬冊和算盤,看到林清肩上的小黃豆,忙把小黃豆接下來,說:「他這麼重,你還扛著他,也不嫌累。」

  林清還沒說話,小黃豆就立刻反駁道:「爹爹說豆豆騎高馬不累,爹爹還誇豆豆聰明。」

  「好好,不累」王嫣用手戳了戳小黃豆的小鼻子,把他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然後幫林清脫下外袍。

  林清脫下外袍,換了在家的衣裳,邊換邊說:「小花生呢?」

  「她吃過午膳後和豆豆玩的晚了,就沒休息,剛才困了,我就把她弄裡屋睡了。等吃晚膳的時候再叫她。」王嫣說。

  林清點點頭,說:「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睡睡覺才好。」

  王嫣聽了,笑著說:「二郎這是照著自己說的吧?」

  林清摸摸鼻子,乾笑兩聲,直接跑裡屋去看閨女了。

  ………

  第二日,林清還和往常一樣在翰林院抄書。

  林清抄了一會,就覺得今天有點不對勁,抬頭看了看,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天李灃和張成都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各忙各的。

  林清還以為昨天王翰林訓斥了一下,兩人收斂了,也就沒在意,就接著抄書,一直抄到中午,看著快到午膳時間了,林清才放下筆,摸了摸荷包,打算去翰林院外面的酒樓吃點東西。

  林清剛要起身,就聽到旁邊的門光噹一聲被推開,林清一驚,忙轉頭看過去,就見一隊穿著飛魚服的人闖了進來。

  王翰林聽到聲音,剛要呵斥,卻在看到對方衣服時立刻閉嘴,忙起身,走到那隊人前,問道:「幾位大人來翰林院做什麼?」

  對面領頭的人對王翰林還算恭敬,說道:「王大人,在下聽聞翰林院有人寫了一篇文章,其中有誹謗太祖之意,特來查實。」

  王翰林一聽,汗都下來了,忙說:「不過是下面的人寫了一篇《賀東表》,其實並無不敬之語。」

  對方領頭笑了下,說:「王大人,這有沒有誹謗太祖,在下會派人查實,這件事和王大人無關,王大人打算替下面把事頂著?」

  王翰林立刻不敢說話了。

  對方領頭看王翰林不說話了,直接對身後的人說:「還不把人拿下。」

  對方領頭說完,後面立刻出來兩個人,直接走到一群編修和庶吉士面前,說:「誰是李灃?」

  除了李灃在,剩下的人忙後退。

  兩個人直接對著李灃問道:「你就是翰林修撰李灃?」

  李灃雖然有些害怕,不過還強撐著說:「下官正是李灃。」

  兩人點點頭,直接一左一右的往李灃兩邊一站,然後直接把李灃一夾,拖著就往外走。

  李灃被一拖,立刻掙扎了起來,大聲叫道:「你們幹什麼?你們是什麼人,竟然敢在翰林院直接抓人!」

  拖人的兩個人覺得李灃太吵,直接拿著身上帶著的刀用刀柄對著李灃脖子一下,李灃頭一歪,直接暈了過去。然後兩個人就像拖死狗一樣,直接把李灃拖了出去,看的翰林院的眾人心驚膽戰。

  對方的頭目看著李灃被拖出去了,對王翰林抱拳,說:「王大人,既然人帶走了,那下官也不在這裡多呆了,告辭!」

  「不送!」王翰林勉強說出這兩個字。

  然後這一隊人如剛來時一般迅速離開了。

  飛魚服的人一離開,王翰林就有些站不住了,林清忙一把扶住王翰林,說:「您沒事吧?」

  王翰林撐著林清的手,才艱難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清看著王翰林嘴唇發紫,忙倒了杯水準備遞給王翰林,小聲的問道:「剛才那是誰啊,這麼囂張,連翰林院都敢闖?」

  「那是聖上的錦衣衛。」王翰林艱難的說。

  林清聽到「錦衣衛」三個字心中咯登一下,再想起被錦衣衛帶走的李灃,頓時心裡也慌了,忙問王翰林,說:「那李灃?」

  「完了,」王翰林不忍的閉上眼,說:

  「進了錦衣衛,哪有活著出來的!」

  

 

  第八十一章(一更)

 

  翰林院的新人們本來還覺得王翰林危言聳聽, 畢竟他們是朝廷親授的進士,李灃又是狀元, 即便大家都聽過錦衣衛的凶名, 可李灃也不過寫的東西稍微有點犯忌諱,大家還以為李灃最多被降職或者罷官而已。

  而且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大家除了談論下, 還是該怎麼樣幹活就怎麼樣幹活。

  可事態很快超出了眾人的想像,第二天天早晨,錦衣衛就又一次出現在翰林院,然後帶走了和李灃交好的幾個庶吉士。

  眾人打聽之下,才知道李灃受刑不過, 開始攀咬同僚,翰林院眾人頓時人人自危。

  「砰」一個庶吉士直接把杯子摔到張成面前, 一把揪起張成, 說:「你幹的好事!」

  「王岳,你別血口噴人,這事壓根就不是我幹的,我就算看不慣李灃, 也不會去錦衣衛那告他,別人不知道錦衣衛是幹什麼, 我們這些世家能不知道麼!」張成氣的說道。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幹的, 可誰叫你嘴賤,你要不說,李灃怎麼會出事, 李灃出了事不要緊,可他現在在錦衣衛的手裡,怎麼可能不攀咬我們。」

  王岳氣的簡直想殺他的心都有了,王岳和張成同為世家子,兩人關係還不錯,可王岳真沒想到張成會這麼蠢,什麼能說,可扯上太祖的事能說麼,誰都知道錦衣衛的眼線無處不在,居然還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嘴不把門,自己遭殃不打緊,還要連累別人。

  剩下的幾個倖存的庶吉士也圍過來,開始譴責張成,他們都是世家子,雖然平日交好,可真遇到事,還是保自己最重要。

  林清看著李灃一夥都被抓進錦衣衛的詔獄,而張成一夥在忙著鬧內槓,頓時也有些擔心,畢竟他和他們也是同科,要是李灃真的亂咬,誰也不能保證他就能倖免。

  林清轉頭,看到今天從進屋後就一直臉色不好的王翰林,忙過去,小聲問道:「王老,您看這事會怎樣?」

  王翰林抬頭看著林清,有氣無力的說:「你是擔心自己也會被牽扯進入吧?」

  林清忙點點頭,說:「晚輩和李灃是同年進士,確實有些擔心。不知李灃的事會不會繼續下去?」

  王翰林卻沒有回答林清的問題,突然問:「你是尚書大人的弟子?」

  翰林院歸屬禮部,在翰林院不提部的尚書大人只能是沈茹,林清微微點頭,說:「晚輩駑鈍,在院試中的座師恰好是尚書大人,幸被收為弟子。」

  王翰林想了一下,從旁邊櫃子裡拿出一本書,說:「前些日子尚書大人想借一本《禮記》,你送去吧!」

  林清頓時明白,王翰林這是讓他去沈茹那避難,忙接過《禮記》,行了一禮,說:「多謝王老。」

  「去吧去吧,沈茹那個傢伙應該可以護的住你。」王翰林擺擺手說。

  林清一聽,覺得這事好像比他想的還要大,忙對王翰林說:「王老,那您?要不您和我一起去吧。」王翰林雖然不是他們一夥的,可王翰林是他們這一批人的教習。他們這些人出了事,王翰林難保不擔責。

  王翰林看著林清擔心的目光,兩日來一直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摸摸林清的頭說:「你這孩子,倒是實誠,難怪沈茹會收你作弟子,放心,老夫沒事,那錦衣衛雖然厲害,可還不會動我。」

  林清看王翰林說的很是自信,這才放下心來,不過還是打算等會到了沈茹那說一下,畢竟自從他進了翰林院,在書庫當值後,王翰林對他一直都很照顧的。

  林清拿著書匆匆趕到禮部,找到沈茹。

  「你來了,我還正打算讓人去叫你過來。」沈茹關上門說。

  「你知道翰林院的事了?」林清問道。

  「翰林院在我的一畝三分地上,發生這麼大的事,我要不知道,我這禮部尚書也該換人了。不光我知道,禮部和翰林院的官員都知道。」沈茹說。

  「那為什麼一個去書庫過問的都沒有?」林清問道。

  「誰去過問,憑白惹一身騷麼?」沈茹說道。

  林清這才知道,為什麼兩天來,以前經常來書庫找書的那些編修,學士和掌院,這兩天一個都沒見。

  原來都在自己屋裡躲著呢!

  「那難道你們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抓進詔獄?」林清不敢置信的說。

  沈茹看著林清,歎了一口氣,說:「你都進了翰林院兩年了,不會還沒學會官場上的自掃門前雪吧!」

  林清徒然坐在椅子上,他知道沈茹說的是對的,對於和自己無關的人和事,官場上一直奉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官場上好管閒事的人,一般是活不久的。

  林清想了想,就算他,也說不出讓沈茹去救李灃的話,畢竟李灃和沈茹非親非故,沈茹沒必要為李灃去求人。

  林清又想起王翰林,忙說:「那書庫的王翰林,會不會被牽扯?」

  沈茹聽了,說:「你說的是書庫的王老?」

  林清忙點點頭,說:「王老一直很照顧我,所以我有些擔心。」

  「那老頑童居然會喜歡你,」沈茹聽了笑著說:「放心,那老傢伙你不用擔心,翰林院誰出事他都不會出事。」

  「王老很厲害?」林清沒想到一直在書庫看書的王翰林,居然好像也有大故事。

  「那老頭是兩朝老臣,當初先帝在世的時候,有一次想要修個宮殿,他當時是隨侍的翰林學士,負責起草詔書,先帝就讓他起草修宮殿詔令,發給內閣,他覺得當時新朝初立,如果大修土木會浪費錢財,堅決不肯起草詔書,還頂撞先帝,氣的先帝讓近侍把他拉下去。

  結果他當時也年輕氣盛,看內侍要拉他下去,直接一頭撞在了宮殿的柱子上,還大聲吆喝說『願以身死祭社稷!』

  先帝看到撞的頭破血流的他,直接嚇壞了,趕忙讓御醫給他診治,才保住他的性命,從此再也不敢提修宮殿的事了,而那傢伙也一撞成名,連先帝都不敢惹他,何況錦衣衛了,所以你不用擔心他。」

  林清聽了咋舌,想不到古代真有以死相諫的,他居然還見到真人。果然不怕死的人,連皇帝都沒辦法。

  「不過也是因為他這一撞,先帝本來一直很器重他的,也不再敢用他,就讓他回翰林院了,後來他就到了書庫。」沈茹說道。

  林清歎了一口氣,所以也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喜歡耿直的大臣。

  不過聽了沈茹說的,林清知道王翰林真的不會有事,也就放下心來。

  沈茹對林清說:「這件事只怕還完不了,你還是在我這先避避風頭。」

  林清點點頭,又問道:「那李灃他們會怎麼樣?」

  沈茹搖搖頭說:「不好說,這就要看聖上和錦衣衛的態度了,畢竟事關先帝,誰也不敢等閒視之。」

  果然,沒過兩天,張成那一夥也進了詔獄,林清聽了,頓時也慌了。

  沈茹看著林清有些發白的臉,說:「沒事,我和那些人打過招呼了,他們不會來抓你的。」

  「你認識錦衣衛?」林清忙問道。

  「錦衣衛指揮使是聖上奶娘的兒子,也就是奶兄,當初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是聖上的貼身侍衛,我當初在太子府做詹士,和他還算有些交情,不過這交情也只有我不出事的時候好使,要是聖上看我不順眼,他第一個就能來抓我。」沈茹笑著說。

  林清聽了,這才稍放下心來。

  沈茹對林清說:「你別看張成這些人也進去了,他們和李灃那些人不一樣,李灃那些人是寒門子弟,無論人脈財力都不行,進了詔獄只怕就出不來了,而張成這些人,進入雖然也會脫層皮,可他們的父兄都身在高位,背後又有家族,肯定沒事,不過是吃些苦頭而已。」

  「也就說他們很快就會出來?」林清問道。

  沈茹點點頭,說:「這事鬧的這樣,也差不多了,錦衣衛也該收手了,要是再大,後面就牽扯多了,錦衣衛也會吃不消。」

  林清又在沈茹這呆了幾天,就聽到張成幾個人被放出來了,這次事也出結果了,而結果,也讓林清頭一次對官場不寒而戰。

  張成一夥人,因為議論先帝,被革職,李灃那一夥人,除了李灃,都被剝奪功名,而李灃,因為誹謗先帝,在詔獄中畏罪自殺。

  「畏罪自殺?」林清聽完了傳來的消息,就有些站不住了。

  「大概是受刑不過吧,詔獄裡凡是受刑不過的,最後傳出來,都是畏罪自殺。」沈茹淡淡的說。

  林清聽了,突然感覺一股寒意直入心頭,打了個寒戰。

  

 

  第八十二章(二更)

 

  林清回到翰林院的書庫, 推開門,進去, 看著裡面冷冷清清的書庫, 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清冷。

  「回來了。」王翰林還是坐在自己原來的位子上,看著一本書,看到林清進來, 抬頭說。

  「王老。」林清走過去,行禮說。

  王翰林點點頭,說:「回來就好。」然後歎了一口氣說:「回來,起碼還有個在書庫裡陪我這把老骨頭的。」

  「王老,晚輩」林清立在旁邊,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王翰林看著林清,把林清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說:「是不是看著人都沒了, 很難受?」

  林清點點頭,低著頭不說話。

  「還是年輕啊!」王翰林看著林清,感慨道:「還會因為同僚的不幸而難過,等你再在朝堂上呆些年, 就不會有此傷感了。」

  林清抬起頭,看著王翰林, 說:「這樣的事很多麼?」

  「不說別的, 就說這次的這件事,歷朝歷代,這樣的事難道少嗎?

  西漢楊惲因《報孫會宗書》中的文字觸怒漢宣帝而遭腰斬。曹魏末年, 嵇康因作《與山巨源絕交書》令權臣司馬昭聞而惡之,而被斬於東市。蘇學士因烏台詩案而險些被殺,最後雖被救,卻受百日牢獄之災,更不要說宋朝的同文館之獄、車蓋亭詩案、胡銓奏疏案、李光《小史》案、《江湖集》案等等,幾乎盡人皆知,這些史書上都有,難道你都不曾看過?」

  林清聽的幾乎想哭,他當然看過,可他只是當典故,也沒想著自己親身經上一次。

  「是不是看書的時候覺得只是個故事,甚至還覺得裡面的臣子很倒霉?」王翰林問道。

  林清忙使勁點點頭。

  「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知道唐朝太宗皇帝為什麼說這句話嗎?因為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不只是書中的一個個典故。」王翰林說。

  「晚輩受教了。」林清忙說。

  「所以說為官一定要謹慎,記住禍從口出,你覺得李灃無辜,其實何嘗不是他平日裡太過爭強好勝所致,他明明是狀元,本就在同科中風頭最勝,卻還不知收斂,處處想壓別人一頭,雖然一時看起來風光無限,可何嘗不是阻了別人的路,招人記恨,要不他這次為何出事?」王翰林提點道。

  林清聽了一驚,忙瞅了瞅四周,小聲的說:「李灃這次真是被人告發的?」

  「你覺得呢?」王翰林喝了一口茶,說:「雖然錦衣衛確實無處不在,可人力終究有限,這裡是書庫,除了借書的,要不是你們幫庶吉士來,一年都沒人說幾句話,錦衣衛會吃飽了撐的在這插人手?」

  「那是誰告發的?張成雖然天天和李灃爭,可晚輩真不覺得張成會幹這種事。」林清皺眉道。

  「當然不會是張成。」王翰林說:「當初先帝之所以立錦衣衛,就是為了對付南方前朝遺留下的世家,所以凡是世家,簡直聞錦衣衛色變,張成身為世家子,哪怕在心懷不滿,也不敢打錦衣衛的主意,畢竟世家都知道,錦衣衛一旦插手的事,那就牽連甚重,張成他自己就在翰林院,又和李灃同科,哪裡會跑的掉,他就算看李灃不順眼,也不會捨得把自己搭進去。」

  「那是?」

  「應該就是跟著李灃的那幾個人。」王翰林直接說。

  「他們不是和李灃關係極好麼?」林清不解的問。

  王翰林嗤笑道:「不過是利益所致,哪有什麼好不好,錦衣衛雖然名氣大,可對付的都是世家和權貴,雖然凶名在外,其實在民間,還不如衙門來的耳熟,所以除了世家和權貴,極少有人知道錦衣衛的做事風格,這告發的以為告了李灃就可以去掉一個絆腳石,卻不知道錦衣衛最喜歡的就是一鍋端。」

  「您說的是榜眼董肖?」林清驚訝的說。

  董肖和李灃都是寒門出身,一向在翰林院很是抱團,關係也極好,林清怎麼都沒想到是他。

  「除了他,還有誰?你們這一科進翰林院的,只有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剩下的都是庶吉士,庶吉士要三年後散館,才能授予官職,也就說庶吉士相當於比狀元榜眼探花晚三年。所以你們庶吉士現在根本不可能越過這三人,又有誰會費力不討好的告發呢!」王翰林說道。

  林清聽了,果然覺得有些道理,不過還是說:「雖說如此,可也不能斷定一定是他。」

  王翰林點點頭,說:「確實不過是猜測,不過這科進翰林的就剩你一個了,再知道誰,也沒什麼意義了。」

  林清歎了一口氣,確實,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以後也八成見不到了,確實再追究是誰幹的,毫無意義了。

  王翰林拍了拍林清的肩的說:「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次事後,以後記得謹言慎行,省得禍從嘴出。」

  林清點點頭,有這次教訓,他大概再也不敢多說一句犯忌諱的話了。

  王翰林看著林清,說:「其實你剛開始經這麼一出殺殺銳氣也好,省得以後在朝堂上不謹慎,丟了性命。」

  「朝堂上丟性命的很多?」林清聽了一驚。

  「怎麼不多,這幾本書你拿去看看,就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丟性命的。」王翰林從書架抽出幾本書,遞給林清。

  林清接過一看,是《漢書》《唐史》《宋史》和《資治通鑒》。

  王翰林對林清說:「你從《漢書》開始,數數有多少個不是壽終正寢的,就知道朝堂之爭有多凶險了。」

  林清聽了點點頭,抱著幾本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翰林看著離去的林清,心道:這孩子性子太過敦厚,我幫他一把,也算給自己積德吧!

  然後就接著去看自己的書了,王翰林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本意是為了讓林清以後在朝堂上小心謹慎一些,卻沒想到矯枉過正,直接把林清扭到另一條路上了。

  ………

  林清抱著書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先拿出第一本《漢書》開始按王翰林說的翻書,剛翻到第一篇高帝紀,林清看了一遍,就發現漢高祖劉邦殺的朝臣他已經數不過來了,等到呂後時,林清光看著數,就有些頭皮發麻,再等到漢武帝時,林清感覺自己已經被麻的麻木了,再後來……林清覺得自己已經不用看了。

  此時他只有一個念頭:

  朝堂太危險,他現在撤還來的及麼?

  

 

  第八十三章

 

  林清翻著書, 看著書中的一個個「殺」「斬」「誅」,看的心驚膽戰, 等翻完書後, 林清只覺得自己像大冷的天被人潑了一桶冷水,從頭冷到腳!

  林清以前也知道朝堂危險,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 對危險認識的如此深刻。

  林清把書合上,然後拿著重新放回到原來的書架上。

  「這麼快就看完了?」王翰林用手翻了一頁書說。

  「只看了《漢書》,後面的沒敢看。」林清實話實說。

  「怎麼,感到怕了?」王翰林抬頭,看著林清問。

  林清點點頭, 說:「觸目驚心!」

  王翰林輕笑一下,說:「這才是史書, 那些歌功頌德的文章, 可看不出這點。」

  王翰林也把書合上,然後說:「時間不早了,也到了散值的時間了,回去吧!」

  林清這才發現, 不知不覺中一下午已經過去了,忙把自己的桌子上的東西也整理了一下, 然後那些東西跟著王翰林出去。

  林清回到家裡, 就看到小花生正在帶著小黃豆玩,小花生雖然只比小黃豆大兩歲,可已經一副大姐姐的樣子, 平日裡知道帶著自己弟弟玩。

  林清走過去,看著小花生正在拿著毛筆蘸著墨汁和硃砂畫畫,而小黃豆在一旁看著他姐姐畫畫。

  「畫什麼呢?」林清笑著說。

  「爹爹!」小花生看到林清,眼前一亮,直接往林清身上撲,小黃豆也有樣學樣,直接過來抱大腿。

  林清忙先抓著小花生的手,把她手上的筆拿下來,心道,這墨汁要滴一滴在身上,今天這件官服可就廢了。

  林清把筆放在石桌上的筆架上,然後坐在石凳上,一邊抱起一個,放在腿上,笑著說:「你們姐弟倆在玩什麼?」

  「我在教弟弟畫畫!」小花生驕傲的說。

  「奧,在畫什麼?」林清有一絲好奇。

  小花生忙從林清的腿上下來,從石桌上拿起自己畫的,遞給林清。

  林清拿起來一看,是一朵花,雖然很簡單,不過畫的還是蠻像的,不由說:「小花生真厲害!」

  小花生得了林清的表揚,頓時很開心,說:「娘教我畫的,娘在鞋墊上也畫這個。」

  林清這才知道原來這個是「花樣」,難怪小花生畫的如此的像。

  「爹爹,你幫我畫個小烏龜,好不好?」小花生拿著一張宣紙說。

  「為什麼要畫小烏龜呢?」林清問道。

  「娘那裡有花,有鳥,可就是沒有小烏龜。」小花生撇撇嘴說。

  林清聽了大汗,王嫣那的「花樣」都是一些寓意吉祥的,怎麼可能有烏龜,要是在納鞋底時繡個烏龜,這不是諷刺烏龜王八嘛!

  「爹爹,你快畫嘛!」小花生抱著林清的胳膊晃道。

  「好好,爹爹畫。」林清說著,在宣紙上畫了一個小烏龜,遞給小花生。

  小花生拿到小烏龜,直接從林清腿上蹦下來,然後到石桌上去描小烏龜了。

  林清看小花生去描紅了,就對小黃豆說:「豆豆今天在家都幹什麼了?」

  「姐姐一起玩,姐姐還教豆豆背了一首詩。」小黃豆舉著手說。

  「咦,豆豆背了哪首詩?背給爹爹聽聽。」林清問道。

  「鵝鵝鵝

  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

  紅掌撥清波」

  小黃豆雖然背的不甚熟練,不過還是完整的背了下來。

  「小黃豆真棒,會背詩了。」林清抱著小黃豆親了一口。

  小黃豆今年雖然五歲,可實際才四週歲,所以林清之前並沒有給小黃豆正式啟蒙,一方面擔心太早學習書上的東西,容易讓孩子產生厭學的情緒,另一方面就是他覺得孩子小的時候更多的應該以遊戲為主,在遊戲中順帶的學習知識,瞭解自然,而不是小小年紀,就被逼著天天背書。

  不過要是小黃豆主動想學,林清也不會不教,畢竟孩子有求知慾是好事,孩子能主動會對學習有渴望,林清還是非常高興的。

  林清誇了小黃豆後,就簡單的給小黃豆講了一下這首詩的意思,然後又講了一個小成語故事,算是給小黃豆的獎勵。

  小黃豆聽完了,忙拽了拽林清的手,說:「爹爹,我還要聽!」

  「好,咱們先進去,去床上爹爹給你講。」

  林清抱起小黃豆,又牽著小花生,進了屋。

  「我還說你們爺仨什麼時候進來呢?」王嫣放下手中的賬冊說。

  「這不就進來了麼!」林清笑著說,然後把小黃豆放在床上,又把小花生也報上床。

  王嫣過來,幫林清把官服脫了,然後又拿了一件家常的衣服遞給他。

  林清換了衣服,上床,又給兩個孩子講了一個小故事,就從櫃子上拿出兩個九連環,讓他們自己拆著玩。

  然後起身,去了外間。

  王嫣正指揮著丫鬟擺放飯菜,看林清出來了,有些奇怪,說:「二郎今日怎麼不和他們玩了?」

  丈夫每天一回家就帶著孩子玩,不是給孩子講故事,就是陪孩子玩玩具,要不就帶著孩子在院子裡禍害花草,每次不等她擺好飯,叫上兩遍不來吃,今天怎麼轉性子了,王嫣心中奇怪。

  林清在旁邊椅子上坐下,歎了一口氣,說:「只是心中有事,有些提不起勁來。」

  王嫣忙放下湯勺,然後揮手讓上菜的丫鬟和屋裡伺候的都下去,然後走到林清身邊坐下,說:「二郎是有什麼煩心事麼?要是不打緊,不妨和妾身說說,妾身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可也能聽聽。」

  林清拉著王嫣的手,說:「今天中午我從禮部回翰林院的書庫,整個翰林院的書庫,就剩下我和王老了!」

  「可是出了發生了什麼事?」王嫣忙問道。

  林清之前怕王嫣害怕,一直沒敢告訴她,如今事情塵埃落定,林清就把之前的事給王嫣詳細的說了一遍。

  王嫣聽了,驚道:「怎麼會如此凶險?」

  「是啊,一死,八個被剝奪功名,十個直接被罷官!」林清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說:「要不是我一直在恩師那,說不定也把我牽連進去了。」

  王嫣聽了也一陣後怕,忙拉著林清,說:「還好你沒事,你要出了事,我和兩個孩子要如何活啊!」

  林清反手握著王嫣說:「過去了,過去了。」

  王嫣這才舒了一口氣,看著林清,說:「二郎可是有話要說。」

  林清猶豫了一下,然後轉頭問王嫣,說:「嫣兒,你覺得我這性子,適合在朝堂上做官麼?」

  王嫣聽了一驚,忙拉著林清說:「二郎,你的意思是?」

  「我今天考慮了一下午辭官的事。」林清歎氣道。

  王嫣急忙要說話,卻聽到林清接著說:「不過我知道辭官不可行。」

  王嫣一口氣被噎在嗓子裡。

  「我讀了這麼些年的書才中了進士,讓我直接放棄,我很不甘心,可現在京城現在勢力交錯,稍有不慎,就可能丟命,所以我打算,等散館後,就找個機會外放。」林清看著王嫣,說:「你覺得怎麼樣?」

  王嫣看著林清,突然很想在林清臉上來上一拳,咱說話,能別這麼大喘氣不。

  她還真以為她丈夫想不開要辭官呢!

  

 

  第八十四章(一更)

 

  林清自那日和王嫣說了外放的打算, 就開始處處留意那些外放的空缺,畢竟他已經在翰林院呆了兩年了, 還有不到一年就該散館了, 現在不提前謀劃,等到散館時再現謀劃,就有些遲了。

  林清用心搜集了近幾年散館的庶吉士的去處, 發現庶吉士一旦散館,大都進了六部,極少有外放出京的,不過想想也就明白,庶吉士既然進過翰林院, 按照官場的潛規則,以後最好的前途就是入內閣, 又有哪個捨得外放, 畢竟京官尊貴,一個蘿蔔一個坑,一旦外放,如果沒有強硬的後台, 誰知道還回不回的來。

  於是林清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些沒有進翰林院的進士上,不過林清一統計就發現, 凡是名次好一點的, 有些後台的,還是都進了六部或者在京城附近為官,只有那些同進士或者實在沒有後台的, 才被外放,而外放的地方一般都不大好,不是窮鄉僻壤的縣令,就是稍微好一點地方的縣丞。

  此時林清才真正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說:同進士,如夫人,光從第一次授官,就能看到巨大的差距,而這種差距,在以後的仕途中會越拉越大,除非有天大的機遇,否則同進士真的很難比上一甲二甲的進士。

  林清頓時陷入了糾結之中,這外放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他總不能因為害怕爭鬥,就帶著一家老小去窮鄉僻壤,讓老婆孩子跟著自己受罪吧!

  當然外放中也有好的,可無一例外都是有背景的,畢竟吏部的好的外放名額都不少有人盯著,本來就僧多肉少。而林清唯一能想到的能幫助的就是沈茹,沈茹當初做欽差出任的是山省的學政,和山省的不少官員確實有交情,可問題是他外放不可能去山省啊,朝廷有默認的規矩,就是外放的官員不可以回原籍,以防和地方的官吏鄉紳勾結在一起坐大。

  當然沈茹身為禮部尚書,肯定也認識吏部的一些人,要是真幫他托人的話,找個肥差肯定不是問題,可林清在翰林院呆了這麼久,大概也明白了吏部尚書是文閣老的人,也就是三皇子的人,讓沈茹為了他在三皇子那欠人情,想到這,林清忙搖搖頭,沈茹平平安安的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他可不能給他拖後腿。

  正當林清忙著找個地方給自己挪窩的時候,翰林院也開始忙起來,或者說整個禮部都忙起來,因為聖上的千秋節到了,或者換句話說,聖上要過生日了。

  因為今年是聖上五十歲的整壽,不同於往年,所以禮部從一過了年就開始籌劃此事,聖上的千秋節在五月,如果沒幾個月的準備,以禮部那慢性子,說不定到聖上千秋節的前一天,禮部那些老古董還在為按周禮還是前朝禮儀進行辯論呢!

  畢竟禮部曾經幹過在大皇子娶親時,因到底按皇子之禮還是皇長子之禮吵了整整兩年,最後大皇子妃的娘家實在等不住了,大皇子妃的父親親自帶人打上禮部,禮部才折中了一下,定下禮儀,讓大皇子成親。

  禮部忙著辯論到底用哪套禮儀給聖上過千秋節,而翰林院也沒閒著,翰林院眾人忙著寫文章給聖上歌功頌德,甚至因為林清是現在翰林院唯一剩下的一名庶吉士,林清也很榮幸的代表上一科進士寫了一份千秋賀表。

  聖上的千秋節一直熱熱鬧鬧從五月過到六月,而這時,朝堂上也出現了罕見的和平時代,御史不再天天彈劾人了,三位皇子也安安靜靜的,朝堂上各方勢力也和諧共處一室,畢竟誰都知道,在聖上過千秋節上誰挑事,那才是活的不耐煩了。

  不過朝堂是安靜了,可翰林院卻炸鍋了,原因是內閣給翰林院遞了一道詔令,讓翰林院出一個人,給新晉封郯王的六皇子做皇子太傅。

  皇子太傅,雖然聽起來好聽,和太子太傅只有一字之差,可實際上,差距可大了,太子太傅,非朝中重臣不行,畢竟太子太傅有以道德輔導太子,而謹護翼之責任,再說太子一旦登基為帝,太子太傅就是帝師,所以每朝每代太子一旦出閣讀書,朝中重臣幾乎打破頭去爭太子太傅太師太保,就為了和下一代君主提前打好關係,看看沈茹就知道了,沈茹當初就是太子府的詹士,如今是聖上的心腹,年紀輕輕就成為六部之一的禮部尚書。

  可皇子太傅,那就不一樣了,雖然皇子太傅也是教皇子的,可皇子比太子就差遠了,太子出閣讀書不但有太子太傅、太子太師、太子太保和一大批侍讀侍講,而皇子讀書,一般只有一個皇子太傅,而這個皇子太傅,只要是兩榜進士就可以。

  而皇子太傅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活,因為除太子外,皇子一旦年滿十六,就要到封地就藩,而皇子太傅,作為教導皇子的,自然也就得跟著去,畢竟不能皇子一成年,就不需要老師教導了,所以等皇子一旦就藩,皇子太傅就會跟著去封地,除非皇子繼承大統,否則再沒有回京的可能。

  所以翰林院眾人一接到這個詔令,簡直嚇得面無人色,雖然皇子太傅是正五品,比翰林院的編修修攥品階都高,可那是要跟著去封地的,郯王的封地是郯城,在翰林院這些京官眼裡,那就是鳥不拉屎的荒涼地,他們翰林院的這些人,雖然官職不高,可作為翰林學士,還是經常有機會面聖,起草個詔書什麼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入了聖上的眼,被提拔呢,怎麼可能自毀前途的去給一個不受寵注定做藩王的皇子做皇子太傅。

  一時間,翰林院雞飛狗跳,眾人紛紛開始拉關係的拉關係,走後門的走後門,生怕自己被選上。

  林清踩著梯子在書架上整理書籍,隔著窗戶,就聽到外面遠處掌院的屋子裡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

  林清縮了縮脖子,對下面的王翰林笑著說:「掌院這幾天到底摔了多少杯茶了?居然還沒定下郯王太傅的事。」

  王翰林嗤笑了一下,說:「凡是在翰林院的,哪個沒點背景,咱掌院素來是個老好人,不想得罪人,可這事,不得罪人哪成?」

  「去給郯王做太傅,真就這麼糟?」林清好奇的問道。

  「傻孩子,沒聽過賈誼謫長沙太傅,一個謫字,難道還不說明問題?」王翰林笑著說。

  「可是當初三位皇子挑選皇子太傅的時候,許多人不是打破頭去爭麼,我聽說當初翰林院的眾位學士連搶都沒搶上,三皇子更是文閣老親自做的太傅。」林清問道。

  「那哪能比,三位皇子有望繼承大統,現在是皇子太傅,以後未必就不是帝師,所以眾人自然爭搶,可六皇子,聖上千秋節時,因為四位皇子就六皇子年幼,聖上才注意到六皇子,這才讓禮部擬了封號,封為郯王,又發現六皇子都六歲了,居然還沒有太傅,這才訓斥了內閣,內閣忙說已經挑選了,只是六皇子沒有封號,沒有皇子府,太傅不方便入內宮教授,聖上這才下旨讓工部在皇城內給六皇子建皇子府,讓六皇子好早日進學,畢竟皇子如果過了七歲還未進學,有損的是皇家顏面,內閣這才急急的讓翰林院挑郯王太傅。」王翰林看著四周無人,小聲說。

  「這六皇子不受寵?」林清從梯子上爬下來,和王翰林說悄悄話。

  王翰林點頭說:「這也不是什麼犯忌諱的話,年紀大一點都知道,這六皇子的生母是楊妃娘娘,而楊妃娘娘的父親,早在六年前,因為通敵被誅了三族,楊妃娘娘因為身懷六甲而倖免,只不過因此失寵,雖然沒有被廢掉位分,可也幾乎和進了冷宮差不多。」

  林清聽了恍然大悟,原來這六皇子,就是當初楊妃娘娘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六皇子本來就不受寵,再加上外家乃是罪臣,幫不上忙,這次六皇子的太傅,就看翰林院誰倒霉了。」王翰林說。

  「那做了皇子太傅,以後都幹嘛?」林清對皇子太傅還是有一些好奇。

  王翰林喝了一口茶說:「皇子年幼的時候,還沒去封地,皇子太傅就在皇子府教授皇子讀書,等皇子去封地就跟著去,不過那時皇子年紀大了,也就不大用太傅教導了,所以皇子太傅一般也就在藩王府養老。」

  「那做皇子太傅豈不是很輕鬆,一般教導十年,就可以由皇子養老?」林清不由說道。

  王翰林撇了林清一眼,說:「是輕鬆,可沒幾個想要這輕鬆的差事!」

  林清很想說,他就蠻喜歡這差事的,而且郯王的封地可是郯城,郯城就在沂州府內,要是真能做了郯王的太傅,等郯王長大了就藩。

  他豈不是就能回家了!

  

 

  第八十五章(二更)

 

  王翰林說者無意, 林清聽者有心,等散了值, 林清就跑到沈府去找沈茹。

  「什麼, 你想當郯王太傅,你瘋了!」

  沈茹真想扒開林清的腦子看看,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別人避恐不及的事,他居然想著往上湊。

  「我覺得郯王太傅挺好的。」林清說道。

  「好什麼!那是皇子太傅,不是太子太傅,要是太子太傅,唉, 別說太子太傅,就是太子侍讀, 我也會拚命把你往裡塞, 你知不知道皇子太傅是幹什麼的,那以後是要跟著去封地的!」沈茹氣的對林清說。

  「我就是知道要跟著去封地,才想做郯王太傅,郯王的封地在郯城, 而郯城可是在沂州府內。」林清說道。

  沈茹怎麼也沒想到林清會因為為了離家近就如此自毀前程,不由氣的說:

  「你有點出息行不, 一旦你做了皇子太傅, 今後的仕途就止於正五品了,你堂堂一個庶吉士,難道就這點追求?」

  「可在京城, 我這輩子也不一定能升到超過正五品啊!」林清小聲咕噥道。

  沈茹聽了一時無語,按理說庶吉士是最有前途的,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故此庶吉士號稱「儲相」,能成為庶吉士的都有機會平步青雲,可想到林清的性子,哪怕沈茹,也不敢打包票林清能熬到五品以上,畢竟五品和四品之間是一個大坎,能混上四品,哪怕是從四品,就已經算是朝中大員。

  沈茹不由有些頭疼,勸林清說:「我知道前一段時間翰林院的那件事對你影響較大,不過那也就是他們那些人剛入翰林院,沒有根基,錦衣衛下手才有沒有顧慮,要是翰林院的那些學士,哪怕有些犯忌諱,錦衣衛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如果翰林院這一科就剩了你一個,我只要說句話,你肯定能留在翰林院,你何必跟著一個毫無前途的皇子跑呢?」

  「六皇子真的沒有一點希望。」林清忙問道。

  「除非前邊三位皇子死絕了,否則絕無可能!」沈茹為了打消林清的念頭,忙說。

  林清一聽,立刻鬆了一口氣,說:「那就好,其實我來找你,就是為了問問六皇子是不是無緣皇位,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不小心跟著一個可能登上皇位,天天跟著擔驚受怕,一不小心還會有性命之憂,我就想找個舒坦的差事,可沒有去玩命。」

  沈茹:………

  也就說他剛才說的,起反作用了!!!

  沈茹忙拽著林清,說:「你不會真的決定去了吧!」

  「阿茹,我也不瞞你,其實在翰林院的兩年,我也發現了,我這性子,是真的不大適合做官,要不是翰林院是六部中最清靜的,我又呆的地方是書庫,我可能早就撐不下去了。」林清看著沈茹,認真說。

  「誰剛進朝堂都這樣,你在朝堂上呆幾年,自然就行了。」沈茹恨鐵不成鋼的說。

  「我的性子,你覺得我是先學會朝堂上那一套,還是在沒學會之前,就被人幹掉了?」林清突然反問道。

  「我可以護著你!」沈茹歎氣道。

  「你幫我已經夠多了,可我自己知道,我真的不是這塊料,」林清苦笑「朽木不可雕也,大概說的就是我這樣的。」

  「阿□,你只是性子單純一些。」沈茹不贊同道。

  「可在朝堂上,單純就是單蠢,一有不慎,不但自己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說不定還會連累別人。」林清歎氣說。

  沈茹聽了林清說的,知道林清已經下定決心了,再說什麼也白搭,不由說道:「你真的決定了?」

  林清點點頭,說:「其實我也考慮了一下午,以我的性子,這輩子要想爬到五品以上,真的很難,哪怕你在後面幫我。既然我最多也就在五品上致仕,那還不如去做皇子太傅,皇子太傅直接就是正五品,而且等郯王一旦就藩,我就可以跟著去,沂州府知府才四品,我是五品,再加上我是藩王太傅,本就隸屬不同,想必那些官員也只有敬著我的份。」

  地方的官員為了避嫌,所以一般不敢和藩王多過來往,可藩王畢竟是王爵,又是皇室,官大一級壓死人,不來往又不行,所以地方一般實行的政策是敬起來,所以林清如果做了郯王太傅,到時也不用擔心別的官員的問題,畢竟在郯

  王府,他是太傅,除了郯王他是老大,在地方,只要他不去招惹別人,地方官員避他還來不及,哪裡會招惹他。

  「你順便還能天天回家,看你爹看你娘,做你的大孝子吧!」沈茹沒好氣的說。

  「知我者,阿茹也!」林清笑著說。

  「能大老遠把爹娘接來,遊山玩水的,除了你還有誰!」沈茹想到上年林清把林父李氏都接來,天天散值後帶著兩位老人滿金陵街上轉。

  「哈哈」林清摸摸頭,笑了兩下。

  既然林清意已決,沈茹也不好再說什麼,就道:「既然你決定了,那就不要後悔,你要真想做郯王太傅,就直接去給你們掌院說吧,他現在正想找人找不到呢,你說了,他絕對感激你雪中送炭。」

  林清聽了點點頭,不過又有些疑問,說:「那我的資歷夠嗎,我可只是庶吉士,連翰林學士都不是。」

  「放心,你們掌院會讓你資歷夠的」沈茹撇撇嘴說:「別說你還是兩榜進士,就算不是,這時候有人來頂缸,翰林院那幫人也會給你加個大儒弟子,畢竟翰林院最不缺的就是大儒。」

  「這都行?」林清驚訝的說。

  「一個皇子太傅而已,這要不是聖上過問,內閣早就在新科進士中挑個寒門塞上了,雖然郯王不得寵,可聖上畢竟就六個皇子,還死了一個,過繼了一個,統共就剩了四個,內閣也不敢太敷衍,要不聖上萬一想起來,豈不是要怪罪下來。」沈茹說道。

  林清得了沈茹的准話,又說了一會,就告辭了。

  第二日,林清去掌院那裡一說,掌院果然大喜,還特地問他尚書大人知道了不。

  林清這才知道,原來掌院一直沒叫他,不是因為他資歷不夠,而是顧忌他背後的沈茹,誰叫沈茹是他的頂頭上司。

  林清告訴掌院大人,尚書大人已經知道了,並且同意了。

  掌院聽了立刻答應下來,並把這件事告訴了翰林院的眾人,然後親自替林清寫了一份資歷文書,然後送到內閣。

  林清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上面的「文采斐然」「素來謹慎」「學識淵博」「出身名門」………

  林清無語的望天,說他素來謹慎,這個他自認還可以,文采斐然,雖然有些臉紅,可他能中進士,文筆絕對也過的去,可這學識淵博,在翰林院,他不算倒數第一,也能算倒數第二吧,至於最後的「出身名門」,呵呵,今天掌院一定睡覺沒睡醒!

  就在林清暗中誹謗掌院這滿篇胡話能不能通過內閣審核,內閣居然當日就給了回話,很簡潔的一個字:

  准!

  於是,林清,作為郯王太傅,正式新鮮出爐!

  

 

  第八十六章

 

  林清自從被任命郯王太傅後, 就閒了下來,翰林院他不用去了, 本來應該教六皇子郯王, 可郯王的在京城的王府工部還沒建好,只能住在內宮楊妃處,林清是外男又不能入宮, 所以林清作為太傅的工作只能先被擱置。

  不過對於林清來說,讓他閒著總比讓他忙著好,更何況俸祿還照發,所以林清很開心的在家裡帶著兩個孩子玩,順便還研究了一下禮部制定的皇子教育的內容, 打算提前先備下課。

  林清看著從禮部拿的皇子進學的書單,發現皇子的啟蒙和普通孩子的啟蒙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普通孩子啟蒙一般用《三字經》或《千字文》, 等識字後,就開始學習四書五經,以備科舉。

  而皇子啟蒙一般用《孝經》,等識字後, 由於不用科舉,所以對四書五經也就沒有要求, 一般只要太傅教授一遍即可, 不過除此之外,禮部還在書單上特別標記了兩本皇子必須學的內容,就是《禮記》和《太祖札記》。

  《禮記》作為本朝禮儀的範本, 對於皇室成員,確實是需要學習的,畢竟皇室貴胄的一舉一動代表皇家顏面。而《太祖札記》記錄了太祖皇帝的生活起居和一言一行,皇子身為其後代,當然得效仿其祖宗,所以也是必不可少。

  林清看完了書單,又把這幾本書都翻了兩遍,發現這幾本書雖然看著比四書五經厚的多,可由於不用科考,不用咬文嚼字,光學明白即可,其實反而要簡單多。

  林清不由鬆了一口氣,難怪沈茹說只要兩榜進士就可以,按照禮部這要求,別說兩榜進士,來個舉人,其實也完全不成問題。

  不過從這,林清也看出了身為太子和皇子的差別,對於太子,身為儲君,自然是要傾整個朝堂之力盡心教導,以期望其成為明君,而對於皇子,就隨意的多,只要懂禮儀,不做睜眼瞎,以後就藩,安安穩穩的做藩王,別給朝廷添亂就可以。

  既然領悟到做皇子太傅的精髓,林清自然不會吃飽了撐的自己給自己工作增添難度,非要六皇子學多好,不過作為一個老師,可以對學生不做要求,可卻不能放鬆對自己的要求。

  於是,林清先從第一本《孝經》開始備課,打算把第一世快丟到爪哇國的教學基本功再撿回來!

  林清在家裡呆了兩個月,把教案都寫了整整三本,工部才終於緊趕慢趕的把郯王王府建好,然後來派人告知讓林清搬家。

  搬家?

  林清這才知道,由於皇子年幼,皇子太傅不僅要行道德教導之職,還要謹護翼之,也就是說,除了教學,為了防止皇子年幼,皇子府裡出現奴大欺主,身為皇子太傅,最好也住在裡面,親自鎮著。

  原來皇子太傅不僅要陪教,陪就藩,還要陪住啊,這簡直是妥妥的「三陪」啊!

  林清心裡不由吐槽,這哪裡是去當太傅,這根本就是去當班主任嘛!

  不過好在當班主任一個要管五十多,而皇子太傅只用管一個夠了,林清於是安慰自己,就當為以後養老先付出了。

  林清讓王嫣收拾好東西,就帶著王嫣和兩個孩子搬到了郯王府外院專門給郯王屬臣預留的院子。而六皇子郯王,則在林清搬進去不久後,禮部選了一個黃道吉日,七月初三,給送了過來。

  ………

  六皇子被送來時,林清正陪著兩個孩子玩老鷹捉小雞,聽到禮部的人送六皇子來了,林清趕忙換了一身衣服,匆匆的去門口等著接人。

  林清在郯王府門口等了一會,果然看到禮部官員在前面領路,後面是親王車架。

  林清讓僕役打開正門,放禮部官員和親王車架進去,等車停穩了。林清在車旁恭聲說:「恭迎郯王殿下。」

  車裡一時沒有聲音,過了一會,裡面才傳來說:「太傅不必多禮。」

  林清知道剛才定然裡面有內侍提醒六皇子外面的是誰,所以也沒有多做介紹,而是接著說:「還請殿下下車。」

  裡面很快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一個內侍先跳下來,對林清行禮,說:「咱家是郯王殿下身邊的一等太監楊雲,見過太傅大人。」

  林清回了一禮,說:「楊總管客氣。」皇子出宮建府帶的一等太監一般都會是王府的總管,既然以後要天天見面,自然還是要打好關係的。

  楊雲連忙避開,說:「可值不當太傅大人回禮。」不過話雖這麼說,面上卻熱絡了很多。

  楊雲說完,就從車裡抱出了六皇子,把六皇子放到林清面前,林清這才第一次見到六皇子的模樣。

  六皇子看起來倒是和五六歲的孩子長的差不多,要說有差別,可能就是皇家的孩子穩重一點,要是小黃豆一下馬車,早四處亂跑了,而六皇子下了馬車,先看了看林清,又看了看四周,然後就站在那裡老實站著。

  林清看著六皇子好像還太反應過來下面應該幹什麼,就對六皇子提議說:「殿下一路辛苦,不如先到正院洗漱休息一下。」

  六皇子用烏黑的大眼睛看著林清,可能覺得林清的提議不錯,就點點頭。

  林清忙對楊雲說:「辛苦楊總管了。」

  楊總管笑著說:「份內之事。」然後就抱起六皇子去了正院。

  六皇子走後,林清就開始接手禮部送來的人手和東西,都安頓好了,又送走禮部官員後,林清才有空去正院看看六皇子收拾的怎麼樣了,順便打算根據他的情況,安排後面的學習進度。

  可等林清進了正院,就看到六皇子還是老實的坐在一個椅子上,不哭也不鬧,看到林清來了,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就接著看自己的前邊。甚至在林清叫了一聲的情況下,也沒什麼反應。

  林清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了,六歲的小孩子,就算再聽話,也不可能一直安靜的呆著。

  除非這個孩子不正常!

  

 

  第八十七章

 

  郯王府正院的後花園

  林清正帶著郯王、小花生和小黃豆三個孩子禍害後花園裡的菊花, 具體的做法就是把菊花摘下來,然後放在一個大盆子裡, 打算等會洗乾淨送到廚房讓做成菊花餅。

  楊雲從遠處端著一壺茶走過來, 把茶放在旁邊的石凳上,沏好茶,笑著對林清說:「先生, 過來喝些茶吧!」

  林清這才把剪刀放到盆子裡,然後把一個個小泥猴從花壇裡抱出來,放在石凳上。

  楊雲連忙拿著帕子給三個小祖宗擦滿身的泥,一邊擦一邊對林清笑著說:「還是先生有辦法,殿下自小不大愛說話, 先生帶了一個月,殿下就和一般孩子無異。」

  林清擺擺手, 說:「這哪裡是我的功勞。」

  林清說的這絕對是實話, 六皇子這半個月能變得和一般孩子差不多,還真不是他的功勞。

  當初剛接手六皇子時,看到六皇子對什麼都不關心,甚至都沒什麼反應, 林清被嚇了一跳,生怕六皇子智力有問題或者有個自閉症什麼的, 畢竟要真是這樣, 那就是先天問題,哪怕林清再努力,也只能歇菜, 弄不好,到時聖上突發奇想來看一下六皇子,林清就只有頂缸的份。

  不過經過幾日觀察,再加上詢問楊雲,六皇子雖然幾乎不說話,也不關注外面,但並沒有明顯的表現出智力的問題,也沒有自閉症孩子的那種強迫性。林清試著跟六皇子交流,雖然十次有九次不被搭理,不過他煩了,偶爾也會應一次。林清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孩子八成是性子比較孤僻,甚至有些孤僻症。

  既然看起來不是先天的,那就是後天影響所致,林清通過楊雲大體瞭解了一下六皇子這些年的生活,不過這裡面涉及到一些宮中的忌諱,所以楊雲也只是三言兩語的代過,即便如此,林清還是大約知道六皇子這幾年過的並不好,倒不是吃不飽穿不暖,畢竟聖上總共宮裡就剩下四位皇子,哪怕楊妃失寵,下面的宮女太監也不敢怠慢六皇子。而是楊妃的宮裡一直比較冷清,楊妃又因為父兄被誅而大病一場,之後就鬱鬱寡歡,自己都顧不大上,更別說六皇子了,所以才養成了六皇子幾乎不說話的性子。

  林清知道原因後,就打算想辦法把六皇子先掰過來,畢竟孩子越小越好改變,要是現在不弄,等大了性格定了型,那就想弄也沒辦法了。

  林清想的是好,可實際操作起來就難了,可能由於林清當初教書的時候教的孩子都上高中了,比較大了,林清帶的小的,如小黃豆小花生又比較正常,所以林清對於問題兒童六皇子幾乎束手無策。

  林清當時唯一想出的辦法就是多陪著六皇子說話,多陪他玩,然後多關懷他,可這些六皇子身邊的人早就試過了,六皇子是主子,哪怕是不受寵,那也是主子,在皇宮那個規矩大於天的地方,主子要是有個萬一,那跟著的人哪怕不陪葬,也落不著好,所以當初六皇子一表現出不一樣,六皇子身邊的人立刻把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陪說話陪玩這種最常用的法子當然不會沒試過。

  所以林清陪著六皇子說了三天的話,哄了六皇子三天,幾乎一點效果都沒有。

  就在林清愁眉苦展的想新的法子時,小花生帶著小黃豆來了,由於他倆是林清的孩子,林清的官職在郯王府除郯王最大,所以宮人們自然不會阻攔,只是通報一聲就給放進來了,而放進來的小黃豆直接幹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他把六皇子給揍了!

  當時,林清蹲在六皇子面前拿玩具哄他玩,至於六皇子,仍是在一片神遊中,所以小花生和小黃豆一進來,就看到她他爹面前多了一個小孩,她他爹還在哄著他玩,小花生和小黃豆立刻不幹了,小花生直接跑到林清懷裡,捍衛自己的地盤,而小黃豆更強悍,不但捍衛自己的地盤,還一撲把那個入侵地盤的給撲倒了。

  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再加上林清直接被驚呆了,等林清和楊雲反應過來,要阻止時,戰局已經從小黃豆打六皇子,變成小黃豆和六皇子混打了。

  一直對外界沒什麼反應的六皇子,居然在地上和小黃豆兩人廝打了起來!林清和楊雲嚇得趕忙把兩個孩子分開,林清抱起了小黃豆,楊雲抱起了六皇子。

  小黃豆一到了林清懷裡,立刻就委屈的哭了,然後越哭越傷心,還用手指著六皇子,開始說那個小孩不好,那個小孩欺負我,讓林清不許喜歡他。

  可能是由於小黃豆告狀時的表情太得意,刺激到了六皇子,六皇子居然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也用手指著小黃豆,和楊雲告狀,讓楊雲快點把小黃豆拿下。

  於是,兩個孩子就開始隔空指責,因為「你先打的」「你搶我爹爹」兩句話,吵了一個下午。

  最讓林清和楊雲不可思議的是,最後兩個孩子吵累了,嚷著困,居然還在睡覺前約定明天接著吵,誰敢不來誰是小狗!

  於是第二天,林清和楊雲又全程觀看了小黃豆和六皇子爭吵,小花生還摻合進去做了裁判。

  最後也不知道三個孩子怎麼吵的,反正到了最後,在小花生的勸解下,六皇子表示自己大人不計小人過,小黃豆決定不追究六皇子搶他爹爹的事,兩個人在小花生的見證下,握手言和,然後小花生帶著小黃豆和六皇子去花壇裡玩泥巴了。

  林清、楊云:………

  果然,小孩子的世界,他們這些大人不懂!

  ##

  楊雲給三個小祖宗擦乾淨手和臉,自從小黃豆把六皇子打了一頓讓六皇子開始合群了,楊雲終於不用擔心聖上因為六皇子性子孤僻怪罪下來了,就對小花生和小黃豆就熱絡的不行,天天把三個孩子當祖宗供著。

  楊雲擦完,就倒了三杯茶,開始喂三個孩子,一邊喂一邊對林清說:「殿下這些日子也好多了,過幾日是中秋,宮裡設宴,六皇子要去,先生要不要提前教導一下。」

  林清聽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楊雲這是提醒他快給六皇子教點東西,臨時抱抱佛腳,六皇子到中秋出宮就一個半月了,聖上難免一時興起問上兩句,如果六皇子一點都答不上來,林清這個郯王太傅肯定是要被斥責的。

  林清忙對楊雲說:「多謝楊總管提醒,在下險些忘了大事。」

  楊雲笑了笑說:「多謝什麼,咱家從殿下剛出生就抱著殿下,殿下這些年,咱家除了心疼也幫不上,如今小姐和少爺把殿下帶好了,咱家心裡只有感激的份,如今這心裡也放下了,以後就等殿下長大,咱們陪著殿下去封地安安穩穩過日子。至於學業什麼的,殿下以後是藩王,倒是不必強求。」

  林清聽了歎了一口氣,其實無論他還是楊雲還是那些跟著的宮人,其實大多數還是希望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的。

  林清看了旁邊正在喫茶的三個孩子,說:「等會我就開始教殿下一些基本的禮儀,先把中秋大典糊弄過去。」

  「正是如此。」楊雲點頭。

  林清讓宮女把盆裡的花瓣送到廚房,讓做成菊花餅和菊花茶。然後就把三個孩子帶到屋裡,開始教課。

  由於林清要教的比較簡單,就是最基本的禮儀常識,而且無論皇子和官宦子弟都得知道,所以林清直接讓三個孩子一起聽。

  林清先兩個兩個關於禮儀的小故事,引起三個孩子的注意力,然後又說了一個因為不懂禮儀而出醜的故事,讓三個孩子知道禮儀的重要性,然後就開始教他們最基本的行禮禮儀。

  林清在上面做了一遍示範,然後就讓六皇子和小黃豆跟著學,至於小花生,由於男女禮儀不一樣,她倒是不用跟著做,不過也得明白各種禮儀的意思。

  小花生不愧大一點,一點就透,對於各種禮儀知識,很快的就記住了,還能舉一反三,問林清某種禮儀在一些場合可不可以用。

  六皇子記得也不差,可能由於在宮裡大多見過,也是一看就懂。雖然身子小做不標準,可誰看了,也不能說做的不對。

  至於小黃豆,一比就出來差距了,小黃豆本來就要小一兩歲,平日裡都是在家裡玩,也沒有什麼要行禮的,再加上他身子又小,行禮時短胳膊短腿的不靈便,常常被自己不小心絆倒了。

  在小黃豆又一次不小心摔了個屁股堆,六皇子在旁邊幸災樂禍的說了一句:「真笨!」

  小黃豆頓時覺得自己丟了好大的人,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

  

 

  第八十八章

 

  林清曾經聽說過「三個女人一台戲」, 可如今,卻知道, 三個熊孩子, 天天來戲!

  前些日子,林清只是帶著孩子玩泥巴,還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可等給孩子教課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孩子越小,事越多!

  例如今天,三個孩子上完課, 楊雲怕他們無聊,就從箱子中拿出三個一樣的精緻的玉連環, 讓三個小祖宗玩。

  既然有三個玉連環, 按照林清和楊雲的想法,一個孩子一個,正好。

  可不,沒一盞茶的功夫, 小黃豆和六皇子又爭起來了,兩人同時看上了一個玉連環, 一人拽著一半死活不撒手。

  真的是一樣的東西, 工部玉匠司親自送來了,一厘一毫都不差!

  林清和楊雲忙上前給兩個孩子說這都是一樣的,一人一個, 可惜怎麼哄沒用,兩個孩子接著爭,死活就要手裡的一個。

  最終,本來很脆的玉連環直接被兩個熊孩掰成了兩瓣,看著玉連環碎了,兩個孩子愣了愣,然後又接著爭下一個!

  而小花生,則萬分的省心,一直玩著自己手中的那個玉連環,時不時抬頭看看兩個白癡弟弟。

  最終,第二個玉連環也被掰碎了,然後兩個熊孩子看著最後一個玉連環也壞了,直接「哇」哭了,然後邊哭邊跑到旁邊林清和楊雲身邊開始告狀。

  林清和楊云:…………

  一爭二搶三哭四告狀,這兩個熊孩子是如何無師自通的!

  林清和楊雲連忙熟練的一手抱起一個開始哄,給兩個孩子教課的這幾天,林清和楊雲哄孩子的技能瞬間從入門升到大滿貫,當林清和楊雲兩人故作公正的將整個事件聽了一遍,然後兩人每人哄了一遍,再給每個孩子一個新玩具,這才把兩個孩子忽悠過去,兩個孩子接著手拉手回去繼續玩了。

  對,孩子的矛盾就是這樣,前一刻爭的要死要活,後一刻就可以一起手拉手去玩!

  林清看到兩個孩子又好了,就轉頭對楊雲說:「基本禮儀教的也差不多了,詩我也給殿下教了兩首,剩下的宮中禮儀,就麻煩楊總管了。」普通的禮儀林清沒問題,可宮中的禮儀,他一個外臣怎麼也沒有楊雲這種從小在宮中長大的宦官熟。

  楊雲點點頭,說:「兩首詩就夠了,聖上平日也就偶爾在大典上會問問六皇子,六皇子能背首詩也就行了,要是太出色了,反而不好,這幾天辛苦先生了,剩下的幾天,我給殿下說一下參加中秋宴要注意的地方就可以了。」

  林清聽了,也說道:「正是,現在三位年長皇子爭的如此厲害,殿下年紀雖然小,不過還是不要傳出什麼天賦異稟,自小聰慧的話,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煩。」

  兩人商議定了,楊雲就開始教六皇子參加中秋宴的一些注意的地方,而林清,則每天抽空讓六皇子把新學的那兩首詩背一遍,爭取到時聖上一問六皇子這些日子學了什麼,六皇子張口就可以呱呱的背一首詩,至於為什麼學兩首,當然是另一首預備著,萬一前一首詩一張口緊張忘了呢!

  中秋佳節終於在林清和楊雲的緊張準備下到來了,這天一大早,林清和楊雲就早早起來給六皇子收拾,雖然宴會到上午才開始,可許多東西都要提前準備。

  林清看著六皇子身上繁瑣的親王裝束,皺了皺眉,對楊雲說:「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楊雲歎了一口氣,說:「沒辦法,參加這種正式的宮宴,必須按品階穿,等會在進大殿之前,我會先抱著殿下。」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只能這樣了,等會你要是抱累了,我給你搭把手。」

  楊雲看著林清的小身板,笑了笑,說:「先生這身板,只怕抱不動。」

  林清看了看一身裝束不低於十斤的六皇子,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再看看長的體格魁梧的楊雲。

  不由哀歎一下,人家楊雲說的還真是實話!

  所以等楊雲和林清給六皇子收拾完,楊雲又挑了兩個精壯的太監和兩個機靈的宮女,這才和林清一起,帶著六皇子,進宮。

  林清這是除了殿試那次,第二次入宮,那一次光想著考試了,也沒有心思看,如今六皇子在前面乘著步輦,林清和楊雲在兩旁跟著,林清倒是有空看了看四周。

  楊雲看著林清在那偷偷的看,走進兩布,挨著林清,小聲說:「先生可是覺得這宮殿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看著最奢華最好,不過,卻未必是住著最舒坦的地方。」林清看著一個個從旁邊走過,謹慎小心的宮女太監,感歎道。

  楊雲聽了點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步輦一直到了殿外才停下,楊雲上前抱下六皇子,然後抱著六皇子進了大殿,林清跟在後面。

  進了大殿,眾位大臣早已在殿內等候,楊雲熟練的帶著六皇子往最上面的幾個位子,林清頭一次來,也緊緊的跟著楊雲,生怕出一點岔子。

  楊雲到了皇子的席位,把六皇子放到最後一個上,然後拉著林清在六皇子身後的席位坐好。

  楊雲先小聲囑咐了六皇子幾句,看到林清有些拘謹,又轉過頭來囑咐林清。

  「不必太過緊張,只要老實坐著就行了。咱們殿下小,外人一般不會注意到咱們。」楊雲對林清說道。

  林清看著旁邊的幾個空位,小聲對楊雲問道:「前面空的那三個,是三位殿下的。」

  楊雲點點頭,說:「大殿下成王是首席,後面依次是二殿下恭王和三殿下代王,咱們殿下年紀最小,所以在末席,所以不會太顯眼。」

  「那等會我可有要注意的地方?」林清看著座位不算遠,忙問道。

  楊雲想了一下,想到林清第一次來,難免顯眼一點,就說道:「三殿下代王平常平易近人,經常會關心一下六皇子,看到你,可能會問一句,不過不要緊,你是皇子太傅,雖然不教另外三位王爺,可他們也不會難為你,最多問你一下,顯示對咱家殿下的關心,你照著好的說就行了。至於大殿下和二殿下,他們一般不大注意咱倆殿下,肯定也不會過問。」

  林清聽了,放下心來,看來只要客氣兩句就行了。

  過了一會,三位皇子果然來了,比起六皇子進來時的安靜,三位皇子從一進大殿,就有不少大臣紛紛上去問安。三位皇子幾乎被朝臣簇擁著送到位子上。

  林清在上面看的很清楚,不由感歎,難怪聖上遲遲不肯立太子,三位皇子現在勢力已成,一旦立太子,只怕朝政瞬間要大亂。

  三位皇子用了大半個時辰才把來問安的打發完,然後三位皇子這才在自己席位上坐定。

  成王剛坐定,就對恭王笑著說:「咱們三弟人緣可真好,朝中半數的朝臣都說的上話。」

  恭王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說:「可不是,想必文閣老出力不淺。」

  代王聽著成王和恭王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哪裡人不知道這兩人是在擠兌他,不過這話不好接,代王轉過頭,看著郯王,笑著轉移話題,說:「六弟好久不見,出宮可曾習慣。」

  六皇子看了看代王,點點頭,卻沒說話。

  代王知道六皇子素來不愛說話,也不奇怪,就對楊雲說:「六弟剛剛出宮,難免有不適的地方,要是短了什麼,缺了什麼,儘管上本王府上說一聲。」

  楊雲忙起身跪下,說:「是。」

  代王朝楊雲揮了揮手,讓他起來,看到旁邊的林清,溫和的說:「這是六弟的太傅吧?」

  林清行禮說:「正是微臣。」

  代王點點頭,和藹的說:「先生是六弟的太傅,不必多禮,六弟年幼,還望太傅多多教導。」

  林清忙說:「微臣必竭盡全力。」

  成王和恭王看代王一直在哪轉移話題,雖然不忿,可也不能自掉身價和兩個臣子過不去。

  成王就對六皇子問道:「六弟,你也出宮建府一個多月了,太傅可教導你些什麼?」

  代王聽了皺了皺眉,他剛剛說了郯王太傅要好好教導,成王就來拆台,雖然外面的人不知道,可皇宮裡誰不知道六皇子郯王從小就不大會說話。

  誰知代王剛想完,就聽到六皇子口齒清晰的背道:「先生教我背詩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成王恭王和代王一驚,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的六弟不但開口了,居然還完整的背了一首詩。

  三人正要驚訝的開口,就聽見三聲鞭響,知道聖駕來了,也顧不上說話,趕忙起身拜倒在地。

  聖上帶著皇后和文貴妃從外面進來,直接坐到最上面的主位上,然後太監才喊道:「起。」

  眾人這才紛紛起身。

  聖上坐在最上面,看到離的最近的幾位皇子,先和成王恭王和代王說了一會話,然後看到最後面的六皇子郯王,就順口問了一句:「小六也出宮進學了,這一個多月可學了點什麼?」

  聖上剛說完,六皇子就站起來,行禮說:「兒臣跟著先生學了一首詩,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聖上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小兒子,隨即摸著鬍子笑了兩聲,說:「不錯不錯,小六跟著先生學了一個月,居然開竅了。」

  然後對皇后和文貴妃還有三個皇子說:「是不是?」

  皇后和文貴妃忙點點頭,說:「正是如此。」

  三位皇子卻面色古怪的齊齊轉頭看著林清。

  林清:…………

  笨徒弟,你換一首背啊!咱不學了兩首麼!

  

 

  第八十九章(一更)

 

  忙碌了一天的宮宴終於結束了, 楊雲抱著六皇子和林清一起出了宮,然後乘步輦回王府。

  走在路上, 楊雲看著林清手中的書, 有些羨慕的說:「想不到先生第一次進宮參加宮宴,就可以得到聖上的賞賜。」

  林清看著手裡的一套四書五經,這是聖上覺得他用心教導六皇子, 特地讓內侍賜給他的賞賜,不由有些不安,對楊雲說:「三位殿下好像看出來了,萬一三位殿下一提,我這會不會算欺君?」

  「你不用擔心這個, 三位殿下雖然看出來了,可是肯定不會說的, 聖上過中秋正是開心的時候, 三位殿下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去惹聖上不開心。」楊雲搖搖頭說。

  林清聽了,這才放心下來。

  等回到王府,天已經快黑了,不過今晚倒是很少有人早睡, 大家都等在院子裡,打算賞月過中秋。

  楊雲先抱六皇子回屋換了衣服, 林清也換下朝服, 然後就到院子裡。

  院中早已聚滿了宮女太監,王嫣也帶著兩個孩子來了,六皇子一出來, 廚房的廚娘就用一個大案板端來一個非常大的月餅,請六皇子切月餅。

  六皇子拿起刀,在上面劃了一下,意思了一下,表示切了,然後廚娘就把月餅端到旁邊,切成小塊,開始分給院子裡的每一個人。

  等分完月餅,六皇子按楊雲教的,說:「今日乃中秋佳節,每人賞錢一吊,肉兩斤,米十斤。」

  宮女太監一聽,紛紛拜倒謝恩,然後拿著月餅喜滋滋的去賬房領賞。

  等院中的宮女太監都下去了,楊雲在院中的石桌上擺了幾道小菜,又放了些點心和蜜汁,然後把六皇子抱到主位上,轉頭笑著對林清說:「先生可有興致陪殿下賞月。」

  林清笑著說:「正當如此。」然後轉頭對王嫣說:「你坐我旁邊吧!」

  王嫣忙說:「妾身坐在這有些不妥當。天色不早了,妾身還是先回去吧。」

  楊雲笑著對王嫣說:「林夫人不必客氣,殿下正和小姐少爺玩的歡,您要是現在走了,殿下可是要急的。」

  王嫣往旁邊一看,自己旁邊的女兒兒子果然早跑六皇子旁邊,三個孩子正一邊吃些點心,一邊說宮裡宴會的事,六皇子正拿聖上賜的東西和小花生小黃豆分著玩。

  王嫣知道這時肯定拉不回來自己家的兩個熊孩子,於是只好在林清身邊坐下。

  林清給王嫣斟了杯蜜汁,安撫道:「沒事,讓孩子玩去。」

  王嫣從當初一開始看到六皇子戰戰兢兢,到後來自己女兒兒子經常拽著六皇子來串門,也漸漸放鬆下來,對六皇子雖然還是尊敬,可也沒有原來的懼怕。看著林清給她倒了蜜汁,王嫣臉一紅,小聲對林清說:「這麼多人呢!」

  「又沒有外人。」林清笑著說。

  楊雲在旁邊看著林清和王嫣你來我往的,蜜裡調油,用筷子加了一片藕,放在嘴裡吃完,笑著說:「先生和夫人兩個真是妙人!」

  林清轉過頭,說:「吃你的,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楊雲聽了,直接哈哈大笑。

  三個大人在這邊吃飯聊天,三個孩子這邊也很熱鬧,六皇子拿出他爹賞的金鑲玉小算盤,給小花生和小黃豆顯擺。

  「我背了一首詩,父皇就賞了我一大堆好東西。」六皇子得意的說。

  小黃豆看的眼熱,問六皇子:「你背了哪首詩?」

  六皇子說:「我背了先生教的鵝鵝鵝的哪首。」

  「背一首詩真的能有這麼多的好東西嗎?」小黃豆不大相信的說。

  「當然,」六皇子一看小黃豆不相信,忙說:「這個先生和楊大伴都在場。」

  小黃豆聽了,直接跑到林清身邊,抱著他爹的腿,晃道:「爹爹,我也會背,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林清正和楊雲兩人吃酒聊天,聽到小黃豆背詩,還有些奇怪,心道,這首詩他不早就會背了嗎?不過秉著不能打消孩子積極性,還是說:「不錯,不錯。」

  小黃豆一聽林清說完,忙說:「爹爹,我也要小算盤?」

  「小算盤?」林清疑惑的看著兒子。

  小黃豆點點頭,說:「六哥哥背了這首詩,他爹爹送了他小算盤,我也會背,我也要。」

  林清:……

  他爹是皇帝,你爹我不是啊!

  小黃豆看到林清不給,撇撇嘴,烏黑的大眼睛瞬間出來幾個淚珠,大有你不給我哭給你看。

  林清扶額,忙哄道:「別哭別哭,明天爹爹打個純金的小算盤給你玩。」

  那種金鑲玉的貢品他肯定弄不來,不過拿個金元寶找金匠融了給兒子打個小算盤還是沒問題。

  小黃豆一聽,眼中的幾個金豆豆立刻縮回去了,然後放開林清,歡快的跑去找六皇子炫耀他的金算盤了。

  王嫣看著林清,有些擔憂的對林清說:「夫君是不是有些太慣著豆豆了?」

  林清搖搖頭,說:「如果他只是因為喜歡一件東西,就哭鬧要,我肯定不會給,可他現在要,是因為朋友有了,自己也想有,如果我不給,他會覺得自己很沒面子,你別看孩子小,可越小的孩子心思越重,越容易自卑,我希望我的孩子聽話懂事,可不希望他從小自卑,覺得比不上人家。」

  王嫣聽了,這才點點頭,說:「妾身曉得。」

  楊雲在旁邊聽了,也說道:「先生說的有理。」

  三人坐了一會,看了一會月亮,感覺外面的露水越來越重,各自帶著孩子回去。

  ##

  林清自從中秋節後,就開始正式的給三個孩子啟蒙。

  由於啟蒙只是識字,三個孩子年齡也不大,所以也不用拘著到底是三字經還是孝經。由於三字經更簡單,更朗朗上口,林清就統一先從三字經開始教起。

  林清每天先讀兩句,然後簡單講解一下意思,說說裡面的小故事讓三個孩子提高興趣,最後三個孩子懂了以後,讓他們背下來,加深記憶。

  由於林清每天只教兩句或四句,所以哪怕最小的小黃豆,學起來也不覺得吃力,再加上六皇子和小黃豆天天暗暗競爭,林清教的反而挺輕鬆的。

  林清教完每天的功課,閒來無事,就開始想給三個孩子添點別的,畢竟天天學一本書,也很容易膩的。

  林清本來想給孩子添點算數的,不過三個孩子太小,除了數數也學不了別的,而數數林清每天陪玩的時候已經有意識的讓他們進行了,如果單獨弄出來,反而有些枯燥。林清想了想,終於決定給三個孩子加點物理小實驗,他倒不期望他們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希望給他們增加些眼界。

  於是第二天,林清在上完課,就把孩子們拉到窗戶下,笑著說:「想不想看天虹?」

  小黃豆不假思索的伸手說:「要!」

  小花生和六皇子卻有些猶豫,小花生看了看外面的天,對林清疑惑的說:「爹爹,今天沒下雨啊?」

  六皇子在一旁點點頭。

  林清笑了笑,說:「爹爹可以不下雨給你變出來,好不好?」

  「能出來嗎?」小花生看著林清好奇的說。

  「當然能」林清說著,把旁邊早已準備的一個盆拿出來,倒了半盆水,然後把一個琉璃鏡拿出來,斜放在水盆裡,一半放在水裡,一半漏在水面上,然後對著太陽不斷調整角度。

  「那個是天虹!」六皇子眼尖的看著牆上有七色的綵帶,驚喜的指著說。

  小黃生和小花生忙順著六皇子指的看去,果然也看到了,頓時興奮在那裡跳著拍手。

  林清把盆讓給三個孩子,說:「你們自己弄著玩吧!」

  三個孩子聽了,果然迫不及待的圍著盆子,開始轉琉璃鏡,看著天虹不斷在那裡動,不斷的叫林清看。

  就這樣,林清每天上午教三個孩子讀書,下午就找一些有趣的小實驗做給孩子們玩,並且規定,如果上午的課程做不完,下午的小實驗就沒了。三個孩子聽了,果然上午唸書念的更認真了。

  直到有一天,林清前一天講了一個利用兩邊薄中間厚的琉璃鏡可以生火。第二天中午,三個孩子吃完午膳,就偷偷拿著那個琉璃鏡溜出去,結果差點點燃了人家一垛稻草,林清頓時覺得問題大了。

  林清把三個熊孩子提溜過來,板著臉問道:「為什麼點燃人家的稻草?」

  小花生低下頭,不說話,六皇子看了林清一眼,小聲的說:「昨天看著先生點紙覺得很厲害,就想去試一試。」小黃豆也揪著衣角委屈的點點頭。

  「那你們沒想到人家的稻草是堆在門外的,一旦你們引燃了稻草,就會把人家的房子燒了,人家的房子沒有了,豈不是就會無家可歸?」林清說道。

  小花生小聲的說:「爹爹,我們之前沒想到,等火著起來,才想到,就跑去叫大人了。」

  林清心道,幸虧還不愣,知道叫大人,要不差點把人家房子都點了。不過林清還是板著臉把三個孩子訓了一遍,又說了其中的危險。

  從此以後,林清凡是講課,都首先注意其中的安全問題,並且在課上重點強調,並且將這一條始終記在心裡。

  百事,安全為首!

  

 

  第九十章(二更)

 

  一場秋雨一場寒, 隨著深秋的一場雨,天瞬間冷了下來, 雖然在金陵不至於下雪, 可濕冷的風,也讓林清不願再踏出房門一步。

  而林清此時也發現了作太傅的另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點卯, 既然不用點卯,林清自然就不會虐待自己再天天頂著寒風早起,就和楊雲商量了一下,是不是可以把六皇子的課程安排在下午。楊雲本來就心疼六皇子,生怕六皇子不小心凍著, 聽了林清說的,不但沒覺得林清想偷懶, 反而覺得林清為著六皇子身子著想, 自然滿口答應。

  於是林清光明正大的美其名,為了六皇子的身子,所有課業都改到下午。

  自從把課業時間改到下午,林清就恢復了以前睡神的習慣, 每天不到午時,不從床上下來。

  午時

  王嫣提著一個食盒進來, 看著林清雖然醒了, 卻還窩在床上不肯下來,笑著說:「這都午時了,二郎還不餓麼?」

  「我在修仙, 不餓!」林清把書放下,開玩笑說。

  「那夫君要是修仙,這些飯菜可白準備了,妾身這就端回去。」王嫣笑著說,作勢要提回去。

  「可別」林清忙拉住王嫣,笑著說:「只是想修仙,不還沒修成麼,沒修成,怎麼能不吃飯呢!」

  王嫣把食盒在床頭的桌子上放下,笑著說:「你呀,就會油嘴滑舌。」

  「這不是看到夫人高興麼。」林清說。

  「是看到妾身高興,還是看到妾身端的飯菜高興。」王嫣故意問。

  「當然是看到夫人高興,飯菜,是因為夫人端的才高興。」林清一本正經的說。

  王嫣聽了果然很開心,笑著說:「就會哄我。」

  然後把菜從食盒中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然後又從裡面端出一個瓦罐,從裡面給林清倒出肉湯,遞給林清,說:「剛燉的雞湯,知道你不喜歡吃油,我讓廚房特地把油都撇去了。」

  「知我者,夫人也。」林清接過湯,王嫣坐在林清旁邊,兩人一起吃飯。

  林清吃了幾口,說:「那兩個小傢伙也不嫌冷,一大早跑去殿下那裡玩,正午連飯都不知道回來吃。」

  王嫣聽了笑道:「昨個起了風,你自己嫌外面冷,楊總管也怕殿下起床凍著,就停了課,那倆孩子被你在家裡關了一天,可不是憋壞了,今天外面一晴,殿下大早晨就讓內侍來叫,兩個孩子可不是直接就跑去了,至於正午吃飯,楊總管每天變著花樣的給這三個孩子吃,咱倆那兩個小傢伙早就樂不思蜀了,能回來吃才怪呢!」

  「楊雲弄的那幾個廚子確實不錯,我吃了都有點不想回來了。」林清隨口說。

  王嫣瞪了林清一眼,說:「妾身和咱府裡的廚娘準備的飯菜很差嘛?」

  林清知道自己說錯了,忙說:「不差不差,嫣兒你弄的最好吃!」心中卻在流淚,他家的飯雖然不錯,可比六皇子帶的御廚,那絕對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王嫣聽了,笑著說:「好了好了,知道你嘴挑,等明日我讓家中的廚娘去殿下的廚房跟著人家學學,這下滿意了吧!」

  「還是嫣兒疼我。」林清笑著說,不過又有些猶豫,說:「可是那廚子是人家的看家本事,人家會教嗎?」

  「咱又不是非要去學人家的絕活,咱只要學些常吃的菜就行了,再說,用錢,還有解決不了的事麼!」王嫣淡定的說。

  林清想到他媳婦素來生財有道,果然有錢就有底氣,財大氣粗!

  林清吃完飯,王嫣就催著林清快去給六皇子上課,要不她深知林清磨蹭磨蹭,半天又過去了,那今天的課又上不成了。

  林清從暖洋洋的被子裡艱難的把自己拔出來,然後穿上衣服,又裹了一件狐裘,這才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還沒進門,就聽見屋裡傳來三個孩子的笑聲,然後還聽到楊雲的聲音:

  「小祖宗們,跑慢點,跑慢點,小心摔著。」

  林清掀開簾子進去,就看到三個孩子正在玩老鷹捉小雞,幾個孩子在屋裡亂竄。不過屋裡的東西都被楊雲移走了,地上又鋪了厚厚的外域進貢的波斯地毯,倒也不用擔心孩子摔著,就走到楊雲旁邊,坐下,看著玩鬧的孩子,和楊雲說:

  「這三個孩子讓咱倆關了一天,可是憋壞了。」

  「可不是,」楊雲說「今天三個一見面,就玩的熱火朝天的,正午用了午膳,本來想讓他們歇一會,誰知道又玩起來了。」

  「唉,這些孩子可真精力旺盛。」林清感歎道。

  「可不是,到了你我這個年紀,就不大願意動了。」楊雲說道。

  然後想起一些事,就和林清商量,說:「馬上就要入臘月了,咱家殿下現在已經開府了,雖然殿下還沒成人,不過和其他幾位王府的禮也得走動。」

  林清覺得這個確實是個問題,就問楊雲,說:「以前有什麼慣例麼?」

  楊雲想了一下,說:「聖上當初被立為太子,底下幾個王爺雖然也沒成年,可也開了府,倒是有走禮,要不咱家去那幾位王府要個單子,照著準備。」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這個主意不錯,人家行什麼咱照著來一份,雖然不出彩,肯定也不會有大錯。」

  楊雲說道:「那好,等明日咱家親自去幾位王府要一份。」

  「辛苦楊總管了。」林清說。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為殿下辦事。」楊雲忙擺擺手說。

  商量完了幾個王府的事,楊雲又說:「那陛下那裡?」

  林清頓時想到過年了,六皇子身為兒子,也得孝敬點東西,表示孝心。不由皺眉,這東西好準備,可要準備的出彩,就很難了。

  不由轉頭看著楊雲,問道:「楊總管可有什麼點子。」

  楊總管苦笑,說:「你也知道咱殿下剛剛開府,無論財力和勢力都比不上前面那三位殿下,我這不是實在想不出該準備什麼,才向先生您討主意。」

  林清扶著額頭使勁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說:「古有黃香九歲溫席,不如讓咱殿下去給聖上溫一次席吧,這樣既不用花錢,還誰都不能說不孝順!」

  楊云:………

  讓殿下去給聖上暖被窩,您把湯婆子和後宮的嬪妃放哪啊!

  

 

  第九十一章

 

  楊雲雖然覺得林清想法新奇, 可仍然不是很看好,不由說道:「聖上的龍床可不是隨便上的。」

  「嘻」林清聽了笑道, 說:「我只是讓殿下這麼說, 你還真以為讓他這麼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更何況是聖上了。」

  楊雲聽了忙問道:「先生有何說法?」

  林清對楊雲小聲說:「聖上每次宴會上不是經常問幾位殿下的學業嗎,下次聖上再問殿下學業,殿下背三字經中『香九齡,能溫席』時提一下想要效仿黃香,給聖上溫席, 不就行了。」

  楊雲一聽,這個主意果然不錯, 打算等背地裡教教自家殿下。不過還是問道:「那給聖上的賀禮?」

  林清想了一下, 說:「弄些喜慶的,寓意好的,中規中矩的就行,反正聖上知道咱家殿下剛開府, 再加上殿下年幼,想必也不會說什麼。」

  楊雲點點頭, 說:「那就這麼辦, 我去庫裡看看有什麼玉石擺件之類的,挑個不犯忌諱的送上去吧。」

  林清和楊雲說完,看著三個孩子也快玩累了, 林清就把他們都帶到旁邊的書房,開始教授今天的課程。

  過後的幾天,楊雲果然先去幾個王府找管家要了一份當年的禮單,照著收拾了幾份年禮給皇室的幾位王爺每個都送了一份,然後就開始準備給聖上的賀禮。

  楊雲在庫裡找了幾日,發現庫裡的東西不是御賜的,就貢品,實在沒什麼新奇的東西,就去外面京城最大的玉器坊看了看,最後定了一個玉屏風,然後送進了宮裡。

  而林清這邊,接著對六皇子臨時抱佛腳,鑒於六皇子可能有點懶,這次林清提前先告訴他,不能見人總背一樣的,要換著背。

  六皇子聽話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到了除夕這天,不僅六皇子林清楊雲一大早就起來準備進宮參加宮宴,王嫣也早早起來,換了五品誥命夫人的衣服,準備進宮。

  凡是超過五品官員的夫人,都要在除夕這日去景陽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然後參加宮宴。

  王嫣有些緊張的看著林清,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問林清:「妾身穿的可是妥當?」

  林清看了看,笑著說:「穿的很好看。」

  「妾身見了鳳顏,萬一不小心失禮怎麼辦?」王嫣緊張的說。

  林清知道王嫣這是第一次進宮,難免緊張,就安慰道:「不用擔心,每年宮宴的外命婦都有上百人,皇后娘娘除了召見幾位一品誥命夫人和一些宗親家的女眷,很少會親自召見別人,剩下的在景陽宮外磕個頭就完了。你去了就跟著那些五品官員的妻子呆在一起,她們做什麼你照著做就行了。哪怕出點小錯,大過年的,也沒有人會抓住不放,所以你無需擔心。」

  王嫣聽了,這才稍微放鬆一些。

  林清又說道:「不過到宮裡,注意不要亂說話,省得不小心傳出去,犯了忌諱。」

  王嫣聽了忙點點頭,說:「二郎放心,妾身一定謹言慎行。」

  林清又囑咐了她幾句,就讓管家小林帶著人送王嫣進宮,然後他去了正院,和六皇子楊雲一起,也進了宮。

  有了上次的經驗,林清這次進宮輕車熟路了不少。

  這次宮宴的流程其實和當初的中秋宴差不多,林清很奇怪,禮部是不是總共就一個樣板,每次宴會時稍微改改就用上了,要不為什麼每次都這麼相似。

  不過相似也有相似的好處,起碼不用每次費力記各種不同的禮儀,也不用擔心御前失儀,這大概就是禮部的初衷吧!

  比起中秋節時成王恭王和代王三位皇子明爭暗鬥,可能現在是過年,三位皇子倒是平和了許多。

  大皇子成王甚至還和代王打趣他剛納了一位新側妃的事。

  「三弟最近可是享齊人之福了,張側妃出身名門,又是有名的才女,三弟好福氣。」成王笑著說。

  代王哈哈一笑,說:「哪裡哪裡。」

  恭王也在旁邊說:「人家張側妃不僅是才女,還是吏部大人的掌上明珠,三弟這可不僅僅是好福氣,大哥,你說是吧!」

  林清聽到這,才明白為什麼代王娶了一個側妃,就能驚動成王和恭王,原來這個側妃是吏部尚書的女兒。

  林清早就聽說因為吏部尚書是文閣老的門生,所以一直和代王走的很近,如今吏部尚書把女兒嫁入代王府,看來吏部尚書這是完全倒向代王了。

  想到吏部的重要,林清心道,這朝堂八成又得震動一次,不過好在他現在在六皇子府,六皇子還是和啥都不知道的孩子,別人再怎麼爭也爭不到他們府上,也就不再擔心,純粹當八卦聽。

  過了一會,聖上就攜皇后和文貴妃來了,看到文貴妃,林清感歎難怪整個朝堂都知道文貴妃受寵,平時那些節日的宴會也就罷了,除夕這種宮宴上,聖上居然也會帶著她出現,要知道除夕宴上,一般只能帝后主持。

  不過看到眾人見怪不怪,林清就知道看來文貴妃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的除夕宮宴上了。

  等到聖上和皇后貴妃在最上面坐好,可能這是過年,聖上倒沒有再過問六皇子功課的事,而是宣佈宮宴開始。

  禮部尚書沈茹先站起來長篇大論的歌頌了一遍聖上這一年的功績,林清聽的昏昏欲睡,想著這文章肯定不是沈茹親自寫的,八成是翰林院掌院捉的刀,因為在翰林院時,掌院的文章是出了名的華麗無比,也就是最適合拍龍屁。

  沈茹歌頌完了,殿內就開始奏樂,宮宴正式開始。

  聖上先喝了一杯,動了筷,眾人這才敢開吃,不過說是開吃,其實大家也就用筷子夾點點心意思一下,至於桌上的飯菜,因為早就冷透,卻是沒幾個人動。

  聖上等到宴會進行到中間,突然問代王:「三兒,聽說你前些日子納了張家的小姐。」

  代王聽了一驚,連忙起身,說:「回父皇的話,卻是如此,兒子聽聞張大人的千金是有名的才女,心中傾慕,所以就派人去張大人家提親,前些日子去迎娶了。」

  聖上聽了,笑著說:「不過是個妾室,納了就納了,用什麼迎娶,封個側妃也就罷了。」

  代王一聽,臉上頓時一白,聖上這是敲打他。

  聖上又對吏部尚書說:「聽說你還有個小女兒,今年十三了,也是才貌雙全。」

  吏部尚書連忙起身,躬身說:「小女鄙陋,不值得聖上誇獎。」

  聖上淡淡的說:「姐姐是才女,妹妹想必也不會差,愛卿,朕今日正好想做個媒,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聖上都當著眾臣的面說了,張尚書哪敢說一個不字,忙說:「但憑聖上做主。」

  「朕的二子恭王王妃前些日子因為重病不幸去了,朕這個做父親的心裡也心疼兒子,你家的姑娘才貌雙全,想必配恭王也不差,愛卿,你意下如何?」聖上說道。

  張尚書一聽嘴裡頓時發苦,不過這時候除了謝恩沒別的辦法,張尚書跪下,叩拜,道:「多謝聖上恩典,微臣代小女謝過聖上。」

  林清看著聖上三言兩語就打掉了代王剛剛拉攏過來的重臣,不由感歎道:

  這才是坑兒子的爹,實力坑兒子啊!

  

 

  第九十二章(一更)

 

  除夕的宮宴上除了聖上「熱心」的做了個媒, 給自己兒子娶了個兒媳,別的倒是沒有再出什麼岔子, 眾人一直陪聖上到下午, 等到散了宮宴,才紛紛回去。

  林清回到家裡,王嫣早已回來多時, 看到林清進來,忙過來幫林清把朝服脫了,然後讓身後的大丫頭快去端些熱湯來,說:「先喝些熱湯暖暖身子。」

  林清換下衣服,端過旁邊的熱湯喝了幾口, 說:「還是你想的周到,整個宮宴上無論飯菜還是湯一點熱氣都沒有, 我都沒大敢動筷, 生怕肚子受不了。對了,你今天進宮,怎麼樣?」

  王嫣在林清身邊坐下,說:「妾身按照宮女的引領, 在皇后娘娘宮殿外磕了個頭,然後皇后娘娘在偏殿賜宴, 大家吃了半個時辰, 就都回來了。」

  林清點點頭,和他想的差不多。

  看著林清喝完了一碗熱湯,王嫣說:「二郎先去裡屋和兩個孩子玩吧, 妾身去看看廚房的東西準備怎麼樣了。」

  林清知道王嫣這是去準備年夜飯,點點頭,說:「那我去看孩子。」

  林清進了裡屋,就看到兩個孩子正在炕上玩,金陵本來不大用炕床,可林清覺得金陵冬天太過濕冷,就在臥房特地找工匠弄了一個,果然不但他喜歡,王嫣和兩個孩子也很是喜歡,甚至連楊雲都給六皇子特地弄了一個。

  林清進來時,兩個孩子正在床上玩林清特地找人做的積木,小花生在那裡搭積木,小黃豆在那搞破壞。

  小花生一看到林清,立刻撲到林清懷裡,指著小黃豆說:「弟弟老弄壞我搭的小房子。」

  林清脫下鞋上了炕,把小花生抱在懷裡,問小黃豆:「你怎麼老弄壞你姐姐搭的小房子?」

  小黃豆沒想到自己搗亂被林清抓包,忙緊張的把手中的積木藏在身後,表示自己沒拿。

  林清把小黃豆也抱過來,摸摸他的頭說:「別人做事的時候,如果不能幫忙,就不要亂破壞,你看你姐姐正在搭房子,你拿了她的積木,會影響她搭房子,這是不對的。爹爹問你時,你偷偷藏起來,這就更不對了。」

  小黃豆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林清。

  林清拍了拍小黃豆,說:「把積木還給你姐姐,要不爹爹會生氣的。」

  小黃豆歪著頭看了看林清,覺得他爹不是在說假話,忙從後面背著的手把積木拿出來,給小花生。

  「對,這才乖。」林清這才笑道。

  小花生看著林清沒有生氣,忙爬到林清另一個腿上坐著,問林清:「爹爹,等會我們去找六哥哥玩好不好?」

  「你六哥哥今晚上不在府裡。」林清說道。

  「六哥哥去哪了?」小黃豆連忙問。

  「今天晚上是除夕,你六哥哥當然是去找他爹爹和娘親了。」林清道。

  小花生和小黃豆一聽很失望,林清看著這兩個孩子,三個孩子天天在一起玩的時候吵吵鬧鬧,一少一個,反而想的慌。

  林清笑著說:「今晚上過年,想不想要壓歲錢?」

  小花生和小黃豆一聽,果然忘了剛才的事,立刻異口同聲的說:「想。」

  林清從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錢袋,從裡面掏出幾個小巧玲瓏的金果子和銀果子遞給小花生和小黃豆。

  小花生和小黃豆雖然幾乎沒有花過錢,也不大清楚金果子的價格,可仍對這種精巧的果子愛不釋手,不枉林清特地去金鋪找老工匠打的。

  小花生和小黃豆玩了一會,林清就把金果子銀果子用荷包裝起來,放在兩人身上,說:「不要拿出來,要放在身上,當壓歲錢,明白了嗎?」

  小花生和小黃豆聽話的點點頭。

  林清又陪著小花生和小黃豆玩了好一會,一直到了天色暗了下來,王嫣才進來說,年夜飯準備好了,讓林清帶著孩子出來吃飯。

  小花生和小黃豆一聽要吃飯了,連玩具也不玩了,紛紛要往炕下跑,林清忙逮住兩個孩子,先給他們穿了裌襖,然後又讓他們穿了鞋,這才帶著兩個孩子下了炕,往花廳走去。

  到了花廳,王嫣已經帶著丫鬟準備了一大桌的菜,看到林清進來,笑著說:「二郎看看妾身準備的可還妥當?」

  林清看著一大桌的菜,笑著說:「嫣兒準備的飯菜為夫看著就流口水。」

  「去」王嫣笑著錘了林清一下,把兩個孩子抱到椅子上坐好,然後和林清一起入座。

  林清一家子坐定後,林清先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王嫣也倒了一杯,然後讓丫鬟給兩個孩子倒了些蜜汁,然後舉杯說:「今天是除夕佳節,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先滿一杯。」

  王嫣笑著舉杯說:「也願二郎以後步步高陞。」

  林清聽了一笑,說:「陞官我倒不求了,就求咱家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然後林清一飲而盡,兩個孩子早就想喝了,看到林清喝了,也忙拿起來喝。王嫣笑了一下,也用袖子擋住,喝了一口。

  王嫣酒剛一下肚,就突然感到一陣噁心,然後忙用帕子捂著嘴。

  林清看著王嫣好像不舒服,忙扶著她,問:「怎麼了?」

  王嫣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什麼,掐著手算了算,然後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看著林清,靠近林清,說:「妾身可能又有了。」

  林清聽了一驚,然後就是狂喜,忙說:「真的?」

  王嫣點點頭,有著羞澀的說:「上個月的月事就沒來,妾身以為是準備過年的事忙著了,也沒在意,算算日子,八成是了。」

  「快去叫大夫」林清忙對旁邊的丫鬟說。

  「唉,別去」王嫣忙阻止,說:「大過年的,怎麼能請大夫。」

  「可是」林清知道過年請大夫上門有著不吉利,可他更擔心王嫣的身子。

  「妾身沒事,」王嫣笑著安撫林清說:「要不是今日不小心喝了一口酒,妾身還沒有察覺。」

  「那你剛才喝了酒?」林清想到剛才王嫣喝了酒,不禁暗自埋怨自己,剛才幹嘛給王嫣倒酒,早知讓她跟孩子一起喝蜜汁了。

  「只不過是一口,不打緊的」王嫣笑著說。

  林清又突然想起今天的宮宴,問道:「那今天在皇后娘娘的偏殿?」

  王嫣笑著說:「在宮宴上確是上酒了,不過大家都擔心御前失儀,誰敢多喝,不過是沾了沾嘴唇罷了。」

  林清聽了,這才放心下來。

  王嫣笑著說:「二郎也學了不少日子醫術,不如替妾身把脈,這樣不就行了。」

  林清連忙擺擺手,說:「我那半吊子,自己看個醫術還行,讓我把脈可把不准。」

  「沒事,試試嘛!」王嫣把手伸到林清面前。

  林清其實也有些好奇自己能不能把出醫書上的滑脈,就用一隻手托住王嫣的手腕,另一隻手伸出兩個手指試了試。

  林清一開始摸不太著,靜下心又試了一會,居然真感覺到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

  不由驚喜的說:「居然真是滑脈,嫣兒,我感覺到了。」

  「真的!」王嫣聽了也很是驚喜,猜測是一回事,被證實是另一回事。

  「應該錯不了,很明顯!」林清說:「你按著這裡試一試,看看是不是感覺手指下有珠滾玉盤的感覺。」

  王嫣用手摸了摸,好像是又好像沒什麼感覺,就說:「妾身也摸不準。」

  「既然你不讓現在請大夫,那咱就等過了初一去請,到時大夫來了,一把脈,自然就確定了。」林清笑著說。

  王嫣點點頭,說:「過兩日更大一些,肯定把的更準。」

  林清和王嫣在這邊笑著說話,小花生和小黃豆瞪著兩雙大眼睛看著他們。

  小花生終於忍不住了,問林清:「爹爹,什麼是有了?娘不舒服嗎?」

  小黃豆也好奇的看著自己的爹娘。

  林清笑著對小花生說:「你娘沒事,你娘可能有小寶寶了,你馬上可能又有一個小弟弟或小妹妹。」

  小花生看了小黃豆一眼,說:「又要有個豆豆了?」

  林清摸摸小花生的頭說:「還有可能是個小花生。」

  王嫣看著小花生和小黃豆,也笑著問:「你們兩個想要個小妹妹還是小弟弟?」

  小花生不假思索的說:「小妹妹!」

  小黃豆直接吆喝道:「小弟弟!我要小弟弟,不要小妹妹!」

  林清有些奇怪,問兩個孩子說:「為什麼?」

  小花生直接說:「弟弟太笨了,我想要小妹妹!」

  小黃豆也說:「我要小弟弟幫我打六哥哥,他太大,我打不過他!」

  林清:………

  這倆孩子好實誠啊!

  

 

  第九十三章(二更)

 

  林清聽著兩個孩子說的, 哭笑不得,這兩個孩子還真是按照自己的標準來。

  林清先對小花生說:「你弟弟只是小, 他不是笨。」

  林清說的是實話, 小黃豆本來就比小花生小兩歲,再加上女孩子無論身體還是智力發育的都要早一些,所以小花生確是看著比小黃豆要聰明的多, 不過根據林清的觀察,小黃豆這孩子精著呢,這孩子看著笨笨的,其實肚子裡鬼點子多著呢!

  小花生看了小黃豆一晚,撇撇嘴, 說:「就算他不笨我也要小妹妹。」

  好吧,他閨女堅決想要小妹妹, 這不是外界條件能改變的。

  林清又轉頭對小黃豆說:「你怎麼能光想著和你六哥哥打架呢!居然還想帶著弟弟去打。」

  小黃豆挺著胸脯說:「六哥哥老是笑話我胖!」

  「可你不也笑話他瘦嗎?」林清不解的說。

  小黃豆聽了一愣, 然後說:「那也不行!」

  林清滿頭黑線,感情就是你倆只許自己說,不許別人說自己。

  林清轉頭對王嫣說:「咱這倆孩子…」

  王嫣捂嘴笑道:「還不是二郎教出來的。」

  「唉」林清歎了一口氣,這鍋又扣到他身上了。

  王嫣看著鬱悶的林清, 笑著說:「二郎這次想要個什麼?」

  「我想要個懂事聽話的」林清說道。

  王嫣聽了,頓時笑了, 說:「那妾身這次一定少吃些核桃。」

  民間有傳言, 婦人身懷六甲,吃核桃,生子易淘氣。

  林清忙擺擺手, 說:「吃核桃生孩子聰明。」

  「那二郎不怕又生出一個淘氣的。」王嫣笑著說。

  林清無奈的說:「再淘氣也是自己的孩子,我也疼啊!」

  兩人說完,王嫣看著桌上的飯,說:「快吃吧,省得等會都涼了。」

  「你可還吃的慣?」林清擔心王嫣懷了孕胃口不好。

  「無礙,二郎天天吃的清淡,咱家的廚子做飯也都淡,妾身吃著正好。」王嫣說道。

  林清這才點點頭,把桌子上幾個不大適合孕婦吃的東西都端到自己這,把幾個比較清淡的都放到王嫣面前。

  然後說:「幸好你這次是第三胎,你我都有經驗,要不肯定抓瞎。」

  王嫣聽了也點點頭,說:「前兩次幸好有娘幫忙,要不妾身也兩眼摸黑。」

  林清和王嫣吃過飯,本來按理說今晚應該守歲的,不過擔心王嫣的身體,林清直接讓奶娘抱兩個孩子去睡覺,然後拉王嫣回房了。

  「今晚不守歲會不會不好?」王嫣問道。

  林清一邊脫衣服一邊說:「家裡就咱幾個人,哪用這麼講究。再說守歲年年都可以守,如今你還不到三個月,正是胎不穩的時候,怎麼能夠勞累。」

  王嫣聽了覺得也是,就坐在妝鏡台前把頭上的釵簪都取下來,然後換上睡袍。

  林清也換上睡袍,對王嫣說:「你睡裡面,我睡外面。」

  王嫣知道丈夫心細,笑著說:「二郎還怕我掉下去不成?」

  「可不是,誰睡覺都有翻身的時候,萬一你不小心一翻身掉下去了呢。」林清說道。

  王嫣聽了,笑了笑,還是順溜的爬到裡面。

  林清在外面躺下,伸手去摸了摸王嫣的肚子,笑著說:「幾個月後,咱家又多了一個。」

  「可不是,這幾年都沒有再懷上,妾身還以為就兩個了,還有些擔心二郎膝下單薄。」王嫣在被子底下拉著林清的手說。

  「其實兩個也不少,不過咱家又不窮,多生幾個也養的起。」林清說道。

  王嫣知道在她丈夫眼裡,一個不少,兩個正好,三個不多,四個五個只要養的起教育的好就沒問題。

  笑著說:「二郎還真是知足者常樂。」

  林清笑了笑,說:「孩子嘛,只要有就行了,實在沒有,也不用強求,無論生多少,都不是本事,能教育好,能有出息,這才是好,那種管生不管養的,純粹是糟蹋孩子。」

  王嫣聽了暗暗點頭,生的多不如生的精,一個孩子有本事,確實比幾個都強,她夫君一人中進士,整個林家都得力,她爹上次還感歎,王家八房兒郎,還不一定頂她夫君一個。

  不過王嫣還是笑著說:「二郎天天自己懶得有出息,卻想孩子有出息。」

  林清乾笑了兩下,說:「我這個有出息,不一定非得指做多大的官,光宗耀祖,而是指能自己養活自己,能過的很好,我當初之所以不上進,是因為當初我已經過的很好了。」

  王嫣聽了滿頭黑線,感情當初是公公婆婆給你把路鋪的太順了,所以懶得上進了。

  林清又感慨,說:「我現在也算到頂了,等過幾年郯王大了,我就跟著他去封地,到時兩個孩子正好跟著回去,到時豆豆十五,正好回原籍參加科舉。」

  王嫣點點頭,說:「在外面這幾年,妾身也有些想家了。」

  林清過一兩年還能見見林父李氏,每次林澤去鹽城辦事,都會順路送林父李氏來住些日子,而王嫣自從來了京城,由於林清當初剛入翰林,不大好請假,所以來了就沒能回去過。

  林清握著王嫣的手說:「等你生完孩子,孩子滿一歲,咱就挑個合適的時間,我去找殿下請些日子假,然後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當真?」王嫣驚喜的說。

  「當然」林清說道:「做太傅又不用坐堂,請假要簡單的多。其實我本來打算到今年春天天氣暖和了就回去一趟的,不過你懷了身子,長途跋涉會受不了,這才等孩子出來,大一點再說。」

  王嫣聽了,頓時歡喜的說:「太好了」

  一時有些落淚,說:「都不知道我爹我娘現在在家裡怎麼樣了?」

  別哭,林清趕忙拿帕子給王嫣擦擦眼,說:「小心晚上哭,第二天眼疼。」

  王嫣忙擦了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也不知怎麼,這幾日總是有些心浮氣躁的,還容易傷感,看到一點事,就想掉眼淚。」

  林清聽了笑著說:「沒事,懷了孩子的人都比較敏感,容易哭容易笑,不要緊的。放寬心,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叫我,我陪你聊天,別憋在心裡,悶出病來。」

  王嫣聽了,心裡頓時暖乎乎的,拉過林清的手,枕著林清的胳膊,說:「有二郎這句話,妾身就心滿意足了。」

  林清用手刮了刮王嫣的鼻子,說:「你是我妻子,是我夫人,我不關心你關心誰,你平日不要想那麼多,什麼事說出來,天塌了,有我給你撐著。」

  「嗯,」王嫣把頭埋在林清懷裡。

  林清拍了拍王嫣,兩人一夜好夢。

  第二日清晨,林清醒了,看著王嫣早就醒了,正在他懷裡看著他,笑著說:

  「夫人看什麼呢?」

  王嫣調笑道:「看二郎的睡美人圖!」

  「可是被為夫絕世容顏傾倒,秀色可餐,覺得今日早膳可以免了。」林清笑著說。

  「去」王嫣在林清身上錘了一下,然後起身,說:「你要是有這本事,咱家可就省糧了。」

  林清聽了哈哈大笑,也忙起身。

  王嫣先去梳妝台前整了整頭髮,看著外面的天色,說:「光看你了,都忘了時辰了,這時候兩個孩子也不知起了麼,我先去看看。」說著就要起身。

  林清忙把王嫣按回凳子上,說:「沒事,這倆孩子肯定沒起,他們昨天問我六皇子呢,我說六皇子要在宮裡過完年才回來,這兩孩子知道沒人玩,才不會起這麼早呢!」

  王嫣聽了,這才放下心來,說:「我怕兩個孩子早晨起來沒吃東西就玩,對身子不好。」

  「放心,咱那兩個孩子屋裡天天點心不斷,誰餓著也不可能餓著他倆,你看豆豆,最近又胖了不少,要不是他馬上快長個抽條了,我絕對不會讓他這麼吃法,他最近可能也覺得自己有些胖了,要不六皇子一說他胖,他就非要和人家打架。」林清笑著說。

  王嫣聽了,皺皺眉,說:「豆豆和殿下經常打架?」

  「兩小孩子在一起鬧著玩罷了!」林清隨意的說。

  「可是那是六皇子!」王嫣有些擔心。

  林清聽了,笑著說:「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自宋太祖杯酒釋兵權後,士大夫的地位就大大提高,經過前朝達到頂峰,現在朝廷沿襲前朝,也差不多,而文人最重的就是天地親君師,我是六皇子的太傅,是他名正言順的老師,所以除了第一次我用向他行禮,平日都是他對我執弟子禮,當然這禮也不是白受的,他要是出了什麼事,第一個擔責就是我。

  咱家兩個孩子,雖然沒有明說,其實就是六皇子的伴讀,皇子的伴讀一般從皇子外家、聖上親點或者太傅的孩子,前兩個不用指望了,六皇子外家直接三族都沒剩,聖上也沒想著賜兩個伴讀,所以只能咱家兩個頂上,其實聖上也是默認的,要不那次不會賜下四書五經,畢竟我進士都中了,沒有再賜四書五經的道理,其實不過是賜給小黃豆的罷了。

  至於孩子打鬧,這個你不用擔心,這個有先例,先帝在登基後又生了一幫皇子,因為皇子太多,當時本來想每個給一個皇子太傅的,可翰林院的學士居然還沒有皇子的個數多,先帝只好請了一位大儒,教導這一群皇子,由於先帝起於微末,所以當初許多后妃都是小門小戶出身,壓根沒有拿出手的晚輩給皇子當伴讀,所以當初皇子的伴讀大多是從大臣中選的。

  當初先帝早已立了聖上做太子,那些皇子也小,壓根沒機會登大寶,伴讀的孩子又大多來自功勳之家,皇子加伴讀人數又多,所以經常打群架,甚至有時都禍害到宮外,是當時的京城一霸。

  有一次一個皇子和一個侍郎家的孩子下棋惱了,直接動起手來,兩人直接打的頭都破了,先帝也只是氣的把兩個孩子都關了三天,然後罰抄論語三十遍,各打三大板。

  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們三個孩子平時打鬧,只要不過分,聖上不會追究,畢竟要是聖上斤斤計較,哪家大臣敢送孩子給皇子做伴讀,誰家的孩子也不是大水沖來的。」

  王嫣聽了送了一口氣,說:「這我就放心了,我生怕兩個孩子不小心犯了忌諱。」

  林清拍拍王嫣的手,說:「放心,我是孩子的父親,有什麼不妥當,我早第一個出來制止了,要是六皇子是太子,不用你說,我早把兩個孩子關屋裡了。太子是君,皇子雖然出身皇室,卻是臣。」

  王嫣聽了,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然後打趣道:「你就不怕將來萬一六皇子不小心被立為太子。」

  「他被立為太子?」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

  「他要能做太子,我都能做禮部尚書了!」

  

 

  第九十四章(三更)

 

  林清和王嫣起身後, 丫鬟就端著洗漱水進來,林清和王嫣洗漱好, 然後就去看兩個孩子。

  到了孩子的屋裡, 兩個孩子果然正在睡覺。王嫣想要叫,林清趕忙阻止,小聲說:「這幾天天氣冷, 讓他們多睡一會,等太陽出來,寒氣散了,再讓他們起。」

  「可是不讓他們出去拜年嗎?」王嫣問道。

  「我如今也不在翰林院干了,和我同科的那批庶吉士京城一個也沒剩, 沈家沈楓外放不可能回來,他的夫人孩子都還在沂州府, 所以今天應該沒什麼人來, 也不用叫兩個孩子大冷天出去。」林清說道。

  其實要想拜年,在京城也有一些同科同年可以拜年,不過林清想到過幾年自己就要跟著郯王就藩,到時人走茶涼, 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王嫣聽了,也不再叫幾個孩子, 就和林清回到正房, 然後叫丫鬟端來煮好的餃子和湯圓,和林清一起吃。

  林清吃了一盤,對王嫣說:「等會我去沈府拜年你有身子, 就不要出去了。」

  王嫣如今日子淺,也確實不大敢出去,生怕不小心衝撞了,就點點頭,說:「那你幫我向沈夫人告罪。」

  「我曉得」林清又囑咐了王嫣幾句,這才換了衣服,披了狐裘出去。

  林清坐馬車去了沈茹家,打算去給沈茹拜年,卻不想剛到了沈府的巷口,路就被密密麻麻的馬車堵了。

  林清看了看,嘴角抽了抽,讓車伕直接轉到後一條巷,然後在一個小門處敲了敲。

  「誰啊?」門嘎吱一聲打開一條縫,一個下人從裡面探出身來,一看到林清,忙說:「林公子,您來了。」

  這個小門正是聽雨軒的角門。

  林清點點頭,說:「前面的路被堵了,只能從這裡走。」

  小廝可是知道這位公子是自家老爺的學生,比大少爺也不差,忙說:「林公子您快進來,外面冷,前面那裡今天早晨卯時就堵了。」

  林清跟著小廝進來,讓車伕把馬車放著,先進耳房取暖,然後就往裡走。

  小廝連忙跟上,並讓人通知自家老爺。

  林清剛出聽雨軒,沈雙就匆匆趕過來,對林清行禮,說:「林公子,新年安康。」

  林清拿個一個荷包給他,說:「會說話。」

  沈雙笑嘻嘻的收下,然後說:「老爺正在花廳會客,讓小的先帶公子去書房等候。」

  林清點點頭,說:「我沒什麼事,就來拜個年,讓恩師不用急。」

  然後林清就跟著沈雙去了書房,沈雙給書房加了炭盆,又給林清上了茶點,才說:「那小的先去前院忙了,公子要有什麼事,儘管叫書房外面的小廝。」

  林清知道今天沈府肯定很忙,就擺擺手,說:「快去忙吧!」

  沈雙這才行了一禮退下。

  林清隨手拿了沈茹桌子上的一本書,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了起來,看了大約一個時辰,沈茹才匆匆趕來。

  看著進屋的沈茹,林清忙遞了杯熱茶,說:「你這麼急幹什麼,我又沒什麼事,不過來給你拜個年。」

  沈茹坐下,接過茶,一飲而盡,然後看著林清笑著說:「我要不急急忙忙往這趕,怎麼能表現出我有重要的人要見,又怎麼能從那幾個人中脫身呢!」

  「感情你是拿我做幌子,」林清笑著說:「對了,能讓你找借口脫身的,只怕不是禮部的那些人吧,要是你的那些屬下,你直接端茶送客就行了。」

  沈茹點點頭,說:「是那幾位尚書。」

  「那幾位尚書來給你拜年?他們不是都比你權利大嗎?這黃鼠狼給雞拜年,只怕沒安好心吧!」林清說道。

  「沒安好心倒算不上,不過煩人是真,以前大家都到吏部尚書張大人家聚頭,不過現在張大人那裡正亂呢,大家怕不小心沾上,就決定到我和工部尚書那,工部尚書那個老滑頭直接溜了,這不就攤上我了。」沈茹無奈的說。

  「大過年的洪大人居然也能溜?」林清驚訝的問。

  「他老家是揚州的,坐船一天就到,他美其名回鄉祭祖。」沈茹說。

  好吧,這就是家近的好處!林清心道。

  「那對你可有影響?」林清問道。

  沈茹搖搖頭,說:「我們幾個,誰都知道誰的,沒什麼事,要說唯一的影響,就是今天我這門口直接堵了,那四位尚書一來,他們下面的那些人不知道什麼事,還以為我要高昇,結果一大早全都堵我門上了!」

  林清聽了哈哈大笑,說:「我說我前幾年過年來給你拜年時,都沒怎麼看到人,今年怎麼突然人這麼多了。」

  「你每次起的那麼晚,來拜年時禮部的人早就都走了,當然遇不上人了,今年禮部的那些人剛來拜完年,還沒出去,就直接被剩下幾部的人堵著出不去了,可不是人多了。」沈茹笑著說。

  「幹嘛那麼早摸著黑拜年,又不是送禮,怕人看到」林清小聲嘀咕了一聲。

  「你怎麼就知道人家不會順手送禮。」沈楓笑著搖搖頭。

  林清呵呵兩下,果然還是他太天真了。

  沈茹看著林清好像蠻開心的,就問道:「你遇到什麼好事了?紅光滿面的。」

  「這麼明顯麼?」林清笑著問。

  「嗯,」沈茹點頭。

  「我夫人可能又有身孕了,」林清直接說。

  「恭喜!」沈茹聽了也一喜,說:「過年時知道有喜,這是雙喜臨門啊!」

  林清忙使勁點點頭說:「可不是,昨晚上看出來的,不過因為過年,就沒請大夫,我打算等過兩天請大夫確診一下。」

  「你夫人都生了兩個了,想必不會感覺錯,看來等七八月,你就能再添一丁了。」沈茹說道。

  「也可能是個千金。」林清笑道。

  「閨女兒子都不錯,以後孩子們也多個幫手。」沈茹說。

  林清點頭,說:「嗯,就是,再生一個,加上六皇子,正好就可以湊齊四個,哪以後孩子們打葉子牌,也不用擔心三缺一!」

  沈茹:………

  這難道就是你想再生一個的理由,正好湊成四喜丸子?

  

 

  第九十五章

 

  林清在沈茹那裡坐了一會, 看到他還有許多事要忙,就先告辭了。

  回到家, 小花生和小黃豆早已經起來了, 正在院子裡看小林點爆竹,每當爆竹爆炸時,兩個孩子都緊張的捂一下耳朵, 可一旦等爆竹炸完,兩個孩子就興奮的讓小林再接著點。

  林清看的好笑,走上去,笑著說:「你們兩個小傢伙,倒是會指使你林叔。」

  「爹」「爹爹」兩個孩子一看到林清走過來, 忙往林清懷裡撲。

  「好好」林清攬著兩個孩子,然後轉頭看著小林。

  「老爺。」小林趕忙行禮。

  林清說:「看著這兩個小傢伙, 爆竹什麼炸起來有危險, 別讓他倆去靠近。」

  「老爺放心,小姐和少爺都只是在旁邊看著,沒有親自點。」小林忙說。

  小花生也忙說:「爹爹放心,我和弟弟就看著林叔點, 我們自己不會去碰。」

  林清聽了點點頭,摸摸小花生說:「這才乖, 你們兩個太小了, 如果自己點,跑的慢了會背蹦到。要想點爆竹,等大了再點。」

  「那我們要多大才能點?」小黃豆仰著臉看著他爹。

  林清笑著說:「和你林叔這麼大就可以了。」

  小黃豆一聽, 頓時有些失望,說:「奧。」

  「好了,別委屈了,」林清摸摸小黃豆的頭說:「你沈爺爺送了不少好東西給你。」

  小黃豆一聽林清說的,立刻忘了爆竹的事,立刻拉著小花生跟著林清去看好東西。

  ………

  過了初一,林清就急急忙忙讓小林去請了城裡有名的百草堂的孟大夫,讓來給王嫣看診。

  孟大夫給王嫣把了把脈,就很肯定的說:「是喜脈,已經有快兩個月了,不過月份還有些淺,看不出男女。」

  林清聽了忙說:「是男是女沒關係,孟大夫,我夫人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可還好?」

  聽了林清的話,孟大夫笑道:「林大人放心,令夫人身體底子不錯,大人和孩子都沒問題,平日只要多修養就可以,連安胎藥都不用喝。」

  林清聽了大喜,說:「那就好,那就好。」

  林清讓小林拿了紅封給孟大夫,又派人把孟大夫送回去。

  孟大夫走後,林清和王嫣坐在炕上,說:「這次可是確定了。」

  王嫣偎依在林清懷裡,說:「看來咱們過等夏天就能再多一個孩子了。」

  「嗯,是啊!」林清也在腦子中想家裡出現三個小豆丁的情況。

  林清和王嫣在屋裡聊著未出生的孩子,小花生和小黃豆也在自己屋裡聊著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的事。

  小黃豆一邊吃著林清從沈家帶來的點心,一邊和姐姐小花生說:「姐,娘有小寶寶了嗎?」

  小花生點點頭,說:「剛才孟爺爺來看過,說肯定有了。」

  「奧,」小黃豆有些失落的說。

  「怎麼了?」小花生拆著一個九連環,轉頭看著弟弟。

  「你說爹和娘有了小寶寶,會不會不疼我們了。」小黃豆有些忐忑的說。

  小花生聽了,也放下九連環,托著腮在想。

  過了一會,小花生說:「應該不會,爹和娘有了你,也沒見不疼我啊!」

  小黃豆聽了,頓時覺得蠻有道理的,不過還是有些不開心的說:「可是有了弟弟妹妹,我就不是最小的那個了。」

  「沒事」小花生拍了拍弟弟,說:「我們可以做最大的兩個!」

  小黃豆一聽,立刻開心起來,說:「對,以後有了弟弟妹妹,我就可以做哥哥了。」

  「而且以後有活,我們可以讓弟弟妹妹做。」小花生大手一揮,很有大姐的風範。

  小黃豆聽了使勁點點頭,說:「以後誰要敢和我打架,我帶著一群弟弟妹妹去揍他。」

  在王嫣和林清不知道的情況下,小黃豆和小花生已經開始策劃如何使用弟弟妹妹了。

  初六

  六皇子在宮裡和三個哥哥陪父皇過完年,一回到王府,就看到自己的兩個小夥伴。

  小黃豆首先竄到六皇子身邊,興奮的說:「我有一個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不告訴你。」然後得意的看著六皇子。

  六皇子看著小黃豆,說:「我也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我也不告訴你!」

  小黃豆一聽愣了,看著六皇子。六皇子也看著他,表示你不說我也不說。

  小黃豆不想這麼快告訴六皇子但又想知道六皇子要說什麼,糾結了一會,還是挺起胸脯說:「告訴你,我要當哥哥了。」

  六皇子聽了一驚,不過六皇子從小在宮裡長大,對於生孩子這種事比小黃豆聽的要多多了,就問道:「你娘要給你生弟弟了嗎?」

  小黃豆點點頭,說:「爹爹和娘說還不知道是弟弟妹妹,不過,姐姐想要個妹妹,我想要個弟弟。」

  然後小黃豆有得意的說:「我有弟弟了,你沒有。」

  六皇子聽了說:「我才不稀罕弟弟呢,不過我有三個哥哥,五個姐姐和兩個妹妹!」

  「這麼多,」小黃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六皇子點點頭說:「嗯。」

  「你爹爹好厲害啊!」小黃豆聽了,有些佩服的說。

  六皇子驕傲的點點頭。

  小黃豆又說:「我說完了,那你要說的事是什麼?」

  六皇子一頓,他剛才說的是騙小黃豆,不過六皇子很快就想到一件事,說:「我也馬上又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你也要有了?」小黃豆不敢置信的說:「你不會騙我吧!」

  六皇子說:「誰騙人誰是小狗,太醫親自診斷出來的,肯定假不了。」

  小黃豆聽了,嘟囔著嘴說:「你怎麼也有了。」

  然後突然想到什麼,直接拉著小花生往家裡跑。

  小黃豆拉著小花生氣喘吁吁的跑回家,直接跑到裡屋。

  林清正和王嫣說話,看到小花生和小黃豆跑的氣喘吁吁的,忙問道:「怎麼了,跑的這麼急?」

  王嫣也趕忙拿了帕子,給兩個孩子擦汗。

  小黃豆看到林清,就直接大喊:「爹爹,我不要一個弟弟,我要十個弟弟!」

  林清一聽,腳下一踉蹌,差點摔倒,問道:「你要這麼多弟弟幹什麼?」

  「六哥哥有三個哥哥,五個姐姐和兩個妹妹,還馬上要再有一個,即使我有了一個弟弟,我還是比不過他,所以,爹爹,我要十個,十個就夠了。」小黃豆拔著手,數了數,睜著大眼睛,期待的看著他爹。

  林清:………

  臭小子,你張口就要十個,你想累死你爹和你娘麼!

  

 

  第九十六章(一更)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還有兩更,作者今晚修仙,早睡的親們可以明天早晨看。                       

  九年後

  靜謐的室內, 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子,左手拿著一本書, 右手拿著一塊點心, 一邊吃著點心,一邊看著書。

  門簾突然被掀開,走進來兩個十五六歲的俊秀少年, 一個身著緋色錦衣,衣角上飾以龍紋,另一個一身青衣,卻是乾淨簡潔。

  緋色錦衣的少年看著正悠閒看書的男子,笑著說:「先生倒是好悠閒, 一家子都忙的腳不著地,您還在這裡有心思看書。」

  林清放下書, 把糕點都塞到嘴裡, 然後端起旁邊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說:「我想去幫忙的,這不是被你師娘攆出來了嗎?」

  穿著青衣的少年笑道:「爹爹你在那裡什麼不懂,還一直指手畫腳, 要我是娘,我也攆你出來。」

  「不孝子!」林清瞪眼。

  兩個少年頓時笑成一團。

  林清板著臉對青衣少年說:「小黃豆, 你書讀完了?」

  被叫小黃豆的青衣少年如同被踩了尾巴, 直接跳起來,說:「爹,我是大人了, 您不能再叫我小名了。」

  「臭小子,你才多大。」林清咕噥一聲。

  「爹,弟弟們都大了。」小黃豆不滿的說。

  「好了,好了,林桓」林清無奈的說:「你弟弟們都是小名都是跟著你姐和你的起的,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們知道就知道,可是您不能當著他們的面叫,要不兒子身為大哥,多尷尬啊!」林桓振振有詞的說。

  「好,我以後注意,」林清看著林桓,說:「其實你就是怕回到沂州府,別人會知道你的小名罷了。」

  林桓臉一紅,不說話。

  林清看到被自己說中了,調笑道:「你小時候可是在老家長到兩歲,其實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奧。」

  「只要您改口,別人肯定會跟著改口嘛!」林桓說道。

  「也對,」林清聽了點點頭,接著說:「對了,別給你爹我轉移話題,你最近看書看得怎麼樣了?」

  「還好,四書五經我都複習好幾遍了,雜文我也練了不少,爹你佈置的策論我也每天一篇,中舉人可能沒把握,不過秀才絕對沒問題。」林桓自信的說。

  「有自信是好事,不過不能自傲,本來前幾年就應該讓你回去試試的,不過科考要回原籍,你年紀小,我又抽不開身,想著過兩年殿下就就藩,也就懶得麻煩,不過你可不能因此而懈怠。」林清說道。

  「放心吧,爹,這些我都曉得。」林桓說道。

  林清知道林桓平日雖然有些散漫,不過對學業還是很抓緊的,所以提點兩句,就不再多說,轉頭對緋衣少年說:「殿下,內閣的詔令出了嗎?」

  「還沒有,不過父皇讓我就藩的口諭已經送達內閣了,想必內閣這一兩日就會擬出詔令。」六皇子說。

  林清算了一下說:「內閣的詔令一出,藩王一般要一個月內從京城啟程,看來等下個月,咱就要去你的封地郯城了。」

  說道這,林清笑著說:「到時你就是真正的郯王了。」

  六皇子想到自己馬上要去封地,也有一些興奮,說:「是啊,終於能去就藩了,再在京城待下去,我感覺我那三個哥哥就要吃了我了。」

  林清想到近幾年京城的劍拔弩張,歎了一口氣,說:「三位殿下都快到了不惑之年,如今太子之位還遲遲沒有歸屬,殿下如今也長大了,又怎麼可能不戳三位殿下的眼皮呢!」

  「真是的,我又從來沒想去爭那個位子,」六皇子不滿的說:「上次父皇說給我選王妃,三個哥哥生怕我有了一個得力的姻親,凡是好一點的人選都被他們弄黃了,最後給了我一個四品官員的女兒作王妃。」

  「別惱,其實我倒是覺得聖上選給你的這個王妃比一開始選的那幾個好多了,一開始選的那幾個雖然確實都是二三品大員,可或多或少的都和三位殿下有關聯,也難怪三位殿下非要破壞,還不是怕倒是因為姻親成了你的助力,至於這個四品官,我認識,就是翰林院的王翰林,王翰林雖然官職不高,但家風方正,聽說其妻子也出身名門,想必女兒教養的也非常不錯。」林清說道。

  林清也是等前幾日賜婚的聖旨下來,才知道聖上給六皇子選的王妃居然是他老熟人王翰林的幼女,不過雖說是幼女,其實也是嫡長女,誰讓王老那傢伙老當益壯,一直生了十個兒子,才在第十一個喜獲千金呢!

  六皇子聽了,說:「前些日子母后宣王姑娘入宮,我也偷偷隔著屏風看了,確實是個很大氣的女子,也很知禮,感覺也挺好的,我並沒有遷怒人家姑娘,只是對三個哥哥的做法有些心寒。」

  林清知道由於六皇子比三個皇子的年齡小很多,所以早年三位皇子並沒有當六皇子是對手,甚至對於這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弟弟,三個皇子還是有一些疼愛的,故六皇子對三位哥哥是真的有一絲濡慕之情,而這兩年,由於六皇子漸漸大了,三位皇子看六皇子的眼神就變了,甚至在一些事上開始打壓六皇子,所以六皇子難免有些失落。

  林清站起來,拍拍六皇子的肩,說:「三位皇子已經為皇位爭紅了眼,你如今也大了,近兩年聖上又不時誇你兩句,他們吃味也是難免。」

  六皇子歎氣說:「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裡有些不得勁罷了,不過如今我也要就藩了,也就不用再擔心這個問題了,說句實話,去封地就藩,我除了擔心宮裡的母妃,還真是一種解脫。」

  「你看的開就最好,省的像三位殿下那樣,為了不就藩,今天找這個理由,明天弄那個理由,被六部戲稱為三位定海神針。」林清笑著說。

  六皇子聽了也笑了,說:「當初內閣一讓三位哥哥就藩,三位哥哥不是自己生病,就是王妃生病,要不就是幾個侄子侄女輪流生病,這次輪到我就藩,聽說太醫院在前一天晚上,就全體當值,生怕我也病的下不了床。」

  「哈哈」林清聽了哈哈大笑,說:「看,太醫院可不是都有經驗了。」

  三人正說著,就看到楊雲急匆匆的趕來,一進門,就說:「殿下,聖旨到了。」

  「這麼快?」六皇子驚訝的說:「內閣什麼時候幹活這麼麻利了。」

  「好不容易能打發一個出去,內閣哪裡敢耽擱。」林清說:「快去換衣服,準備香案。」

  六皇子和林清忙匆匆的去換衣服,楊雲趕忙準備香案,然後到正院去接旨。

  由於此次聖旨是六皇子就藩,意義重大,所以內閣親自派了一位閣老來頒旨。

  楊雲安好香案,六皇子在前面跪下,林清和楊雲跪在後面,閣老一抖聖旨,就開始宣讀。

  林清聽了一會,除了開頭的一些廢話,大意就是,郯王如今十六了,該就藩了,就藩的封地為郯城,歲供米五萬石,銀兩萬兩,錦四十匹,紗、羅各百匹,絹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綿二千兩,鹽二百引,花千斤,皆歲支,馬料草,月支五十匹,其緞匹,歲給匠料,付王府自造,最後還有三千戶食邑,外加兩千護衛。

  林清聽了暗抽一口冷氣,難怪人家說皇帝的兒子是天生的富翁,這一年給兒子的零花錢,比整個林家翻兩倍都值錢。

  內閣閣老念完聖旨,就連忙親自把六皇子扶起來,笑瞇瞇的問:「聖上對殿下可是疼愛有加,擔心殿下年紀小,特地在護衛上給殿下多加了一些。」

  六皇子知道按照慣例,親王的護衛一般是一千五,至於多加這五百,其實八成不是聖上的意思,而是內閣的意思,就怕他也賴在京城不走。

  六皇子笑著說:「父皇對兒臣的恩典,兒臣一直銘記在心,只不過本王下個月就要去就藩了,不能長侍父親左右,心中很是愧疚,以後就拜託各位閣老,好好輔佐父皇,千萬莫讓父皇因為朝政過於勞累。」

  這個閣老一聽說郯王下個月就打算就藩,立刻鬆了一口氣,忙說:「殿下純孝,老臣一定會把殿下的話給內閣帶到,同時也稟告聖上,讓聖上知道殿下的孝心。」然後又把六皇子從上到下使勁誇了誇,這才起身回內閣。

  林清從地上起來,一邊揉著腿一邊抱怨:「這內閣的閣老什麼時候這麼能說了,整整誇了殿下半個時辰,要不是我認識殿下,差點以為殿下成賢王了。可憐我的老腿,今晚回去肯定青了。」

  楊雲也從地上爬起來,笑著說:「內閣也不容易,二十多年終於甩手出去一個親王,我覺得誇誇殿下還是輕的,說不定內閣那些人都想給殿下立碑了。」

  六皇子擺擺手,笑著說:「好了,你倆別挖苦內閣了,快點來看看我分的東西。」

  林清和楊雲忙擠上前去,雖然剛才聽了一遍,可還是沒有親眼看的踏實。

  林清看完,感歎道:「當聖上的兒子果然有錢。」

  而楊雲身為大管家,已經開始心裡啪啪的打算盤,算著等他家殿下去了封地,這些錢和東西怎麼用了。

  林清三人正看著,林桓從外面走來,看到林清三人都圍著看聖旨,也好奇的伸頭進來看,這一看,頓時吃驚的說:「這麼多錢!天哪,我怎麼不是聖上的兒子!」

  林清:……

  臭小子,回去等著吃鐵板魷魚吧!

  

 

  第九十七章(二更)

 

  林清揪著林桓的耳朵, 把他提溜回家。

  「爹,你輕點, 我的耳朵!」林桓捂著耳朵, 忙討饒道。

  到了家裡的迴廊,林清看著左右無人,嚴肅的說:「以後剛才那樣的話不許說, 省的犯忌諱,原來你和殿下都小,哪怕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別人也會覺得是童言無忌,可等殿下一旦就藩, 本來朝廷和藩王就是對立的,你一旦說了犯忌諱的話, 不小心傳到御使耳中, 到時殿下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林桓一聽,也知道其中的厲害,忙說:「爹,我知道了, 我平時不過是喜歡和殿下開開玩笑,以後我再也不會提皇家的事。」

  林清聽了, 這才放下一點心來, 又把當初他在翰林院中的那件事給林桓說了一遍,林桓唬了一跳,說:「就一句話, 就這麼嚴重。」

  「你以為呢,要不是你以為你爹堂堂庶吉士,不在六部等著陞官,跑來做皇子太傅幹什麼!」

  林桓聽了認真的點點頭,說:「爹,你放心,我一定會記住的,以後絕不再犯。」

  林清給林桓整了整衣服,說:「你是爹的長子,以後要撐起林家二房,你無論才幹,秉性,做一家之主都沒問題,而且你下面的三個弟弟也都很敬重你,唯一就是這性子有些跳脫,不過這也不能怪你,你爹我性子不行,弄的你也天天有樣學樣。」

  「唉,爹,你可別這麼說,你雖然有些懶,不過兒子還是最喜歡您這樣子,您可別變成外面那種天天板著臉的嚴父,那樣兒子可吃不消,爹你放心,以後我會努力穩重一些的,再說,我都這麼大了,馬上要說親了,等說了親,自然就穩重了,娘以前不是說,您成親之後也穩重了許多嗎!」林桓說道。

  林清聽了滿頭黑線,直接抬手給兒子一巴掌,說:「臭小子,敢埋汰你爹,膽肥了。」

  林桓趕忙討饒,說:「兒子就隨口一說,爹爹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計較。」

  林清一甩袖子,直接往裡走,林桓連忙跟上。

  林清進了屋裡,看到王嫣正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單子,在那裡吩咐幾個婆子收拾東西。

  林清過去接過孩子,說:「收拾的怎麼樣了。」從六皇子聽到聖上說就藩的事,他們家就開始收拾東西。

  王嫣揉了揉發酸的手臂,說:「收拾的差不多了。」

  「怎麼不讓奶娘抱著,你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打理事務多累。」林清抱著老么哄了哄。

  「這孩子睡覺剛醒,正鬧騰,奶娘哄不住他,我只好一邊抱著他一邊處理事情。」王嫣笑著說,然後對屋裡的婆子說:「你們先下去。」

  等婆子都下去了,林清笑著把老么抱著舉到眼前,說:「小傢伙,你又鬧騰什麼呢!」

  老么還是一個吃奶的娃娃,看到他爹爹舉著他,還以為逗他玩呢,對著林清咧嘴一笑,然後吐了個奶泡。

  林清趕忙給他擦了擦嘴,然後又抱著他豎著給他拍了拍背,對王嫣說:「小么這是剛喝完奶?」

  「剛才哭的時候給他喝了一次,八成奶嗝還沒下去。」王嫣也過來給他拍了拍,然後對林清說:「這幾日,我已經將在京城的財物大多折現,兌成了金子,方便路上帶,還沒有出手的,就是京城那套宅子,二郎,你拿個主意,那個宅子還賣不賣?」

  林清想了一下,說:「別賣了,雖然咱跟著殿下就藩後,這輩子可能就不回京城了,不過咱幾個孩子以後要考科舉的,肯定要來京城,到時候也有地方住,再說咱也不差這點銀子,以後京城的房子只怕越來越難買,就給孩子們留著吧!」

  王嫣點點頭,說:「我也是這個意思,既然這樣,那咱裡面的那些傢俱就放裡面吧,反正咱老家還有當初剩的一些大件,回去再找木匠現打就行了。」

  林清聽說這次不用像當初一樣搬家了,鬆了一口氣,說:「嗯,別拿了,要是家裡的傢俱實在不夠,先去老宅住幾天也行,犯不著搬著那麼多的東西。」

  「不過,二郎」王嫣有些擔心的說:「我這些日子把家裡的東西變賣了一下,就算兌成金子,也不輕,要是兌成鹽引,金陵的鹽貴,又不大划算。」

  「大約有多少?」林清好奇的問道,他一向不大愛打理財務。

  王嫣說:「五萬兩!」

  「啥!」林清瞪大眼睛,說:「怎麼有這麼多?」

  林清當初分家雖然分了不少,可不是地,就是銀子鋪子,都並不好帶,所以林清當初進京的時候,除了兌了一些金子和鹽引,別的都放她娘那裡,讓他娘給打理的。而當初帶了統共折成銀兩也就大約一萬兩,再加上這些年開銷,林清覺得能剩下一半就不錯了,如今他夫人告訴他翻了五倍?

  王嫣笑著說:「二郎不必驚訝,這些都是咱家裡的正常收支。當初咱來了,統共帶著接近一萬一千兩,那一千兩我放在家裡的賬房上家用,然後剩下的一萬兩我盤下了幾間綢緞鋪子,然後進了大量的綢緞,不過金陵這地方到處都是地頭蛇,想在這做生意沒有背景根本不行,二郎當初雖然是庶吉士,可也還不行,所以我就沒有讓他們賣,而是讓他們收,金陵靠近揚州,這邊的無論是綢緞還是刺繡的工藝都是最好的,我就讓他們把收來的料子都運回了沂州府,打著京城最時興花色的招牌,在沂州府倒是賣的非常紅火。」

  林清一聽,頓時懂了,他夫人這是南貨北運,賺差價。沂州府因為不靠近水道,陸路又有些不便,所以很少有京城的商人願意去,要想買貨,一般要去徐州買,而徐州的貨物,才是京城的商人賣掉的,所以沂州府的商人實際上買的本來就比較貴,當然也不是沒有商人跑京城揚州來買貨,可路途遙遠不說,在沒背景的情況下很容易被黑吃黑,所以大多做一兩次賺了錢就不做了,改做其他比較穩當的生意。但沂洲府的富戶不少,不少女眷極為喜歡京城和揚州的布料,故他夫人做的這生意確實極有市場。

  林清笑著說:「難得你能想到這麼好的點子。」

  「也不算是妾身想出來的,其實妾身娘家也曾經想做這條生意,甚至早先在京城也和某些綢緞鋪子有約定,可沒做幾次,看到王家賺錢了,京城那幾家鋪子就開始抬價,而王家的綢緞鋪子又不能倒,所以每次只能捏著鼻子認了,一來二去,爹爹也就歇了從京城進貨的心思,畢竟在徐州買,雖然貴一些,過時一些,可畢竟可挑可撿,而不是每次受制於人。」王嫣說道。

  林清點點頭,什麼事都怕被壟斷,一旦被壟斷,就等於把生意的命脈捏在人家手裡。

  「那就把銀子都兌成金子吧,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這次咱跟著殿下回去,聖上賜了殿下兩千護衛,兵部還特地調了水軍的戰船親自送殿下去就藩,而且殿下帶的錢財更多,光白銀就兩萬兩和米五萬旦,還有絲錦娟啥的,咱那點加在裡面根本不起眼。」林清說道。

  「這麼多護衛!」王嫣一聽,頓時驚喜道:「那既然不用擔心安全,又好帶,那咱就不用光帶金子,我多買些東西帶回去。」

  「買東西?咱都要走了,買東西幹嘛?」林清不解的說。

  「當然是給大丫頭,大丫頭今年冬天就出閣了,咱這些年雖然給她攢的嫁妝也早就攢好了,不過一些綢緞,絹絲的,首飾,還是最時興的好,這時興的,哪有比的上京城的。再說,你把大丫頭許給了你師兄沈楓的長子,雖然沈大人現在在沂洲府做兗州府做知府,可難保哪天就調回京城,咱閨女的嫁妝都是京城流行的,到時也好看。」

  林清聽了,果然覺的很有道理,就點頭說:「那你多買一些,大丫頭嫁妝弄厚一些,咱就一個閨女,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她。」

  「二郎放心。」王嫣說道,小花生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女兒,她怎麼會捨得讓她受一絲委屈。

  林清想到小花生,一時有些傷感,說:「一想到咱閨女今年就要出閣了,我這心裡就酸酸的,我看了她十七年,馬上就是人家的了。」

  「可不是,」王嫣也歎了一口,說:「我現在就開始擔心她在婆家能不能過好,雖然她未過門的婆婆蕭氏是個不錯的人,可我還是擔心。」

  林清握著王嫣的手,反而開始寬慰她:「別太擔心,咱們馬上就回沂洲府了,而沈楓那傢伙,本來只是去兗州府避風頭的,誰知京城的風浪越來越大,他反而在兗州那地方呆著不回來了,如今已經升到兗州知府,正往上爬,為了仕途,近幾年也不會回京了,所以到時咱兩家近的很,當時也就是考慮到這個,我才同意這門親事。」

  「可是,沈家的門楣高了些。」王嫣還是有些擔心。

  「只不過是恩師的官階高罷了,沈楓那傢伙又比我高不了多少,再說,是他來提的親,又不是我相中了他兒子,而且那些高門的貴女他敢讓他兒子娶麼,誰知道家族背後是哪個皇子,要不你以為他幹嘛特地趁回京述職的時候來提親。」林清說道。

  「再說,咱下面還四個兒子呢,要是那沈楓家的那個小子真敢不識趣,咱直接讓他這一幫小舅子打上門,看他敢不好好待咱女兒!」林清大手一揮說。

  王嫣:……

  閨女還沒出嫁,他丈夫都已經想好怎麼對付女婿了!

  

 

  第九十八章(三更)

 

  王嫣聽了林清說可以有專門的船和護衛帶回去, 立刻又回去開始列單子,打算把回沂洲府要用的東西買齊備好。

  林清看著笑了笑, 問道:「林橋和林樺兩個小傢伙呢!」

  「正在後院玩呢。」王嫣說道。

  王嫣的話剛落, 林桓就帶著兩個孩子進來,王嫣一看,直接說道:「林橋, 你又帶著你弟弟玩泥巴!」

  林橋和林樺嚇得跐溜一下鑽到林桓的身後,然後扒著他哥的身子偷偷看他娘。

  王嫣又好氣又好笑,招來丫鬟,說:「快帶兩個少爺去換衣服。」

  然後轉頭對林清說:「你說這兩個孩子怎麼了,當年老大這麼大的時候, 已經開始正是進學了,這倆孩子一個九歲, 一個七歲, 怎麼天天還玩泥巴。」

  林清無奈的說:「當初咱家老大是因為有殿下和大丫頭帶著,殿下八歲的時候就懂事了,礙於身份,自然就不玩這個了, 大丫頭更不用說,女孩子本來就愛乾淨, 咱家老大天天跟著他倆, 兩個大的孩子都不玩,他自然也就不玩了。如今這兩個小的本來就差不了多少,又都是好玩的年紀, 再沒有一個領頭的帶著,自然就玩的瘋了。」

  「那怎麼辦?」王嫣頭疼道。

  「只要這兩個孩子功課不落下,就讓他們多玩玩吧,不用兩年,他們肯定就玩夠了,自然聽話了。」林清並不是很擔心,八、九歲的孩子,正是貓嫌狗跳的時候,想叫他們老實根本不可能,還不如等過了這年紀,稍微懂事了,再好好引導,那樣才能事半功倍,否則現在說破嘴這倆孩子還不知你幹啥的。

  雖然她丈夫平日不大靠譜,不過教孩子還是有一手的,起碼六皇子和大兒子就教的不錯,所以既然林清這麼說,王嫣也不急了,就開始接著擬單子了。

  林清轉過頭對林桓說:「再過大半個月,咱就要回老家了,你要有什麼想買想帶的,快點準備,別等到出發了,才想起有沒帶的。要是銀子不夠,直接找你娘來要。」

  林桓聽了說:「兒子每月的月錢就有二十兩,平日又不大花錢,娘還送了我一個鋪子,買東西足夠了。」

  林清點點頭,說:「夠就好,多買一點,省了回去想買不方便。」

  林清這邊忙著收拾東西,楊雲這邊也忙得腳不著地,楊雲把一幫太監宮女使的團團轉,六皇子坐在一旁喝著茶。

  看到楊雲又讓小太監去採買東西,就說道:「不用準備這麼多吧!」

  「殿下,這怎麼能算多呢,您去了之後,不僅要佈置新王府,還有一件大事,就是要迎娶王妃,到時現準備,怎麼來的急。」楊雲忙說道。

  六皇子嘴角抽了抽,說:「我的大婚不是還有兩年麼?」

  「那也得早作準備,您這一去,再想輕易回京就難了,哪像現在這樣準備方便。」楊雲說道。

  「是啊,藩王無詔令不得回宮。」六皇子歎了一口氣。

  「老奴該死,不該提這事。」楊雲趕忙說。

  「大伴,你說的是實話。」六皇子說道。

  「殿下!」楊雲忙揮手讓屋裡的人都下去。

  六皇子說:「我沒事,只是想到我從出生就生活在京城,馬上要去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住一輩子,有些傷感。」

  「老奴和太傅大人還有郯王府的眾人都會一直陪著您的。」楊雲勸慰道。

  「還好有你們一起陪著」六皇子臉上露出一絲釋然。

  楊雲小聲說:「老奴說一句犯忌諱的話,其實留在京城,未必是一件好事,三位留在京城的殿下,現在也是騎虎難下。」

  六皇子點點頭,說:「父皇今年就六十了,大哥今年四十二,二哥今年也快四十了,就連三哥,也三十五了,他們三個爭了大半輩子,如今到了這,又怎麼可能能輕易放手。」

  「所以此時殿下避出去,才是最好。」楊雲說道。

  「是啊,無論錢、權、兵本王一個都沒佔上,又怎麼能不避避風頭呢。」六皇子說道,然後看著楊雲說:「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一時意氣之爭就摻和進去。」

  楊雲聽了,這才放心下來。

  半個月後

  郯王府一行人都打點好了行裝,除了留下一小部分太監宮女留守京城的郯王府,剩下的人都上了兵部派來的戰船。

  「這船好大啊!」林樺和林橋兩個人驚訝道。

  林清笑著說:「這是朝廷的淮水水師,也是最大的一支水師,怎麼樣,壯觀吧!」

  林樺和林橋兩人連忙點點頭。

  「好了,你們兩個小傢伙先在甲板上玩,小林,你看著他們,不要讓他們亂跑,我先去看看殿下。」林清對小林囑咐道。

  林清順著甲板往船樓上走,走到最上層,看到門口的楊雲,問道:「殿下歇息了麼?」

  「還沒,剛才水師的胡將軍剛來問完安走了,殿下正在裡面。」楊雲說道。

  林清走進去,就看到六皇子正在喝茶,問道:「殿下身子可還好?」

  六皇子放下茶杯,笑著說:「並無暈船的徵兆。」

  「這就好,殿下要是感覺不適,咱就換走陸路,殿下身子要緊。」林清聽了鬆了一口氣說。

  六皇子問道:「師母,小師姐和四位小師弟怎麼樣?」

  「拙荊、榕兒和桓兒都坐過船,肯定沒事,橋兒樺兒那兩個臭小子,正是好奇的時候,只怕也沒心思注意到暈船不暈船的問題,至於最小的那個,從上船到現在還在呼呼大睡,他大概只要不耽誤睡覺就可以。」林清說道。

  六皇子聽了,笑著說:「如此,學生就放心了。」

  「聽說剛才胡將軍來了,可是說這幾日的行程?」林清問道。

  六皇子說:「胡將軍說軍中的戰船行的快,大約五日就可以到徐州,到時地方會有軍士來接應。」

  林清聽了說:「看來內閣的旨意已經傳到地方了。」

  六皇子點點頭,說:「嗯,不過這樣也好,省的麻煩。對了,先生是沂洲府的人,可否去過郯城。」

  「當初在家的時候我雖不大出門,不過郯城還是去過一次。」林清說。

  「不知郯城怎麼樣?」六皇子問道。

  「還算不錯,雖然比起南方那些封地遠遠不如,不過郯城在北方還算不錯,尤其在山省,是有名的糧倉,而且郯城離徐州也很近,無論採買什麼的都還是很方便的。而且沂洲府的民風比較淳樸,所以住的話還是不錯。」林清實話實說。

  六皇子知道郯城肯定比不上他三個哥哥在南方的封地,不過聽到是當地有名的糧倉,還是放下一點心來,畢竟只要有糧,就一切好說。

  「你的那三千食邑,差不多也就正好是郯城整個的戶數,所以等你去了郯城,沂洲府的知府,大概就得把整個郯城割給你了。」林清笑著說。

  每個藩王的封地,雖然朝廷也會派一些官員去,可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個地方就算沒了,誰讓藩地實際上就是藩王的一個小國呢!

  「過些日子朝廷選的長史和一些屬官就應該到了,倒是也不用擔心缺人手,」六皇子看著林清笑著說:「要不我給朝廷上書讓先生當我王府的長史吧,反正前朝有不少先例,藩王太傅作藩王長史的。」

  「可別,」林清忙擺擺手,說:「我做太傅就挺好的,長史那活,我可幹不了。」

  林清一想到王府長史那堪比大內總管的活,頓時堅決不應,他好不容易把六皇子教大,馬上就要榮養了,幹嘛吃飽了撐得給自己找活做。

  六皇子看著林清,笑著說:「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怕麻煩。」

  「當然,」林清說道:「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先生我有多懶。」

  六皇子笑著說:「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據說您當初是毛遂自薦做郯王太傅的。您之所以想作本王太傅,不會就因為太懶吧!」

  林清看著六皇子,很認真的說:「當然不是,還有離家近啊!以郯城和沂洲府府城的距離,我可以一天回老家一次。」

  六皇子:……

  他家太傅,還是一如既往的實誠!

  

 

  第九十九章

 

  林清不得不感慨, 這戰船的速度比起客船,簡直是神速, 再加上一路不用停靠, 不到五日,就到了徐州,而到了徐州, 就有山省的巡撫特地帶著軍士來接,一路恭敬的把他們一行人送到郯城。

  進了郯城,巡撫領著他們去了郯王府,說:「殿下六歲封王時,工部就特地派人來修好了郯王府, 下官一直讓人精心打理著,就等殿下來住。殿下看看, 有什麼不妥當的, 下官著人來重建。」

  六皇子知道巡撫其實就是說說,工部建造的親王府都是按照規定建造的,豈能是隨便亂改的,要是不小心改的違制, 那才是大麻煩,不過裡面的佈置倒是可以修整一下, 就說道:

  「重建倒不必了, 這王府我看著就挺好的,不過裡面的花園池塘什麼的本王打算修整一下,還希望巡撫撥些人手來。」

  巡撫一聽, 忙說:「下官明日就派山省最好的工匠來,殿下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巡撫說完,又親自帶著六皇子把整個郯王府看了一遍,然後又把沂洲府的知府和郯城的縣令介紹給六皇子。

  六皇子客氣了幾句,就讓人都退下了。

  等地方官員都走了後,楊雲就立刻指揮宮女太監先把六皇子的寢室打掃收拾出來,然後把從京城帶的傢俱擺件都擺上,至於屋裡原來工部標配的那些,直接都被楊雲送到了庫房裡。

  等寢室收拾好了,楊雲就讓六皇子先在寢室休息,然後開始帶著一大幫太監宮女甚至連護衛都用上了,開始收拾王府。

  林清看著楊雲在那裡有條不紊的指揮著一眾人,對六皇子說:「楊總管這打理內務的能力,還真不蓋的。」

  六皇子坐在榻上休息,說:「大伴從小把我看大,我的事都是他在打理,無論大小事,他都打理的妥妥當當的。」然後轉頭看著林清說:「先生不去收拾東西麼?」

  林清攤了攤手,說:「我家也有個楊總管這樣的,所以我也在偷閒啊!」

  六皇子聽了,頓時莞爾,說:「先生好福氣,師母打理內務是好手,先生天天做甩手掌櫃。」

  「可不是,要不以我的性子,家裡肯定會一團糟。」林清毫不介意自爆其短的說。

  「先生打算過幾天回老家看看?」六皇子想到在船上林清說的,問道。

  林清點點頭,說:「先等你這裡安頓好了,沒什麼事了,我再回家一趟。」

  林清怕六皇子初來乍到,有許多事情不熟悉,他雖然沒多強的能力,可畢竟算是本地人,有些風俗習慣的還是比較清楚的,六皇子處理事情的時候,他也能給一些意見。

  六皇子點頭說:「麻煩先生了,等王府清閒些,先生就回家一趟吧,畢竟在外多年,先生想必也想念雙親,我讓楊總管給老太爺和老夫人準備了些東西,先生一起帶回去,也算我孝敬兩位老人家的。」

  林清聽了心中一陣感動,忙說:「讓殿下破費了。」

  其後的幾日,由於京城派的郯王府的屬官都還沒到,所以林清、六皇子和楊雲只好自力更生,林清主動擔起了長史的職務,先洋洋灑灑的寫了一份《謝恩表》,報給朝廷,代表六皇子感謝聖上恩典,並且訴說了對封地的喜愛之情。同時林清又給內閣上了一道奏折,希望內閣盡快派遣封地的屬官,畢竟沒有屬官不和規矩。然後就開始處理郯王府的各類公文,畢竟郯城已經算是郯王的封地,就相當於一個小屬國,是屬國自然就要有各種上下的政令文件。

  六皇子則忙著管理王府和安頓自己帶的兩千護衛。郯城地處山省西南方,平時治安也不錯,也不是什麼關隘,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兵士駐紮,六皇子拿出一部分銀錢在城外西南方建了一個小型的兵營,這才把兩千護衛安頓下來。

  而楊雲,不僅忙著郯王府的瑣事,還要去看看郯王分封的食邑,和郯城的府衙交接這三千戶的地契,然後派了小太監去管理,以後方便收稅。

  等林清、六皇子和楊雲三人累死累活的忙了兩個月,朝廷派的一隊屬臣才姍姍來遲。聽到屬臣來了,六皇子、林清和楊雲三人氣的不行,畢竟從京城到郯城,一個月爬也爬過來,這群人居然兩個月才來,這都不是一個懈怠可以解釋的了。

  六皇子本來打算訓斥一下,可等見到長史和幾個屬官就傻眼了,尤其是看到長史一副大病初癒,搖搖欲墜的樣子,六皇子本來打算訓斥的話也說不出口,只能安慰兩句就讓他們下去了。

  六皇子等長史和屬官走了,就問楊雲,說:「大伴,怎麼回事?」

  楊雲剛才一看到幾個人不大對勁就趕忙派小太監去查了,說:「老奴派人問了隨行的太監,得知這位長史張旋本是吏部的一位給事,因為得罪了人,所以才被派到這裡當長史,不過張大人好像對此事很耿耿於懷,所以一出了京城就開始酗酒,結果上了船就病倒了,隨行的屬官無奈,只好在半路下船請大夫給張大人醫治,然後就耽擱了行程。」

  六皇子和林清聽了點點頭,難怪來的如此遲,原來在路上病了,不過想到這位張大人原來是吏部的給事,現在是郯王府的長史,雖然品階不變,可是權利卻是天差地別,所以三個人也不忍苛責,心想等他想開就好了。

  可三人沒想到的是,這位張大人壓根就想不開,還沒等病完全好,這傢伙就開始接著酗酒,而且每次喝醉了,還在那裡說自己命多麼不好,多麼懷才不遇,然後再罵罵吏部的那些官員。林清三人本來還很同情他的,可到了最後,只剩下滿滿的厭惡。

  「太可惡了!」六皇子冷著臉說:「跟了本王就委屈他了,一個同進士,靠家裡有點後台進了吏部,結果因為處理事務失當被調來做長史,還天天在那裡怨天尤人,王府的文書堆成堆都不碰一下,最後還得本王和太傅兩個人親自批閱,也不知道要了這個長史除了喝酒會幹什麼。」

  「殿下息怒」楊雲趕忙說:「犯不上因為一個長史氣壞了身子。」

  六皇子轉頭問林清說:「你說我如果上書換個長史怎麼樣?」

  林清想了一下,說:「上書換個長史不難,不過只怕再換個也好不到哪裡去,現在大部分朝臣聞藩王屬臣色變,再說,王府的長史是正五品,要想要一個長史,最低也得是京官中的從五品調過來,京官四品為分水嶺,從四品及以上就算大員,所有五品官削尖腦袋往上鑽,哪怕再換一個來,也必定是被貶的,未必不會出現張大人這樣,畢竟能在困境中屹立的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愛怨天尤人的。」

  「那」六皇子皺了皺眉,說:「可是這長史實在有些不像樣子。」

  林清說道:「他不像樣子,殿下就把他養起來,不是還有不少屬官麼,我看有幾個不錯了,殿下不妨挑一挑,把長史那些平時的瑣事交給他們,至於其中的向朝廷定時匯報的奏章,我替他寫好,用他的名義送上去就行了,至於平日的文書政令,這個就勞煩殿下親自過目好了,殿下就當當處理公務,而王府的事,還是讓楊總管一肩挑好了。」

  六皇子聽了,無奈的說:「那就這樣吧,勞煩先生和大伴能者多勞了。」

  林清和六皇子商議定後,六皇子通過觀察,果然從屬官中挑了幾個做事幹練的,作為長史的副手,然後把本該長史打理的事務分給這幾個屬官,這些屬官本來就是衙門一些不受重視的小官,雖然跟著來屬國也有一些不情願,不過落差倒不是很大,等得知有了實職,那一點不情願頓時消散了,立刻幹勁十足的開始分擔長史的工作。

  所以等這些屬臣的工作漸漸進入正軌,林清、六皇子和楊雲也輕快了不少,林清看著不忙了,就向六皇子提出回家一趟,六皇子欣然應許,直接給林清一個月的假期,並且應許他以後不忙的時候,可以經常回家看看。

  林清得了六皇子應許,就讓妻子王嫣趕忙收拾了些東西,然後帶了孩子,往沂州府趕。

  進了沂洲府的城門,看著有些熟悉,又不大熟悉的街道,林清歎了一口氣,說:「當年你懷老三的時候,我本來說等你生了,過一年孩子大了就回來看看,可不曾想到,孩子剛一歲多,你又懷上了老四,再加上後來京城越來越緊張,我擔心六皇子會出事,也不敢輕易離開,一直到現在,才終於回來。」

  「是啊!」王嫣抱著孩子,說:「咱有十多年沒回來了,這街道,我都快記不得什麼樣子了。」

  「賀老有一首詩做的好: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只怕等咱回去,家裡那些小輩,也都不認得咱了。」林清看著路邊的小攤物是人非,不由感慨道。

  王嫣看了林清一眼,笑著安慰說:「孩子不認識咱是肯定的,不過二郎,你的頭髮可沒白啊!」

  林清:……

  這個好像確實是值得慶幸的事!

  

 

  第一百章(一更)

 

  林清這次回來的急了, 也沒來得及通知家裡,所以等他到了之後, 就看到緊閉的朱紅色的林府大門。

  林清先下了馬車, 然後扶王嫣下來,林桓也跳下來,然後把姐姐林榕扶下來, 至於林橋林樺兩個小傢伙,車一停就先自己蹦下來了,奶娘也抱著最小的小么下來。

  王嫣下來,看著緊閉的大門,笑著說:「二郎光忙著走, 也不先提前捎個信,你這一回來, 只怕爹娘等會也得驚著。」

  「有驚才有喜嘛!」林清笑著說, 然後對車伕說:「去叫門。」

  車伕應道「是,老爺。」然後蹭蹭的跑上台階,握住門環,開始砰砰的敲門。

  「誰啊?」大門嘎吱打開一條縫, 然後一個小廝從裡面露出頭來,看到馬伕, 一愣, 問道:「這是林府,這位大哥找哪位?」

  馬伕笑著說:「不是我找,我是替我家老爺叫門, 我家老爺不找誰,我家老爺就是府裡的二老爺。」

  小廝聽了一驚,連忙向下面望去,果然看到大門台階下停著一輛大馬車,馬車前面站著幾個衣著華麗的人,小廝看了看,雖然不認識,可也知道在沂洲府,除了他家二老爺,沒人敢冒充,連打開大門,然後撒腿就往裡跑,一邊跑著一邊喊:「二老爺回來了,二老爺回來了,老太爺,老爺,二老爺回來了。」

  王嫣在外面看了,笑著說:「我就說會被驚到。」

  林清笑了笑,說:「時間久了不回來,正好看看林府變的什麼樣了。」

  王嫣聽了,問道:「夫君是擔心?」

  林清點點頭,說:「我爹和我哥兩人的性子我知道,也不擔心,不過咱家升的太快了,我擔心下人們會輕浮了,如今看來,大哥管的不錯,剛才去敲門的時候,小廝光看見車伕,卻能待之以禮,說明家裡下人並沒有自持身份看不起人。」

  王嫣點點頭,說:「確實如此,宰相門前七品官,而這七品官,卻最能反映出一個家族的家風。」

  林清和王嫣正說著,就聽到遠處慌亂的腳步聲,然後大門被直接打開,當頭一個人先跑出來,正是林清的大哥林澤。

  林澤上前一把抱住林清,笑著說:「來了也不傳個信,小廝跑到正院,我還以為小廝認錯人了呢!」

  林清回抱著林澤說:「上次來信不是說我快回來了。」

  「上次你從京城來信,說郯王殿下要就藩,你會跟著回來,爹娘還以為你馬上就能回來了,誰知一等也不來二等也不來,後來在城裡聽說郯城來了位王爺,我就猜到應該是你們,本來想去找你的,可爹娘死活不讓,說你在幹正事,怕耽擱了你。」林澤說道。

  「讓爹娘著急,是我的不是,」林清有些愧疚的說:「本來我想著跟著郯王殿下一來到郯城,忙兩天就直接回家的,畢竟我是太傅,沒什麼太多的活,也就沒想著再送信,可誰知,唉,這一耽擱就是兩個多月。」

  林清不好說王府裡的事,林澤也知道輕重,知道有些事不能在大廳廣眾之下說,忙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對了,這次能呆幾天?」

  「這次能呆一個月,現在方便了,沂洲府的府城離郯城坐馬車不過大半天的路程,過些日子我就可以回來一趟。」林清笑著說。

  「那可是好了。」林澤聽了高興地說:「你不在眼前,爹娘天天盼的慌,如今可放心了。」

  林澤的話剛落,林清就看著林父李氏被丫鬟扶著往這走,林清連忙迎上去,到了林父李氏面前,一掀袍子,就要跪下。

  林父一把拉著林清,說:「跟親爹親娘還行什麼禮,快讓爹爹看看,這幾年長什麼樣了。」

  李氏也從看見林清的那一刻,眼睛就一錯不錯的看著林清,生怕林清突然消失似的。

  林清眼中一酸,說:「兒子不孝,多年都不能承歡膝下,還讓爹娘掛念。」

  林父和李氏前幾年倒是去過金陵兩趟,可隨著林父年紀大了,林澤就不敢讓林父李氏出遠門了,再加上林清覺得自己過幾年就回來了,也擔心林父的身體,也不敢讓林父去了,林父到現在,差不多有七八年沒看過小兒子了。

  林父把林清從上到下仔細看了看,摸著林清的頭說:「我家二郎,還是和小時候一點樣都沒變。」

  李氏也拿著帕子給林清擦頭上並不存在汗水,在一邊歡喜的忍不住掉眼淚,說:「可不是,和當初一個模樣。」

  林清忙拿過李氏的帕子,給她擦了擦眼,說:「娘別哭,兒子這不是回來了麼。」

  「娘是高興,」李氏笑著說。

  林澤也走過來,看著林清身後的一群,忙說:「爹娘,二弟帶著一家老小都回來了,咱先進去,讓大侄女和侄子們都歇歇。」

  林桓和林榕忙上前,林桓扶起林父,林榕扶起李氏,林父和李氏一看見大孫子大孫女,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轉移了,開始心疼孫子孫女累著,忙招呼著大家往裡走。

  林清滿頭黑線的看著被一群孫子孫女簇擁離開的林父和李氏,對林澤說:「我這是失寵了嗎?」

  林澤拍了拍弟弟的肩,同病相憐的說:「這就是隔輩親,天生的,你這還好,自從你嫂子生的幾個臭小子能跑以後,爹娘就沒再拿正眼看過我。」

  林澤和林清兄弟倆對著歎了一口氣,然後忙跟上。

  到了正院,林清進了屋,就看見林榕林桓帶著弟弟們坐在林父李氏的旁邊,林父和李氏正高興的一會摸摸這個頭,一會問問那個學業,等下再拉著這個問問,過會再摸摸另一個的頭。

  林清看了笑著對林澤說:「幸虧我才有五個,要不爹爹和娘豈不是忙壞了,對了,大嫂和侄子侄女們呢,怎麼沒看見。」

  「今兒你大嫂一個關係不錯的手帕之交生孩子洗三,你大嫂一早領孩子們去了。」林澤笑著說,看了看天色說:「應該過一會就回來了。」

  林清點點頭,然後拉著王嫣走到林父李氏旁邊,笑著說:「爹、娘,你們光顧著疼孫子孫女,都看不著兒子和媳婦了。」

  李氏笑著說:「你這孩子,連自己孩子的醋都吃。」

  林父和李氏這會子也緩過來了,就讓林清和王嫣坐在跟前,問林清這幾年的事情,林清一一回答。

  林父聽了,驚喜的說:「也就算你可以經常回來?王爺那邊不要緊麼?」

  「郯王府那邊現在沒有太多的事了,我有空就可以經常回來,殿下也知道,已經應許了」林清接著說:「對了,爹娘,殿下還給您二老備了份禮。」

  林清說著,就讓丫鬟去馬車裡拿。

  「那哪使得。」林父受寵若驚的說。

  林清笑著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就是殿下的一點心意。」

  等丫鬟把箱子搬進來,林清打開箱子,林父和李氏忙上前看,林清拿起上面的一個紫檀的枴杖遞給林父,說:「爹,這個是你的。」

  林父欣喜的接過紫檀木的枴杖,把自己手中原來那個其實也不比紫顫木便宜多少的枴杖一丟,喜滋滋的抱著紫檀木的枴杖,還在地上走了幾步試了試。

  李氏看著林父笑著說:「死老頭子,看你得意的。」

  林清笑著對李氏說:「娘,也有您的。」

  林清從箱子裡拿出幾匹布遞給李氏,說:「這幾匹是上貢的錦緞。」

  「這這,宮裡的東西,娘哪穿的?」李氏忙說。

  「放心,娘,這個殿下特地挑了不違制的。再說您是五品宜人,怎麼穿不得。」林清笑著說。

  李氏想到林清當初替她請封的誥命,這才放心下來,接過,看著上面的花色,笑著說:「這宮裡的東西,果然不一樣。」

  這個倒是實話,凡是上貢的東西,都有限制,民間可沒有敢冒著危險仿製的。

  林清又把裡面的一些宮花和筆墨紙硯給林澤,說:「這是給大侄子大侄女們。」

  「他們也有?」林澤頓時有些驚喜。

  「這倒不是殿下挑的,殿下只是吩咐了一聲,楊總管準備的。」林清實話實說。

  「那這也是便宜他們了。」林澤高興的說,能讓殿下提一句,也是給他們面子。

  林清分完了禮物,又陪著著林父李氏說了一會話,小李氏就帶著一幫孩子回來了,見了林清,頓時也是十分的驚喜,兩群孩子在一起,頓時又是一陣熱鬧。

  小李氏讓一群孩子給林清見禮,林清看了看他大哥家的孩子,又看了看自己家的孩子,突然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他老林家,好像有點陽盛陰衰啊!

  

 

  第一百零一章(二更)

 

  晚上, 林府華燈高照,大家齊聚在花廳, 李氏特地讓小李氏弄了一個大圓桌, 讓一家子人都可以坐在一起。

  林父和李氏坐在最上手,右手邊坐著林澤和林清兄弟倆,左邊坐著小李氏和王嫣, 對面坐著大半圈的孩子。

  上首的幾個人邊吃著邊聊著天,下面的孩子雖然很多才第一次見,可天生的血緣關係,再加上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沒一會就玩熟了。

  林清看著幾個孩子在下面小動作不斷, 對旁邊的林澤笑著說:「十來年不在一起,咱家的孩子突然多了。」

  林澤看了一巴掌數不過來的孩子, 頓時笑了, 說:「可不是,平時單看還不覺得,這孩子都湊到一起,看起來還真不算少。」

  「難不成你還嫌少?」林清斜了一眼說。

  「也不多啊!」林澤理所當然的說:「咱二叔家, 兩個巴掌都數不過來了。」

  林清嘴角抽了抽,說:「人家四個兒子。」

  「所以咱哥倆也得努力啊!」林澤說。

  「別」林清趕忙擺擺手, 說:「我家都五個了, 再多了我可受不了了。」

  林澤不認同的說:「弟媳還年輕,再說」

  林清趕忙打斷林澤的話,他可不想都生了五個還再繼續, 就說道:「我看了,無論你家幾個,還是我家幾個,都有些陽盛陰衰啊!」

  「可不是,」林澤笑著說:「除了小芝麻,下邊居然連著三個都是小子,本來還想要個閨女的,現在我和你嫂子年紀大了,也不抱期望了。」

  「你還小芝麻小芝麻的叫,我家那幾個孩子,現在都不許我叫小名了。」林清笑著說道。

  「叫小名怎麼了,」林澤不在意的說:「我當爹的,難道還天天叫他們大名不成。」

  「不過孩子大了,你也得適當的改改口了。畢竟你家老大都娶媳婦了,等有了孫子,你還能再當著孫子的面叫兒子的小名。」林清說道。

  林澤聽了,覺得也有道理,說:「也是,以後我注意。」

  說到名字,林清突然想起當初他哥覺得他學問最好,就讓他給家裡的孩子起名字,本來他都翻好書,選了一串好名字,結果他娘帶著他大嫂他媳婦去寺廟裡轉了一圈,回來就說,他家下一輩孩子中缺木,最好每個名中都帶木,不由對著林澤吐槽道:

  「哥,等大侄子媳婦有了玄孫,你起名字可悠著點,可別再叫咱娘和大嫂閒著沒事去寺廟,什麼下一代缺木,咱林本來就帶兩個木了,怎麼可能缺木,你看咱家這一代孩子的名字,你家是桐、桃、楓、棉、楊,我家的是榕、桓、橋、樺、楠,一水的樹,我每次看著都牙疼。」

  「林桐和林榕的名字確實是寺廟起的,可後面的不都是你起的嗎?」林澤說道。

  「是我起的,可前邊他們的名字都用上了,並且上了族譜了,我後面不跟著起有什麼辦法,我又不能讓咱家的孩子顯得不一樣。」林清無奈的說。

  「行,那我下次大孫子出來,你想提前想好名字,省的你天天跟著名字較勁。」林澤不在意的說,在他眼裡,名字不就是叫的麼,那些叫阿貓阿狗的,不也沒什麼麼,反而賤名好養活。

  林清看著林澤應下,終於鬆了一口氣,他以後的孫子孫女,終於不用像他們爹一樣,是一片樹林了。

  林清看著下面林桐和林桓兩人正在說話,對林澤說:「這倆孩子這麼多年不見,倒也沒見的生疏。」

  「可不是,剛才你家豆豆還特地跟他姐換了位置,跑去和小小說話。」林澤說道。

  林清想起林澤上次在心中提起的事,頭側了側,在林澤耳邊問:「大哥上次在信中提到的事,決定了?」

  林澤認真的點點頭,說:「嗯,我這幾個孩子中,老大最隨我,自小不大愛讀書,但卻喜愛經商,平時做事也周到全面,讓他接手鹽商我最放心,而且我也問過他了,他對讀書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小時候更是一讀書就睡覺,我說也說了,揍也揍了,都沒用,所以等我年紀大了,還是讓他接手鹽號吧。」

  林清點點頭,無論是能力,還是身份,確實是林桐身為長孫接手鹽號最合適。

  「那大哥對剩下幾個孩子是怎麼打算的?」林清問道。

  林澤看著林清說道:「要是二弟你沒有中進士,做官,其實剩下那幾個小子,我就直接讓他們像咱這一輩一樣,有能力的,在家族中幫忙,沒能力的,直接分一筆財產,讓他們好好過日子,不過有了你這個例子,我現在就想,要不要讓他們也去試試,不求他們能中進士,也不求他們能中舉,就希望他們能中個秀才,以後子孫也可以免免稅,不必出勞役。」

  林清知道林澤想必對這件事考慮了很久,其實林清也一直有這樣的考慮,不過他離得遠,幫不上,林澤雖然在家裡大力整頓了一次族學,可效果並不明顯。

  林清對林澤說:「其實我也在考慮這件事,咱家我雖然中了進士,做了官,可林家的底蘊畢竟不行,如果咱下一輩出不了進士,不用多久,就會重新被打回原形,甚至會被落井下石,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下面也輩輩出人才,可是現在就算北方,科舉也越來越難,哪怕桓兒,我也不一定能有把握他一定能中進士,所以現在多讓家族的弟子多讀讀書,說不定就能多出一個,以後林家多一份保障。」

  林澤點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聽你的建議,整頓了族學,效果也不好,近十年,林家還是連一個中秀才的都沒有,最好的就是三叔家的大侄子,也不過過了府試,都三年了,還卡在最後一步院試上。」

  林清皺了皺眉,覺得不應該啊,林家這一代,少說也得好幾十,就算不算小的,進學的也得十多個,聽他哥的話,居然連府試都才有一個過的,他的兒子林橋雖然才九歲,天天調皮搗蛋的,可上次他出了一張府試的卷子給他,居然還做的八九不離十,林家的族人又都不笨,怎麼十多年就連一個秀才都沒出呢?他家可真是要才有才,要書有書。

  「大哥,上回我送來的那些書,你給孩子們看了嗎?」林清問道。

  林澤聽了頓時面露難色。

  林清看著他哥這樣,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二弟,你送來的書,孩子們都不大能看懂,太深了。」林澤猶豫了一下,還是說。

  「深,怎麼可能,那是我特地挑的關於關於四書五經的,並且對著科考的。再說,書上的內容深,不會讓夫子講麼,夫子呢?」林清詫異的說。

  「夫子也看不懂。」林澤說:「華夫子那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麼!」林清瞪大眼睛,說:「現在族學還是華夫子教,華夫子當初四十八才中秀才,還是走了狗屎運才中的,我不是讓你修整族學麼,你難道沒請個好一點的夫子來麼?」

  「我也得能請的來,舉人人家本來就是老爺,就算咱家出了一個進士,人家也不會自降身份的來咱族學,至於秀才,我倒是想請個好一些的秀才,可好的秀才,年少的都在府學讀書,年紀大一點的,不是有自己的私塾,就是在一些舉人家教書,以希望能得到舉人老爺的指點,最後搏一搏,還有一些嫌棄咱家銅臭味的,不願意來,我倒是花重金找了幾個夫子,可也沒什麼效果,最後幾個夫子走的走,散的散,也就還剩下華夫子了,華夫子年紀大了,又在咱這這麼久,也就打算在這養老了。」林澤無奈的說。

  林清聽了不由頭疼,學而優則仕,凡是學才好的,都拚命自己科考了,哪有心思去做夫子,所以做夫子的,都是科舉無望,而他自己科舉都無望,又豈能指望他教出多好的學生,當然也有一兩個天資聰慧的例外,可林家這些,只是常人,又哪裡能行。

  而讓林清更為無奈的是,能談上師資好的,只有縣學、府學,可縣學和府學只有過了縣試,名次非常靠前的才能進縣學,而府學得最低是秀才才能進,當然府試院試極佳的也可經推薦進去,可林家,壓根沒一個符合條件的。

  「你就沒把他們往周邊有名的私塾裡送嗎?」林清最後問道。

  「咱周邊確實有幾個有名的私塾,可進去的門檻也高,人家要真才實學的,其實三叔家的大孫子就是在那讀得,才過了府試,後來府試不過,才回到家學的,至於咱族中剩下的那些小子,我確實用錢給塞進去了,可沒幾天就受不了都回來了,打死也不肯去了,我也沒辦法啊,你說這些年,能想的辦法我都想了,可就是一點用也不起。」林澤歎氣道。

  林清:……

  感情這唯一的苗子,還不是他家家學教出來的!

  

 

  第一百零二章(三更)

 

  林清思索了良久, 最終說:「大哥,把咱族中凡是還願意學的孩子都叫到族學, 我親自教。」

  「你親自教?」林澤吃驚的說:「這怎麼行, 你怎麼有空!」

  林清說:「我是郯王太傅,郯王殿下現在已經大了,我該教的都教完了, 其實按理說我現在已經可以榮養了,不過郯王府還有些事情,所以我才不得不經常去,但我也不忙,教導孩子們的時間還是有的。」

  林澤疑惑的問:「真的不會影響你, 你可別因為孩子耽擱自己,你才是林家的頂樑柱, 千萬不可因小失大。」

  「放心, 我既然這麼說,就肯定不會有影響,我知道事情的輕重。」林清肯定的說。

  林澤這才放下心來,隨機又興奮道:「有你一個進士教, 這幫臭小子要再敢不好好學,我就抽死他們。」

  林清擺擺手, 說:「也別說的這麼絕對, 我去看看他們的資質再說吧!」

  要是真就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別說進士,就是天皇老子來了都沒用。

  ……

  第二日, 等林清安頓好了,林清就陪著林澤去了一趟族學。

  林家本來也有族學,可不過是教林家弟子識些字,為以後打理生意做準備。自從林清中進士後,林澤為了家族以後著想,就在林家外面的空地特地建了一個大院子,作為族學,希望家中子弟能上進,可惜最終收效了了。

  林清跟著林澤進去的時候,屋裡的族中弟子正在讀書,林澤本來要進去,林清拉著林澤,小聲說:「咱先悄悄看看。」

  林澤聽了,點點頭,跟著林清到了旁邊一個不顯眼的牆角。

  林清聽了一會,發現華夫子雖然教的沒什麼新意,也只是讓死記硬背,可也沒什麼大錯,要按這進度,只要肯下功夫,四五年去考個縣試還是不成問題的,畢竟縣試題就是考的死記硬背。

  可今天來的時候,林清又向林澤詳細的問了一下族中弟子的情況,除了他三叔的大孫子,剩下的,居然連縣試都沒一個過的,這就不能不讓人深思了。

  過了一會,華夫子上完了早課,就讓學生接著背誦,然後自己起身上旁邊的耳房去喝茶。林清拉了拉林澤,然後跟著直接上了耳房。

  華夫子本來正拿著紫砂壺要泡茶,看到林澤來了,忙放下,說:「家主,您來了。」

  林澤笑著說:「老先生,不必客氣。」

  華夫子看著林澤身後跟著一個人,剛要問是誰,可突然覺得眼熟,忙仔細看了看,這一看,頓時一驚,叫道:「清哥兒!」

  「華夫子!」林清忙上前叫道,雖然他經常吐槽華夫子那水的不行的秀才水平,可說句實話,華夫子這人還是很不錯的,所以當初他讓林澤整頓族學的時候,特地寫信給他哥,讓華夫子光管族學就行了,千萬別教學生。

  「真的是你啊!」華夫子樂呵呵的說。

  林清趕忙扶華夫子坐下,然後給他泡上茶,華夫子看了,忙擺手,說:「使不得,使不得,讓你一個進士給我這個窮酸秀才倒茶。」

  林清泡好茶,先倒了一杯,雙手端給華夫子,說:「怎麼使不得,我小時候還是您教的呢!您可是我的啟蒙恩師。」

  「當不得,當不得,」華夫子笑著說,眼中卻透著一絲清明,說:「你可不是我教出來的。」

  林清聽了,笑著說:「那我不是您教出來的是誰教出來的?」

  華夫子眼中露出一絲狡黠,說:「你這孩子是文曲星下凡,不用人教。」

  「嘻」林清撇撇嘴。

  林清對林澤說:「大哥你先去屋裡看著,我在這裡和華夫子聊一下族中弟子的情況。」

  林澤知道自己在這也幫不上忙,就點點頭,起身上旁邊的屋子,旁邊屋子裡的背書聲,瞬間大了一倍。

  「華老頭,這幫孩子到底怎麼了。」林澤一走,林清就原形畢露了。

  華夫子看著林清,笑著說:「想不到你這些年,性子脾氣居然還一點沒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早就改不了了。」林清擺擺手說。

  華夫子沉吟了一下說:「嬌氣,懶!一點沒學習的勁頭!」

  林清聽了頓時樂了,說:「華老頭,你二十年前也這麼評價過我唉!」

  華老頭斜了林清一眼,說:「難道當年我評價的不對?」

  「對」林清想了想當初的自己,這評價還真是準確。

  「不過」華夫子突然話鋒一轉,說:「你雖然懶,你雖然嬌氣,不想學,可你是會了懶得學,而他們,是壓根不會,還不思進取,一點不學。」

  林清看了華夫子一眼,說:「你什麼時候知道你講的我都會?」

  「你看閒書的時候。當初你兩天來上一次學,每次來上學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覺就是看閒書,我本來以為你和別的不想學的孩子一樣,可有一次我看你看的是《中庸》,而那個時候,我才剛教完三字經。當然,最可氣的是,我每次一在上面講的不對,你就抬頭看看我,然後在下邊翻白眼。」華夫子氣憤的說。

  林清翻了個白眼,說:「你每天在上面毀人不倦,我翻幾個白眼怎麼了。」

  「我哪有每天,前面基礎的我都沒教錯過,只不過後面的典故,我有時會錯一兩個。」華夫子辯解道。

  「一個月錯了五次唉,」林清歎氣,他真不想翻白眼,可實在忍不住。

  「你們當初是我剛開始教了才沒幾年。」華夫子臉一紅,辯解道。

  林清心道,那你也不知道上課前先備備課。

  不過剛才聽華夫子講課,確實沒什麼錯誤了,林清也懶得吐槽了,就問道:「孩子懶點,嬌氣點,這每個大家族都有,除了這個,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吧?」

  華夫子想了想,說:「老夫覺得,這些孩子可能太有錢了。」

  林清剛要反駁,突然想到什麼,思考了一下,說:「這些孩子心思太雜了?」

  華夫子點點頭,說:「他們連手指肚那點心思,都沒用到學習上。」

  林清聽了,陷入了沉思,這學習,嬌氣不怕,懶不怕,唯獨怕心不在學習上,心不在學習上,那別的再怎麼著也白瞎。

  林清想了一會,對華夫子說:「我去看看那群孩子。」

  林清說著,就走到旁邊的屋裡。

  一個時辰後,林清和林澤一起走出來了,林清對林澤說:「大哥,你去通知一下各位堂兄堂弟,去咱家花廳,我有事要說。」

  林澤看著林清鐵青的臉,小聲的問道:「你要做什麼?」

  林清看著族學中掛著的孔子像,淡淡的說:

  「當然是去教育教育這群孩子『養不教父之過』的爹!」

  

 

  第一百零三章(一更)

 

  林澤看林清氣的這樣, 也不敢耽擱,趕忙把一眾堂兄堂弟都叫道花廳。

  林家眾人昨天就知道林清回來了, 在外面的族人也紛紛趕了回來, 都打算趁機見上林清一面,所以倒也不愁找不著人,林澤派小廝通知了一下, 沒用半個時辰,林清的眾位堂兄堂弟就在花廳聚齊了。

  林清的堂兄弟剛被叫來時,本來還以為林清好久不見自家兄弟想的慌,可等見了林清,看到林清那張鐵青的臉, 眾位堂兄就知道壞事了,他們林家脾氣最好, 性子最懶的人都氣成這樣, 林家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了吧?眾人一時心中惶惶然。

  林清看眾位堂兄弟到了,就讓屋裡伺候的下人都下去,又把他哥也留下,然後說:

  「我昨個才回來, 各位堂兄堂弟想必也知道了,本來咱弟兄們好久不見, 我還想著過兩天把各位哥哥弟弟叫來, 大家熱絡熱絡,卻不想今早發生了一件事,不得不提前叫各位來了。」林清喝著茶, 淡淡的說。

  眾位堂兄堂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拚命想自己近來是不是幹了什麼錯事,不小心撞到自己這位堂弟堂兄手裡,可想了半天,大家這段時間不是忙著在鹽號幹活,就是呆在家裡,真沒幹什麼不好的事,不由面面相覷。

  林清二叔家的大堂哥林湖,身為林家所有第二代中最大的一個,不得不硬著頭皮出聲:「那個,二堂弟,可是哥哥弟弟們做了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這裡都不是外人,你直說就行。」

  林清把杯子放下,說:「各位哥哥弟弟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不曾做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可是」

  眾人聽了前半句,剛鬆了一口氣,可聽到後半句,頓時心又提起來了,心道,不是他們,難不成是他們的外家或親戚,打著林家的事鬧出亂子了?

  「堂弟,這個有話你就直說吧,哥哥弟弟們都是大老粗,你只要指出來,我們照著改就是了。」林湖說道,旁邊的眾位堂兄弟也忙點點頭。

  林清歎了一口氣,看著林湖,問道:「大堂哥,你是咱這一輩中最大的,你比大哥還大一些,你家老大現在已經跟著你接手生意了,想必你擔子也輕了不少,現在我就問一句:

  你家林柱、林板兩個孩子在學堂,你過問過他們的學業嗎?你天天知道他們倆在族學裡幹什麼麼?」

  林湖被林清問的一愣,說:「我不是把他們送族學了嗎,自然有夫子管教。」

  林清聽了,冷笑:「孩子以後給養老送終的親爹不管,指望著一年拿不到二十兩束脩的夫子管,呵呵!我怎麼不知道天下有這麼划算的生意!」

  林湖聽了一噎,這個確實無法反駁。

  「你們的孩子,如果有一天有出息了,會封妻蔭子,可是,你們聽說過有加封夫子的嗎?你們現在還覺得,教育孩子的事,和你們無關嗎?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才是師之過,光養不教,要你們這些當爹的幹什麼,擺著好看!」林清氣的一拍桌子,說道。

  林湖等一眾堂兄弟被林清嚇了一跳,林湖忙說:「堂弟,你消消氣,你這麼一說,大家也知道不對了,回去我們就立刻教育教育那幫臭小子。」

  林清看著林湖和一眾堂弟,說:「現在想教育了,不過,呵,就怕晚了。」

  林湖聽了,有些不解的說:「孩子們不過是嬌氣了一些,大家回去揍兩頓就是了,堂弟你是不是有些太危言聳聽了。」

  林湖的弟弟,林清二叔家的二堂哥也說:「是啊,孩子性子是惰了一點,好好教教就行了,孩子都小,咱小的時候不也這樣麼,大了自然就好了。」

  「嬌氣,性子惰了一點。」林清從袖子中拿出一條水紅色帶著香氣的帕子,遞給林湖,說:「大堂哥,你常年在外,這個東西想必不陌生吧,這個是從三侄子林板那孩子不小心掉出來的,對了,三侄子今年好像才十二吧!」

  林湖接過帕子,一聞,頓時臉色烏黑,這是窯子裡窯姐才有的東西,不由說:「我去打斷那臭小子的腿。」

  林清淡淡的說:「別急,看著板哥兒的這件東西,我就覺得有些不好,就當著孩子的面,讓他們把包裡的東西都掏出來給我看看,你猜我都看到了什麼。」

  林清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竹筒,然後打開,從裡面跳出一個大蛐蛐,說:「這是二堂哥家二小子的,這個還不算出格,畢竟只是逗逗蛐蛐。」

  然後林清對林澤說:「把我收的裝不了的東西都拿來。」

  林澤趕忙把一個包裹遞過來,打開。

  林清拿起一本書《論語》遞給二叔家的三堂哥林濤,說:「你看看吧!」

  林濤奇怪的接過論語翻開一看,立刻氣的摔在地上,居然是包了論語皮的春宮圖!

  林清又拿起一個篩子,對幾位堂哥說:「本來上面那些東西,雖然不大好,可孩子年幼,難念好奇,就算咱當年,也不是沒偷偷看過,可真正讓我發火的,是我手中的這樣東西,看著這個篩子,各位堂哥堂弟可能以為孩子只是玩個篩子,可是。」

  林清從包裹裡拿出幾張紙,丟到幾位堂兄弟的跟前,說:「看看這是什麼,是欠條,是城裡花家賭坊的欠條,這些孩子居然敢去賭,還欠了不下上五百兩的銀子。」

  林湖林海林濤和林浪趕忙拿起欠條,一看,也氣的七竅生煙,身為商家子弟,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賭的危害,一旦賭了,迷上了,那就是傾家蕩產,有再多的家業也不夠敗的!

  林湖看著欠條,直接站起來,咬牙切齒的說:「那些敗家子呢,我現在就去打算他們的狗腿,一個個學什麼不好,居然敢沾賭!」

  臨海林濤和林浪也打算回去揍孩子,不說揍斷腿,但絕對讓這群孩子一個月下不了。

  林清卻擺擺手,說:「先別急,反正孩子也跑不了,也不急一時,我還沒說完。」

  林湖是個急性子,直接說:「還沒完!」

  林清點點頭,說:「這十多年來,為了家裡的族學,大哥總共重金請了四次夫子,第一次請的城南的王夫子,大家也都聽過王夫子的名氣,不但學問不錯,而且素來嚴正,當時要不是他母親生病用錢,哥哥還請不動人家,可是人家王夫子來了沒一年,就被氣走了,哥哥出三倍的束脩,都留不住人家。

  後來,哥哥無奈,又分別重金請了城北的田秀才,挖了城中私塾的夫子劉秀才,城東的方秀才,可沒一個能在林家撐上一年,到後來,哥哥再去請人時,哪怕拿出別的私塾十倍的束脩,都請不到一個夫子。人家一聽到林家族學的名頭,就開始推脫能力不足。」

  「這群孩子,真是無法無天了。」林海也氣的說。

  林清說完,抬頭看著他們,說:「你們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回去給這些小子來頓家法。」林湖氣的道。

  「那之後呢?」林清問道。

  林湖等人一時愣住,確實,那揍了之後呢?

  林清這才說道:「既然你們沒法子,那就交給我吧!」

  眾人一時轉頭看著林清。

  林清看了眾人一眼,說:「反正你們帶回去,也是揍上一頓,讓他們在床上躺一個月,那還不如交給我,看看能不能掰過來。不過,只要交給我,這一個月你們就不能見孩子,一個月後,再來我這領孩子。」

  「你打算?」林浪輕聲問道。

  林清抬頭看著林浪,說:「你有別辦法?」

  林浪趕忙閉嘴。

  林湖幾個人一想,覺得也沒問題,反正他們也不會教孩子,還不如把孩子給堂弟哥,林清畢竟是進士,聽說還是郯王太傅,說不定真有辦法呢,再說林清又是孩子們的親堂叔伯,還能不想著孩子們好。

  於是幾個人想了一下,就把孩子丟給林清了,並且還特地囑咐,不聽話使勁揍,千萬不用心疼。

  林清給幾位堂兄弟說完,就讓林澤把他們送了回去,並且告罪這次忙著管教孩子,不方便,下次有空再聚聚,眾位堂兄弟紛紛表示理解,就跟著林澤出去了。

  林澤把堂兄弟們都送走後,回來,坐在林清對面,說:「二弟?」

  林清歎了一口氣,說:「我本來只是想去族學挑幾個好苗子,正好這一個月有空,教導一下看看資質,要有真好的,就帶在身邊平時有空的時候指導一下,可誰知家裡的後輩,居然如此,吃喝嫖賭,一樣沒落下,如今,也不用想挑苗子的事了,還是先把這些歪苗正起來,否則,富不過三代,就是咱林家的命運。」

  「那你打算怎麼辦?」林澤問道。

  林清用手敲了敲桌子,想了想,說:「咱在沂州城外,不是有個大莊子麼,裡面有個別院,你從莊子上調二十個身強力壯的小廝來,再在別院裡弄個小廚房,然後把咱家族學的孩子都放進去,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記得每天派人到莊子送吃的和孩子們的衣物。」

  「你要幹什麼?」林澤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林清看著林澤,心道:

  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教育,叫軍訓!

  

 

  第一百零四(二更)

 

  沂洲府別院

  林清把族學的一眾孩子拉到沂洲府城外的別院後, 就直接在別院的大門上上了鎖,然後把鑰匙放在自己身上, 轉頭對正從馬車上下來的孩子說:「十歲以下的, 圍著院子跑一圈,十歲到十二歲的,跑兩圈, 十二歲到十四歲的,圍著院子跑三圈。」林家的孩子,讀書不好的,十五就回家等著成親了,所以族學中最大的, 就是十四的。

  下來的孩子們面面相覷,不過昨晚上這些孩子已經被各自的爹收拾一頓了, 然後被拎著耳朵要求必須聽話, 所以也沒人敢反駁,就只能開始圍著院子跑,不過好在這些孩子平時野慣了,跑起來也不吃力。

  林清對旁邊跟著的下人說:「去看著各位少爺, 不許少跑了,也不許走走停停。」

  幾個下人知道這裡是林清說的算, 立刻應聲到「是, 然後跟上。」

  林清看著孩子們都跑起來,就走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林桓下了馬車,看到林清坐在石凳上, 也過來坐在一邊。

  林清看了林桓一眼,說:「你不在家溫書,非要跟著來,現在覺得好玩麼?」

  林桓笑著說:「反正今年的縣試時間也過去了,得等明年,早溫了書說不定也忘了,不差這一時。」郯王就藩的聖旨是二月才下的,等他們收拾完,到了郯城,已經快三月了,自然趕不上二月初的縣試。

  林清用手戳了戳兒子的腦門,說:「你個臭小子,還真是什麼時候都不急。現在已經五月了,明年雖然是二月考,可臘月正月都要用來過年,你那時候能有心思複習。」

  林桓淡定的說:「就算現在不複習,縣試我也穩過。」

  林清挑眉說:「那後面的府試和院試呢,你能有把握一次過麼?明年可是院試之年。」

  林桓知道就是因為明年才院試,他爹才今年沒急著讓他回來,要是今年就是院試之年,他爹肯定提前送他回來。

  林桓笑著說:「這點把握兒子還是有的。」

  「凡是別吹,多準備,要是你一時失手,可要等兩年。」林清說道。

  「爹爹放心,這些兒子都曉得。」林桓笑著說:「兒子這次也帶書來了,不會耽誤溫書的。」

  林清這才點點頭,考試最忌驕傲,他兒子從小太過順遂,林清雖然希望他能受受挫,減減傲氣,但卻不希望在科舉上,畢竟科舉考試,實在太磨人了,能少一次是一次。

  林桓看著正在跑步的堂弟們,笑著說:「大伯居然也把兩個堂弟送來了,大伯家的兩個孩子不是沒犯錯麼?」

  「林楓和林棉兩個小子雖然你大伯看的嚴,可畢竟不是長子,你大伯也沒怎麼狠抓,所以雖然惡習沒有,但小毛病一點沒少。」林清說。

  林桓皺了皺眉,說:「林家三代,怎麼弄成這樣。」林桓有些不解,他的幾個大伯,堂伯,堂叔看起來也不錯,怎麼就不會教育孩子。

  「其實這不是他們的問題,其實原因在我,」林清說道:「林家原來是商家,和世家不同,世家子弟,無論嫡庶,無論長幼,讀書都是第一要務,所以孩子從一懂事起,就奉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咱家你和你弟弟們,都是這樣教導出來的,所以你兩個弟弟雖然天天調皮搗蛋,可對於讀書,從來不抗拒,甚至努力做好功課,就為了讓我誇一句。

  可林家老家的就不同了,雖然我中進士,可實際林家卻還是實實在在的鹽商,林家的子弟,看問題還是從商家的角度來,而對於商家,為了防止家中內鬥,爭奪財產,從來都是精心培養長子,或某個兒子,繼承家業,剩下的直接放養,大了給一份產業或者進入家族作長子的幫手。你看看你大伯家林桐,還有你各堂伯堂叔家的長子,你覺得差嗎?」

  林桓點點頭,說:「難怪如此。」

  「這個對於商家,其實是最好的培養方法,畢竟大多數的商家,都是敗落在內鬥上,可是我現在是想把林家往世家上轉,畢竟只有千年的世家,沒有千年的王朝,要想讓林家長久,光做鹽商是不行的。」林清說。

  「所以爹爹就想從這裡面挑些苗子,讓他們能科舉,給林家加加底蘊。」林桓說道。

  林清點點頭,說:「不過得把他們先擰回來,要擰不會來白搭,其實我也沒對他們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他們當中能有一兩個人中秀才,以後家中的族學也就不愁夫子了,這樣再下一代也就不愁有人教了,再好好培養下一代,到時林家經過幾代蛻變,說不定真的能成為一個世家。不過,這個我現在也只是想想,唉」

  「爹爹好像沒考慮到我和弟弟們。」林桓笑著說。

  林清看著林桓笑著說:「沂洲府這個地方,太小了,我希望你和你弟弟們,能去更廣闊的地方,而不是做個普通的鄉紳。」

  林桓聽了,頓時笑道:「爹爹天天不求上進,居然還對我們期望這麼大!」

  「你難道沒聽過『望子成龍』,你爹爹我也不例外!」林清自得的說。

  林桓聽了,搖頭不止。

  林清和林桓說了一會話,那些孩子就陸續跑完了,林清按高矮個把他們排成一排,然後就讓他們開始扎馬步。

  一群孩子頓時有些不情願,林柱身為臨湖的次子,也是這群孩子中年紀最大的,膽子最大的,就對林清說:「二堂叔,為什麼我們又要跑步又要扎馬步?」

  林清淡淡的說:「你們去賭坊賭博,難道是對的?」

  一群孩子被抓了把柄,頓時不說話了,林清說:「不想呆在這的也可以,我立刻把你們送回去,不過回去,自己去祠堂領一頓家法。」

  林柱聽到家法兩個字,立刻不吱聲了,一旦受了家法,一個月別想下床了,還不如在這呆著呢。

  於是一群孩子開始扎馬步。

  林清在一旁親自看著,看著體力不支的,就讓他下來,而對於那些偷懶,或者裝的,林清直接讓他多扎一炷香。

  等孩子們都扎完馬步,林清看著日頭高了,天也熱了,就讓孩子們進了屋。

  這些孩子本來以為好點能歇歇了,正歡呼一下,打算進屋涼快,卻看到林清悠悠的拿出三本書,對他們淡淡的說:

  「八歲到十歲的坐東邊,十一歲到十二的坐中間,十三到十四的坐西邊,我先教最東邊三字經,再教中間千字文,最後教右面的論語,我教多少,等會你們背多少,不會背的,午膳就不用吃了。」

  下面的孩子們聽了,頓時一陣哀嚎!

  

 

  第一百零五章

 

  午後

  林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偷偷睜開眼,看了看, 就悄悄的下床, 摸到旁邊他哥的床上,小聲叫道:「哥。」

  林柱睜開一隻眼,看了他一下說:「你不快睡覺, 等會小心被二堂叔抓到,又要抄書。」

  林板聽到「抄書」兩個字,頓時一哆嗦,然後委屈的說:「可我真的睡不著。」

  「睡不著就閉目養神,下午還要背書呢, 你現在不睡,下午肯定打盹, 到時二堂叔又要罰你。」林柱說。

  林板聽到下午還要背書, 頓時又是一陣頭大,不由說:「二哥,我不想讀書,我想回家。」

  「你想回家?」林柱斜了他一眼, 說:「你哥我還想回家呢,可有二堂叔看著, 誰能回去, 上次二叔家的林植,想偷偷跑回去,結果剛開始爬牆頭, 就被二叔手下的僕役發現了,然後被二叔逮了回來,紮了半個時辰的馬步,三叔家的林權,倒比林植聰明一點,賄賂加威逼利誘別院雜役,結果被二堂叔發現了,不僅那個雜役被攆回去了,林權那小子還被罰抄《論語》十遍。」

  「那我們就一直呆在這?」林板簡直想哭了。

  林柱看林板真的想哭了,忙哄道:「二堂叔不是說就讓咱在這呆一個月麼,呆完了咱肯定就能走了。」

  林板看著林柱,紅著眼問:「二哥,真的?」

  林柱點點頭,說:「二堂叔還當官呢,哪能一直在這陪著咱,再說,其實這幾天靜下心來讀書,你哥我突然發現,我居然也能讀得進去書,而且二堂叔教的很細,我差不多也能聽懂。」

  林柱突然翻身,趴在床上,看著林板,說:「你說,如果你哥我現在好好讀,能不能像三爺爺家杉堂哥那樣,也中個童生。」

  「杉堂哥自小讀書好,家裡都說杉堂哥最像二堂叔,杉堂哥可是家族裡唯一過府試的,你能行麼?」林板不大相信的說。

  「也是,唉」林柱又翻身在床上躺下。

  ……

  林清在外面聽了一會,然後默默的走開,他本來是來查崗的,看孩子們有沒有按時睡覺。

  不過聽到林柱能有一絲上進之心,林清決定不進去逮這兩個不睡午覺的小傢伙了。

  想起這十多天的封閉式訓練,林清歎了一口氣,好歹看出一點效果了。

  這幫孩子從一開始偷懶磨滑,到看到無法偷懶就開始想辦法逃走,再到逃不掉就開始想辦法賄賂看守的僕人,到最後實在沒辦法死了心。他陪著這幫孩子真是天天的鬥智鬥勇,好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幫孩子鬧疼了半個月,終於消停了。

  如今孩子們開始漸漸沉下心來,林清就決定開始進行下一步的內容,給孩子們樹立信心。

  下午

  林清看著都在座位上坐好的孩子們,一反常態的沒讓孩子們開始背書,而是說道:「今天下午,咱先不讀書,我來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以後長大了,打算幹什麼?」

  林清隨手把最大的林柱叫起來,說:「你以後打算幹什麼?」

  林柱看了林清一眼,猶豫的說:「我可能會跟著我大哥去鹽號裡幫忙。」

  林清點點頭,讓他坐下,又問了後面幾個,回答大多數是:跟著大哥在鹽號幫忙,或者不想進鹽號,想做些生意。還有幾個小的,一問三不知,直接搖頭說不知道。

  林清聽完,點點頭,回到最前面的坐下,說:「你們大多數都想著等大了到鹽號幫忙,或者等成了親分家後,拿著一部分錢去做生意是吧,所以覺得學習沒什麼用,是不?」

  一群孩子都不說話,不過看著表情,就知道心裡都是這麼想的。

  「那我今天,就來說說進學有什麼用,」林清喝了一口水,說:

  「本朝有規定,凡是秀才,可以免四丁勞役,可以見縣官不跪,可以外出不用路引。想想,如果你們是秀才,無論以後幹什麼,豈不是都方便多了。」

  「可是,我們考不上啊,那又有什麼用。」林柱小聲咕噥道。

  林清聽了,不但沒生氣,反而笑道:「你們為什麼覺得你們考不上?」

  「秀才那麼難考,我們怎麼可能考的上。」林板看他哥說的時候林清沒有生氣,也大著膽子說了一句。

  林清笑著說:「如果你堂伯我說,只要你今年按我說的學,明年縣試,我保證你們中有能考上縣試的。」

  「縣試?」孩子們一聽到這兩個字,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對,縣試,只要誰能考上,我就送誰二百畝良田,說到做到。」林清接著說道。

  底下的孩子頓時一陣騷動,對於還每月只能拿一點月銀,沒分家的他們,這確實是一筆巨款。

  「二堂叔,我們按照您要求的學,真能考的中縣試嗎?」林柱問道。

  「當然,」林清忽悠道:「今天咱們就回去,回去你們可以去問問你們的爹娘,問問當初你堂叔我,用了多少時候考的縣試,我以前和你們一樣,也天天吊兒郎當的,後來才用功,用了兩個月,我就考過了縣試。」

  一群孩子聽了,頓時有些躍躍欲試。

  當然也有幾個大的,不是那麼容易忽悠的,例如林植,問道:「可是堂叔,我聽到外面都說考縣試很難,很少有人考的過。」

  「那是他們不知道學習的訣竅,才考不過。」林清信誓旦旦的說:「你堂叔我知道訣竅,偷偷教你們,你們怎麼會考不過。」

  「有訣竅?」林值問道。

  「當然,不過這個是你堂叔的秘密,不能輕易傳給外人。」林清說道。

  林清說完,沒等孩子們接著議論,就讓他們回去收拾東西,然後準備回去。

  孩子們聽到可以回去,頓時也不問了,一窩蜂的往外跑。

  林桓看著孩子跑沒了,對林清笑著說:「爹,兒子怎麼不知道您有什麼學習的訣竅?」

  林清撇了他一眼,說:「我忽悠他們的,你也信?」

  林桓:………

  他知道他爹八成是忽悠人的,可爹,你這樣直接說出來好麼?

  

 

  第一百零六章(一更)

 

  林清帶著一大幫孩子從別院回來, 下了馬車後,先囑咐了孩子們幾句, 讓他們各自回家, 然後就去族學找了華夫子,給了他一份詳細的授課計劃表,讓華夫子根據授課計劃表按時上課。

  雖然打算親自教導這些孩子, 可林清現在畢竟還有別的事,得經常回去,所以他在別院的大半個月,特地設計了一份詳細的授課計劃,這樣他不在的時候, 華夫子就可以根據計劃表上的規定的內容上課,不會讓孩子落下課程。

  華夫子看著林清遞過來的授課表, 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教學要求, 又想到要和林清一起教書,頓時感覺壓力極大,說:「這個,老夫我」

  「夫子不用擔心, 您上課的時候,只要讓他們把書都會讀, 會背, 字練好,後面的經義的講解,典故的出處, 還有文章和考題都由我來教。」林清忙安撫道。

  聽了林清這麼說,華夫子才放下心來,說:「這個沒問題,包在老夫身上。」

  林清想到孩子們那字,又特意叮囑道:「我不在的時候,一定多用時間緊著他們練字,不求他們寫的多好,但一定要字跡工整,不允許缺胳膊少腿。」

  華夫子點點頭,說:「這個老夫會注意。」

  林清又把一些細節給華夫子叮囑了一下,這才告別華夫子,回到家裡。

  回到家,就看到家裡早已被王嫣佈置了一新,看著多出的傢俱,林清奇怪的說:「新傢俱這麼快就打好了?」

  王嫣抱著孩子,笑著迎上來,說:「哪裡是我打的,是咱不在,娘看咱家裡空蕩蕩的,怕咱回來沒傢俱用,特地早早就給添上了,因為一直沒用,所以才看起來和剛打的一樣。」

  「讓娘操心了,」林清說道,然後從王嫣懷裡接過老么,問道:「那兩個臭小子呢?又出去玩了?」

  「這次夫君可猜錯了,橋兒和樺兒都在書房做功課呢!」王嫣笑道。

  「咦,這兩孩子回來,居然沒瘋玩。」林清覺得有些不大正常。

  「就是前幾日瘋玩,沒做功課,約摸你快回來了,這個兩個孩子怕被你罰抄書,這幾日都沒敢出去,天天在書房補功課。」王嫣說道。

  「原來這樣。」林清聽了笑道:「我還當這兩個孩子改性子呢。」

  於是林清也不急著去書房,打算等晚上過去,順便檢查一下兩個孩子突擊的效果。

  王嫣倒了一杯茶給林清,問道:「二郎收拾完那些孩子了。」

  「先壓一壓,然後再慢慢調教,不急,後面還有半個月。」林清打算用這一個月的假期,先給孩子們定定型,省的他走了孩子們又散了。

  林清想起他下午的事,就把他說只要誰考上縣試就送二百畝田的事給王嫣說了。

  王嫣聽了,倒沒有在意這點地,反正以他們家現在的身家,就算這群孩子都考上了,也費不了多少,而是問道:「二郎覺得這些孩子,學這不到一年的時間,真的能考的上縣試?」王嫣可是知道這些孩子的底細,要不是這些孩子太無法無天,她丈夫也不會親自出手收拾。

  林清說道:「林家族學是八歲入學,這些孩子,哪怕最小的幾個,也十歲了,在族學也呆了兩年了,大的幾個呆的時間更長。雖然平時不用功,不過字什麼孩子認識的,一些簡單的三字經百家姓也沒問題,畢竟華夫子教了這麼多遍,我和華夫子再給打兩個月的基礎,然後使勁練題,多訓練,孩子們只要能用上心,過個縣試還是不成問題的。」

  王嫣聽了,頓時笑道:「聽二郎說科考,就像吃棵蔥那麼簡單,不知道外面那些天天考秀才落第的,聽了有什麼感受。」

  林清搖搖頭,說:「這個不一樣,我只是說縣試,可沒說中秀才,縣試只考最基本的四書文、試帖詩和五經文,只要下苦功夫記,考試時仔細些別答錯,一般過都沒問題,那些不過的,純粹就是學的不紮實,準備不足。而且縣試一年一次,每次取五十人,實在不行,多考兩次,一般也就過了,你看看南方那些大家族,孩子六歲啟蒙,不少七八歲就能過縣試,超過十二三歲還不過縣試的,父母在族中都丟人的抬不起頭。

  可中秀才就不一樣了,秀才不僅要經過縣試、府試,還要經過院試,尤其院試,加了策論,九成的童生,都栽在策論上,很多人甚至一輩子對策論都不開竅,所以許多童生考到老,都不一定能考一個秀才,這就是『老童生』的來歷。」

  「那這些孩子中,有能中秀才嗎?」王嫣連忙問道。

  「這我哪知道,他們連最基本的四書五經還沒讀完,我哪裡會教策論。對於策論,有人天生一點就透,有人怎麼教都教不會,這個要看悟性,誰也說不準。」林清說道。

  王嫣突然說:「前幾天你不在,三嬸來過一次。」

  林清疑惑的問:「三嬸來幹什麼?」

  「三嬸的大孫子林杉,在外面私塾讀書的那個,還記得不?」王嫣問道。

  「當然記得,咱堂兄弟家的幾個老大,都是在咱進京前出生的,又是頭一個男丁,哪能不記的。」林清說道:「不像現在每家一群,那時一家才一兩個,稀罕的呢,三嬸是為了杉哥兒?」

  王嫣點點頭,說:「可不是,杉哥兒十二就過了府試,比你還早,本來林家都覺得杉哥兒能像你一樣,一路考上進士的,不但三叔三嬸重視,連爹和孩子他大伯都萬分重視,結果當年考院試,杉哥兒沒中,開始大家還覺得杉哥兒只是火候不到,考的有些急了,心想再多讀兩年應該就沒事,可十四歲那年考的時候,杉哥兒居然還沒中,三叔三嬸和爹娘甚至都急了,還特地給私塾的夫子多送了禮,希望能多照顧一下,誰想到,上年院試,杉哥兒仍然沒中。

  杉哥兒三次不中,大受打擊,聽說連私塾都不願去了,說去了被人家笑話,現在天天窩在家裡的書房苦讀,三嬸怕他讀出事來,聽說你來了,就想找你討個辦法。」

  林清聽了,頓時一陣頭疼,讀書這點小事,他家怎麼盡出問題,不認真讀的出問題,認真讀的怎麼也出問題?

  不過林杉好歹算林家二房三房最有出息的一個,不能不管,林清對王嫣說:「等會讓人給三叔家遞個話,要是杉哥兒有空,叫他來一趟,我看看怎麼了。」

  王嫣聽了,直接對身後的丫鬟一點頭,身後的丫鬟立刻出去傳話了。

  林清和王嫣說完了事,王嫣就去吩咐準備晚飯了,而林清則陪著自己的小兒子玩,半個月不見,他的小兒子都快不記的他這個爹了。林清正讓小兒子在地上學習走路,就聽到外面丫鬟來傳話,說三老太爺一家來了。

  一家?他不是只叫了杉哥兒一個麼?

  林清把手中的林楠交給奶娘,然後就迎了出來,一出來,果然看著他三叔一家人,甚至連女眷都來了。

  林清驚訝的說:「三叔三嬸,你們大晚上的怎麼來了,來,來,快進來,梅香,蘭香,快點上茶。」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二侄子,你可回來了,」林三叔一把拉住林清,懇切道:「你可要幫幫你大侄子。」

  林清連忙扶著林三叔,把他扶到屋裡坐好,說:「杉兒是我侄子,我怎麼可能不管,這不我一回來,聽您侄媳婦說了,就叫人叫他過來。」

  林三叔坐在椅子上,拉著林清的手,說:「二侄子,難為你了,實在是你三叔我現在都快愁得睡不著覺了。」

  「怎麼會如此?」林清問道。

  「唉,你也知道,你大侄子考了三次院試,居然都沒有過。」林三叔歎氣道。

  「這個我知道,大哥以前給我的信中有提到,今天你侄媳婦也給我說了一遍。不過三叔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這科考,本來就沒有一帆風順,誰不是落榜幾次才考上。」林清安慰道。他真不覺得落榜是什麼大事,凡是考科舉的,誰不重來幾次,真正一次過的,他還真沒見到幾個。

  「我雖然也知道這個理,可這孩子打小聰明,比你還聰明,你都十六七才考縣試,還一次都過了,他十歲就中了縣試,雖然名次沒進前十,沒能進縣學,可小小年紀就能中,也算天縱奇才,為啥每次就過不了院試。」林三叔不解的說。

  林清聽的滿頭黑線,十歲中了縣試,沒進前十,還算天縱奇才,他三叔到底對天縱奇才有什麼誤解,這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好學生吧!

  他這一世雖然是十六歲才開始科考,可那是他懶得考,想上一世,他十歲時都中秀才了,而且當年還參加了鄉試,雖然他最後沒能中舉。可就這樣,在當時也最多算「天資聰慧」,也算不上天縱奇才!

  不過這話林清不好說,只好接著問他三叔孩子的情況,問完了他三叔,林清又問了他三嬸一些事,然後又問了他堂哥林濟,甚至還問了他堂嫂,最後,又拉著杉哥兒去旁邊屋裡聊了聊。

  等聊完了,林清歎了一口氣:

  他又見到一個拔苗助長差點把苗拔死的了!

  

 

  第一百零七章(二更)

 

  林三叔看林清都問完了, 忙期待的問:「二侄子,杉兒他這是怎麼了?」

  林清卻沒回答林三叔的問題, 而是問他, 說:「當初杉哥兒考完府試,是誰直接讓他去考院試的?他的夫子?」

  林三叔不明白林清說什麼,不過還是實話實說:「杉兒他考完府試, 中了後,當年就是院試,於是就讓他去考了。」

  「我是問,是他夫子讓他去考的嗎?」林清又問了一遍。

  林三叔頓時有些尷尬,說:「不是, 他夫子說他火候還不到,讓他壓兩年再考, 可是我們覺得再壓兩年多浪費, 就讓他先去試試。」

  「浪費,呵呵,現在再壓他兩年都不浪費!」林清冷笑道。

  林三叔聽了一驚,忙問道:「二侄子, 你啥意思?」

  「他策論到現在都沒入門,你們居然讓他考院試, 他能考上才怪呢!」林清氣的說。

  「策論?」林三叔愣愣的看著林清, 完全不知道林清在說什麼。

  「杉兒策論還沒入門?」蔡氏一驚,連忙拉過孫子,說:「你不會策論?」

  林杉低著頭, 小聲的說:「策論好難,孫兒每次不怎麼會破題。」

  蔡氏聽了頓時眼前一黑,雖然她身為女子,不會去學男子科舉用的策論,可也知道策論的重要性,尤其是在院試中的重要。

  蔡氏直接對林杉說:「那奶奶每次問你在私塾學的可好,你為什麼從來不說?」

  林杉臉憋的通紅,一句話都不說。

  「那是因為你們天天誇他聰明,天天覺得他是天縱奇才,他又怎麼敢表現出一點不好,讓你們失望,讓你們丟面,讓他自己丟臉。」林清在一旁淡淡的說。

  林清轉頭看著蔡氏,問道:「三嬸,杉哥兒未入學前,你給他啟過蒙吧!」

  蔡氏還在剛才的打擊中沒恢復過來,無力的點點頭,隨口說:「你堂嫂懷椿哥兒時懷相不好,一直臥床修養,所以杉哥兒五歲就養在我跟前,杉哥兒從小聽話懂事,也聰明,我就按照世家的規矩,從六歲給他啟蒙。」

  「林家的子弟八歲才進族學讀書,外面的私塾也差不多,大多數都是八歲入學,為的是避開男孩子的八歲糊塗。

  所以等杉哥兒入學的時候,其實他已經早就學了兩年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要比族中弟子看起來聰明的多。因為無論在族學還是私塾,前兩年教的,他已經早就會了,或者說學了個差不多。」林清對蔡氏說。

  蔡氏聽的一顫,抬頭看著林清。

  林清看著她,接著說:「當然這個也是有好處的,就是他前期的基礎打的很牢,所以在縣試、府試中,他一次就過了。可等到院試,這就不同了,院試除了考背的東西,還加上了策論,三嬸,你應該沒學過策論吧!」

  「策論只有科考的學子才學,我又不用考科舉,怎麼會學。」蔡氏苦笑道。

  林清點點頭,確實這樣,不考科舉,確實沒人吃飽了撐的去學策論,就像第一世,不考公務員,也沒人吃飽了撐的去練申論一樣。

  「所以等杉哥兒考完府試,開始學策論的時候,幾乎和別的孩子一樣,都是從頭開始的。而凡是學過策論的都知道,策論沒一兩年沉下心去揣摩,去悟,是入不了門的,而這個時候,你們把不但沒讓他靜下心來學,反而把他送院試考棚去了!而最過分的是,這院試還就考策論!學都沒學會,你讓他去考什麼,到考場上瞎編嗎?」林清直接說道。

  林三叔傻眼了,林濟夫婦也傻眼了,蔡氏也一臉懊悔不已,喃喃的說:「我一直覺得杉兒從小乖巧懂事,學東西也快,我以為他很快就能學會策論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小時候學東西學的快,那是因為你教的簡單,你教的都是《三字經》《百家姓》什麼的,這些本來就朗朗上口,也好背,可策論一樣麼,那是需要動腦子的,需要去悟,需要去練的,人家夫子為什麼不讓他去,就是人家自己考過秀才,又教書多年,這策論會不會,夠不夠火候,人家一眼就能看的出來,你們可好,生怕耽誤了孩子,在孩子什麼不會的時候就把孩子送上去,你們這和拔苗助長有什麼不同。」

  林清說完,又給林三叔蔡氏,林濟夫婦詳細的說了一遍從縣試到府試再到院試科考內容、難易程度以及錄取比例。

  林三叔聽了,驚歎道:「想不到考個秀才這麼的難,我當初看你沒用幾個月就考出來,還以為挺容易的。」

  林清暗暗翻了個白眼,說:「要真容易,秀才早就不值錢了,你當朝廷那免四丁是白給你免的。」

  「也是,」林三叔點點頭,說:「可能當年看你考秀才那麼容易,才覺得秀才容易,想當年,還在村裡的時候,確實一村都不一定出一個秀才。」

  林清看林三叔回過味來了,正鬆了一口氣,打算去說說他大侄子,卻被蔡氏拉住,蔡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杉兒後來不又去讀了好幾年麼,為什麼還不中?」

  林三叔和林濟夫婦頓時也看過來,對啊,林杉後來還讀了四年呢,為什麼還是沒中。

  林清歎了一口氣,說:「因為他心亂了!

  等他考完院試回去,已經耽誤了一個多月的課,而他傷心自己沒過,再加上感覺丟了面子,等他緩過來,好幾個月已經下去了,這時和他一起過府試的同窗,已經差不多把策論學的差不多了,他又怎麼能趕得上別人的進度,學習就是這樣,一步落下,步步落下,最終越積越多,他直接到最後就完全跟不上了。所以等下一次考策論的時候,其實他壓根還是迷迷糊糊。

  所以第二次沒中一點也不奇怪,如果這時他能痛定思過,沉下心來補弱,其實下一次中應該沒問題,可惜從這時他心就亂了,因為在這次院試中,有本來不如他,人家都中了,而他卻沒中,再加上你們平時一直捧著他,此時卻因為他兩次沒中而無意中露出失望,他這時只感覺自己丟人,難過,傷心了,又哪有什麼心思學習,後面再不中也就沒什麼意外,因為他的心早就亂了,早就不在學業上了。」

  林清看著林杉歎了一口氣,這孩子被捧得太高,所以才摔的如此狠,以至於一蹶不振。

  林三叔夫婦和林濟夫婦,聽了林清的話,再想到當初林杉考完院試後的表現,頓時如一盆涼水潑下,從頭涼到腳。

  林濟身為親爹,自然最是心焦,忙問道:「那該怎麼辦?那該怎麼辦?」

  林清卻轉頭看著林杉,問道:「杉哥兒,你打算怎麼辦?」

  林杉默默低著頭,不說話。

  「你是打算接著讀書,考科舉,還是打算跟著你爹回去賣鹽?」林清淡淡的說。

  「讀書!」林杉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科舉這條路很辛苦,幾乎沒有人可惜走的一帆風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接著讀,你還可能會落榜。」林清直接把林杉最不想面對的說出來。

  林杉的手無意識的握緊拳頭,想了想,還是說:「我想讀書。」

  林清看了他一會,然後,淡淡的說:「明天你帶著東西,來我這讀書吧!我有點事,先失陪一下。」然後就施施然出去了。

  林杉看著林清走了,忙轉頭看著他的父母,他的爺爺奶奶。

  蔡氏首先反應過來,驚喜的說:「二郎這是要親自教導杉兒讀書了?」

  林三叔也鬆了一口氣,說:「既然叫杉兒過來,那就是了。」

  林濟夫婦一聽也驚喜的不行,林清可是進士,讓他指導,杉兒的院試肯定就不是問題了。

  蔡氏忙把林杉拉到跟前叮囑,說:「爺爺奶奶天天想著你好,卻不曾想是害了你,如今你堂叔願意教導你,你可要跟著好好學,千萬別辜負了你堂叔的一片心意。」

  蔡氏轉頭對兒子林濟說:「我原先就說二郎是你們中學問最好的,也最念舊情的,你還天天說娘偏疼他,看看,如今杉兒有事,人家兒郎,可曾說個不字。」

  林濟聽了,忙點頭說是,心裡卻無奈的想:您就是天生喜歡會讀書的!

  蔡氏又囑咐了林杉幾句,然後就打算先帶林杉離開,好等明天再送來。

  不過要走,就得和主人告辭,蔡氏看了看外面,奇怪的說:「清兒剛才有什麼事,怎麼還沒回來?」

  林三叔看了一下,猜測道:「八成是什麼公事吧!」

  蔡氏聽了點點頭,說:「對,二郎做官,平日肯定有不少事要忙,唉,咱還弄孩子來麻煩二郎,實在是過意不去。」

  「可不是,」林濟說:「要不咱送點東西給堂弟?不過堂弟會不會不稀罕?」

  蔡氏瞪了他一眼,說:「稀不稀罕是人家的事,送不送是咱的心意,當然得送。」

  於是林三叔蔡氏和林濟夫婦一起,商量到底送點什麼好。

  ………

  林清急急的跑到後院,如廁後,邊洗手邊感慨道:

  忙了一晚上,連個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憋死我了!

  

 

  第一百零八章(一更)

 

  林清更衣回來, 就看到正打算離開的林三叔一家,林清本來想留他三叔一家吃晚飯的, 可他三叔一家忙著回去, 林清留不住,就只好親自送他們出去。

  林清送完人回來,就看到王嫣已經在屋裡擺好飯, 王嫣還詫異的問:「二郎,三叔他們怎麼不留下用飯,妾身特地重新準備了一桌。」

  林清擺擺手,說:「三叔說他拖家帶口的不方便,就先回去了。」

  王嫣點點頭, 讓人去書房把兩個正努力補功課的兒子叫來,林桓也從外面趕著飯點回來, 於是一家人開始吃晚膳。

  吃過晚飯, 林清先去檢查了一下兩個兒子的功課,解決了兩個兒子功課中遇到的問題,然後又回來哄了一會怎麼都不肯睡覺的小兒子,等和王嫣一起把小兒子哄睡, 兩人這才上床睡覺。

  上了床,林清不由感歎了一句:「果然孩子多了, 就是麻煩啊!」

  王嫣放下帷帳, 笑著說:「我這些日子看二郎天天圍著一群孩子轉,還以為二郎樂在其中呢!」

  「唉,這不是沒辦法麼。」林清頭枕在枕頭上說:「這幫孩子, 都是和我三代以內的孩子,近的不能再近了,如果他們只是碌碌無為還沒事,可要出了什麼么蛾子,傳出去,我就等著御使彈劾吧,多少官員,都毀在這一條上。」

  王嫣聽了,說:「可不是,當年咱還住翰林院那一片的時候,同一條街的張翰林,不就因為家中子侄強佔民田,被御使彈劾,結果不但丟了官,一家子被流放。」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來不是一句空話。」林清歎氣道。

  王嫣用一隻胳膊支起頭,側著身子,問林清:「二郎這些日子一直忙著教導族中弟子讀書,是打算讓族中弟子走科舉麼?」

  「走科舉?」林清搖搖頭,說:「科考一途本來就是獨木橋,萬千人馬往上擠,哪是那麼容易的,那些世家大族,也只是緊著家中子弟在年少的時候讀書,等孩子成年了,也是讓有希望科考的接著讀,沒希望的就讓做些別的營生,何況咱這種沒什麼底蘊的家族。

  我這些日子壓著這些孩子讀書,不過是看著這些孩子這些年慣的太厲害了,治治他們這股歪風邪氣,省的他們以後長大了闖禍罷了。再說,咱家族的孩子,一般是在族學學到十五歲,然後家裡給娶了媳婦,算是長大了,才跟著父兄進入鹽號幫忙,也就是說他們在族學這幾年,其實壓根就沒什麼事,既然這樣,那還不如讓他們多讀些書,多明些道理。」

  「我還當二郎想讓他們給你考個進士呢!」王嫣笑著打趣說。

  「還進士,他們能給我考出個舉人,我就覺得林家祖墳冒青煙了。」林清說道。

  「二郎你親自教導也不行麼?」王嫣問道。

  林清知道王嫣一路陪著他科舉,總對他有一種盲目的信心,說道:「縣試、府試考的不過是基礎,這個只要刻苦,想過不難,院試雖然加了策論,可畢竟考的只是最簡單的策論,所以如果有個好的老師教導,就算天資不高,背上千篇策論,院試上也能做出一篇混過去,所以想中秀才,只要有財力和努力就成了,可等到舉人,這就不同了,鄉試三年才一次,一省的秀才都去考,不是有真才實學,想都不要想,而且許多有真才實學的,運氣差一些,也不一定能過。」

  「那咱家族的那些孩子?」王嫣問道。

  「我盡心教導一陣子,他們想學的就學,不想學的等他們年滿十五就讓他們回家,家裡自然給他們娶媳婦讓他們進鹽號幫忙。」林清說道。

  王嫣笑著說:「他們學不好,二郎不覺得白教了?」

  林清搖搖頭,說:「這教書哪有值不值的問題,哪個老師,也不一定能保證自己的學生就一定成才,再說,我現在不正好在家有空麼。」

  林清想到他三叔家的杉哥兒,對王嫣說:「明天把桓兒旁邊的院子收拾出來,讓杉哥兒住進去。」

  王嫣知道今天林三叔拖家帶口的來,肯定就是為了林杉的事,也不奇怪,就說道:「明天一早妾身就讓人收拾出來。」

  兩人又說了會話,看著時間不早了,就就寢了。

  第二日一早,王嫣收拾好院子,林杉就帶著大包小包來了,林清讓林桓帶著林杉先去安頓好,就開始檢查林杉的功課。

  林清在檢查林杉的功課中,發現林杉的基礎果然非常好,四書五經無論原文、註釋還是典故,張口即來,檢查到策論,策論的格式他也會,文采也不錯,用典用詞也毫無問題,可等看到他寫出的策論,林清就恨不得直接在上面畫個「×」。

  林清這才知道為什麼他三嬸這麼多年都沒發現問題,這孩子不是不聰明,也不是不用功,更不是腦子笨,這孩子是邏輯不通啊!

  策論,雖然是科考中的一種考題,可它的本意是向朝廷獻策的文章,也就是一種以論點為中心,典故例子為論據的文章,所以一篇策論,目的就是有理有據表明自己對這件事的觀點,如果說不出自己的觀點,那還寫什麼策論。

  可林杉的文章,初看起來用詞華麗無比,看著不錯,可認真一看,就能發現文章整個都是散的,不僅裡面的典故和要說的沒什麼關係,而且整體看來,也邏輯不清,前言不搭後語。

  林清想了想,直接從旁邊的找出一個箱子,然後從裡面翻出一沓卷子,遞給林杉,說:「你用半個月的時間,把這一沓考卷上的每一篇策論總結一下,然後每篇給我概括出這篇文章寫什麼的。」

  林杉看了一眼,發現這是山省多年的鄉試考卷,雖然是謄抄的,還是立刻慎重的接過,忙點頭說是。

  林清教完了林杉,又去指點了一會林桓的策論,然後就去族學給那群孩子接著授課。

  林清在家裡教了半個月的孩子,他一個月的假就用的差不多了,考慮到沂州府到郯城坐馬車不過大半天的時間,來回也挺方便,林清就沒有帶家眷,直接自己回郯王府了。

  林清回到郯王府,先去找六皇子銷假,剛走到六皇子呆的宮殿,就看到外面的楊雲。

  正要打招呼,楊雲就急急的走過來,說:「你可回來了,快去勸勸殿下,殿下正生氣呢!」

  「殿下不開心?怎麼回事?」林清有些吃驚,在郯城,六皇子郯王就是老大,誰會弄得他不開心。

  「還不是前陣子聖上的千秋節的事。」楊雲歎氣說。

  這個林清知道,五月是聖上的千秋節,今年又是聖上的六十大壽,六皇子身為親子,哪怕就藩按理說也得親自去給他爹祝壽,不過身為藩王,沒有聖旨不可以輕易離開封地,所以林清當時還特地寫了份奏章,送上去,問郯王可不可以離開封地去祝壽,結果後來內閣傳來詔令,說郯王殿下剛剛就藩,不易輕動,沒讓他們去。

  楊雲接著說:「殿下沒能親自去,就送了些賀禮去京城,今兒傳來消息,說三位殿下在聖上千秋節上,擠兌咱家殿下送的賀禮寒酸。殿下聽了,就有些不高興,今日的午膳都沒吃。」

  「殿下送了什麼?」林清問楊雲,郯王府錢財送禮什麼的向來是楊雲管。

  楊雲忙從袖子中抽出一個禮單,說:「這個就是。」

  林清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說:「這禮不輕啊!」

  楊雲點點頭,說:「今年是聖上的整壽,殿下又就藩了,自然不能薄了,殿下還特地讓把禮厚了三分,所以如今被說寒酸,殿下才生氣。」

  林清聽了覺得也是,任誰精心準備了禮物,卻被別人貶的一文不值也會生氣。

  林清看著禮單,想了想,突然說:「楊總管,去準備筆墨紙硯和空折子。」

  楊雲雖然不知道林清要幹什麼,不過還是趕忙讓旁邊的小太監去拿。

  等小太監拿來東西,放到旁邊的石桌上,林清等小太監磨好墨,就拿著筆沾了墨汁,直接在空折子上寫了一份奏折。

  林清寫完奏折,吹了吹,等墨干了,就把折子遞給楊雲,說:「把這折子給殿下看,他就不爭氣了。」

  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接過折子,說:「什麼折子?」

  林清轉頭一看,原來六皇子出來了,就笑著說:「殿下出來了。」

  郯王在旁邊坐下,說:「本來在屋裡看到先生來了,還想著先生進來陪我說說話呢,誰知先生倒先和大伴聊起來了,就剩我自己在屋裡生悶氣了,這不就出來了。」

  林清聽了笑道:「殿下何必為這點小事生氣,要是氣壞了身體豈不是不值當的,殿下看看這份奏章,看看有沒有消氣。」

  郯王翻開奏章,看到奏章前面是很俗套的請罪,大意就是惶恐送的東西不夠好,惹聖上生氣,但後面卻比請罪的奏章多了一大塊,上面詳細寫了郯王府的家底和封地的稅收,表示自己準備這些賀禮絕對是盡心了,然後最後疑問了一下,三位皇子是如何在相同的俸祿還沒就藩下,準備更多的賀禮的。

  郯王看的眼睛一亮,對林清笑著說:「先生這本奏章,可是能狠狠的坑我三位哥哥一次。」

  林清很無辜的說:「本朝親王的俸祿是一樣的,殿下就藩,還可以多得一份封地的稅收,本來應該殿下在四位殿下中最富,可如今卻好像殿下最窮,郯王府難道不該上道奏章問問麼?」

  郯王聽了,頓時撫掌,說:「此話有理。」

  兩人相視一笑。

  

 

  第一百零九(二更)

 

  經過郯王的同意, 林清又把奏章好好潤色了一下,就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等奏章到了聖上的手裡, 聖上果然將三位皇子訓斥了一番。

  消息傳來,郯王聽的暗爽,不過還是向林清抱怨道:「三位皇兄都把圈錢擺在明面上了, 父皇卻只是訓斥他們鋪張浪費。」

  林清喝著茶說:「就是因為許多事已經擺在明面上了,反而不好管,再說朝堂上三股勢力糾纏已久,動哪個都能牽出一堆,聖上年紀已經大了, 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的,就讓過去了, 哪裡還願意去大動干戈。」

  「是啊, 父皇年紀大了。」郯王歎氣說。

  郯王突然問林清,說:「先生,您說,萬一父皇…誰最有可能…」

  林清皺著眉想了想, 說:「這個先生我真看不出來。」

  如果說一開始大家都在猜測聖上是因為偏愛文貴妃,偏愛代王才遲遲不肯立太子, 可這麼多年過去, 大家也算看明白了,其實聖上就是不想立太子,代王不過是聖上的一個借口。

  郯王也知道這個大概除了他父皇本人知道, 別人誰都猜不准,就問林清:「那你說萬一我那三個哥哥中的一個登基,我該怎麼辦?」

  林清想都不用想,直接說:「如果其中一位殿下登基,殿下應該立刻寫一份賀表,親自去恭賀新君。」

  「為什麼?」郯王問道。

  「當然是去露臉啊,殿下想想,那三位殿下現在已經鬥的快老死不相往來了,其實一位登基,另外兩位肯定心中有怨氣,殿下這時候去誠心誠意的祝賀,新帝哪怕為了手足情深的好名聲,也會對殿下大加讚揚,然後多給賞賜。」林清說道。

  郯王聽了,頓時笑了,說:「先生總是這麼實在。」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能有實際的好處,殿下管他誰登基幹嘛。」林清說道。

  「也對,反正我已經就藩,也輪不到我」郯王歎氣道:「不過還是希望父皇能長壽一些,在父皇手底下,總比在某個皇兄手底下強。」

  林清聽了點點頭,這倒是真的,親爹再怎麼差,都比兄弟要自在。

  林清處理完賀禮的事,就開始幫郯王處理府中的公務,不過林清發現郯王對處理政務還是蠻有天賦的,他走的這一個月,郯王不僅把封地上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抽空還出去體察體察民情,看看自己分的三千戶食邑怎麼樣了。

  「殿下想買些耕牛?」林清問道。

  郯王說:「從宋朝起,南方就實行精耕細作,所以糧食收成極好,後來北方也漸漸推行,我看了前朝的典籍,那是北方的收成,要比現在多三成。」

  林清點點頭,說:「確實如此,當時北方人口多,勞力充足,田地卻有數,所以百姓大多精耕細作,以便多產糧食,可前朝末年,外族入侵,北方男丁十不存一,哪怕經過這些年修養生息,也還是田多人少,所以現在北方大多不會精耕細作,畢竟同樣的時間多種幾畝,遠比精耕細作划算。」

  「不錯,就是這樣,因為人手不足,所以北方大多不會精耕細作,而且還有不少貧瘠的田地被荒置,」郯王說道:「我的封地不小,可是食邑才三千戶,更是人手短缺的厲害。所以想著用府中的錢買一些耕牛,租給治下的農戶。」

  林清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確實不錯,有耕牛的話,幹農活絕對快的多,並且更省力,不過還是提醒道:

  「要是買了耕牛,肯定不可能一戶一頭,殿下最好和楊總管先考慮好租借或者分派的辦法,省得引起不必要的糾紛。」林清說道。

  「這是自然,」郯王點頭說:「這個確實要提前考慮好,要不豈不是好心辦壞事。」

  林清看郯王心裡有數,也不再多說。

  郯王又和林清商討了一會這些日子遇到的事,郯王說完,林清笑著說:「一個月不見殿下,感覺殿下變穩重了許多。」

  郯王笑著說:「別人都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先生走了一個月,居然還覺得我和以前一樣,那我豈不是落後了。」

  「也對,」林清笑道。

  「不過說句實話,以前先生教我如何處理事物,我也只是記在腦子裡,如今用到時,才覺得受益匪淺,難怪當年先生教導我和林桓的時候,教的東西都不一樣。」郯王感慨道。

  「桓兒以後要科舉,自然得學四書五經那一套,你是王爺,又不用科舉,何必學那些,你只要學會如何處理政務就好了。」林清笑著說。

  「就是如此,可惜當初小的時候,看先生不肯教我那一套,還覺得先生偏心。」郯王想起來,笑道。

  林清想起郯王小時候,也笑道:「你當初非要學八股文,我不肯教,你就在地上耍賴不起來,後來我只好教你,如今可覺得浪費時間。」

  郯王聽了臉一紅,說:「先生記憶力這麼好,那麼久的事也記得。」

  林清心道:你小時候那些糟事,哪件我不記得!

  既然郯王可以撐起郯王府,林清也就不再多指手畫腳,每日的工作頓時清閒下來。

  閒著沒事的林清,就經常過四五天回去一次,在老家呆上兩三天,再回來。

  這邊陪郯王商量商量政務上的事,那邊教教孩子,日子倒是過的平淡充實。

  不過這種平淡的日子一直到了秋裡,林清突然各種不爽起來,至於不爽的理由,很簡單,他的寶貝閨女要出閣了。

  看著沈楓提前派人送來的聘禮,再看著自己長的亭亭玉立的大女兒,想著自己的閨女馬上就是別人家的了,以後想見都不容易了。

  林清突然有一種自己家辛苦種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第一百一十章

 

  沈楓的長子沈辰, 今年十八,長的算是一表人才, 學識也不錯, 小小年紀就已經是舉人,無論怎麼看都是佳婿一枚。

  可在林清眼裡,這就是個要搶走他閨女的大混蛋, 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尤其是在定親的時候,林清看著跟著沈楓來的沈辰,突然覺得他長的比自己年輕時差多了,不由有些失望,在沈楓沈辰走後, 就拉著妻子王嫣的手,開始絮絮叨叨的抱怨自己女婿長得不怎麼樣。

  氣的王嫣一巴掌拍過去, 直接道:「二郎你幹嘛拿你自己和女婿比, 咱閨女長的隨你,女婿長的沒你好,不正說明咱女兒長的比女婿好麼,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林清一聽, 頓時覺得有理,心裡的不滿這才覺得少些, 不過還是有些怏怏不樂。

  王嫣知道林清這純粹是看到女兒要出嫁心裡不痛快, 也懶得搭理他,她正忙著給女兒檢查嫁妝和傳授成親後的經驗。

  於是,心情不好, 又閒著沒事的林清,除了每天陪陪女兒,剩下的時間就是去管教自己的那群孩子。

  一時間,族學孩子的功課瞬間翻倍,族學內一片哀聲哉道!

  十一月八日   宜:納彩、訂盟、嫁娶

  這日一大早,林家就忙碌了起來,或者說其實從昨天晚上,林家就沒有幾個入睡的。

  林清看著喜娘給他的女兒穿上一層層的嫁衣,眼中突然有些澀意,忙偷偷拿袖子擦了擦,等擦完了,林清轉頭看著旁邊的妻子,王嫣的眼也紅紅的。

  等到喜娘給林榕(小花生)梳妝好,過來行禮,按照風俗讓林清和王嫣過去說兩句。

  林清拉著王嫣走過去,王嫣抱著林榕,有些哽咽的說:「去了之後一定要孝順公婆,千萬莫使小性子,要好好的相夫教子。」

  林榕看著王嫣,眼圈也紅了,卻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咬著嘴唇輕聲說:「娘,女兒記住了。」

  王嫣不捨的抱著林榕拍了拍,然後抬頭看著林清,示意林清也說兩句。

  林清輕輕摸摸林榕的頭,說:「嫁過去之後,要是那個臭小子敢欺負你,或者誰欺負你,告訴爹,爹直接上門替你做主。」

  旁邊的人聽了一驚,喜娘更是忙說:「林大人,這不和規矩。」

  「什麼規矩不規矩。」林清對喜娘一瞪眼,喜娘立刻不敢說話,林清轉頭對林榕,說:「好閨女,記住,無論你出不出嫁,無論什麼時候,你都是爹的掌上明珠,有什麼事,爹都會替你頂著,任何時候,都不要委屈自己,記住了嗎?」

  林榕看著她爹,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瞬間掉了下來,道:「爹,女兒記住了。」

  「好孩子,別哭,哭花了妝就做不成好看的新娘子了。」林清連忙拿過帕子給林榕擦了擦眼,哄道。

  林清給林榕擦完淚,又陪著她說了一會話,一直到外面的丫鬟跑進來,喊著「花轎上門了」,林清和王嫣才忙給林榕整整了妝,然後喜娘給蓋上蓋頭,而外面一直忙著招呼親戚的林桓也跑進來,和林榕說了一會話,等花轎進了前院,林桓才一把背起林榕,對林清和王嫣說:「爹娘,我送姐姐上花轎了!」

  林清點點頭,實在有些不忍心去看,就對林桓擺擺手,說:「去吧!」

  林桓背著林榕一步步走出去了。

  王嫣看著林桓背著林榕出去了,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趴在林清的懷裡哭了,林清拍了拍她,也覺得心裡突然空落落的。

  ……

  自從林榕出嫁後,林清和王嫣身邊頓時冷清了不少,雖然還有四個小子,可兒子和女兒的感覺畢竟不一樣,林清這才明白後世為什麼把女兒叫做小棉襖。

  好在很快到了過年,按照山省的習俗,出嫁的女兒在年前得親自送一次年禮,年後得回娘家一次,倒是讓林清沒隔多久就能看到一次閨女,稍慰了思念之情。

  等過完了年,出了正月,到了二月,林清立刻忙了起來,因為他家的一群孩子,都要上考場了。

  不但族學的那一群孩子要去,他家的林桓,甚至連林橋林樺也得去。林橋過了年十歲了,正是考縣試最好的時候,至於林樺,今年雖然才八歲,可也學了兩年,林清就讓他去試試,省得他一直收不住自己貪玩的性子。

  所以等縣試那天,林家弄了七輛馬車一起把孩子全都送到縣衙的考棚,煞是壯觀。

  不過也因此引起了許多學子家的議論紛紛,後來甚至連整個沂州府的城區都在議論這件事。

  郯王府

  郯王看著悠閒坐在院中邊喝茶邊看院中迎春花的林清,笑著說:「別人都賞梅,賞菊,先生這是賞迎春花麼?」

  「有何不可?」林清笑著說:「梅花是花,菊花是花,迎春花難道就不是花麼?」

  「哈哈,」郯王笑道:「確實是這個道理。」

  「再說迎春花乃春天開的最早的花,寓意冬去春來,不賞豈不可惜。」林清喝著熱茶笑著說。

  「確實,」郯王笑著說:「不過先生今日居然有空賞花,我本來還以為先生這幾日會回老家呢!」

  「回老家幹嘛?」林清說道。

  「這次幾位師弟和先生族中的弟子都要考縣試,先生不在家照看麼?」郯王問道。

  林清聽了,搖搖頭說:「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們送上考場,正打算趁這個時間好好歇歇,幹嘛回去,再說,該說的前些日子我都耳提面命的強調好幾遍了,現在又何必再回去多囉嗦一遍。」

  「先生倒是放心,」郯王也拿過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說:「不過我倒聽說府城那邊,有不少家族在議論這事。」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這個我也聽說了,不過是這次林家參加縣試的人數比較多,許多家族在背後想看笑話。」

  林家家學十年不曾有一個過縣試,如今卻一下子有這麼多族中弟子參加縣試,哪怕有他這個進士親自教,大多數人也是秉著看好戲的態度,甚至還有不少人在背後說他狂妄自大,覺得自己中了進士,就可以把一個商賈之家,變為書香世家。

  當然,這些人也只敢在背後說說,絕對不敢當著林清的面說,誰讓他現在不但是進士,還是正五品官員呢。

  郯王也只是給林清提個醒,既然他知道了,就笑著說:「不過看先生的樣子,倒是穩操勝券!」

  林清笑了笑,說:「穩操勝券倒算不上,不過,那些人想看林家一個不中,也難。」

  「也對,這次桓師弟也參加,他過縣試絕對沒問題。」郯王自幼和林桓一起讀書,對林桓的學問再瞭解不過。

  林清看著手中的茶杯茶水,笑了笑,說:「可不止如此,族中的那些弟子,說不定也會有驚喜!」

  成績這個東西,向來是用來打臉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更)

 

  林清一直在郯王府悠閒的呆到縣試結束, 才告別郯王,回到林家。

  結果剛回到林家, 頓時就被剛考完試的林家弟子紛紛圍了上來。

  「堂叔, 您終於回來了。」林柱急切的說。

  林清剛從馬車上露出頭,看到馬車外黑壓壓的一片,頓時頭疼, 說:「你們剛考完,不在家好好歇著,都出來幹嘛?」

  林柱笑著回答道:「侄子們昨天就考完了,晚上已經歇了一晚了,今天大家本來相約到族學對答案的, 正好聽到堂叔回來了,就來迎堂叔。」

  「不是不讓你們對答案麼。」林清說道。

  由於有些林杉那個前車之鑒, 林清怕林家過分重視會讓孩子們緊張, 所以在考前,特地把各家大人都叫來,特地叮囑平時怎麼樣,考試期間就怎麼樣, 考試期間,禁止提任何關於縣試的話。為了讓孩子們不緊張, 更是考前特地給孩子們來了兩次模擬考, 並且重點提醒禁止縣試期間任何人對答案。

  「堂叔,您放心,在縣試期間我們都忍住了沒對任何答案, 是昨天考完了,大家才約在今天對答案的。」林柱忙說道「桓大哥也說來的。」

  林清聽了,不由笑了,看來這考後忙著對答案,無論什麼時代的孩子,都是一樣的急啊!

  林清正說著,果然看到林桓帶著林橋林樺也過來了,林清乾脆也不先回家了,直接先帶著一群孩子到了族學。

  到了族學,林清先讓這群孩子默了縣試的考題,雖然孩子們考完稍有遺忘,不過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十多個孩子就拼出一份完整的縣試考題。

  林清接過考題,看了一遍,就開始逐道題給孩子們講解,並且告訴孩子們考題的出處。

  等講解完,林清也沒有當面問考得怎麼樣,只是囑咐他們好好訂正一下,就起身回去了。

  林清回到家裡,王嫣正在炕上帶著老么林楠玩,看到林清進來,笑著說:「你這幾日倒是會出去躲閒,好多人來找你你都不在。」

  「是我那些堂兄弟吧!」林清笑著說,其實他早就想到一縣試這些人會坐不住,所以才早早的躲出去。

  「不止,幾位嫂子弟媳也來過,不過看你不在,坐坐就都走了。」王嫣笑著說。

  「他們也就是心裡沒底,考完了也就沒事了。」林清笑著說。

  王嫣抱著林楠往林清這裡挪了挪,小聲問道:「二郎可知道孩子們考的什麼樣了?」

  林清知道王嫣肯定也是急的,畢竟他家也有三個,就說道:「我沒問孩子們,不過今天我去族學給他們對答案,看桓兒和橋兒的表情,應該考的不錯,至於樺兒,那孩子還在那偷偷吃點心呢,說不定連縣試到底是意味著什麼的都不知道,誰知道他考的什麼樣。」

  王嫣聽了,倒是鬆了一口氣,說「樺兒今年才八歲,還小。」

  「嗯,反正我也只是讓他去收收性子,能中最好,不能中也讓他先去見識一下縣試什麼樣。」林清說道。

  王嫣點點頭,倒是很認同林清的觀點,又問道:「那族中的弟子呢?」

  「應該也有一兩個能過的,不過也說不準,等發案吧!」林清說道。

  其後幾天,林家上下都在等縣試成績,一直到了二月十五發案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林清本來打算派了家裡幾個身強力壯的僕人去看發案,他自己在家聽結果,可不想林家的孩子實在太急著想去看結果了,直接一大早都跑林清家裡,非要拉著他親自去。

  「你們就算去了,以你們的小身板也擠不上,還不如在家等著。」林清一大早被吵起來,沒好氣的說。

  「可是堂叔,官衙會派識字的衙役在旁邊大聲唱名,咱去那裡等,就可以直接聽到,讓下人去,還得等下人跑回來,才知道。」林柱說道。

  「你差這一點時間,外面這麼冷,你想出去喝冷風,堂叔可不想去。」林清斷然拒絕,這可是二月的天,雖然中午暖和了一些,可早晨仍然冷的很。

  林柱忙跑到林清身邊,笑著討好說:「堂叔不用擔心冷,我們昨天就讓下人去縣衙對面的茶樓訂了二樓的雅間,那裡面有火盆,堂叔喝著熱茶,肯定不會冷的。」

  「既然都準備好了,你們想去就直接去,非拉著你堂叔我幹嘛,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哪和你們年輕的一樣。」林清腳下紋絲不動,堅決不肯在大早晨頂著寒風出門。

  「堂叔,」林柱晃了晃林清,說:「侄子們這不是心中沒底麼。」

  「你們都考完了,我去也沒用啊!」林清說道。

  林柱看著叫不動林清,對他堂叔的懶認識又上了一層,林柱對自己一幫堂弟使了個眼色,一幫堂弟忙圍上來,抬胳膊的抬胳膊,抬腿的抬腿,把林清往外抬。

  「你們這群臭小子」林清氣的罵了一句,無奈的說:「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我換身衣服。」

  林柱等人忙把林清放下。

  林清咕噥道「翻天了你們!」不過也知道這些孩子確實非想他去,就去內室換了一身衣服,又披了狐裘,這才帶著一幫孩子坐了馬車浩浩蕩蕩的出門。

  等到了茶樓,剛下馬車,林清就看到縣衙外面擠滿了人,有考試的學子,也有跟著來的親戚僕人,甚至茶樓的一樓,都做的滿滿的。

  林柱往茶樓一瞅,看到滿滿的人,有些得意的說:「我就猜到今天人很多,所以提前訂了一個最大的雅間。」

  「你有先見之明。」林清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他二叔家的大堂兄素來是個老實人,也不知怎麼養出這麼古靈精怪的孩子。

  林桓下了馬車,又把兩個弟弟抱下來,看了看周圍,對林清說:「爹,外面人多,咱帶的孩子也多,還是先去裡面吧!」

  林清點點頭,說:「走,進去吧!」

  小二本來看到林清一行人下車,就已經在門外恭候,不過林清在說話,不好上前,看到林清要進來,忙過來,說:「林大人,您快請。」

  林清點點頭,扔給他一個銀豆,和氣的說:「讓你剛才一直在外面等著,賞你的。」

  「多謝大人。」小二接住,說道。

  林清帶著一群孩子剛進了門,大堂中不少知道他的就忙跪下給他行禮,剩下不知道的,聽到他是朝廷官員也忙跟著行禮。

  林清趕忙叫大家起來,安撫了兩句,然後就跟著小二匆匆的上二樓,邊上樓邊小聲對身後的孩子,說:「現在知道你堂叔為什麼不想出門了吧!」

  林柱等一群孩子正覺得非常有面子,聽到林清說的,有些不解的問:「被人家跪不好麼?多榮耀!」

  林清轉過頭,對一眾孩子,淡淡的說:「記住,榮耀是靠自己賺出來的,不是讓別人跪出來的!」

  後面的孩子一時面面相覷。

  林清帶著孩子們上了二樓,二樓都是雅間,這個茶樓本就是為了對面的縣衙開的,能上二樓大多是一些官吏和有功名的讀書人,見到林清倒不用跪,不過大多還是過來和林清打個招呼,林清和他們客套幾句,就帶著孩子們進了雅間。

  進了雅間,林清立刻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點點頭,隨手把狐裘解下來,放到旁邊的架子上,然後對小二說:「上壺好茶,再弄些點心,要有熱的紅豆沙,給每人來一碗。」

  「是,」小二忙點頭,又問道:「不知瓜子蜜餞大人可要。」

  林清雖然愛吃點心,但唯獨對蜜餞這種膩的不喜歡,對瓜子也無愛,不過想到許多孩子愛吃,還是點點頭,說:「上兩盤瓜子,一盤蜜餞,給這些孩子打發時間。」

  由於林清要的都是茶樓常備的,所以很快小二就把林清要的東西端上來了。

  林清舀著紅豆沙吃了一口,發現還不錯,就點點頭讓小二下去了,等吃完,看了看天色,快到發案的時間了,對林桓說:「把窗戶打開,這窗戶正對著對面的縣衙,下面衙役一念榜,上面聽的正好清楚。」

  林柱也在旁邊點頭,說:「對對,桓大哥,我特意訂這個屋就是因為它對著縣衙。」

  林桓把窗戶打開,孩子們立刻一窩蜂的從窗戶往外看。

  林清也過去瞅了瞅,果然要發案的地方已經擠滿了人,看樣子馬上就要開始了。

  果然,沒等一刻鐘的時間嗎,縣衙中就傳來一陣敲鑼打鼓聲,然後幾個穿著紅色喜慶衣服的衙役,抬著一個大圓案出來。

  人們立刻紛紛避讓,不過頭還是使勁的往前伸,想要提前看看。

  等衙役把圓案貼到縣衙的牆上,一個衙役就開始站在前面,開始唱名,當然名字一般是從後往前念。

  衙役大聲念道:

  「第五十名,府城林家,林樺!」

  屋裡的林家子弟立刻轉頭看著林清旁邊的林樺,連林清都轉過頭,詫異的看著他的三兒子,他兒子居然這麼好運,正好踩著線進去了。

  林樺正抱著一個蜜餞啃蜜餞,林清平日怕他吃壞了牙,不許他多吃,看到眾人看過來,尤其是林清看過來,林樺忙把手中的蜜餞藏在身後,大眼睛看著林清,說:「爹爹,我就吃了一個。」

  林清笑著摸摸他的頭,說:「你前幾日的縣試過了。」

  林樺還是記得前幾天他考了一次試,也知道今天出結果,雖然考前他爹給他強調過這次一定要認真考,不過他覺得除了換了個地方,人多點,和他平時在家裡做功課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想到那天有很多人,林樺和所有孩子一樣,還是很在意自己考第幾的,就期待的問林清:「爹爹,我考了第幾啊?」

  還沒等林清回答,林桓就笑著摸摸他,說:「你考了最後一名,正好過了。」

  林樺聽了最後一名,愣愣的看了看他哥,眼中突然開始掉金豆豆,然後哇的一聲趴在林清懷裡哭了。邊在林清懷裡打滾,邊哭道:

  「我不要考倒數第一,嗚嗚,我不要考倒數第一,嗚嗚。」

  眾人:……

  林清扶額,突然覺得心好累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二更)

 

  林清忙抱著林樺哄道:「不是倒數第一, 不是倒數第一,是第五十。樺兒得了第五十。」

  「不是倒數第一?」林樺從林清懷裡抬起頭, 看著他爹, 眼裡的金豆豆還沒停,哭著說:「嗚嗚,五十?我以前在家裡都是前三的, 嗚嗚」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在家裡第三,他家除了老么那個剛斷奶的,就他們三個讀書,前三,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倒數第一好不好!

  林清頭疼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想著該如果給他解釋這縣試和自己家的考試不一樣, 就見林桓端起旁邊的蜜餞, 放到林樺面前,哄道:「不哭了,大哥給你吃蜜餞。」

  林樺看到眼前的蜜餞,頓時眼睛一亮, 也不哭了,趕忙眼巴巴的瞅著林清, 等林清點點頭後, 林樺立刻拿起蜜餞開心的啃了起來。

  林清:……

  其實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縣試可能還沒一盤蜜餞重要!

  林清心中正吐槽,就聽到旁邊的林柱突然跳起來, 興奮的說:「哈哈,我中了,我中了,第三十九名!」

  然後林柱立刻從旁邊跑到林清身邊,說:「先生我中了!」

  林清其實早就知道他八成能考上,畢竟自從對了答案後,這小子就上躥下跳的,一看就是考的不錯,林清笑著拍拍他頭,說:「不錯!」

  「先生,那個?」林柱眼發亮的看著林清。

  「說話算數,回去送你二百畝田」林清笑著說。

  「哈哈,我有地嘍!」林柱興奮的一蹦。

  旁邊的堂兄弟也立刻圍了過來,恭喜他,順便起哄著讓他請客。

  林柱大手一揮,說:「今晚我請客,醉香樓,大家都去。」

  然後轉頭問林清,說:「堂叔,您去嗎?」

  林清擺擺手,說:「你們小孩子去樂呵,我跟著去幹什麼,不過記得多帶些僕人,注意安全。」

  林柱聽說林清不去,雖然有些失落,不過想到晚上的慶功宴,還是很開心的和弟弟堂兄弟一起討論了起來。

  林清看著一群孩子商量晚上怎麼宰林柱,笑了笑,還是年輕啊,才這麼有活力!

  就在這時,林清突然聽到一個靦腆的聲音,說:「先生,我也中了!」

  屋裡頓時一靜,林柱轉過頭一看,驚訝的說:「椿哥兒,你也中了!」

  椿哥兒很驚喜的使勁點點頭,忙起身走到林清面前,開心的說:「先生,我中了,二十七名。」

  林清也摸著他的頭,笑著說:「不錯,不錯,回去也送你一份。」

  椿哥兒靦腆的笑了笑,說:「謝謝堂叔。」

  然後回去自己的位子,旁邊的堂兄弟立刻圍了上去,大家都對林椿能中了感到非常驚訝,紛紛圍著他問他怎麼考的,一時間熱鬧非凡。

  林桓看著大家都驚訝林椿的成績,但他爹好像卻沒什麼意外,就小聲問道:「爹對椿哥兒中好像並不意外?」

  林清點點頭:「椿哥兒因為當年你堂嫂早產,所以身子一直不大好,再加上性子靦腆,所以平日在族學並不顯眼,不過上幾次我查功課就看出來,這孩子其實是族學中功課最紮實的。所以他中並不奇怪。」

  林清還有一點沒說,就是椿哥兒的奶奶是他三嬸蔡氏,有他三嬸親自啟蒙,林椿的基礎怎麼會差。所以娶妻娶賢,從來就不是一句空話!

  林清一邊和林桓說話,一邊分心聽著下面的唱名,都到了第十五,還沒聽到林橋的名字,林清皺皺眉,林橋和林樺兩個孩子一起考,如果林樺中了,林橋卻不中,只怕對孩子是一種打擊。等一直聽到第九個,林清才終於聽到了林橋的名字,頓時鬆了一口氣。

  而林柱林椿等也驚訝的看著林橋,林柱更是說:「橋堂弟好厲害,居然是前十!不愧是堂叔的兒子。」

  一群孩子也紛紛對林橋進行恭喜,不過大多只是驚訝他考進前十,對他中倒是沒什麼奇怪的,畢竟林樺八歲都能吊尾中了,在他們眼裡林橋還大兩歲,自然肯定能中。

  弄得林橋也委屈的撲在林清的懷裡,說:「就因為我是爹爹的兒子,堂哥們的表情一點都不驚喜!」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戳戳他的鼻子,說:「這說明大家都知道你很厲害!」

  林橋嘟嘟嘴,顯得很不高興。

  林清拍拍他,接著聽,等聽到最後,終於聽到下面高聲喊:

  「本次案首,府城,林家,林桓!」

  林桓聽了,手中的折扇一頓,轉頭看著林清。

  林清笑著點點頭,說:「還不錯!」

  「爹爹你也不多誇兒子兩句。」林桓嬉皮笑臉的說。

  林清聽了,笑著說:「你今年都十六了,和一幫小孩子一起考再考不過,爹會手癢的想揍你的。」

  「爹,我是你親生的麼!」林桓聽了說道。

  「哈哈」林清笑道:「你沒聽說過愛之深責之切麼!」

  林桓聽了很無語,感覺自己被爹爹嚴重忽視了,不過看到圍過來和他道賀的堂弟們,立刻被治癒了,和他們熱火朝天的商討今天晚上去醉香樓怎麼慶賀了。

  林清看著屋裡熱熱鬧鬧的孩子,點點頭,雖然沒中的孩子有些失落,不過看到其他人有中的,想必這些孩子也不會再對縣試畏之如虎。

  屋裡的孩子正在那嘰嘰喳喳的說話,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屋裡的說話聲頓時一頓。

  林清正喝著茶,聽到聲音,淡淡的問:「哪位?」

  「在下城南薛家薛蒙,特來恭喜林大人。」外面傳來恭敬的聲音。

  林清聽了,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剛才在二樓給他打招呼的那些人中的一個,好像別人都稱呼他為薛秀才,就放下茶杯,說:「薛秀才,請進。」

  薛秀才帶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進來,進來對林清行禮,說:「學生見過大人,聽聞大人此次族中弟子多有中著,特來恭賀。」

  「薛秀才客氣。」林清點點頭,示意薛秀才坐下。

  薛秀才坐下,就把自己的兒子從身後拉出來,說:「這是犬子,薛雲。」

  然後對薛雲說:「還不快見過林大人。」

  薛雲這孩子倒是聽話懂事,立刻給林清磕了個頭。

  林清趕忙讓林桓把他扶起來,從袖子中掏了個扇墜送他,笑著對薛秀才誇獎道:「令郎倒是乖巧懂事。」

  薛雲忙說:「林大人謬讚,犬子一向頑劣,讓大人見笑了。」

  林清知道這是人家謙虛,就笑著說:「不知薛秀才所來何事?」

  「在下聽聞林大人帶族中弟子參加縣試,居然一次中了五人,特來道賀。」薛秀才說道。

  林清笑著擺擺手,說:「哪裡哪裡,他們自己去考的,我可沒帶他們考。」

  薛秀才恭維道:「大人謙遜了,現在外面誰不傳,林家族中弟子參加縣試,縣試取五十名,林家不單獨佔五名,更是攬下案首。這都是林大人教導有方。」

  林清聽了笑道:「外面瞎傳罷了,我不過平日指導他們一下,哪裡就算的上教導有方。」

  薛秀才搖搖頭,說:「令公子最小的這個才八歲,就能榜上有名,可見林大人教導的好。」

  林清看著在一旁正吃的滿臉黏糊糊的林樺,心裡歎了一口氣,能把他這個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玩的寶貝兒子教會,他確實挺有才的!

  薛秀才和林清恭維了幾句,就把話題轉到自己的孩子上,林清這才知道薛秀才為什麼登門拜訪,因為他兒子這次縣試又沒中,並且已經考了三次了,薛秀才情急之下,就想上他這來取取經。

  林清看著他也為孩子如此著急,同為父親,就有些於心不忍,就拉過孩子,問了問功課,發現孩子學習方法確實有些小毛病,就指點了幾句。

  薛秀才聽了,茅塞頓開,頓時大喜,忙對林清連連道謝。

  林清原來當老師的時候,給家長天天聊學習方法聊習慣了,也沒在意,就和薛秀才又客套幾句,然後就讓林桓把他們父子送出了。

  等說完了,林清看時間不早了,就帶著一幫孩子又浩浩蕩蕩回去了。

  林清回去後,知道孩子們想樂呵,就給孩子們放了兩天假,讓他們鬆快鬆快,然後叮囑他們兩天後回族學接著上課,畢竟考上的還有後面的考試,而考不上的還得接著考。

  林清給學生放了家,自己也清閒了,郯王府這幾日也沒事,他也不急著去,就在家打算睡兩天懶覺。

  結果睡懶覺的第一天,王嫣就匆匆抱著一沓拜帖進來了。

  林清睜開眼,看著一沓拜帖,有些奇怪的問:「這是有什麼好日子麼?這麼多人請客?」

  「二郎你還睡!」王嫣把拜帖遞給林清,說:「哪是什麼好日子,昨兒發案,咱族中不是中了五人麼,林家族學十多年都未出一個,夫君你一教就出了五個,桓兒還是案首,你又是郯王太傅,外面都傳二郎你極會教導弟子,而且你指導了薛家的孩子,薛家孩子的父親對你感激不已,逢人就說你好話,這不,凡是和咱家能搭上邊的,都送來帖子,希望帶著孩子來拜訪一下你。」

  林清:……

  他到底吃飽了撐的嘴賤個什麼!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清看著王嫣手中的一沓帖子, 頓時覺得頭大,這些要都是官員的帖子, 他還能用避嫌的借口躲躲, 可這些都是沾親帶故的,要是直接拒了,那以後見面就太尷尬了。

  不過不拒也不行, 這一沓帖子少說也得有二三十張。,而且每家孩子還不一定一個,這要每個都見上一面,一個月就下去了,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也不可能能處理每個孩子的問題, 要他真有這本事,第一世他就不是個普通的高中物理老師, 而是教育專家了。

  所以林清麻溜的從床上爬起來, 穿好衣服,對王嫣說:「外面人來找,就說我聽完縣試的結果,就有事回郯王府了。對了, 等桓兒回來,讓他帶著幾個縣試過了的包括杉兒, 去郯王府找我, 再去族學給華夫子傳話,讓他接著按進度教孩子。」

  林清說完,就腳底抹滑跑了。

  郯王府

  正在處理公務的郯王很驚訝的抬頭看著林清, 問道:「先生不是說這幾日忙不來了麼?」

  「忙完了,就回來看看。」林清自己走到旁邊的榻上坐下。

  郯王點點頭,接著一邊處理公務一邊說:「聽說昨兒發案林家子弟考的不錯,桓師弟更是攬了案首,還沒恭喜先生。」

  「考的還行,」林清笑著說:「不過等桓兒來了,你可別誇他,他那性子,你一誇他他就想上天。」

  郯王聽了,笑著說:「桓師弟只不過性子活潑了些。不過這次林家縣試考的這麼好,想必外面那些說閒話的都會閉嘴了。」

  「說閒話的倒是閉嘴了,可麻煩了來了。」林清歎了一口氣說。

  「麻煩?」郯王抬起頭。

  林清說道:「林家族學十年都不曾有人中過縣試,還曾氣跑好幾個夫子,如今一次中了五個,結果外面都傳我教導有方,而且昨天我還一時嘴沒把門,指點了一下府城薛家的薛秀才如何教導兒子,結果,今兒就有下帖子想和我探討如何教導孩子的,唉~」

  郯王聽了笑道:「我說先生怎麼突然回來了,原來是跑來避災啊!」

  「可不是,誰讓你這裡一般人不敢登門。」林清笑著大方承認。

  「不過說先生教導有方,也算這些人有眼光。」郯王說道。

  「哪裡是什麼教導有方,」林清搖搖頭,說:「這些人光看著我只教了大半年,林家一次就考了五個,覺得我教的厲害。其實他們就不曾想想,這五個中,其中有三個是我兒子,都是我從小手把手啟蒙的,我為了教他們費了多少心思。這些人要費我一半的心思,孩子只要不笨,肯定也早過縣試了。至於族中兩個,一個年紀本來就比較大,另一個原先基礎不錯,我才能幫他們使使勁過了。要是本來不行,就算我再怎麼教都沒用。」

  郯王天天和林清在一起,倒是知道林清對孩子教育的認真程度,笑著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世人本來就是這樣,偏愛走捷徑,豈不知道天道酬勤,有些事,真沒什麼捷徑。」

  「就是這個道理,」林清說道:「所以如果只是點小問題,像薛秀才家孩子那樣,我還能指點一下,可要本身就是父母不上心,平時孩子自己再不上進,就算我說的天花亂墜也沒辦法,倒是萬一沒幫助,說不定還會被埋怨,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只能躲到你這。」

  郯王笑著說:「既然先生躲到我這,我正好這裡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先生來幫我參詳一下。」

  「何事?」林清從榻上起身,走到郯王旁邊坐下,問道。

  郯王將一份文書遞給林清,說:「先生看看這份文書,這是沂洲府知府昨天早晨送來的,上面說從去年冬沂洲府就不曾降過一點雪,前幾日驚蟄過後,卻還是不見春雨,只怕今年沂洲府會有春旱,百姓的收成只怕會受影響。」

  林清拿過來,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後點點頭說:「沂洲府百姓主要口糧就是冬麥,一旦春天受旱,輕則麥子減產,重則顆粒無收。」

  郯王點點頭,說:「看來咱得通知封地上的百姓提前抗旱。」

  林清搖搖頭,說:「百姓種地多年,看到現在還不下雨,早就已經開始抗旱了,所以這個倒不用提醒,現在更嚴峻的問題是,今年春天到現在還不曾下雨,地裡的溝河只怕水也不多了,大家抗旱,都是用桶從溝河裡挑水澆地,平時還好,如今一窩蜂的挑水,只怕溝河的水很快就會被挑乾淨,到時如果再不下雨,那才麻煩呢!」

  郯王點點頭,這個事情確實更嚴重。

  「更有甚者,如果旱的久了,為了能吃上一口飯,還會出現爭水的情況,每到旱年,村與村之間,族與族之間爭水的鬥爭就會屢禁不止。」林清補充道。

  郯王想了一下,問道:「那以前沂洲府大旱是怎麼解決的?」

  「這個就要說起沂洲府的兩條河沂河和沭河,這兩條河都是東流入海的,水量也大,沂洲府雖然過幾年旱一次,這兩條河卻從沒有完全幹過,所以一旦遇到旱情,沂洲府的官員就會征勞役疏通渠道,引沂河和沭河的水緩解旱情。所以沂洲府雖然經常遇旱災,卻不曾發生民亂。這份文書是沂洲府的知府送來的,想必是提醒殿下,盡快派人修理渠道,用來備旱。沂水和沭水也是經過郯城。」林清說道。

  「原來如此,我還當這沂洲府知府是讓我提醒治下百姓抗旱呢,要不是先生說,差點誤了大事。」郯王說道。

  林清笑道:「殿下從小長在宮裡,又不曾親自種過地,哪裡知道這些道理,我要不是手裡有田產,每年要收租子,大概也不知道這些事。」

  「不過這沂洲府知府送來的文書也太隱晦了,通篇都是旱情,卻一點沒提讓修理渠道的事。」郯王有些不滿。

  林清聽了,說:「這沂洲府的知府是個老油條,他是怕如果提醒殿下修理渠道,殿下卻不願意,豈不是打了殿下的臉。畢竟大多數藩王,到封地上只是吃喝玩樂,從來不理正事,像殿下這種親力親為的,才是少數。」

  「豈能因為怕得罪人,就置百姓安慰於不顧。」郯王氣的說,不過也知道這是官場常情,所以氣了氣,還是接著和林清商量事情:「那我等會就下令讓治下的百姓開始疏通渠道,不過現在百姓也忙著抗旱,如果抽調太多,只怕也不好,不如我再抽些護衛,讓去幫忙。」

  林清點點頭,說:「這個甚好,如此以來,百姓可輕鬆不少。郯城素來安穩,殿下的護衛平時也沒太多的事,倒正好人盡其用。」

  於是郯王和林清商量了一下,就立刻下了手令,從自己護衛中抽了一千,又征了封地上的一些百姓,讓郯王府的屬官帶著下去修整渠道。

  林清看著事情處理完了,就和郯王又聊了一會沂洲府的地誌,然後才離開。

  過了兩日,林桓果然帶著兩個弟弟和林杉林柱林椿來找林清,林清就帶著他們在自己的住處讀書,以便應付下面的府試。

  「桓兒,這次府試,你打算參加麼?」林清問道。

  林桓說:「雖然縣試的案首可以不用參加府試,爹當年也沒參加,不過兒子仍然想去試試。」

  「你是看中了那個小三元吧?」林清笑著說。

  林桓點點頭,說:「反正今年的院試是在五月末,府試是四月,又不撞在一起,如果不考,就太可惜了。」

  「雖然不在一個月,不過院試是徐州、沂洲府,兗州府三府合考,今年的院試輪到兗州府了,可不是在沂洲府考,你考完府試,就得立刻往兗州府趕,這樣會很辛苦,而且中間你都沒有時間再複習功課,只怕會影響院試的發揮。」林清勸道。

  「爹爹不必擔心,兒子早就把功課複習了好幾遍了,策論也沒問題,肯定不會影響院試的。」林桓自信的說。

  林清見林桓主意已定,也不好強拗了孩子的意願,就說道:「既然你願意,就去考吧!」

  「謝謝爹!」林桓開心的說。

  林清對林桓擺擺手,說:「回書房讀書吧!」

  林桓給林清行了一禮,就回書房讀書去了。

  林清看著林桓的背影,眼中露出一絲擔憂,這孩子還是因為縣試考的太好,有些自信過度了,豈不知驕兵易敗,這院試可比縣試難不是一個點,卻如此掉以輕心,只怕這次院試要吃虧。不過想到自己兒子的性子,林清歎了一口氣,算了,讓他去試試好了,要不只怕他心中會留有遺憾。哪怕他這次真出了差了,想必也能吃一塹長一智,未必是壞事。

  想到這,林清索性也不管,直接去內室休息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一更)

 

  郯王府   正殿

  林清匆匆趕來, 見到郯王,問道:「聽聞天使來了。」

  郯王點點頭, 將香案上的聖旨遞給林清, 說:「是父皇親自的下的聖旨,讓我回去,說讓我在他千秋節前完婚。」

  林清打開聖旨, 看了一遍,奇怪的說:「當初禮部雖然將殿下的婚事定在今年,可不是秋裡麼,怎麼現在突然改成春天了,而且之前一點動靜都沒有。」

  郯王也很疑惑說:「我也正納悶了, 當初禮部告訴我的日子確實是八月初五,說這個日子最吉利。可誰知如今突然改成四月初八了。」

  楊雲剛送走天使回來, 也說道:「是啊, 這個老奴也記得,怎麼突然就改了,如今已經三月了,可怎麼準備的及。」

  林清這幾日天天忙著輔導幾個孩子的功課, 倒也沒大關注外面的事,就問郯王, 說:「殿下可曾聽到什麼風聲?」

  郯王搖搖頭, 說:「我自從就藩後,對京城的事洞悉就大不如前了,倒真沒聽到什麼風聲。」

  林清知道郯王在京城並沒有什麼勢力, 如今聽不到風聲也正常,就說:「不管怎樣,既然聖旨已下,那殿下就應該盡快啟程,畢竟今兒已經三月初五了,離聖旨上大婚的日子也就一個月。」

  「可郯王府這邊還沒收拾好。」楊雲面帶難色。

  林清說道:「反正是在京城大婚,既然禮部重挑了日子,那肯定就得在大婚之前準備好東西,等殿下大婚後,帶新王妃回來,正好讓新王妃按自己喜歡的收拾吧!」

  楊雲知道也只能這麼樣了,就對郯王說:「那老奴先去收拾殿下進京的東西。」

  郯王點點頭,說:「你去吧!」

  林清看到楊雲去收拾了,想著郯王大婚這麼重要的事,他也肯定得跟著,就和郯王說了一聲,也先下去收拾了。

  等回到住處,林清叫來林桓,說:「過兩日我要隨殿下進京,明天你帶他們回去,回去之後好好複習功課,不可懈怠。」

  「爹要進京?」林桓驚訝的問。

  「嗯,聖上下了聖旨,讓殿下四月初八大婚,所以為父得和殿下快點趕到京城。」林清說道。

  「殿下不是秋天才大婚麼?」林桓詫異的說。

  林清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改了日子,想必有什麼緣故吧!」

  林桓知道這皇家的事不是他該問的,就說道:「本來還想著爹爹能陪著我們考府試和院試的。」

  林清對林桓說:「這些日子該教的我都教了,該囑咐的我也說了,只要你們用心鞏固,肯定沒問題。」

  林桓點點頭,說:「爹放心的去吧,我會帶好杉大哥和弟弟們的,說不定等爹回來,兒子能給你一個驚喜。」

  林清拍拍林桓說:「只要你們能安安穩穩過了就好,院試在外地,注意多帶些人,路上和考試的時候都要注意身子。」

  「兒子曉得。」林桓說。

  林清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讓林桓離開。

  過了兩日,郯王一行人收拾妥當,就帶了護衛,直奔京城。

  到了京城後,郯王先進宮面聖,而林清和楊雲則留守在京城的郯王府。

  林清想到郯王的事,有些不放心,就借口去問郯王大婚的流程,去了一趟禮部,找沈茹。

  沈茹看到林清來了,說:「聽說郯王殿下回來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跟來了,怎麼樣,一年多舒坦吧!」

  「當然舒坦,平時除了寫幾份奏章,就是帶帶孩子。」林清笑著說。

  「那你可真是稱心如意」沈茹聽了笑道。

  林清看著屋裡沒人,就走到沈茹的身邊,小聲問道:「郯王殿下的婚事怎麼突然提前了?」

  沈茹聽了說:「就知道你這麼急著來是問這事的,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郯王殿下進宮也知道了,聖上今年開春時不小心受了風寒,一直沒大好,宮裡的秦道長給聖上算了算,說宮裡最好有場大喜事,沖一衝。」

  「秦道長?」林清疑惑的問。

  沈茹在林清耳邊小聲說:「聖上從上年秋身子就有些不爽,御醫雖然開了不少方子,可一直沒什麼效果,不知聽了誰的提議,請了皇城外白雲觀的秦觀主,居然治好了,然後聖上現在就很信秦道長,還特地在外宮騰了一間宮室,讓秦道長住在外宮,方便隨時召喚。」

  林清聽了皺皺眉,說:「聖上迷信方士?」

  沈茹搖搖頭,說:「這倒沒有,要真這樣,我們這些大臣早就死諫了,畢竟歷來朝廷忌諱這個。不過聖上對太醫院的御醫都不大信任,凡是身子不舒服,都喜歡找秦道長。」

  林清想到聖上今年都六十一了,早年又跟著先帝征戰沙場,如今到了晚年,身子不好也正常,至於御醫們沒辦法,對於年老多病,放在現代都沒辦法,何況古代,而那個秦道長有辦法,林清想到以前看的那些書中說的道家的一些丹藥,只怕未必是什麼好事。

  不過那是皇家的事,他一個個小小的郯王太傅也管不著,所以林清只是隱晦的和沈茹說了一下,省的他不小心沾上。

  誰知沈茹聽了笑著說:「不用擔心,你說的這個我早就知道。」

  「你知道?」林清問道。

  沈茹說:「雖然從來沒有大夫說丹藥有毒,可是看看那些煉丹的,能飛昇的我從來沒聽過,可是突然暴斃的,卻不在少數,我哪裡會想不到那丹藥有問題。」

  林清聽沈茹這麼說,也就不再多說此事,就問關於郯王大婚的事。

  沈茹說道:「這個你放心好了,雖然時間倉促,可禮部畢竟已經主持過兩位皇子大婚,無論流程還是東西,都是現成的。前些日子聖上一下聖旨,禮部就開始加派人手準備了,肯定不會耽擱殿下大婚的。」

  「那王家可是能準備的及?」林清突然想到不但他們這邊得準備,女方那邊也得準備,忙問道。

  沈茹笑著說:「這是皇子大婚,大頭都是禮部和國庫出,王家除了一些細軟,連嫁妝都是工部的工匠按規定打的,哪裡會有什麼準備不及的事。」

  林清聽了,這才放心下來。

  林清又和沈茹聊了一會,看天色不早了,就先告辭了。

  出了禮部,林清走在路上,突然想到郯王馬上就要大婚了,他身為太傅,是不是應該送點賀禮給他這個唯一的弟子,畢竟成親是大事。

  想到這,林清就沒有直接回去,而是拐到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上,打算看看有什麼好東西,選一樣好送給郯王做大婚的賀禮。

  林清一邊走,一邊想著到底送什麼。

  送玉器?這個想必郯王大婚時會收很多。

  送金銀?這個有些俗氣。

  送字畫?這個郯王府有一堆,而且郯王對字畫其實並沒有什麼興趣,平時拿著,不過用來充門面。

  林清一邊走一邊看著四周的店舖,思考著到底買點什麼好。結果在經過天香樓,京城最有名的妓院時,林清停住了腳。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好像由於他比較清心寡慾,對郯王教導又比較嚴,再加上郯王的母妃不得寵,皇后有自己的兒子,也不大關注郯王,所以郯王現在都十七了,房裡還不曾有過服侍的人。

  想到了,林清看了看眼前天香樓,頓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晚上

  林清回到郯王府,看到郯王已經從宮裡回來了,就先去找郯王,把今天問到的事情說了一下。

  郯王說:「和我聽到的差不多,看來我這次大婚提前,就是為了給父皇沖喜。」

  林清說道:「既然知道緣由,咱心中也不用七上八下的,亂猜了,只要認真準備殿下的大婚就是了。」

  郯王點點頭,說:「正是如此,雖然提前了一些,有些倉促,不過早點完婚也好,省的後宅無人打理。」

  林清聽了,頓時笑道:「殿下娶王妃,可不僅僅是為了打理後宅,還要」林清沖郯王擠擠眼。

  郯王畢竟年紀還小,看到林清調侃,頓時臉紅,說:「先生就會說笑。」

  「哪裡是說笑,」林清說道:「我說的可是要緊事,今兒我才想起來,我教導你這麼多年,唯獨把這事忘了,索性你現在還未大婚,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林清說著,把進來一直拿著的一個匣子遞給郯王,說:「先生我特地挑了一件禮物送給你,算作你大婚的賀禮。」

  林清說完,就瀟灑的離開了。

  郯王一頭霧水的看著手中的匣子,想了想,還是很好奇的打開,發現居然是一匣子精緻的畫卷。

  郯王隨手拿起一個畫卷,打開一看,臉頓時紅了。

  這居然是一幅春宮圖!

  而這張春宮圖上還用毛筆寫了四個大字——注意節制!

  郯王:……

  他家先生,真是用心良苦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二更)

 

  林清第二日去見郯王時, 發現郯王看他有一絲尷尬,林清笑著拍拍他, 說:「你也不小了, 該知道的就應該知道,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其實按理說宮裡應該賜下教導宮女的, 不過可能一時忙忘了,所以你提前看看書,到時臨場發揮,想必也沒問題。不過你年紀還小,要注意節制, 省的傷了身子。」

  郯王被林清說的臉通紅,忙借口還要進宮匆匆的跑了, 看的林清在後面偷笑。

  其後幾日, 禮部來人,先把郯王府裝飾一新,工部緊接著也派人送來打好的嫁妝,皇后娘娘最後派人送來喜娘和一大群的宮女太監。

  楊雲很快指揮著宮女太監把郯王府收拾的妥妥當當的, 就等著新王妃嫁過來。

  四月初八

  或許那位道長算日子真有兩手,這天萬里無雲, 微風陣陣, 倒是十分的適合娶親這樣的喜事。

  郯王一早就被禮官叫起來,按照禮儀一步步做該做的事。

  林清在旁邊看著,想到當初自己成親時, 居然十分想不開的要瞭解整個成親的流程,不禁暗自慶幸,幸虧他當初只是平民百姓,規矩少,要是按殿下娶親這禮儀,當時光聽完,只怕吉時也早過了。

  郯王收拾妥當後,禮官算著時間,就恭請郯王去迎新人。

  等郯王去迎娶王妃後,林清就悠悠的回到府裡自己的住處,打算先睡一覺,畢竟郯王接了親要直接先去宮裡,拜見聖上和皇后,再去太廟祭祖,等一番折騰下,肯定已經到了晚上了。

  林清一覺睡到下午,看著時間不早了,忙吃了些東西跑到前院,就看到楊雲正在指揮著人擺放座位,好晚上宴請賓客用。

  看到林清,楊雲調笑道:「先生不會又去補覺了吧,今天這麼忙,先生還能忙裡偷閒。」

  「還不是因為有你楊總管,我才能偷閒,再說我又不會弄這些,呆在這,除了給你幫倒忙也幹不上別的。」林清笑著說。

  楊雲也知道以林清那打理事情的能力,說幫倒忙還是輕的,瞎指揮才是真的,就給了林清一沓禮單,說:「反正先生也沒事,不如幫我把這些禮單都抄到一個本子上,這是今天殿下大婚收的賀禮,留個存根,以後也好回禮。」

  「這個事我拿手。」林清直接抱著一沓禮單,走到旁邊一個不礙事的地方開始抄起來。

  林清一邊抄著,一邊看著禮單上的各種珍品,再想到成親的一切費用都是國庫出,突然對旁邊的楊雲說:「殿下成一次親,也能賺不少。」

  楊雲聽了頓時笑道:「雖然話不能這麼說,不過每位殿下大婚,確實都能大進一筆。畢竟這其中大部分,都是不用回禮的。」

  林清點點頭,確實這樣,郯王大婚,京城的官員都要送禮,可等以後,除了三位王爺,幾位朝中重臣,別人郯王肯定不會屈尊降貴的去回禮。

  林清笑著說:「要多來幾次,咱殿下豈不是賺的盆滿缽滿。」

  「別的殿下確實能多來幾次,如娶側妃、生世子啥的,不過咱殿下別想了,咱殿下不在京城。」楊雲歎了一口氣,小聲的對林清說。

  林清聽了,頓時也歎了一口氣。

  郯王還不知道他家裡那兩個守奴才因為不能再收賀禮而歎氣,他迎了王家小姐後,就帶著自己的新王妃先去宮裡見父皇和母后。

  郯王帶著郯王妃給聖上和皇后娘娘行完大禮後,聖上和皇后例行賞賜了些東西,說了幾句話,聖上突然畫風一轉,說:

  「你如今也成親了,不日就和你的王妃回封地了,去後宮帶著你的王妃見見你母妃吧!」

  皇后聽了一驚,不過想到今日這個特殊的日子,郯王確實理應和郯王妃一起去拜見自己的親生母妃,故也笑著說:「可不是,今兒是郯王大喜的日子,妹妹想必也想見見自己的兒媳。郯王等下就去吧,省的妹妹在後面等久了。」

  郯王拉著新王妃跪下,說:「多謝父皇母后。」

  聖上點了下頭,說:「去吧!」

  郯王強壓著激動拉著王妃王氏退下,然後往楊妃的宮裡走去。

  郯王帶著郯王妃走到一個有些偏僻的宮殿,看著緊閉的宮門,也沒用身邊的小太監,親自上前敲了敲。

  「嘎吱」陳舊的大門被推開一條縫隙,一個老太監從裡面伸出頭來,看了一眼,睜大眼睛,驚喜的說:「殿下來了!」

  然後忙用力和小太監一起把門打開,然後對郯王說:「殿下來了,娘娘在佛堂禮佛呢,老奴這就去叫。」

  郯王擺擺手,說:「不用了,我帶王妃去拜見母妃。」

  老太監聽了王妃,忙轉眼往郯王旁邊看去,驚喜的說:「殿下大婚了,這位想必是王妃。」說著就跪下給郯王妃請安。

  郯王妃忙叫起,這個老太監一看就是楊妃娘娘身邊的老人,連郯王都對他和顏悅色,何況是她。

  老太監行完禮,就忙帶著郯王和郯王妃往小佛堂走。

  楊妃當年受楊大將軍的事牽連失寵,雖然由於懷有龍胎,沒有被降位分,在加上生下了聖上不多的幾個兒子之一郯王,後宮眾人也倒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她,不過楊妃一夜之間親族盡被誅殺,而動手的還是枕邊人,哀莫大於心死,所以從那以後,楊妃就閉了宮門,在偏殿建了一個佛堂,吃齋念佛,再不外出。

  郯王領著郯王妃進了小佛堂,就看見正在敲著木魚的母親,看著母親正在做早課,郯王靜靜的站著,一直等到楊妃敲完木魚,才叫了一聲:「母妃!」

  楊妃聽到郯王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直空洞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嘴角動了動,說:「郯兒!」

  郯王直接拉著王妃到楊妃面前跪下,說:「兒臣不孝,帶王妃來看您了。」

  楊妃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到兒子了,正滿眼都是兒子,聽到「王妃」兩個字,才看到旁邊還有一個,一直木然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驚喜,說:「我兒這是娶親了。」

  郯王使勁點點頭,忙和王妃一起把楊妃從蒲團上扶起來,扶到旁邊的椅子上。

  郯王妃王氏輕輕的給楊妃揉著跪的有些麻的腿,看的楊妃滿意的點點頭,說:「郯兒娶了個好媳婦。」

  郯王看郯王妃的目光也柔了三分,看的郯王妃臉紅的低下了頭。

  楊妃看著兒子和兒媳的動作,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對兒子說:「你們倆能如此,我在宮裡也就安心了。」

  楊妃說完,就讓老太監帶著郯王妃去她的庫裡挑幾件喜歡的首飾,算是賜給她的見面禮,郯王妃推脫不過,就跟著去了。

  等郯王妃走後,楊妃就讓屋裡的人都下去,看著兒子,有些歡喜的問道:「你上次就藩走的時候,不是說秋天才大婚麼,母妃每天都在佛堂算著日子,想不到居然提前了。」

  郯王把因為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然後問楊妃,說:「母妃,我這些日子看著父皇面色還是沒有什麼起色,您說父皇會不會因此立太子?」

  楊妃聽了,頓時冷笑道:「立太子,你父皇只要還能動彈一天,就不會立太子!」

  楊妃看著郯王,說:「大婚完了,你就帶著你的王妃立刻回封地,千萬不要在京城逗留。」

  郯王點點頭,說:「兒臣曉得,兒臣還是在封地舒坦,只是心裡掛念母妃。」

  「何必掛念母妃,你如今大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母妃就放心了。」楊妃說道。

  郯王和楊妃說了一會話,郯王妃就拿著首飾回來了,楊妃又囑咐他們幾句,看時間不早了,想著皇子不宜在後宮久留,就讓他們出去了。

  等郯王和郯王妃走後,楊妃又回到了小佛堂,跪在佛前慢慢的敲木魚。

  過了一會,送郯王和郯王妃的老太監回來了,走到楊妃旁邊低聲說:「娘娘!」

  「別叫我娘娘!」楊妃淡淡的說。

  「大小姐。」老太監低聲說。

  「楊叔,」楊妃睜開眼,說:「當年你在戰場上傷了身子,就跟著我進了宮,想不到,如今就剩了咱兩個了。」

  楊叔看著楊妃眼中的痛苦,忙安慰道:「小姐再忍忍,他很快就不行了。」

  「是啊,他很快就不行了,不過,只有他一個不行,怎麼能解我心頭之恨。」楊妃眼中露出徹骨的仇恨:

  「我楊家上百口,一門忠烈,含冤而死,哪是他一個人就能抵的!」

  楊妃看著上面的佛祖,冷笑著說:「不是說善惡到頭終有報麼,怎麼著,也得讓當年那些相關的人,都死個乾淨,才能讓人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一百一十六章

 

  郯王大婚宮裡宮外熱鬧了三日, 不知是沖喜起了作用,還是別的, 聖上的身子居然真的慢慢好了起來。

  聖上一時大喜, 本來今年不打算辦的千秋節居然又被提了起來。

  現在聖上要過千秋節了,郯王在京城剛剛大婚,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所以本來打算大婚完就回封地的郯王,一直等到給聖上過完千秋節,才帶著新王妃和一眾人回到封地。

  而等回到封地後,已經六月中旬了,此時林桓他們不僅考完院試, 甚至連院試的結果也出了。

  所以林清一回到封地,就匆匆的和郯王請假, 回老家一趟。

  林清回到家裡, 王嫣就抱著林楠迎了出來,笑著說:「二郎可回來了。」

  林清接過林楠,有些歉意的說:「我當時走的忙,也沒來得及親自回來給你說一聲, 讓你在家擔心。」

  「桓兒回來說了。」王嫣笑著說,然後忙讓丫鬟婆子去給林清準備洗漱的水和換的衣服。

  「對了, 桓兒呢?」林清問道。

  王嫣說道:「這幾日天氣越發熱了, 華夫子前兩日貪涼多吃了些冰,肚子有些不舒服,桓兒就去族學幫忙代課了。」

  「這孩子, 倒是主動給自己升級作夫子了。」林清笑道:「對了,這些孩子這次府試和院試的結果怎麼樣,我讓他們考完給我送個信,居然到現在也沒動靜。」

  「他們一個個回來對結果不滿意的要命,覺得對不住你的教導,哪裡敢送信給你。」王嫣說道。

  「考的很差?」林清皺眉。

  「樺兒、柱哥兒府試沒過,椿哥兒府試吊尾過了,院試沒過,杉哥兒這次院試這次二十七,終於過了,三嬸高興的不得了,至於咱家,橋兒府試過了,考了第十七,院試沒過,桓兒,府試他又得了案首,院試是第五,妾身覺得還不錯,不過他好像有些失落。」王嫣說道。

  林清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考砸了呢,這個結果,絕對算是正常發揮。

  這時,外面的丫鬟進來稟報,說沐浴的水已經準備好了,王嫣忙說:「二郎先去沐浴吧,這幾日如此炎熱,二郎趕了大半天的路,想必身上也不爽。」

  林清也覺得身上出汗黏的乎,就先去沐浴了。

  等他沐浴完了回來,一進屋,頓時發現屋裡多了不少人,就笑著說:「你們這是不在族學上課,都跑我這來了。」

  林桓正拿著扇子扇風,聽到林清的聲音,忙起來,迎了過來,說:「爹。」旁邊幾個正喝茶扇扇子的也忙起來,叫道:「堂叔。」

  林清先拍了拍林杉說:「不錯,終於過了。」

  林杉一改原來的頹廢,笑著對林清拜倒:「多謝堂叔的指點。」

  林清連忙扶起,說:「都是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禮。」

  然後又問道:「既然你現在已經是秀才了,對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林杉經過受挫後,反而成熟了不少,想了一下,就說:「侄兒想先讀書,家父現在還正值壯年,也不大用的上侄兒幫忙,侄兒再讀幾年,考幾次鄉試,要是能中最好,要是實在中不了,就回家幫著父親打理家業。」

  林清聽了,說:「你既然拿定主意,就這樣吧,平日有不會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林杉也知道他如今中了秀才,馬上要說親了,再住在林清家裡肯定不合適,就又行了一禮,說:「以後打擾堂叔了。」

  林清應下,就轉頭看著他的弟弟林椿。

  林椿看到林清看過來,忙低著說:「堂叔,侄兒」

  林清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你考的很好。」

  「可是」林椿咬著嘴,小聲的說:「我府試才吊尾。」

  「吊尾怎麼了,那也是過了,」林清說道:「縣試和府試雖然題的難度差不多,可縣試只是一個縣的學子考,而府試,卻是一個府全部的學子考,你當初縣試二十多,府試還能過,這已經是你很努力了。」

  林椿聽的眼前一亮,拉著林清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堂叔,那我多讀幾年,能和大哥一樣中個秀才不。」

  「能」林清拍拍他,鼓勵道:「你才十二,策論才剛開始學了皮毛,院試過不了很正常,等你研究兩年策論,吃透了,再考,你會發現院試沒你想的那麼難。」

  林椿聽了,使勁的點點頭,說:「堂叔,侄兒一定努力讀書。」

  林清看著林椿,心道,果然靦腆的孩子就應該多鼓勵一些,這樣才能更有自信!

  林清說完了林椿,又看著林柱,比起上次林柱的活躍,這次林柱就有些沉默。

  「怎麼不說話了?」林清溫和的問。

  林柱低著頭說:「侄兒府試都沒過,白讓堂叔操心了。」

  「怎麼能這麼說,沒聽剛才堂叔說,府試本來就是整個沂州府才五十,肯定比縣試難的多,你以前沒大用功,這大半年才開始拚命,底子弱,府試過不了也正常,不過你現在既然知道學了,再學上些日子,自然就行了。」林清說道。

  「堂叔,我想讀書,可是,我,我今年已經十五了。」林柱突然抬頭說。

  林清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林柱一直悶悶不樂,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次府試沒過,更大的原因是他今年十五了。

  林家子弟十五,如無意外,就會進入鹽號幫忙。

  林柱不是林杉,林杉是三房的長孫,無論他多大進入鹽號,他都是三房的少東家,他的份額一點都不會少,可林柱不同,林柱是次子,他在鹽號以後佔多少,不僅要看他父母分多少,還要看他對鹽號出了多少力。

  林清歎了一口,這就是長子和次子的區別,拍拍他說:「那你怎麼想的?」

  林柱有些猶豫的說: 「侄兒想讀書,以前年幼侄兒不懂事,不知道讀書的好,如今跟著堂叔讀了大半年,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次府試的題目,侄兒也都做出來了,只不過錯了兩道,如果讓侄兒現在就去鹽號,侄兒覺得有些不甘心,可是不去鹽號,侄兒哪怕一直讀,也不一定能中秀才。」

  林清也知道讀書科舉是個風險極大的事,這事他也不好做決定,要不萬一以後林柱要真就一直不中,豈不要怨他,就建議道:「這個你不如去和你的父母商量一下,其實你不用考慮這麼遠,你可以學學杉哥兒,你可以再多考一兩年試試,反正十五六進鹽號也只是跟著跑腿,一般要二十歲才正式參與打理,你性子又活,倒真不必在裡面跑五年的腿,不過這事你還是回去找你爹娘商量一下最好。」

  林柱聽了,若有所思,點頭說:「堂叔,我曉得,我今晚就去問問我爹。」

  林清給三個孩子說完,三個孩子看天色不早了,趕著回家吃飯,就行禮告辭了。

  等三個孩子走後,林清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子。

  先看了看林樺,好吧,這孩子正吃他娘準備的冰粥吃的開心,看來府試對這孩子一點影響都沒有。

  林清拍了拍林樺,說:「少吃一點,省的等會肚子疼。」雖然王嫣只是加了一點點冰,不過林清還是讓丫鬟給他換了個桃子,讓他接著啃。

  然後就看向林橋,林橋狀態也不錯,看到林清,還笑嘻嘻的說:「爹爹,府試我可給你過了,第十七,至於院試不過可不能怪我,策論兒子才剛學,給兒子再學兩年,兒子肯定能過。」

  「你呀,」林清在他頭上一敲,說:「好好,爹爹可等你兩年後中秀才!」

  林橋摸摸頭,偷偷看看林清,看林清沒有責備他的意思,立馬笑嘻嘻的跑旁邊和林樺一起吃桃子了。

  林清弄完自己家兩個沒心沒肺的皮小子,就對林桓說:「去書房!」

  林清帶著林桓到了書房,坐下,說:「坐吧,聽你娘說,你回來有些不高興。」

  林桓自小是林清帶大的,林清又不是那種天天板著臉的嚴父,所以林桓對林清從來是有什麼說什麼。

  林桓在他爹對面找了個凳子坐下,實話實說:「兒子這次本來以為能中小三元的,誰知最後一場只是第五。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不甘心。」

  林清聽了,笑著說:「你覺得你有這個實力,所以第一就非你莫屬,這你就錯了,有這個實力,只是說你能去爭取,卻不是一定能得到,須知,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你沒看到兵書上說天時地利人和,有時有些事差一點,就不行。再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院試是三府連考,你怎麼就知道別人一定不如你,畢竟你讀書別人也讀書。」

  林桓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聽了林清的話,點點頭,說:「爹說的是,兒子以前確實有些太傲了,如今考了幾次,也明白,天下之大,比我聰明的,比我用功的,不在少數,不只有我讀的好讀的用功。」

  林清倒是很欣慰兒子終於開始正視別人,不過也不想因為這次的事打擊到兒子,就說道:「你可知爹爹當年為什麼沒考府試?」

  「因為爹爹考的那年府試和院試恰好撞了日子。」林桓一直挺替他爹可惜的畢竟他爹院試可是第一,要是參加府試,拿個找小三元絕對不是問題,這也是他一直想考小三元的另一個原因,他想補上他爹這個遺憾。

  林清搖搖頭,笑著說:「其實就算不撞,我當初也沒打算去考。」

  「為什麼?」林桓問道。

  「小三元對於考秀才的人來說,確實榮耀,可再榮耀,也只是個秀才。而對於舉人來說,小三元和普通秀才,也只不過是名字好聽一點。至於進士,呵呵,誰會在意一個小三元。」林清笑著說:「你爹當年的想要的是舉人甚至是進士,又哪裡會注意一個小三元呢!」

  林清拍了拍林桓,說:「人太計較眼下的得失,只能把自己絆住,只有把眼光放遠,才知道到底想要什麼。你想想,如果你把眼光放到舉人,進士上,還會計較一個小三元麼?」

  林桓很認真的想了想,猶豫的說:「爹,我感覺,我還是會,我真的很想中個小三元。我覺得小三元特有面子。」

  林清:………

  這孩子怎麼這麼隨他爺爺!

  

 

  第一百一十七章(一更)

 

  林清看著林桓認真的表情, 就有些納悶了,這一個個都這麼重視小三元幹嘛, 它再好聽, 不也就是一個秀才麼,又不能免鄉試。

  就像小學時的全校第一,哪怕再厲害, 等上了大學,也沒人好意思提。

  林清心裡正吐槽著,突然一頓,不對啊,小學時的全校第一, 對大學確實沒有意義,可對於正在上小學的孩子, 意義就不同了, 那絕對是天大的榮耀。

  他當初看不上小三元,那是因為他前世已經是舉人了,可如今林桓才是秀才,對於他來說, 小三元,自然是秀才中最榮耀的。

  所以說林桓現在的想法很正常, 而且還很有上進心!

  想到這, 林清突然有一絲內疚,他是不是有些理所當然的把自己這種過來人的觀念強加在孩子身上了!

  既然察覺到是自己想的不妥,林清也不是那種明知自己錯了還不承認的人, 就對林桓說:「你想的也對,對於你來說,小三元確實秀才中最好的,你想要也是應該的。」

  林桓聽到他爹認同他的想法,頓時有些開心,不過隨即想到自己並沒有中小三元,又有些失落。

  「好了,反正你秀才也已經考完了,再失落也沒用了,倒不如多用用功,爭取鄉試考個好名次」林清笑著說:「你要想爭,鄉試不是還有解元麼?」

  「爹爹,」林桓聽了頓時一陣哀嚎:「你這期望也太大了吧!」

  「哈哈」林清聽了大笑,拍拍他,說:「好了,不逗你了,盡力而為就好,只要能中爹爹就很開心。」

  「那要不能中呢?」林桓經過這次院試,已經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再也不會自傲的把話說的滿滿的了。

  林清欣慰林桓能正視鄉試的難度,笑著說:「不中也沒事,只要你肯努力,你還年輕,再多磨一次就是了。」

  「爹你還真好說話。」林桓抬頭說。

  「不是好說話,只是學習是你自己的事,關乎著你以後的前程,這個是把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而不應該是我逼著你。」

  林清說完,聽到小丫鬟在書房外面叫他們吃飯,也不再說了,帶著兒子先回去吃飯了。

  …………

  林清在家裡呆了幾日,陪了陪父母、老婆孩子,又去族學上了兩天課,重新調整了一下教的內容,就回到了郯王府。

  一回到郯王府,林清就發現整個郯王府喜氣洋洋的,不由有些納罕,忙拉過一個小太監問了問,這才知道原來郯王妃今天早晨居然查出有了身孕。

  林清聽了也滿心歡喜,連忙去正殿找郯王道喜。

  到了正殿,看到郯王正在處理公務,就笑著說:「殿下這時候還在處理公務,也不回去陪陪王妃。」

  郯王抬頭,看著林清,笑著說:「先生回來了,正打算親自和先生說呢,想不到先生已經知道了。」

  「一進門看整個王府喜氣洋洋的,哪裡會不好奇問問。」林清笑著說:「恭喜啊,殿下。」

  郯王顯然很是高興,說:「今兒早晨用早膳的時候王妃有些不舒服,就讓王府的太醫瞧了瞧,誰想到這麼快居然有了。」

  「幾個月了?」林清問道。

  「不到兩個月。」郯王笑著說。

  林清算了下時間,看來在京城大婚後沒幾天,就懷上了,笑著取笑道:「殿下倒是心急!」

  郯王臉微紅,說:「倒真沒想到這麼快!」

  「哈哈」林清看了笑道:「殿下都成親了,居然說起來還臉紅。」

  「先生。」郯王瞪眼,說:「您就會拿我開心。」

  「好了好了,不說了。」林清看著再說郯王就要惱了,忙哄道。

  林清說完,想到郯王妃這是第一次懷孕,年紀又小,就提醒道:「王妃如今是第一胎,殿下可找妥當的人照看?」

  郯王聽了,說:「我正為這事發愁,王妃身邊倒是帶了一個年紀大的陪嫁嬤嬤,可這位嬤嬤並未生養過,剩下的陪嫁丫鬟更不用說。」

  「殿下當初帶的宮人中,也不曾有有經驗的宮女?」林清問道,雖然宮女肯定都沒生養過,可有不少照顧過宮裡妃子生產的,也有一些經驗。

  「當時挑宮女的時候,倒是不曾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大伴挑的大多是年輕手腳麻利的。」郯王無奈的說。

  「這倒是個問題。」林清皺了皺眉頭,生孩子,尤其是第一次生孩子,如果沒個有經驗的人照顧,確實不是很放心。

  郯王看著林清,問:「師娘在家可還有空?」

  「有空,」林清說完,突然反應過來,說:「你不會打算讓她照顧吧?」

  郯王點點頭,說:「今早我和大伴商量這事時,就想到了師娘,師娘已經生過五個,經驗肯定是有的,而且,聽聞先生和岳父關係不錯,兩家女眷也常常走動,想必師娘和王妃也早就認識。」

  「這倒是認識,」林清想到他媳婦和王妃的親娘王夫人關係還不錯,當初他大女兒林榕和郯王妃年紀相仿,也算是手帕之交,再加上郯王周圍,就他夫人生養過,他們原來還住郯王府,確實不好推辭,不過這照顧孕婦是個精細活,林清有些事還是要說的:

  「叫你師娘來照顧也不是不行,不過你也知道楠兒如今才兩歲,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到時你師娘帶著孩子,難免有些不方便。」

  「先生多慮了,郯王府這麼多宮女太監,哪裡能讓師娘親自動手,到時師娘只要帶著楠兒,每天過來看兩次,看到不妥當的提提醒就行了。」郯王說道。

  林清聽了這才放心下來,就說道:「那我給你師娘捎個信,看她能不能應下。」

  林清回去後,就讓下人去給王嫣捎信,問她覺得合不合適,如果感覺不妥,就不要勉強,不過王嫣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她和林清在郯王府住了十多年,早就熟了,如今郯王妃有了身孕,她來照顧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於是王嫣收拾收拾東西,就帶著幾個孩子跑來了。

  王嫣來了後,把三個大的直接交給了林清,帶著小兒子林楠,就去了郯王的後宅。郯王妃和王嫣本來就認識,如今王嫣特地來照顧她,心裡也很是感激,又看到虎頭虎腦的林楠,頓時更為高興,特地摟在懷裡抱了抱,希望自己也能生個小世子出來。

  林清倒沒想到王嫣和郯王妃兩人這麼投脾氣,不過也放心下來。既然王嫣這段時間要在這裡住,林清自然就不會來回跑,平時閒著沒事,就教教三個孩子或者幫郯王處理處理公務。

  郯王看著林清天天這麼悠閒,想到自己這段時間既要忙著處理公務,又要忙著照看懷孕的王妃,頓時心裡不平衡了,直接找了個借口,把公務都推給林清,跑到後院陪懷孕的王妃了。

  林清:……

  搶了他老婆,還讓他幫忙處理公務,郯王這傢伙什麼時候也學會偷懶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二更)

 

  林清在王府裡幫了兩個月的忙, 等郯王妃胎坐滿三個月,就擱了挑子, 借口老家有事, 帶著三個大的兒子跑回了老家。

  郯王看的直搖頭,不過也知道以林清的性子,能幫這麼久已經是極限, 所以還是認命回來處理公務,誰叫他才是郯王呢!

  林清帶著三個兒子回到老家,就去了族學,他說老家有事,倒也不全是借口, 確實是華夫子找人傳信給他說族學有些事不好處理。

  林清去了族學,趁著華夫子教完課, 到旁邊耳房休息時, 就跟著進去,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華夫子剛煮好茶,給林清倒了一杯,說:「現在秋收剛結束, 族中各家都把孩子送來了,有幾家甚至不足八歲的也送來了, 你最近又不在, 族學有些人手不足。」

  林清想起他剛才找華夫子時族學多的那群小孩,看來就是林家各房今年滿八歲的孩子,至於其中幾個看起來小一點的, 想必應該就是一點不足八歲的。

  「今年的孩子怎麼這麼多?」林清有些疑惑道,族學雖然每年也進孩子,可不過是兩三個,上年才進了一個,今年怎麼突然看起來好像有十多個。

  「這還不是因為你,你在族學中只呆了大半年,族學中林柱過了縣試,林椿過了府試,林杉還成了秀才,你家族中的那些人怎麼能不心動,再說這孩子這麼小,呆在家中除了瘋玩也幹不了什麼,送到這來,早學一點,在族學多呆兩年,說不定真能混個秀才,哪怕混不上,在族學被你教導一下,他們也會覺得孩子受益匪淺。」華夫子說道:「而且你別忘了,以前那些孩子,都是你那些堂兄,而如今這批孩子,不僅有你堂兄的,還有你那幾個年紀較大的堂侄的。」

  林清這才想起來他幾個大侄子家的長子,今年也都七八歲了,由於隔著輩分,他又不大在家,雖然知道每家有幾個孩子,可平時也沒大注意,想不到一轉眼,孩子都這麼大了,到了啟蒙的年齡了。

  林清不由扶額,他家的大兒子連親都還沒定,他幾個堂哥、大哥家的孩子,都滿地跑了,現在更是能啟蒙了。

  他爹那一輩才三個,他這一輩堂兄弟總共是七個,而下一輩就已經不低於三十,還在不斷出生,再下一輩……

  林清突然明白為什麼一個家族只要能持續幾十年,同一輩的人數就能達到上百了,實在是在沒有計劃生育的情況下,這人口繁殖的太快了!

  想到族學現在的規模,再想到馬上到來的下一批孩子,林清有些頭疼,現在的族學的夫子,根本不夠用啊,難怪華夫子會火急火燎的把他叫回來。

  林清喝著華夫子遞過來的茶,一邊喝一邊想著對策,想了一會,林清腦子中突然蹦出一個名詞——班級授課制。

  以前家學的孩子不多,每年新入學的就兩三個,甚至一兩個,有時甚至還沒有,別說分班,連分組都不夠,林清因此也沒有想過分班的事,畢竟所有的孩子加起來,放在一個屋裡都不顯多。而他和華夫子教孩子,一般都是每天先教教大的,再教教小的。教這一批孩子的時候讓另一批孩子自習,教另一批孩子讓這一批孩子自習。

  可如今,孩子多了,再在一個屋子教就不妥當,林清就想到了可以更好利用師資的班級授課制。

  林清想了想,就對華夫子說:「既然孩子多了,而且以後會更多,不如就分班吧!」

  華夫子聽了一愣,問道:「你是打算像書院和縣學府學那樣,設置甲班乙班?」

  林清點點頭,說:「不錯,書院縣學府學甚至國子監,裡面的學子眾多,學的也參差不齊,所以按照學子的不同水平,根據考試成績,分入甲乙丙丁。如今林家族中弟子越來越多,如果再按原來的教法,不但夫子不夠用,教起來也吃力,倒不如把孩子根據平時成績,分開分別教授。」

  「你說的有道理,這樣確實可以省不少事,不過你打算具體怎麼分?」華夫子問道。

  林清想了想,說:「不如這樣,設甲乙丙丁,凡是剛入學者,都分到丁班,進行啟蒙,啟蒙兩年,教授基本的三字經百家姓四書五經,兩年後,進行兩次統一考試,考試過的,進入丙班,不過的繼續留在丁班復讀。丙班主要教授四書五經經義註釋和縣試府試要考的內容,這個就不設期限了,以能過府試為限。過了府試的,就升到乙班,開始教授策論,以便應對院試,至於甲班,則用來給過了院試的秀才,備考舉人用。」

  「這樣教起來確實方便,可如此一來,夫子也還是不夠用。」分四個班,雖然教起來輕鬆,可最低也得四個夫子,華夫子想到整個族學就他一個天天呆在這的,林清是時來時不了,不由說道。

  「可以讓甲班和乙班的孩子來幫著教丙丁兩個班。」林清早有準備,說道。

  華夫子一想,也是,甲班的都已經是秀才了,比他還強些,教書自然沒問題,乙班雖然不是秀才,可只要過了府試,基本的四書五經還是沒問題的,去教教剛啟蒙的丁班也肯定行。

  「可是,這樣不怕耽誤甲班和乙班孩子的讀書麼?」華夫子問道。

  「兩天只讓他們教半天就可以了,再說學了就是為了用,光知道埋頭死學,學出來也是書獃子。」林清淡淡的說:「讓他們教教,也能知道自己學的哪裡不足,好查漏補缺。」

  既然林清都這麼說了,華夫子自然沒什麼異議。

  於是林清對整個族學的孩子進行了一次摸底考試,按照學習情況,分了甲乙丙丁四個班,甚至連自己的三個孩子,林清也送進了族學,希望他們能在學習中,多幾個玩伴。

  等分完了班,林清就把事先擬定好的制度進行了公佈,並讓林桓和林杉帶頭教導丙丁兩班,林杉一開始是覺得有些耽擱時間,有些不大情願,不過等教了幾節課,發現教的時候不僅可以更好的發現自己的不足,還能加深對經義的理解,立刻就把那一點不願意放下了,這才知道為什麼林清讓他們教孩子。

  至於林桓,他前些日子教過,自然早就知道,所以聽說林清讓他幫忙帶班,直接就應了下來。

  由於林桓林杉的加入,林清和華夫子的壓力瞬間小了不少,為了使他們更輕鬆,林清又根據每個人的時間,給每個班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課表,標上誰帶那節。如此一來,林家族學的夫子緊缺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

  看著眼前的族學,已頗有後世學堂的雛形,林清想了想,乾脆大筆一揮,給林家族學起了一個名字,弄成匾額,放在族學的大門上。

  等到掛匾額的那天,林桓看著林清找人新打出來的金絲楠木的匾額,再看著上面他爹親自留的落款,笑著說:「爹拿金絲楠木打個匾額,這是想把這個匾額當傳家寶傳下去麼?」

  林清看著上面自己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林氏學堂」,隨口笑著說:「誰說匾額就不能傳家寶,說不定等以後林氏學堂出名了,這個匾額千金不換呢!」

  此時的林清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在千年之後,居然一語中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更)

 

  自從林清將族學整改成學堂後, 裡面果然規範了許多。

  可是林清很快又發現一個新問題,那就是甲乙丙班按照課表上課都非常好, 甚至甲乙兩班哪怕沒課表沒夫子, 都能認真學,可丁班就不行了,即使有一個夫子在那全天跟著, 也一直亂哄哄的,要是一時沒夫子,那就炸鍋了。

  林清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對於甲乙丙三個班來說,都是年紀比較大的孩子, 本身就有一定的自律性,再加上他們面臨著科舉, 所以不用人說, 也知道努力上進。

  而在丁班的孩子,大多是年紀小剛剛進學的,這些孩子剛剛進學,本身就坐不住, 再加上年紀小,可不是一心想玩。

  這群剛入學丁班孩子, 大的才八九歲, 小的還有被父母早塞來七歲的,如果算週歲,還得平均小一歲, 這麼小的孩子,想讓他們上課老老實實根本不可能,而且過度嚴格,還有可能造成孩子對學習的逆反心理。

  林清想了想,直接把華夫子叫來,然後說道:「把課表上丁班下午的課都劃掉,改為自由活動課。」

  「自由活動課?」華夫子聽著這個從來沒聽過的詞,不由問道。

  林清點點頭,說:「當初我哥建族學的時候,不是把族學建成兩進的大院子麼,並且後面還帶後花園麼,把丁班的孩子都移到後面的那進,以後丁班上午上課,下午就讓他們在後花園自由活動,也就是讓他們想玩什麼玩什麼。」

  「可是,這樣會耽誤課程。」華夫子聽了有些不贊同的說。

  「那你覺得他們上午上完課,下午不是打盹,就是屁股下面像放了釘子似的,能學的進去?」林清笑著說。雖然林清特地給林家的眾位家長特別強調,凡是學堂的孩子,中午吃完午膳,必須在家進行午休,可實際執行的,也就甲乙丙三個班,至於丁班的孩子,每天下午看他們困的那樣,就知道中午肯定不知道跑哪去瘋玩了。

  「對於丁班的孩子來說,下午確實不大能聽進去可課,可這樣下午直接讓他們玩,不是有些浪費時間麼?」華夫子還是有些不贊同的說。

  「也不算浪費時間,他們年紀還小,長時間在屋裡肯定坐不住,倒不如讓他們在院子裡活動活動,鍛煉鍛煉身體,畢竟等以後科考了,沒個好身體可不行。」林清笑著說。

  華夫子一想覺得也是,反正那些孩子也是學一天偷偷玩半天,還不如只教半天,讓他們下午玩。

  林清看著華夫子不反對,就說道:「不過對孩子,不能這麼說,要告訴他們,只要他們上午學的好,下午就可以在院子裡自己玩,如果上午學的不好,下午就要在屋裡罰背書。」

  華夫子一聽,頓時眼睛一亮,撫著鬍子說:「妙!」

  林清說完了丁班,又想到甲乙丙班,就說:「把甲乙丙三個班課表上最後一節課也換成自由活動課吧,讓他們在前院活動。這些孩子天天光忙著準備科考,也讓他們鬆快鬆快,省的天天坐在屋裡弄得弱不禁風的,要知道院試開始就得進號房。」

  對於這個,華夫子倒挺同意的,他考過秀才,也知道號房的辛苦,就說道:「不如請族長從家族護鹽的隊伍裡挑個功夫好的來,教教甲乙丙三班的孩子一些拳法,這樣不僅能鍛煉身體,以後出門在外,也能防身。」

  林清聽了,頓時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就叫人去給林澤傳信。

  林澤收到信,很快就從護鹽的隊伍中找了兩個年級比較大的拳師,給林清送來。

  林清查看了一下,雖然不是很厲害的那種,可是基本功都很扎實,教孩子們練練拳腳倒是綽綽有餘,於是林清直接聘了這兩位做了學堂的武夫子。

  至此,林氏學堂出現了第一種和科舉無關的課程——自由活動課!

  郯王府

  王嫣瞅著時辰,看到大約郯王已經去正院處理公務了,就抱著林楠熟門熟路的去後院找郯王妃。

  到了後院,郯王妃的貼身宮女看到王嫣來了,忙上前,低聲說:「夫人可來了,王妃今日正好有些不舒服,正想找夫人呢!」

  王嫣聽了一驚,郯王妃身子素來不錯,今天怎麼不舒服了,忙問道:「可請了太醫了,太醫怎麼說。」

  宮女面露難色,對王嫣小聲說:「王妃不是身子不舒服,只是今日起了後,有些悶悶不樂。」

  王嫣聽了,頓時明白郯王妃應該是心裡不舒服,就問道:「可是王妃和殿下怎麼了?」

  宮女搖搖頭,說:「奴婢不知,夫人還是快跟奴婢進去勸勸王妃吧!」

  王嫣無奈,只好抱著林楠進去。

  等王嫣進去後,進了裡間,就看到正在雕花大床上還未梳洗的郯王妃,頓時心裡咯登一下,忙抱著林楠上前,低聲問:「王妃這是怎麼了?」

  郯王妃本來正愣愣的看著頭頂的金絲帷帳,聽到王嫣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看到王嫣,頓時像來了力氣一樣,一把拉住王嫣,叫道:「師娘。」然後眼淚就下來了。

  「這是怎麼了。」王嫣一驚,忙把林楠放在旁邊,拿出帕子給郯王妃擦了擦眼淚,說:「你現在還懷著孩子,怎麼能哭呢,有什麼事說出來,可別悶在心裡,弄壞了自己身子。」

  郯王妃剛要說,突然看到滿屋子的宮女,就先坐起來,淡淡的說:「你們都先下去吧!」

  屋裡的宮女頓時行禮應「是」,然後都退了出去。

  看到屋裡的人都下去了,郯王妃忙拉著王嫣的手,急切的說:「師娘,我問一件事。」

  「什麼事?」王嫣有些摸不著頭腦。

  郯王妃看著王嫣,說:「不過師娘可千萬不能說出去。」

  王嫣被郯王妃弄得心驚膽戰,不知道她要問什麼重大的事情,不過還是點點頭。

  郯王妃看著王嫣,問道:「師娘,您當初懷孕的時候,有給先生弄伺候的人嗎?」

  「啊?」王嫣看著郯王妃,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郯王妃問的是當初她懷孕的時候,有沒有給她丈夫弄通房丫鬟。

  王嫣看著郯王妃蓋在被子下面已經微微顯懷的肚子,突然恍然大悟,知道為什麼郯王妃心情不好了。

  想到這,王嫣笑著說:「弄什麼通房丫鬟,你家先生又不曾提。」

  「不提就不用弄麼?」郯王妃若有所思的說。

  「當然,他又不曾說,難道我上趕著給他送一個,這不是自找麻煩麼?」王嫣輕鬆地說。

  「可是,如果不安排,會不會顯的不夠賢惠?」郯王妃有些猶豫的問。

  王嫣看著郯王妃,想起當初的自己,難免有些感同身受,就拉著郯王妃,語重心長的說:「當初我懷第一個的時候,也和你有一樣的想法,也曾糾結自己有身孕不能服侍丈夫的時候,到底要不要給丈夫送兩個通房丫頭,不過你家先生一席話,我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什麼話?」郯王妃連忙問道,雖然郯王妃和林清幾乎沒見過幾面,可對於這個向來潔身自好的太傅,郯王妃還是非常有好感的,畢竟自己的丈夫有一個正人君子的老師,總比有一個愛尋花問柳的太傅要好多了。

  「你家先生只說了一句話:『名聲只是一時好聽,為了名聲讓自己受委屈,那是傻子。』」王嫣說道:「開始我還不大懂這句話,可等我生下老大後,就懂了,當初生了第一個,是個女兒,當時我真的萬分慶幸,我不曾給丈夫納妾,否則,萬一有丫鬟妾室跟著生下長子,我豈不是要被膈應一輩子。」

  郯王妃聽了手一緊。

  郯王妃想了一下,問王嫣說:「那先生可曾怨過你?」

  「怨我,怨我什麼?」王嫣笑著問。

  「先生不會嫌棄子嗣不旺麼?」郯王妃猶豫了一下問道。

  王嫣聽了,頓時笑道:「你家先生只會覺得生的太多了,在他眼裡,一個最好,兩個正好,三個可以忍受,超過四個,哈哈,當初我懷這個小的時候,剛知道時,你家先生念叨了一晚上『怎麼又有了,怎麼又有了』,氣的我當時一腳把他從床上踹了下來。」

  郯王妃聽了,也噗嗤一下,笑了,說:「先生真是個妙人!」

  王嫣看著郯王妃說了一會話,臉色漸漸好了起來,就說道:「你現在懷著身子,就不要想那麼多,什麼事,都等生下孩子再說,千萬別為了一些小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郯王妃聽了,點點頭,心裡卻想,看來得把身邊那幾個丫鬟放出去了,心大了,連主子都算計了。

  

 

  第一百二十章(二更)

 

  林清在學堂忙了大半個月, 終於把學堂的事安排妥當,正想回郯王府看看, 突然想到自己這幾日光忙著去學堂, 也沒去老宅看看林父李氏,連忙換了衣服,先去老宅看看。

  林清到了老宅, 先去前院看了看他爹,陪他爹說了會話,就去後院找他娘。

  到了後院,林清掀簾子進去,就看到他娘坐在炕上拿著針做八角帽, 看大小,就應該是給他家老么林楠做的。

  林清有些心疼的說:「娘, 大冷的天的, 您做這麼麻煩的帽子幹嘛,小心凍著手。」

  李氏看到林清,笑著說:「上次張夫人帶著她孫子來串門,她孫子帶了一頂八角帽, 楠兒看見了,眼巴巴的看了好久, 這幾日天冷, 我懶得出去,正好有空給他做個一樣的。」

  八角帽是由八片布精心縫成了八角形的帽子,上面綴上繡花, 最後在八個角上每個角上用彩線掛上一個銅錢,戴在頭上,走起路來,八個銅錢一起搖晃,甚是好看。

  不過越好看的東西做起來越麻煩,林清說道:「楠兒那孩子正是好奇的時候,看著什麼漂亮的好玩的都眼巴巴的看著,娘您就慣著他。」

  李氏笑著說:「你小時候,娘不也慣著你麼。」

  李氏說著,把最後一個銅錢用彩線穿到帽角上,縫好,打上結,用嘴咬斷線,然後把帽子拿在手上晃了晃,說:「怎麼樣,娘的手藝還沒落下吧!」

  林清拿過來看了看,誇道:「娘這手藝,外面的繡娘都比不上。」

  李氏用手指戳了一下林清的額頭,笑著說:「就會哄娘開心。」

  「不哄娘開心哄誰開心。」林清笑著說道。

  李氏聽了心裡高興,把八角帽遞給林清,說:「等會正好你帶回去,對了,你媳婦還沒回來?」

  林清說:「王妃這是第一胎,郯王府又沒有什麼有經驗的老人,所以嫣兒在那幫襯著。」

  李氏點點頭,說:「也難為王妃了,才十六七歲,就要遠嫁到這裡,如今懷了身子,娘家隔得遠也幫不上。」

  林清也歎氣說:「可不是,還好殿下性子不錯,和王妃也合得來。」

  李氏又想到了大孫女,忙問:「小花生還沒有好消息麼?」

  「這才剛嫁過去多久,哪這麼快。」林清說道。

  李氏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那性子,可小花生嫁的是長孫,上面有婆婆,還是早點的好,省得以後操心。」

  林清也知道是這個道理,不過他閨女現在沒懷上,他這個當爹的也沒辦法,這事又不是他能幫忙的!

  李氏說完了小花生,自然就想到了小黃豆,說:「豆豆也老大不小了,你可想著給他說親了。」

  林清聽了暴汗,說:「娘,桓兒今年才十六。」

  「這不馬上就過年了,過了年就十七了。」李氏說道:「你不早下手,到時好姑娘就都被別人挑沒了。」

  林清說道:「雖然早確實可以多選選,不過桓兒現在還沒中舉,現在選只能高不成低不就。」

  李氏歎了一口氣,說:「也是這個事。」

  林清看著李氏,問道:「娘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如今入了冬,大家也閒了,串門的也多了,這不有人問起桓兒」李氏說道:「還有幾家有這個想法的,你當官,她們不好上門,就問到我這兒,不過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娘也不敢亂應,就都推了。」

  林清這才明白為什麼當年他那些同事每逢過年回家就被逼著相親,感情是冬天閒的。

  林清笑著問道:「不知道都有誰問?」

  李氏想了一下說:「有不少問的,你爹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咱這一片的街坊,還有你舅舅家,你兩個嬸子的娘家,甚至王家也曾提過。」

  林清聽了點點頭,這些雖然都沒他家高,可沾親帶故,八成也是抱著撞運的想法問一問。

  李氏也說:「這些家的姑娘都不錯,不過就是門楣低了些,如果豆豆不是長子還沒事,偏豆豆是長子,就像個桿子,他下面的弟弟以後娶媳婦都得比這低一點,就不妥當了。」

  「可不是,所以兒子才想等桓兒中了舉再說。」林清說道。

  林清陪著李氏說了一會話,看天色不早了,三個孩子快下學了,就和李氏告別,回家看孩子。

  回到家裡,林桓果然自己帶著兩個弟弟回來了,看到林清,林桓說道:「今下午爹沒課,還以為爹早回來了呢?」

  「去老宅看了看你爺爺奶奶。」林清說道。

  「爺爺奶奶可提到了兒子。」林桓想到昨天他帶著弟弟去問過安,笑著問。

  林清看著他,笑著說:「提到了。」

  「說兒子什麼?」林桓好奇的問道。

  林清拍了拍他,說:「給你娶個媳婦!」

  「啥?」林桓大驚。

  林清笑著看著他,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媳婦了。」

  林桓聽了,一臉懵逼,然後支支吾吾的問:「爹,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這事?」

  林清看著兒子,說:「你奶奶也剛給我提,我也是剛聽到。」

  林桓差點被他爹一句話噎死,他還以為他爹已經給他定下了呢,誰知他爹還只是剛想起來。

  林桓頓時放鬆了下來,甚至還有心情給林清開玩笑,說:「那爹,你打算給兒子說門什麼親事?」

  「你個臭小子,居然也不知道害羞。」林清直接對著兒子腦門一下。

  林桓摸摸腦門,小聲嘀咕說:「還不是爹您帶的。」

  林清暗暗反思了一下自己上樑不正下樑歪的可能性,覺得有些道理,不過還是覺得不能順著這小子,說:「你難道不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麼?你看人家荷花,長在泥裡,還能結出白藕,開出花,你怎麼能因為是我帶的,就拿你爹我做借口呢!」

  「好了,爹」林桓看著他爹不知要歪到哪裡去了,忙拽了拽他爹的袖子。

  林清這才說道:「爹也才剛打算,還沒想出誰家合適,要不這樣吧,你平時多留意,看看哪家和咱家門當戶對的,你又喜歡人家姑娘,就給爹說,爹上門幫你提親,好不好?」

  林桓:………

  他上哪去認識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他爹這是要讓他打光棍麼?

  

 

  第一百二十一章(三更)

 

  林清正和林桓說著給他娶媳婦的事, 林橋和林樺從旁邊伸過頭來,林橋好奇的問:「爹爹, 大哥要娶媳婦麼?」

  林樺也在一旁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瞅著他們, 認真的聽著。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摸著兩個孩子的頭, 說:「你們兩個小傢伙,知道什麼是娶媳婦?」

  林橋人小鬼大,忙說:「爹爹,我知道。」

  「奧,你知道, 那你說說什麼是娶媳婦?」林清笑著問道。

  林橋用小手托著腮,想了一下, 說:「娶媳婦就是放鞭炮, 吃好吃的,吹鑼打鼓,還有漂亮的新娘子!」

  林清聽了哈哈大笑,笑過了之後, 問林橋,說:「誰教你的?」

  「不是別人教我的, 杉哥哥娶媳婦的時候就是這樣, 我看見的。」林橋仰著臉說。

  林清聽了,頓時恍然大悟,林杉中秀才後, 林濟就給他定了門親事,由於林杉不小了,所以婚事也沒拖,前些日子就成了親,林清作為堂叔,自然帶著一幫孩子過去了,倒沒想到這孩子居然記性這麼好的記住了。

  看來孩子大了,以後說話要注意了,可不能再覺得孩子什麼都不懂!

  林清看著下人已經把晚膳擺好了,就讓丫鬟端來水先給孩子們洗手,然後坐在桌子上開始吃飯。

  由於林清平時吃飯的時候不曾要求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所以林桓吃的差不多了,就開始給林清說學堂的事。

  「你是說希望在功課中再加一門珠算?」林清聽到林桓的提議,總結道。

  林桓點頭說:「嗯,爹,咱林家畢竟還是以鹽商為主,大多數堂弟堂侄,以後還是要進鹽號的。可是以後堂弟堂侄的人數越來越多,鹽號用的人畢竟有限,所以不如讓他們學個算盤,再加上識字,就算進不了鹽號,以後再不濟也能做個賬房。」

  林清沉吟了一下,覺得這個想法也不錯,對於考不上,又逐漸成為旁支的子弟來說,這個確實可行。就說道:

  「這樣吧,你明天去找你大伯,讓你大伯從鹽號中挑個賬房給你,聘到學堂當珠算的夫子,讓他去教教丁班的孩子數數和打算盤。丁班不是每天下午都自由活動麼,可以兩天挑出一個時辰給孩子們加節珠算課。」

  「那前三個班呢?」林桓問道。

  「這個自願,他們想學就去聽聽,不想學就算。」林清說道。

  這三個班都忙著考科考,不是實在考不上的,只怕不願意浪費時間去聽,所以林清也不勉強。畢竟加算盤只是為了給他們加個技能,而不是非逼著他們會。

  林桓聽了心裡有底,說:「那我明天去和大伯說,然後再和華夫子商量調整一下丁班的課表。」

  林清點點頭,心裡想,他現在把丁班弄的越來越像小學了。

  不過好在丁班大多是八到十歲的孩子,本來就是剛入學的過渡時期,倒也不非得緊著功課,加點有用的東西也不錯。

  林清和林桓商量完,飯也吃好了,林清看著林橋林樺兩孩子都有些打盹了,就打算弄兩個孩子回去睡覺。

  林清剛叫來奶娘抱起兩個孩子,就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看到管家小林一路小跑的進來,身後還帶了個小太監。

  小林跑到林清面前,忙說:「老爺,老爺,郯王殿下派人來了,這位是來傳信的公公。」

  林清轉頭看著小太監,小太監連忙行禮,說:「太傅大人,王爺急召您回府。」

  林清聽到一個「急」字一愣,這麼多年,郯王可第一次大晚上的急著找他,忙問道:「發生了何事?殿下居然大晚上的這麼急?」

  「小的不知,是楊爺爺叫小的快點來叫大人的,說讓您立刻回去。」小太監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林清一聽小太監說楊爺爺,就知道這個小太監八成是楊雲的那一群乾孫子中的一個,太監都喜歡按高輩分,楊雲也不例外,看來楊雲真的急著叫他回去。

  林清轉頭對林桓說:「帶你弟弟們先去睡覺,我回一趟郯王府。」

  林桓看著應該是急事,忙說:「兒子知道,兒子會在家看好兩個弟弟。爹爹儘管放心。」

  林清點點頭,就帶著小林和幾個護衛,跟著小太監出來。

  出來後,才發現小太監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了幾個護衛,甚至還準備好了馬匹,林清心中一驚,這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居然這麼急。

  不過現在想也無用,還不如快點去看看,於是林清直接帶著小林和護衛們翻身上馬,然後直接走大路向郯城奔去。

  由於騎的是郯王府的駿馬,林清一眾人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趕到了郯王府。

  到了郯王府,林清直接翻身下馬,把韁繩一扔,就跟著小太監往正殿趕。

  還沒到正殿,就看見正殿燈火通明,林清心想,果然是出了什麼事,要不這時辰郯王早回後院陪郯王妃了。

  林清走到正殿,看到裡面人影幢幢的,不知道是否有外人,覺得貿然進入有些不好,就對守在門上的小太監說:「進入通報一下。」

  小太監忙說:「殿下說了,讓大人您來了就快進入。」

  林清聽了這才讓小太監打開門,趕忙進入。

  林清匆匆進入,剛轉過門裡屏風,就看到郯王對面坐著兩個人,定眼一看,頓時一驚。

  這不是山省的巡撫、沂州府的知府!

  這兩個人大半夜的不在自己的家裡呆著,跑一個藩王的王府幹什麼?

  林清雖然滿心疑惑,不過卻沒有開口,而是先走到郯王旁邊,問:「殿下,何事如此倉促?」

  「先生來了,這兩位都是本地的父母官,想必先生認識。」郯王指著山省的巡撫和沂州府的知府說。

  林清點點頭,這才和他們見禮,雖然他們都是官員,可是一個隸屬朝廷,一個隸屬藩王,為了避嫌,他們都盡量避免見面。

  林清和巡撫、知府兩個相互見禮後,林清就在郯王下手坐下,看著郯王。

  林清剛坐下,郯王就給林清來了個響雷。

  「剛才巡撫和知府兩位大人特地趕來,告訴本王一個消息,說我的那三位皇兄,剛剛去了。」郯王說完,看著林清。

  林清:……………

  啥,風太大我沒聽清,殿下你再說一遍!

  

 

  第一百二十二章(一更)

 

  「三位殿下都去了?」林清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郯王。

  郯王看著林清微微點點頭, 對旁邊的巡撫大人,說:「有勞巡撫再說一遍。」

  巡撫大人看了林清一眼, 知道這一遍想必是給眼前的人說的, 不過皇子太傅向來是皇子心腹,倒也不奇怪,就說道:

  「上個月聖上龍體欠安, 就在後宮修養,不曾上朝,讓代王監國,另外兩位王爺輔政,本來相安無事, 可誰曾想到四日前的子時,恭王殿下突然帶兵進行逼宮, 並且截殺了成王和代王兩位殿下。」巡撫大人說道。

  林清聽的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忙問:「那恭王殿下呢?」

  「恭王殿下在進宮的時候,不小心被流矢所傷,不治身亡。」巡撫大人接著說道。

  林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就是說恭王宰了成王和代王后,在去逼宮的路上, 不知道被從哪兒來的飛箭射死了。

  巡撫大人看著愣住的林清, 其實不單林清震驚,就是今天他收到消息的時候,都直接驚的打翻了茶杯, 不過在震驚後,他就想到了自己轄內的郯王,既然前三位皇子都去了,那身為聖上唯一僅存的兒子,郯王的希望是最大的,所以他立刻親自上門,來告訴郯王這個消息,就為了提前賣個好。

  巡撫說完,看著夜已經深了,消息他既然帶到了,再留下來就不妥當了,就對郯王恭敬的說:「聖上如今悲痛異常,想必不日就會召殿下回京,望殿下早作打算。」

  巡撫說完,就帶著沂洲府知府起身離開,林清連忙起身,親自送兩位出去。

  等林清送了送了兩位回來,就看到郯王正坐在原來的位子上端著茶杯發呆。

  林清在旁邊坐下,小聲的叫道:「殿下!」

  郯王手中的杯子一抖,這才回過神來,問道:「那兩位都走了?」

  林清點點頭,說:「都走了。」

  郯王放下杯子,看著林清,說:「這件事,先生怎麼看?」

  林清想了一下,說:「既然是巡撫大人親自來說的,那事情肯定是真的,畢竟要不是真的,巡撫大人不敢亂開這個口。」

  郯王說:「這等犯忌諱的事,不發生,沒人敢說。」

  「至於恭王殿下突然逼宮這事,雖然突然,可也不難理解,三位殿下爭鬥已久,聖上雖然偏著代王殿下,可也沒立代王為太子,所以平日三位殿下雖然爭的厲害,其實誰也沒佔便宜,可如今聖上身體抱恙,居然讓代王監國,另外兩位殿下為輔,這監國,可是太子的活。」林清對郯王小聲說。

  郯王點點頭,說:「不錯,要是在平時,我那兩個哥哥還能穩的住,可如今父皇病了,這個節骨眼上,三哥監國,絕對戳了我那大哥和二哥的肺。」

  林清想到幾位皇子的勢力,大皇子成王是先皇后所生,不過先皇后是當初先帝起兵之前就給聖上娶的,雖然當時也不錯,可對比後面兩位皇子的生母,那就只能算普通人家,所以大皇子並沒有什麼外家勢力,不過大皇子既是長子又是嫡子,這本來就是一種先天優勢,朝堂上有不少堅持正統的老頑固,一直堅定的站在大皇子身後。

  二皇子恭王,身為當今皇后唯一的兒子,雖不是長子,可也佔了嫡子,再加上皇后娘娘的父親當初隨先帝征戰多年,哪怕如今在家榮養,可在軍中的威名也不減,而且當初跟隨先帝的那些勳貴,大多和皇后娘娘的父親是生死之交,所以二皇子背後相當於站著整個勳貴。

  至於三皇子代王,代王的母妃文貴妃是文閣老的女兒,文閣老身為文臣之首,自然勢力不小。

  林清想到這,對郯王說:「其實聖上在輟朝時讓代王監國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代王是三個皇子中才幹最好的,代王的外祖父又是文閣老,讓代王監國,文閣老必定全力輔佐,這樣最不容易出岔子。」

  「理是這個理,可三哥一旦監國,朝中文臣的地位必然上抬,那些跟先帝打天下的勳貴,又怎麼甘心,二哥這次能如此輕易的逼宮,背後要沒有那些勳貴的幫忙,誰信。」郯王說道。

  林清點點頭,三位皇子之爭,其實不過是文武之爭,新舊之爭罷了。

  「想必聖上也沒想到,恭王殿下居然真有勇氣孤注一擲。」林清感慨道。

  「可不是,二哥雖然性子不好,可實際上並不是個果決的,他這次居然能逼宮,簡直不敢讓人相信。」其實郯王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他二哥那個向來色厲內荏的人,居然也會幹出如此石破天驚的大事。

  「大概也是急了吧!」林清也不大清楚,只能隨口說道:「不過,恭王殿下真是時運不濟。」

  郯王絕對贊同這句話,他二哥這件事雖然做的看起來荒唐,可如果大哥三哥死了,哪怕父皇再怎麼生氣,為了朝堂安穩,只怕也得立他做太子,可誰知道,他居然在進宮的時候不小心被不知哪來的箭直接一箭射死了,郯王也只能感慨一句:「他大概是沒這個命吧!」

  郯王說完,又想到了自己,忙對林清說:「先生,你說我?」

  林清知道郯王想什麼,摸了摸下巴,說:「聖上總共有六位皇子,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如今已經去了,四皇子早年就因為風寒歿了,五皇子被過繼給先帝早夭的弟弟桂王,如今聖上膝下,就剩下殿下了。」

  郯王聽了一陣激動,不過還是冷靜下來,提醒林清說:「桂王?」

  林清搖搖頭,說:「桂王雖然是聖上的親子,可自小被過繼出去,並且已經上了桂王一支的玉碟,無論誰提起,他都只能是先桂王的兒子,是聖上的親侄子。」

  郯王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問林清,說:「那咱們現在,應該幹什麼?」

  「什麼都不幹,等!」林清直接說。

  「啊?」郯王驚訝的看著林清。

  

 

  第一百二十三章(二更)

 

  林清看著郯王, 認真的說:「對,就是等!」

  「可是?」郯王有些焦急的說。

  林清拍了拍郯王, 安撫道:「我知道現在對於殿下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是殿下可曾注意到一件事,三位殿下雖然去了,但皇孫可沒事。」

  郯王皺眉說:「無論前朝還是本朝, 除非是太子的兒子,否則從來沒有皇孫越過皇子繼位的。我那三位哥哥,可從來不曾被立為太子。」

  「是沒有除皇太孫的皇孫越過皇子繼位的先例,可前提是殿下健在,如果殿下不在了, 那那些皇孫可就有機會了。」林清淡淡的說。

  郯王聽了,頓時一驚, 說:「你是說」

  林清點點頭, 說:「恭王這次之所以能差點逼宮成功,不過是因為出其不意,誰都沒想到恭王那性子居然真敢孤注一擲,甚至連聖上都沒想到。所以恭王差點能成功, 一個是出其不意,另一個就快, 快的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可也正因為快, 恭王根本來不及對付朝中另外兩個殿下的勢力,也只能擒賊先擒王,先處理了兩位殿下,剩下的等以後自己登基了再說。

  所以如今恭王一死,成王和代王的勢力反而完整的保存了下來,就連恭王,如今恭王去了,哪怕他逼宮在前,可他畢竟是聖上的親子,聖上白髮人送黑髮人,只怕也只記得他的好,難道還會下手除去他的兒子,除去自己的親孫子,至於恭王身後的勳貴,那都是跟著先帝打天下的,後來又跟著聖上南征北戰,聖上難道能一桿子都滅了。所以,現在京城雖然沒有三王,可三王的勢力,卻不見得損耗多少。

  如今三王雖死,其背後的勢力卻還在,這些勢力和三王糾纏久了,哪怕三王死了,又輕易脫身,就像代王的背後的勢力,哪怕如今代王去了,可必定仍然在文閣老手裡,對於文閣老,殿下覺得他是會支持殿下,還是會支持代王的兒子?」

  「當然是三哥的兒子,」郯王說道:「文閣老不但是三哥的外祖父,三哥的正妃,同樣也出自文家。」

  林清點點頭,說:「對於這些勢力來說,不過是由三位王爺換成了三位王爺的兒子,並沒有什麼區別,殿下覺得,他們會樂意殿下去京城摘桃子?」

  郯王聽了,頓時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許多。

  林清接著說:「現在京城其實還是三王的勢力,殿下如果去了,那些個皇孫,怎麼可能不聯合起來先對付殿下,殿下在京城又沒有什麼勢力,豈不是非常危險,倒不如呆在郯城,郯城離京城遠,又在北方,三王的勢力伸不過來,而且這裡是殿下的地盤,殿下還有兩千護衛,足以自保。」

  郯王聽了林清的話,覺得確實如此,可又有些不甘心,問道:「咱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聖上親自下聖旨」林清說:「如此,才能名正言順。」

  郯王聽了點點頭,確實,一旦有聖旨宣他進京,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帶著兩千護衛,確實要安全多了。

  林清看著郯王還是有些心急,不過也知道在這樣的大事面前,不心急是不可能的,就安撫道:「殿下安心,如今聖上膝下就殿下一個兒子,無論如何都越不過殿下,殿下只要能穩住,這太子之位就絕對不是問題。出來這次的事,哪怕聖上再不想立太子,朝中那些只忠於聖上的重臣,也不會坐視不管,畢竟誰都不想這事再發生一次。只要這些人站出來,聖上為了安撫自己的心腹,這太子也不能不立。」

  郯王聽了,這才放心下來,說:「先生放心,我曉得其中利害。」

  林清還提醒道:「如今局勢有些混亂,殿下又站在風頭上,可一定要護好自己。」

  有了三位哥哥的前車之鑒,郯王也不敢大意,說道:「我等會就把城外的兩千護衛都調到王府外,讓他們日夜巡視。」

  林清聽了,說道:「如此甚好。」

  郯王和林清說了這會的話,被從天而降餡餅砸中的心情也慢慢平復了,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對林清說:「先生,您有沒有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啊?」

  林清微微皺眉,說:「確實有些不對勁,初看起來只是恭王殿下因不滿聖上讓代王監國,再加上時機比較敏感,恭王才忍不住憤而逼宮,結果不小心被箭所傷,因此殞命。可認真一看,就會發現,這裡面巧合太多了。怎麼偏偏恭王就突然想到逼宮了,而且剛巧殺了兩位殿下,進宮的時候就被不知道哪的箭射死了。」

  郯王點點頭,說:「對,就是這裡,二哥那性子,雖然看起來挺囂張的,可實際上,卻雷聲大雨點小,幹什麼都優柔寡斷的,說他會一時因為不甘心而逼宮,這我絕對不信。」

  「是啊,」林清也納悶,他當初在京城做了十年的郯王太傅,和幾位皇子接觸也不少,幾位皇子什麼性子,他也不是不知道,三位皇子中,要數能力和決斷,絕對是代王第一,成王第二,恭王墊底,也難怪聖上會偏向代王。

  「而且這次三哥監國,雖然時機敏感,可父皇也沒提立太子的事,哪怕大哥和二哥再戳心戳肺,也得顧忌父皇,畢竟父皇只是一時身體不舒服,又不是不行了。」郯王說道這,突然一頓。

  林清也猛然抬頭,看著郯王,說:「殿下最後一句說的是什麼?」

  「不行了?」郯王看著林清,低聲說:「莫非二哥覺得父皇要不行了,才孤注一擲!可是不對啊,父皇雖然生病,可也不至於如此。」

  林清拿手揉揉太陽穴,想了想說:「你說會不會有人故意誤導恭王?雖然一開始死的是成王和代王,可我總有一種預感,好像這一切都是衝著恭王去的,反而感覺代王和成王是被順帶的。要不最後那個箭怎麼偏偏就那麼巧,正好射中恭王。」

  郯王皺眉說:「如果真這樣,那這背後的人一定恨死二哥了,恨不得二哥斷子絕孫!畢竟對於皇子來說,謀反是唯一的大罪。」

  皇宮   小佛堂

  老太監端著一壺熱水,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進去。

  走到內室,看到旁邊絲毫未動的飯菜,歎了一口氣,把壺放下,然後走到一直跪在佛前楊妃旁,低聲勸道:「娘娘,您已經整整三天沒進水米了,吃點東西吧,要不您的身子受不了。」

  楊妃慢慢的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佛像,露出一絲慘笑,說:「吃什麼,他都死了,我還活著做什麼!」

  「大小姐」老太監聽了一驚,忙說:「您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啊!您不能辜負水少爺的一番心意。」

  「辜負,」楊妃念著這兩個字,眼淚瞬間下來了,「二十年前,我就辜負了他,讓他傷情離開,二十年後,我又辜負了他,讓他為了我而喪命。」

  楊妃趴在佛像的台座上,痛哭道:「哪一次,不是我在辜負他!哪一次,不是我對不起他!」

  「大小姐,」老太監連忙勸道:「當初不是您的錯,將軍在邊關領兵,手掌兵權,聖上暗示將軍送人進宮,您是家中唯一的女兒,您是不得不進啊!水少爺知道您的難處,他從不曾怪過您。」

  「不曾怪我,」楊妃抬起頭,看著上面的佛像,癡癡的說:「他為什麼不怪我,他要怪我多好,怪我就不會一直偷偷幫我,怪我就不會為了替楊家報仇投靠恭王,怪我就不會最後射那一箭,漏了破綻,最後為了不連累我而自盡。」

  楊妃看著眼前的擺佛像的案桌,突然起身,一頭撞了上去。

  老太監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楊妃,急道:「大小姐,大小姐,您別做傻事,郯王殿下,殿下馬上就來了。」

  楊妃聽到郯王兩個字,身上的力氣突然都沒了,腿一軟,癱在地上。

  老太監擔心楊妃再想不開,連忙扶起楊妃,把她扶到榻上,然後又拿個一床被子給她蓋上。

  楊妃慢慢回過神來,拉著老太監的手,問道:「楊叔,水表哥出事前,有遞話給我嗎?」

  楊叔看著楊妃,不忍騙她,搖搖頭。

  楊妃的眼慢慢暗淡下來,說:「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在默默的做,我一直以為,他投靠恭王,只是想在背後挑著三王爭鬥,可誰曾想,他居然自己上了,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楊叔歎了一口氣,說:「當時的機會稍縱即逝,況且,我們除了水少爺,楊家也早已沒人了。」

  「所以他才拿自己填上去了!」楊妃說著,閉上了眼,流下了兩行清淚。

  

 

  第一百二十四章(一更)

 

  林清和郯王兩人商量後, 越發覺得如今安全才是第一位。於是郯王不僅把兩千護衛調了過來,還讓楊雲帶著宮裡的太監時時警戒, 自己則閉門不出, 一直等著京城的消息。

  一直等了將近一個月,都快到過年了,京城才傳來聖旨, 宣郯王進京覲見。

  郯王終於收到等候已久的聖旨,立刻和林清楊雲一起進了內室,商量對策。

  楊雲先將周圍檢查了一遍,這才關上門,對郯王喜悅的說:「恭喜殿下, 終於守得雲開。」

  郯王看著手中的聖旨,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拿著聖旨的手甚至微抖, 說:「想不到本王也有今日。」

  林清倒是沒先說話,而是站在郯王旁邊,認真的把郯王手上的聖旨看了兩遍。

  郯王看著林清,問道:「先生在想什麼?」

  林清摸著下巴, 說:「我在想怎麼進京和進京後要做什麼?」

  林清抬眼看著郯王說:「這道聖旨只是讓殿下進京覲見,卻沒說讓殿下進京幹什麼, 更沒提立殿下為太子的事。」

  郯王和楊雲聽的一驚, 剛才接到聖旨的喜悅頓時降了三分。

  郯王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林清想了想說:「能來這道聖旨,就說明現在聖上應該已經控制了京城的局面,並且已經彈壓完了各方勢力, 要不各方勢力應該會拚命阻止這道聖旨。不過聖上只是來聖旨讓殿下覲見,卻不曾提立太子的事,只怕對立殿下為太子,聖上心裡還有幾分猶豫。」

  「那殿下該怎麼辦?」楊雲急的連忙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林清看著郯王說:「聖上是個比較獨斷的人,別人越讓他怎麼做,他只怕越反感。而且凡是父親,都喜歡看到自己的兒子多麼的孝順,卻不喜歡看到自己還沒死,兒子就跑來想搶家產。現在離進京還有一段時間,殿下不防多思量一下,等到了京城,應該怎麼做。」

  郯王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林清和郯王說完,就轉頭對楊雲,說:「楊總管,殿下馬上就要進京了,還要勞煩你打理妥當,多帶些信的過的人手,省的出了岔子。」

  楊雲也知道這件事才是當前的重中之重,忙說:「先生放心,咱家哪怕拼了性命,也一定周全的護殿下進京。

  林清和楊雲說完,看著郯王還在那想剛才的事,林清對楊雲擺擺手,兩人就先退下了。

  林清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看到王嫣已經回來了,就對王嫣招招手,說:「回房裡,我有話說。」

  林清帶著王嫣回到房裡,把門關上,就說道:「殿下馬上要進京了,過幾日我必然也要跟著去。到時你帶著孩子回家,輕易不要外出。」

  王嫣聽了,急道:「妾身這次不跟著二郎一起去?」

  林清搖搖頭,說:「等我到京城安頓好,再讓人來接你。」

  「可是有什麼危險?」王嫣雖然不大懂朝堂上的事,可是她嫁給林清多年,對林清還是瞭解的。

  林清忙安撫道:「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殿下現在是聖上唯一的兒子,聖上不會輕易讓這個唯一的兒子折了的。我之所以不帶你去,一方面是這次走的比較匆忙,另一方面是桓兒過了年秋天就要參加鄉試了,參加鄉試必須回原籍,如果去了京城,回來反而麻煩。」

  王嫣知道林清是安慰她,去幹的事八成也沒有他說的這麼輕鬆,不過她願意自己去陪著林清涉險,卻不能讓自己的孩子也去涉險,就說:「二郎放心的去吧,妾身在家會帶好孩子,等二郎走了,妾身就帶著孩子閉門不出。」

  林清點點頭,說:「辛苦你了。」

  王嫣突然想到郯王妃,問道:「那王妃怎麼辦?」

  「殿下既然奉詔回京,王妃必然也得跟著去。」林清說道。

  王嫣皺了皺眉,說:「王妃如今都七個月了,這一路上豈不是辛苦。」

  「這也是沒辦法,不過好在一路上人手足夠,殿下的車輦也還算舒坦,想必應該沒什麼大礙。」林清說著,歎了一口氣:

  「只希望王妃這次能一舉得男,這樣不但對王妃好,對殿下也好。」

  第二日

  林清一早吃完飯,就往正殿走去,這些日子由於郯王要走,每天都有不少事要處理,連一向懶散的他,看著每天鋪天蓋地的活,也不得不勤快起來。

  林清正一邊走著一邊想昨天還有哪件事沒處理完,今天快點弄完,剛走過迴廊,就聽到從花園傳來一個人罵罵喋喋的聲音,不由暗暗皺了皺眉,朝那看去。

  由於那人站的地方就他一個人,林清倒是一眼就看見了,等看清楚了是誰,林清就搖了搖頭。

  讓林清搖頭的原因是,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郯王府的長史張旋,一個將滿手好牌打的稀巴爛的人!

  其實林清一開始倒還是理解他的,畢竟從吏部這樣頂好的地方,被排擠到一個藩地做長史,這擱在誰身上都受不了,頹廢了正常,可讓林清不齒的是這個人的人品,自從前些日子這傢伙知道前面三位王爺去了,郯王有望繼承大統,就立刻開始扒著郯王,當然要是這樣大家也理解,這也是人之常情,甚至連郯王,也不好意思做的太絕,還是分給他一些原來他的活,可沒想到這傢伙剛干了沒兩天,就開始排擠別人,從一開始排擠原來干的幾個下屬,到後來甚至開始排擠楊雲。

  誰叫長史和大總管本來就是共同打理王府事務的,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他當初歇菜,楊雲不得不把外面的一些事也幫忙打理了,而如今他回來了,就覺得楊雲搶了權利,就在背後偷偷的罵楊雲死太監,閹人,逢人就影射楊雲一個太監獻媚貪權。

  楊雲知道後,被氣得簡直吐了一口老血。你自己不幹事,弄得活大家替你幹著,如今你想回來,大家也沒說什麼,就還你了,你還在那爭權奪利。

  不過楊雲陪著郯王這麼多年,也不是好惹的,直接跑郯王那告了一狀,當然也不算告狀,楊雲只是把張旋說的原原本本的給郯王複述了一遍。

  郯王一聽,也瞬間對張旋厭惡到了極點,就藉著他前些日子處理公務時出了岔子,讓他又回去歇著了。

  可張旋回去後,非但不反思自己的錯誤,還固執的認為是楊雲說他壞話,排擠他,本來原來只是在背後罵楊雲,現在就直接擺到明面上了。

  甚至見人就說楊雲怎麼怎麼排擠他,氣的楊雲不行,不過他是朝廷派來的五品長史,楊雲雖然敢私底下治治他,卻也不敢弄死他,於是郯王府就經常看到張長史在那罵罵喋喋的。

  林清看著正在花園的張旋,想了想,還是換了一條路走,這張旋,也是個腦子不清楚,現在這麼得罪楊雲,楊雲是拿他沒辦法,可等以後,楊雲不弄死他才怪了。

  要知道,這太監,可是最記仇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二更)

 

  林清從另一條路去了正殿, 到了正殿,看到郯王正拿著一張地圖。

  「殿下在看什麼?」林清問道。

  郯王看著林清進來, 說:「先生來的正好, 楊大伴剛才過來,說東西明天就能收拾好,未免夜長夢多, 我打算後天就啟程,現在正在看要走的線路。」

  林清點點頭,在旁邊坐下,說:「早點啟程也好。殿下這次打算怎麼走?」

  「原先咱們都是先走陸路到徐州,然後從徐州上船, 直到京城,不過, 如今, 這條路只怕不大好走。」郯王皺眉說。

  林清知道郯王的顧慮,說:「走水路確實有些不妥,如今正是臘月,以現在的天氣, 徐州的這邊的河道八成是要結冰的,哪怕徐州這段不結冰, 也不能保證後面的路不結冰, 而且這乘船危險本來就大,一旦船沉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到時想求救都沒辦法。」

  郯王點點頭,說:「確實如此,就是顧慮著這個,我才打算看看陸路的走法,不過看了兩條路線,發現也並不是很輕鬆。」

  「哪兩條?」林清問道。

  「這第一條,是直接走官道,不過只怕要多走不少路。第二條,是先走官道,遇到官道比較偏的地方,改換小路,這樣可以省大約兩天的時間。」郯王把線路指給林清看。

  林清摸了摸下巴,說:「盡量還是走官道吧,官道寬闊,殿下帶的人不少,雖然小路能近一些,可到時只怕不方便的很,再說官道比小道平坦的多,王妃正有孕在身,只怕也經不起顛簸。」

  郯王想到王妃,點點頭,說:「那就都走官道吧!」

  郯王在地圖上用筆把路線記下來,然後收起來。

  林清看郯王收拾好地圖,就小聲的說:「剛才來的時候,在花園看到張長史了,按照慣例,藩王入京,長史肯定是要相隨的,不知殿下有什麼打算。」

  聽到林清提起張璇,郯王皺了一下眉。他雖然懶得自降身份同一個長史計較,可如今這種敏感的關頭,一個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長史,確實很容易壞事。萬一這個傢伙心懷不滿,到京城說了什麼不當的話,很容易落人話柄。

  想到這,郯王直接對林清說: 「這件事先生就不要管了,我叫楊大伴去處理。」

  林清聽了,頓時閉口不言。

  兩天後,郯王一行人打點好行裝,就帶著兩千護衛浩浩蕩蕩的奔赴京城。

  ##

  京城  小佛堂

  楊妃一如既往跪在佛前敲著木魚,老太監匆匆從外面趕來,低聲在楊妃旁邊小聲的說:「娘娘,外面有不少嬪妃來了,要給娘娘請安。」

  楊妃連眼都沒睜,接著敲著木魚,有些諷刺的說:「請安?不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給我一個罪妃請安?」

  老太監知道楊妃是在諷刺後宮的那些人見風使舵,不過還是說道:「這些人已經來了三日了,再不見,有些說不過去。」

  「呵呵,」楊妃睜開眼,說:「她們裝樣子裝到本宮這裡了。既然這樣,你就讓她們都進來吧!」

  老太監看著沒有起身的楊妃,有些疑惑的說:「那娘娘不換身衣服?」

  「換什麼衣服,本宮又不出這佛堂。」楊妃淡淡的說。

  「娘娘,您是打算把她們叫到小佛堂來?」老太監驚訝的說。

  「難不成還讓本宮特地去正殿見她們不成!」楊妃說道:「讓她們都來這吧!」

  老太監無奈,只能從小佛堂出去,領門口的一眾嬪妃進來。

  楊妃的小佛堂只是一個偏殿,不算大,所以等一眾嬪妃進來後,倒是顯得有些擁擠。

  不過楊妃對此視而不見,對站著的嬪妃說:「本宮在佛堂靜心久了,倒想不到今日有姐妹們上門。」

  領頭的淑妃忙陪著笑說:「早就想來看看妹妹,可妹妹天天誠心禮佛,做姐姐的也不好意打擾,如今馬上就要過年了,雖然妹妹喜靜,可姐妹們也不得不來叨擾一下。」

  楊妃抬眼看了她一下,原先宮裡的嬪妃大多不是依附著皇后,就是依附文貴妃,如今皇后因為恭王的事被廢,禁足在坤寧宮,文貴妃因為代王的死,一病不起。這一向在宮裡不出聲的淑妃,居然不聲不響的起來了。

  楊妃淡淡的笑了下,說:「有什麼好叨擾的,我靜慣了,太熱鬧了反而不習慣。」

  淑妃倒也不是真想來給楊妃請安,雖然她們兩人都是妃位,可貴淑賢德,她的排位其實還要在楊妃前面。可誰叫楊妃生了個好兒子呢,如今聖上僅存的兒子就是眼前這位肚子裡出的,再想到如今聖上年事已高,以後少不得要仰仗她,故淑妃笑著說:

  「雖然妹妹靜慣了,可妹妹宮裡還是太冷清了,沒個人說話也悶的慌,倒不如姐姐常來,陪妹妹禮禮佛,妹妹意下如何?」

  楊妃本來想一口拒絕,可是突然想到當初自己剛剛失寵的時候,這位不聲不響的淑妃,沒少落井下石,雖然時間久了,這位可能早就忘了,可作為受害者,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想到這,楊妃突然笑了,對一眾嬪妃說:「淑妃姐姐說的不錯,一個人禮佛,確實難免有些寂寞麼,難得各位姐妹今天特地來看本宮,來陪本宮禮佛,要是本宮不肯,豈不是浪費各位姐妹的心意。」

  楊妃轉頭,對老太監說:「既然各位娘娘這麼有心,你去裡面把佛豆端出來,分給各位娘娘,然後再拿些蒲團來,讓各位娘娘陪著本宮撿佛豆吧!」

  老太監應了一聲,忙去裡面端來一匣子佛豆,給了楊妃一些,然後剩下的分給在場的每個嬪妃。

  在場的嬪妃尤其是淑妃一看傻眼了,她們只是拿這個當借口,卻沒想到楊妃真讓她們陪著禮佛撿佛豆。

  禮佛還好,只是跪著唸經,可這撿佛豆,得跪著撿一個念上一句經然後磕一個頭,撿上一個時辰,就能累個半死。

  可她們話已經說出口,楊妃自己又已經開始撿了,她們現在不願意也不行了,於是一個個只好在蒲團上跪著,跟著撿佛豆。

  不過眾人心中還是存著一絲僥倖,想著楊妃平日身體也不是很好,只怕撿一會也就停了,到時她們順勢跟著起來,楊妃也不好跟著說什麼。

  可讓她們沒想到的是,楊妃雖然身體不怎麼樣,可常年禮佛慣了,早跪習慣了,這一跪,就是兩個時辰。

  頭一個時辰,眾位嬪妃還在咬牙堅持,等過了一個時辰,一個個嬪妃就開始搖搖欲墜,等到楊妃兩個時辰跪完,許多嬪妃已經跪的腿都完全沒有知覺了。

  所以等楊妃起來,笑著說還要接著唸經的時候,眾位嬪妃包括淑妃,再也撐不下去,一個個紛紛在宮女幫助下,艱難的起身,然後忙不迭的找理由紛紛告辭了。

  從這以後,後宮的嬪妃,再沒有敢進楊妃的宮門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一更)

 

  郯王一行人出了郯城後, 就順著官道南下。由於擔心路上不安穩,所以一行人走的十分謹慎。

  也就是這時, 郯王才發現, 他對一直陪著自己的兩個人,林清和楊雲,尤其是林清, 認識好像有些偏差。

  對郯王來說,他素來習慣外事不決問林清,內事不決問楊雲。

  在郯王眼裡,他家太傅雖然算不上謀略過人,但素來看事情明白, 再加上林清生性淡薄,不慕權勢, 做事向來不偏不倚, 所以一旦遇到什麼大事,找林清商量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不過郯王也知道,林清向來生性懶散不善於打理內務,所以凡是王府有什麼瑣事, 郯王一般會交給楊雲處理,而不會去叫林清。

  郯王一直覺得, 他家先生就是那種大事明白, 小事糊塗的典範。

  可等到出發後,郯王就發現他錯了,他家太傅不是小事糊塗, 他家太傅是太懶,懶得去做那些瑣事,一旦他想做了,楊雲這個素來精細的人都得靠邊站。

  還沒出發時,林清就先找了府裡的能工巧匠用了兩天的時間,連夜趕出四件金絲軟甲,在出發前,直接給他、自己、楊雲和他王妃套上。等到出發後,林清又特地和護衛統領商量怎麼把護衛最大限度弄在他和他王妃的四周,並保證十二個時辰沒有破綻。在路上,林清更是時時刻刻跟著他,一下眼都不離,弄得楊雲都跟著緊張兮兮,每次他用膳的時候,都先嘗了一遍有一遍。

  第三天時,郯王都有些受不了了,對林清說:「先生不必如此緊張,外面有兩千護衛呢,出不了亂子。」

  誰知林清抬起來頭,看著郯王說:「殿下,我沒緊張啊,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看著你罷了!」

  郯王:……

  你都快跟著我更衣了,還說不緊張。

  郯王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叫高三班主任,可以在學生快高考的一段時間內,陪吃陪喝陪睡,二十四小時眼睛不眨的盯著學生,一直把考生送到高考的考場,才算完成任務,而如今,郯王在林清眼裡,就是將要奔赴高考考場的學子,自然得好好陪著,什麼都替他準備好。

  於是,就在林清這種事事精細的安排下,郯王一行人居然一直順利的走到了揚州,沒出一點岔子。

  等到了揚州後,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揚州離京城極近,快馬加鞭一天就能到,就算他們的車輦慢一些,兩天也能到了。

  不過郯王和林清楊雲的臉色卻越來越凝重,因為他們知道,離京城越近的地方,就是三王勢力越大的地方。

  所以郯王和林清楊雲這幾日更是謹慎,郯王甚至連車輦時坐時不坐,省得被別人摸著規律放冷箭。

  可就算這樣仔細,郯王的車隊還是差點著了道。

  由於郯王的這一隊人馬很多,所以行路上,郯王等人很少進城,隊伍需要補給時,一般都是派軍士去城裡購買,而他們休息,也都是在官道上的驛站休息。

  結果這次危險,就出現在驛站裡。

  林清一直覺得驛站被換人這都是話本上編的,可沒想到,在從揚州到京城的官道上,他們真進了一個被換了人的驛站。

  不過這驛站的人,倒沒想著像話本裡一樣下藥,其實下藥也沒用,因為護衛有兩千,吃飯肯定驛站那點東西肯定不夠,所以吃的都是隨身帶的乾糧。

  這些驛站中的死士,選的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郯王剛踏進驛站門的瞬間,不計生死去刺殺郯王。

  有些事情,越簡單反而越有效,郯王的護衛,雖然在郯王下車之前,已經先檢查了驛站,可是既然人家有心藏,自然不可能被搜到。

  所以等跪在地上接駕的驛長和小廝突然從暗隔裡拿出刀,砍向郯王的時候,郯王都反應過來,甚至連旁邊的軍士,由於郯王剛蹋進門,驛站的門又不大,一時被堵在外面。

  好在郯王身邊一直跟著的護衛統領給力,護衛統領一把拽著郯王,往後一丟,然後就提著刀撲上前去,擋住了最前面的幾個,而旁邊站著的護衛,也忙舉刀迎了上去。

  本來跟在郯王后面的林清和楊雲趕忙接住郯王,然後就立刻架著郯王往後撤,一直等後面的軍士都圍過來,把他們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驚魂未定的郯王、林清和楊雲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是一陣後怕。

  等一炷香後,護衛統領帶著人把幾個刺客拿下,又重新搜索客棧,甚至客棧外,才在客棧外不遠的野地裡,發現被掩埋的幾個死了不久的人,而這些人身上穿的,正是驛站裡人的衣服。

  而被捉住的那幾個人,沒多久就紛紛暴斃了,護衛統領查看了一下,說預先被下了毒,當然其實不下毒也沒用,因為這些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死士。

  由於路上經了這一出,郯王等眾人也不敢再停留,連夜趕路,終於在第二天的晚上,一眾人風塵僕僕的趕到京城,並順利的進了京城的郯王府。

  等郯王帶著人進了王府,眾人才心中徹底安穩下來,本想著這下沒事了,畢竟在皇城裡,除非逼宮,可沒誰有膽子亂動,可剛歇了一口氣,就看到郯王妃身邊的宮女匆匆跑來,見了郯王就直接跪下,說道:「殿下,不好了,王妃動了胎氣,恐怕要生了。」

  郯王驚的一激靈,對著楊雲喊了一聲「叫穩婆」就匆匆往後宅跑。

  楊雲聽了,立刻叫了幾個小太監,去外面請穩婆。

  林清見狀,對旁邊的幾個宮女招招手,讓她們立刻去前院叫王府裡的太醫來,然後就跟著郯王往後院跑去。

  跑到後院,林清沒敢進院中,在後院門口候著,隔著老遠就聽著裡面出來郯王妃痛呼聲,突然想到,郯王妃這胎才剛剛八個月,心裡不由咯登一下。

  七活八不活啊!

  

 

  第一百二十七(二更)

 

  由於太醫本來就是郯王府的隨行太醫, 又住在前院,所以來的很快, 沒一盞茶的功夫, 就在宮女的帶領下,背著藥箱匆匆的趕來。

  林清在門口看到太醫,連忙說明情況, 然後讓太醫進入。

  太醫進入後,給郯王行禮,郯王看到太醫,立刻揮手讓他先進入看看王妃,抬頭的時候, 看到正站在門口的林清,忙對林清說:「先生, 快進來啊!」

  林清聽了頓時滿頭黑線, 那是王府後院,他就算是太傅,可也是外男,也得避嫌, 於是林清對著郯王擺擺手,表示自己不適合進入。

  郯王正因為頭一次見生孩子, 尤其是見生自己的孩子緊張不已, 這時候還哪管什麼避諱不避諱,看到林清不進來,直接三步並兩步跑出來, 一把拉住林清就往裡拽,邊拽邊說:「先生,這時候還計較什麼,這裡就您有孩子,您快點看看怎麼辦啊!」

  林清雖然也很急,可還是忍不住吐槽,他是有兒子,可那不是他生的,再說他既不是太醫,也不是穩婆,就是他進來,也沒辦法啊!

  不過林清看郯王這麼著急上火,還是安慰道:「殿下別擔心,王妃身體素來不錯,懷孕後也一向安穩,如今雖然動了胎氣可能早產,可現在胎兒也長成了,只要生出來,應該就無大礙。」

  「可現在才八個月,書上不是說要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郯王說道。

  林清忙解釋道說:「孩子七個月就能長全,只是小一些,身子弱一點,以前老家就有不少七個月就生出來的,也都養的好好的。」

  郯王聽了,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可沒等這一口氣松出來,聽到屋裡郯王妃的一聲慘叫,頓時又一激靈,忙說:「王妃怎麼叫的這麼慘?」

  「這個,生孩子都是很痛的。」林清乾巴巴的說。

  其實郯王也知道生孩子肯定會很痛,可知道不代表聽過,尤其聽著王妃叫的如此痛苦,郯王也被駭的面色發白。

  林清知道凡是第一次見生孩子的,沒幾個不被嚇到的,郯王下面聖上雖然還生了不少公主,可生的時候肯定不會讓他看著的,就拍拍郯王的肩,努力和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說:「殿下不必太過緊張,你師娘第一次生,也這樣的,你看,榕兒不是比你還大。」

  郯王聽著胡亂的點點頭,眼睛還是緊緊的盯著產房。

  正看著,門打開,太醫從裡面走出來,郯王連忙過去,問道:「太醫,王妃怎麼樣?」

  太醫說道:「殿下,王妃娘娘由於一路勞累再加上顛簸,確實動了胎氣,如今羊水已破,還望快點請穩婆進入接生。」

  郯王一聽真的要生了,頓時更慌了,忙喊道:「楊大伴呢,穩婆還沒請來麼?」

  「來了,來了,殿下,穩婆來了。」楊雲正好帶著三個穩婆剛到門口,聽了郯王的聲音,連忙應道。

  郯王看到穩婆,心裡這才安穩一些,說:「快讓她們進入給王妃接生。」

  楊雲正要讓穩婆進入,林清突然說:「等一下。」

  郯王和楊雲轉頭看著林清,林清對楊雲說:「先帶這三位穩婆進屋換身衣服,省得不小心衝撞了王妃。」然後對楊雲使了個眼色。

  楊雲和林清搭檔多年,林清一個眼色,楊雲立刻說:「是老奴疏忽,老奴立刻帶這三位穩婆去換身衣服,省得衝撞王妃。」

  說著,忙讓人拿了乾淨的衣服,然後親自去旁邊廂房監督三個人換衣服。

  郯王看著三個穩婆進了廂房,就低聲對林清說:「先生是擔心?」郯王雖然沒見過生孩子,可畢竟在宮中長大,一些事還是聽過的。

  「有備無患,」林清淡淡的說:「王妃雖然是突然生產,別人應該來不及動手腳,不過仔細一點還是好的,再說,換身衣服,乾淨一些,也省得不必要的感染。」

  郯王點點頭,等看到楊雲帶著三個穩婆出來,郯王直接對楊雲說:「你也進入,好好照顧王妃。」

  楊雲聽到郯王讓他進入一愣,等聽到郯王重音說「好好照顧」四個字的時候,立刻心領神會,說:「老奴知道。」

  然後立刻帶著三個穩婆進了產房。

  郯王看著產婆都進了產房,立刻像洩了氣一樣,有些站不穩,嚇得林清連忙扶著他。

  看著如今夜色已經漸漸深了,郯王又一直緊張的冒冷汗,再加上現在是臘月,林清趕忙把殿下扶到旁邊的廂房,然後立刻叫來宮女太監給郯王端來熱茶和在廂房裡放了火盆。

  林清扶郯王坐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郯王麻木的接過來,直接一口灌下,緩了緩,才說道:「先生,你說王妃不會難產吧?」

  「呸呸呸,殿下胡說什麼呢!」林清趕忙打斷,這個時候最忌諱烏鴉嘴。

  郯王也發現自己說的不妥,也連忙對著地呸了三下,然後拉著林清說:「先生,我心裡慌得難受,以前父皇在我下邊還有不少妃子懷有龍裔,可很多都早產了,都沒活下來,你說,王妃如今早產,會不會?」

  「不會,殿下別胡想,王妃一定會平平安安。」林清這才知道郯王對這個早有心裡陰影,難怪從聽到說王妃早產,就這麼緊張,趕忙給郯王吃定心丸,說:「宮裡那些活不下來的,除了有些真不行,剩下的是怎麼回事殿下也知道,王妃如今是意外早產,肯定沒事。」

  「真的麼?」郯王看著林清。

  林清使勁的點點頭,說:「殿下放心,王妃一定會沒事的。」

  郯王雖然知道林清也只是安撫他,不過還是自欺欺人的相信,不斷的念叨:「沒事就好,肯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林清看著不斷催眠自己的郯王,心裡歎了一口氣,一個十七八的少年,不但遇到了妻子生孩子,還遇到了早產,甚至還不知道難產不難產,父母又夠不著,也是難為他了。

  林清這邊安慰著郯王,那邊楊雲圍著郯王妃也急的不行。

  剛才他已經從穩婆那裡知道,孩子要想生的順,最好在羊水沒流完之前就生出。

  可如今兩個時辰過去了,王妃還是一點生出來的跡象都沒有,哪怕一向沉穩的楊雲,心裡也不由七上八下的。

  不過楊雲哪怕心裡再急,還是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三個穩婆,生怕三個穩婆中有人心思不正,傷了王妃和肚子中的孩子。

  聽著郯王妃不斷的痛叫,楊雲心裡也慌的乎,又等了半個時辰,楊雲終於忍不住了,問穩婆,說:「王妃娘娘怎麼樣了,怎麼還沒生出來?」

  三個穩婆雖然因為接生的是王妃,有些戰戰兢兢,不過常年接生,只要看一眼,大體上就能對孕婦估摸個七八分,一個穩婆小心翼翼的說:「這位娘娘還在開宮口呢,還沒正經開始生呢!」

  穩婆的話,讓楊雲眼前一黑,楊雲忙問道:「那什麼時候才能生?」

  另一個穩婆也小心說:「大約要開到十指,如今才開了五指。開到大約十指,孩子才能生出來,公公請莫要心急!」

  楊雲聽不懂什麼五指十指的,不過也知道反正意思就是現在不到時候,只好耐著性子接著等。

  又等了大學一個時辰,楊雲突然聽到郯王妃一聲慘叫,忙上前了幾步,就聽著穩婆說:「快了快了,宮口開了九指了,十指了,娘娘快用力,看著小殿下頭了。娘娘,您快用力啊!」

  楊雲心頓時提起來了,不由對床上的郯王妃說:「娘娘,您快用力啊,王爺在外面看著呢!」

  郯王妃本來疼的有些脫力,聽到楊雲的話,深吸兩口氣,緩了緩,攥著床頭的手緊了緊,咬牙一使勁,頓時痛的又一聲慘叫,連嘴裡的布都掉了。

  楊雲嚇得心裡一哆嗦,正要忙著問怎麼樣了,就聽到穩婆驚喜的說:「頭出來了,頭出來了,娘娘快加把勁!娘娘快接著使勁啊!」

  楊雲聽了又驚又喜,忙手疾眼快的把旁邊的一塊乾淨的卷布放在郯王妃嘴上,郯王妃咬著布,喘了兩下,又一使勁,突然感覺身下又一痛,然後就有東西從身體裡出來,頓時洩了力氣。

  穩婆看著孩子出來了,大喜,忙剪臍帶的剪臍帶,摳嘴的扣嘴,推孕婦肚子的推孕婦肚子。

  楊雲看著孩子終於生出來了,頓時大喜,忙問是:「是世子還是郡主?」

  郯王妃雖然脫力,可還清醒,也忙看著穩婆。

  穩婆們一邊忙活一邊笑著說:「是位小世子。」

  郯王妃一聽,頓時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睡了過去,楊雲一聽也大喜,就要跑到外面報喜,可還沒邁步,突然頓住,說:「孩子怎麼沒哭?」

  剛給小世子清理好口鼻的穩婆急著說:「馬上就好!」

  然後一急,習慣性的對著孩子的屁股就一巴掌!

  「啪!」

  小世子頓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屋裡的眾人:……………

  拍完一巴掌的穩婆看著屋裡都看向她的目光,才後知後覺這不是她平時接生的一般孩子,這是位世子,頓時一僵,躡躡的說:

  「孩子不哭,都得這樣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一更)

 

  郯王和林清所呆的廂房本來就在產房的邊上, 兩人又一直注意著,所以當聽到第一聲嬰兒的哭聲時, 兩人就蹭的一下站起來, 然後立刻向產房外跑去。

  郯王和林清剛跑到產房門口,站定,就聽門嘎吱一聲打開, 楊雲從裡面一臉喜色的走出來,一看到郯王,就立刻說:「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王妃順利誕下小世子。」

  郯王一聽, 登時高興的有些不知幹什麼好,看著旁邊的林清, 瞬間找到了傾訴的對象, 對著林清說:「先生,您聽到了嗎,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我當爹了。」

  林清笑著看著有些語無倫次的郯王,拱手恭喜道:「恭喜殿下, 賀喜殿下!」

  郯王聽了, 頓時哈哈大笑。

  郯王笑完了,就有些急切的看著裡面,問道:「小世子怎麼樣?王妃怎麼樣?」

  楊雲趕忙回答:「太醫正在給小世子把脈, 穩婆正在給王妃處理身子。」

  郯王聽了,就想往裡進。

  楊雲連忙攔住郯王,說:「殿下,裡面是產房。」

  郯王這才想起來產房不能隨便的進,頓時急的搓搓手。

  林清知道郯王初為人父,心裡肯定很是急切,就說道:「殿下稍安,太醫想必很快就能檢查完,穩婆等下就會抱出來的。」

  郯王胡亂點點頭,眼還是急切的瞅著門裡。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太醫背著藥箱從裡面走出來,一看到門口的郯王,嚇得趕忙要行禮,郯王一把扶住太醫,急切的問道:「怎麼樣?」

  太醫忙說:「小世子雖然有些不足月,不過王妃胎裡養的不錯,所以並無大礙。臣剛才也給王妃診過脈了,王妃產後並無大出血的狀況,應該也無礙,只是有些脫力,好好養些日子就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郯王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高興起來,對楊雲說:「賞太醫!」

  太醫聽了,趕忙謝恩,然後楊雲特地派了一個太監送太醫回去,並且封了上等的紅封。

  等太醫走了後,沒一會,穩婆就抱著一個大紅錦緞抱被出來,看到門口的郯王,連忙行禮說:「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是位小殿下。」

  郯王早急的不行了,看到孩子出來,就伸手過去,打算掀開看一看。

  林清看著郯王要掀抱被,連忙伸手阻止,說:「殿下,小世子才剛出生,還不能見風,外面冷。」

  郯王聽了手一頓,看著如今已經是早晨,正是最冷的時候,點點頭,說:「先生說的是。」然後不捨的收回手。

  「去旁邊的廂房吧!」林清看著郯王十分想看,又擔心凍著孩子,就提議道:「那裡咱剛剛呆過,火盆燒的正旺,肯定不用擔心冷著。」

  郯王一聽,立刻帶著穩婆和孩子去了旁邊的廂房,林清和楊雲也趕忙跟上。

  到了廂房,郯王怕自己身上冷,就先脫了外袍,又在火盆上烤了烤,覺得自己暖和了,這才小心的伸手,掀開穩婆懷裡的抱被。林清也忙好奇的湊上頭去看。

  抱被一掀開,孩子的臉就漏出來了,看著紅彤彤的小臉,林清左瞅瞅右瞅瞅,也沒看出和他家那幾個臭小子剛出生的時候有什麼不同,所以林清看了兩眼,也就沒什麼興趣了。

  可林清沒興趣,不代表郯王沒興趣,雖然孩子臉既紅又皺,可在郯王眼裡,這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孩子,甚至連孩子輕輕癟癟嘴,郯王都驚喜的拉著林清和楊雲看看。

  林清一直陪著郯王看孩子看到孩子哇哇大哭,郯王看著孩子哭了,頓時心疼了,連忙看著林清。

  林清歎了一口氣,難不成他在郯王眼裡,是全能的不成。

  不過林清還是熟練的從穩婆懷裡把孩子接過來,抱著哄了哄,讓楊雲去準備些白開水,然後對郯王說:「孩子剛出生,還不用吃東西,一般先給他喝點水就可以了,等幾個時辰後,再給他喝奶。」

  郯王聽了,忙點點頭,記下林清的話,然後打算等會讓楊雲去找幾個奶娘來。

  楊雲很快用銀碗端了一碗熱水來,林清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起銀勺,攪拌了一會,等水冷的差不多了,用手背貼在銀碗上試了試,感覺著溫度差不多,就開始喂小世子。

  林清給小世子餵了些水,小世子就喝了後,就迷迷糊糊的又睡著了,林清抱著輕輕的拍拍了,把抱被重新包了包,然後遞給穩婆。

  穩婆本來看著一個王爺在這,有些拘束,可等看到王爺並不像傳言中那麼可怕,又看到林清熟練的弄著孩子,不由笑著說:「這位大人可真是仔細,老身接生這麼多年,頭一次看到有男子照顧孩子這麼熟練的。」

  林清幫孩子把抱被掖好,笑著說:「我雖看著年輕,其實都是五個孩子的爹了,哪裡還能不會帶孩子。」

  穩婆搖搖頭,說:「老身這麼多年,可沒見過哪家大人會親自帶孩子的。」

  說完,給郯王行了一禮,然後抱著孩子回產房了。

  等穩婆抱著孩子回到產房,郯王就連忙遣楊雲去看看郯王妃怎麼樣,得知郯王妃已經安穩的睡下了,郯王終於徹底放下心來,讓宮女好好照顧王妃,並每人發了六個月賞錢,這才帶著林清和楊雲出了後宅。

  出了後宅,此時放鬆下來的郯王和林清,才發現現在天已經隱隱快亮了,郯王看著天色,笑著對林清說:「小世子這算不算踏著晨曦而來。」

  林清點點頭,笑著說:「東方既亮,是為晨曦,如今小世子出生,東方就亮了,可不是好兆頭麼!」

  郯王聽了,頓時開懷大笑。

  等郯王笑完了,林清就提醒道:「如今殿下喜得世子,也得進宮一趟,告訴聖上才是。」

  郯王聽了,點點頭,昨天進京時已是晚上,宮門早已落鎖,所以就沒能進宮,如今是第二天,又恰逢王妃誕下世子,這時候不進宮就說不過去了。

  於是郯王就和林清告辭,帶著楊雲,回正殿換了親王的裝束,然後帶著楊雲進宮去給聖上報喜了。

  等郯王走後,林清打了個哈欠,看著左右也無事,就先回自己的院子,打算睡個回籠覺,昨天趕了一天的路,晚上又來了個通宵,如今他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林清順著路正迷迷糊糊的往回走,走到一處轉角,剛轉彎,就被迎面而來的人猛然一撞,瞬間後退了四五步,才穩住身影。

  林清揉了揉被撞的很疼的胸口,不悅的說:「何人,在王府亂跑亂撞!」

  對面撞人的是一個小廝,看到林清,連忙跪下,說道:「太傅大人,是小人莽撞,小的該死,不過小的實在有急事去見殿下。」

  「什麼急事?」林清聽了要找郯王,皺著眉問了一下。

  小廝忙說:「太傅大人,我家老爺不行了。」

  「啊!」林清聽的一驚,頓時清醒,忙問:「你家老爺是誰?」

  「我家老爺是長史張老爺。」小廝說道。

  林清本來就猜測眼前的應該是跟著郯王來的一眾屬官的僕役,畢竟要是王府的,不是太監宮女,就是護衛,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人居然是張璇的小廝,而且聽小廝說的,張璇好像還快要不行了。

  林清忙問:「張長史現在怎麼樣了,可請大夫了?」

  到了現在,小廝也不敢隱瞞了,直接說:「我家大人最近有些心情不好,就常常飲酒,而且喝的稍微有些多,前些日子在路上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冷風,著了風寒,雖然請了大夫,吃了藥,可一直不大見好,前日又連夜趕路,病情就加重了,從昨天晚上就開始起高熱,今天早晨,就不大好了。」

  雖然小廝避重就輕的說,可林清卻知道,張璇前些日子豈止是心情不好,這傢伙簡直是怨天怨地,而且張璇本來就嗜酒,日子一不順暢更是酗酒,他那個喝法,平時在家裡還沒事,可趕路這麼勞累的時候,居然還這麼喝,不得風寒才怪呢!

  不過現在不是找病因的時候,想著郯王如今已經進宮了,楊雲那個大總管也跟著去了,林清只好說:「殿下已經進宮面聖了,這樣吧,我先跟你去看看吧!」

  小廝本來聽郯王進宮了,正不知怎麼辦,聽到林清願意過去看看,立刻點點頭,然後在前邊帶路。

  張璇和一眾屬臣由於是在郯王就藩後直接去封地的,所以在京城的郯王府原來並沒有住處,昨天晚上到了之後,楊雲就把他們都安排到了王府前院的一個院子裡,所以等林清跟著小廝來的時候,一眾屬臣都在院子裡。

  看到林清來了,這些屬臣趕忙對林清行禮。

  林清點點頭,問站在問口的一個屬臣,說:「張長史怎麼樣了?」

  這個屬臣忙回答:「剛才下屬進入看的時候,張大人身子已經軟了。」

  林清聽了,腳一頓,身子軟了,那就說明剛剛已經去了。

  林清本來要往裡踏的腳頓時收了回來,要是沒死,他去看看,去請大夫有用,可如今死了,他去幹什麼?

  林清想了想,問道:「張大人的衣服可換了?」

  屬官說道:「剛剛下人們已經給換上了。」

  林清點點頭,說:「那等會等殿下回來,報給殿下,讓楊總管通知他的家人處理後事吧!」

  「是!」屬官應道。

  林清說完,就抬腳往回走,屬官趕忙送林清。

  林清走了兩步,看到正路上有一攤藥渣,皺了下眉。

  屬官以為林清嫌髒,忙說:「這是長史大人的藥渣,下官們見長史大人一直不好,聽說把藥渣放在正路上讓人踩踩,可以踩掉病人身上的病氣,所以才倒在這的,下官馬上就讓人打掃乾淨。」

  林清點點頭,沒說什麼,直接從旁邊走了過去。

  林清出了院中,看到這些人還在跟著,就轉頭說: 「不用送了,你們先照看一下張大人的後事吧!」

  屬官們給林清行了禮,這才紛紛回去。

  林清轉過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走在路上,林清摸了摸下巴,想到他剛才在藥渣裡無意中看到的一種草藥,雖然被煮的變色,但還是可以認出來,不由嘀咕一句:「那東西可以治風寒麼,我怎麼記得醫書上好像是用來治風熱的!」

  林清正走著,驀然頓住,他突然想起了郯王的一句話:

  叫楊大伴去處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二更)

 

  林清回到自己的院子, 雖然他已經大半年沒有回來,不過留下的幾個僕役還是把院子收拾的乾乾淨淨, 看到林清回來, 忙都過來請安。

  林清擺擺手讓他們接著回去做事,然後就向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林清徑直走到最裡面的一個書架, 這個書架上都是他這麼多年收集的醫書,自從當年那場大病後,他就有意無意的搜集一些醫書平時看看,雖然看了二十年都沒成為良醫,可一些基本的藥理還是懂的。

  林清在書架上找了找, 抽出一本《本草》,然後坐在旁邊的榻上翻了起來。

  林清翻了一會, 在翻到一頁時, 手突然一頓,看著上面和他記憶中一樣的描述,林清歎了一口氣,把書合上, 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看來張璇的死,真的可能不僅僅是意外!

  對於張璇落得這樣的結局, 林清雖然有些惋惜, 卻並不覺得意外。

  如果郯王現在還只是一個普通的藩王,那哪怕張璇再作一點,礙於張璇是朝廷派去的長史, 郯王最多也就架空他,將他養起來,或者實在不行直接上報朝廷,讓朝廷換上一個就是了。

  再或者郯王現在已經登基為帝,那哪怕張璇再不識趣,郯王最多也就讓他罷官回家了事。

  可偏偏現在郯王正在處在一個非常敏感的時期,一點把柄都會導致許多意想不到的麻煩,對於和自己離心離德,有可能給自己添麻煩的長史,郯王自然不會手軟。

  想到這,林清歎了一口氣,對門外的僕役說:「去把小林叫來。」

  僕役聽了,連忙應了一聲,跑出去找小林管家。

  小林聽到林清見他,就將手上的活一放,跟著僕役匆匆的來到書房。

  小林到了書房,就看到林清正坐在榻上,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等著他,忙上前行禮,說:「老爺,您叫小的。」

  林清放下揉太陽穴的手,點點頭,說:「等會你從賬上取一百兩銀子,給西邊院子送去,張長史去了,總要打理後事。」

  小林一聽,知道這是白事,忙應道:「小的等下就去。」

  「如果張長史家裡來人了,記得問一下何時出殯,回來提醒我去弔孝。」林清說道。雖然他和張璇關係不算好,不過畢竟同僚一場,人死為大,還是得去送送。

  小林應道:「是,老爺。」

  林清擺擺手,說:「別的沒事了。」

  小林剛要退下,看林清滿臉倦色,就問道:「老爺昨個趕了一天的路,晚上又沒能睡,可要歇歇?」

  林清點點頭,說:「直接歇在書房吧!」

  反正王嫣也沒跟來,回後面也是自己睡!

  小林聽了,連忙讓僕役弄了火盆放在書房,又給林清在榻上鋪好被子,服侍林清睡下,這才帶著人退下。

  林清本來困的就有些迷糊,剛才一想事,更是有些頭疼,如今一沾了床,頓時舒服了,沒一會,就睡著了。

  ………

  林清站在一個巨大的廣場上,有些迷茫的左右看看,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

  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白襯衫加西褲,好像感覺哪裡有些不對,不過又好像他確實經常這麼穿。

  正當林清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幹什麼的時候,旁邊走過來一隊人,領頭的那個,腰上卡著一個擴音器,耳朵上帶著麥克風,在那一邊領著隊,一邊說:「這裡是沂州最大的人民廣場,建於1992年,這個廣場可以算是沂州市的中心位置,在廣場的東面,就是人民公園………」

  林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一隊人原來是旅遊團,而最前面的那個,應該是領隊的導遊!

  可能由於這個廣場雖大,卻是現代建築,所以導遊只是提了兩句,就畫風一轉,說:「接下來,我們下一站要去的,就是位於人民廣場南邊的琅琊大學。琅琊大學是我國歷史最久遠的大學,沒有之一。琅琊大學始於#朝初年,是由…………」

  林清看著跟著導遊漸漸遠去隊伍,心裡有些疑惑,琅琊大學?他怎麼從來不知道華夏有這個大學,每年夏天,無論他帶不帶高三,都免不了幫一些孩子報志願,凡是國內的大學,他不說如數家珍,可也差不多,可從沒聽說過有琅琊大學這個大學啊!可聽導遊介紹,這分明是個國內的一流學府,林清不由有些迷惘。

  想到這,林清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好奇,不由跟了上去。

  前面的旅遊團隊伍中有不少老人和孩子,所以走的也不快,林清跑了兩步,就追上了,然後就跟在隊伍後面,想去看看那個知名的大學到底是什麼樣子。林清甚至猜想,這個琅琊大學,是不是某個名牌大學的別名。

  林清跟著旅遊團,走了大概十分鐘,就到了一座大學前,看著眼前的大學,林清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大學建的好奢華,光看大門,就是用漢白玉砌的。

  這時,就聽最前邊的導遊,打開擴音器說:「這是琅琊大學的正門,是建國初期,林氏在海外的華僑,特地回國捐贈的,請了當時國內著名的建築學家##,##親自設計了一年,又多次改稿,才最後成為我們現在看的這個樣子。這個大門全部由漢白玉砌成,在加上#老的設計,本身就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旅遊團的人紛紛拿出相機,手機在前面拍照,有幾個還把相機給別人,讓他們幫自己在大門前留影。

  林清由於就站在一旁,又看起來比較好說話,一個旅遊團的小姑娘跑過來,對林清說:「這位老師,你能幫我拍個照嗎?」

  林清看著對面的小姑娘,有些驚訝的說:「你怎麼知道我是老師的?」

  「啊,你真是老師啊!」小姑娘看起來還應該是個學生,聽到林清是老師頓時緊張了一下,不過想到林清又不是她的老師,頓時又放鬆了下來,笑嘻嘻的說:「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是老師,我們那邊習慣尊稱別人叫老師。」

  林清想到有些地方好像確實對不認識的人叫老師,當然也有叫大哥的,笑了笑,說:「你打算照哪?」

  「照『琅琊大學』四個大字。」小姑娘聽到林清同意,立刻把手中的相機塞到林清手裡,然後跑到大門前,擺了個茄子,對林清笑著說。

  林清拿著相機,動了動位置,找了個合適的角度,啪啪的給小姑娘拍了兩張。

  小姑娘看著林清照完,立刻跑了過來,拿著相機看了看,發現照的很清楚,抬頭對林清笑著說:「謝謝老師!」

  「不用謝!」林清笑著說。

  「老師,你也是來琅琊大學參觀的麼?」小姑娘把相機掛在脖子上,隨口問林清。

  林清搖搖頭,說:「我只是路過。」他現在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想不起自己到底要幹什麼。

  「你是家就在這裡吧?真好,我們為了來看,特地坐了大巴車來的。」小姑娘倒是有些自來熟,和林清笑嘻嘻的說:「老師,你知不知道琅琊大學有哪些比較好看的地方?」

  林清剛要說他也不知道,就聽到導遊在那邊說:「下面,我們就進入看看這座歷史最悠久的大學。」

  小姑娘立刻對林清擺擺手,說:「老師,我回去了。」

  林清點點頭,看著小姑娘跑回隊伍裡,想了想,也跟在隊伍後面進了大門。

  林清進了大門後,就看到大門裡有一個廣場,不算大,但正中間,立著一個雕塑。

  導遊帶著隊伍,直接上了廣場,走到雕塑下,然後就對旅遊團的人們開始介紹,說:「這是琅琊大學的前身,林氏學堂的創辦者,林清。林清是元朝人,生於公元1210年,原為郯王太傅,後郯王登基………」

  林清本來看著導遊帶著隊伍到雕像下,就也順腳跟著去了,抬頭看著上面的雕像,正感歎這個是哪位思想家或者哲學家,雕的這麼有氣質,就聽到導遊後面的解釋,不由一愣。

  林清,郯王太傅,這不是他嘛!

  林清猛然抬頭,看著雕像,心道這個是他?

  這個雕像和他哪裡像了?

  林清剛要開口,突然覺得身子一沉,往下極速的墜下。

  …………

  「啊!」林清猛然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熟悉的書架,愣了一會,又看到身上蓋的被子,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書房睡覺。

  林清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這才清醒了一些,想到剛剛做的夢,頓時笑了,想不到他做夢居然會夢到林氏學堂變為大學,也真是有趣!

  不過想到最後看到的雕像,和他一點都不像,林清突然有一個想法,他是不是應該找人給自己畫個精美工筆畫,萬一他以後真的名垂青史呢!

  要是雕像上的人和他一點不像,他豈不是很虧的慌!

  

 

  第一百三十章(一更)

 

  林清在榻上坐了一會, 醒了醒神,就對外面的僕役叫道:「進來!」

  外面的僕役聽到動靜, 忙打開門進來, 說:「老爺」

  「什麼時辰了?」林清問道。

  「已經午時了。」僕役說道。

  林清聽了,說:「準備洗漱的東西和飯菜吧!」

  僕役應了一下,就退出去叫人。

  林清從榻上起來, 穿好衣裳,等僕人送來水,洗漱完,吃了飯,就往正院走去, 打算看看郯王是否從宮裡回來了。

  走到正院,就聽到郯王已經從宮裡回來, 剛剛用過午膳, 正在正殿休息。

  林清聽到郯王休息了,正打算先回去,卻不想郯王還沒睡,聽到他來了, 直接讓楊雲叫他進來。

  林清進去後,看到榻上的郯王, 說:「還以為殿下歇下了, 本想下午再過來的。」

  郯王笑著說:「本想睡的,可白天怎麼都睡不著,正好把先生叫來說說話。」

  林清看著屋裡的宮人都退了出去, 就知道郯王應該是有事要說,於是直接走到郯王榻邊,找了個凳子坐下。

  郯王說道:「早晨進宮去見父皇,我和父皇說了小世子的事,父皇很是高興。」

  林清點點頭,說:「喜獲金孫,本就是人生一大樂事!」

  「父皇說了一會,提到要冊封母妃為貴妃的事。」郯王說道。

  「楊妃娘娘?」林清聽了,忙問道。

  郯王點點頭,說:「正是,因為前些日子二哥逼宮,事後,父皇下旨廢了皇后娘娘,禁足坤寧宮。文貴妃又因為代王的死,一病不起,如今後宮六宮無主,所以父皇想冊封母妃為貴妃,統攝六宮。」

  林清聽了,覺得這確實是好事,不過有些疑問,說:「宮裡不是已經有貴妃了嗎?文貴妃雖然生病,可沒有被廢,娘娘還能冊封貴妃?」

  郯王點點頭,說:「本朝後宮雖是效仿唐朝的一皇后四夫人,也就是皇后、貴妃、淑妃、賢妃、德妃,可先帝的時候,四夫人就超了,貴妃就有陳貴妃和華貴妃兩個,所以貴妃有兩個,早有先例。」

  林清聽了咋舌,後宮嬪妃那麼多位分,居然還會超員,也是厲害!

  不過如今明明皇后被廢,後宮無主,聖上不想著立楊妃為皇后,卻非要立楊妃為貴妃,還是和文貴妃並列,這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畢竟要是楊妃為皇后,郯王就順理成章的可以接著被立為太子。

  林清抬頭看著郯王,難怪郯王說起來不見什麼喜色。

  聖上想施恩,可在郯王眼裡,只怕還不如不冊封。

  不過這樣的事,郯王能說,他一個臣子卻不能說,所以林清就在一旁聽著,好在郯王也只是想找個人抱怨一下,和林清說了幾句,就過去了。

  郯王說完了這事,就開始說小世子,和所有剛當爹的人一樣,恨不得把孩子平日的一點小事,都和別人分享一下。

  「回來後我去看小世子了,他還在睡,楊大伴給找了七八個奶娘,我親自挑了四個,想必他不會餓著。」郯王說起小世子,一臉疼惜。

  林清知道由於郯王妃突然早產,郯王府還沒來的及準備奶娘,畢竟奶娘的奶是生了孩子頭幾個月最好,太早準備,說不定等孩子出生後,奶就不好了,所以一般都是產前半個月才開始挑選,並且選的都是剛出月子的婦人。

  想不到楊雲效率這麼高,這麼快就找好了,不過林清還是說:「可仔細查了查底細?」

  郯王點點頭,說:「楊雲把三代都查了,特意挑了本分的。」

  林清這才放心下來,說:「如此最好!」

  郯王又說起要給小世子起小名的事,小世子的大名肯定是不用想了,如今在京城,肯定要聖上親自賜名,所以郯王正在絞盡腦汁給小世子想一個小名,如今林清過來,郯王正好拉著林清一起想。

  林清想了想,說:「小名,一般有幾種,第一種賤名,也就是常人說的越賤越好養活,不過小世子出身皇家,這個可能有些不妥,第二種是根據排行,這個最簡單,不過沒什麼新意,第三種是暱稱,這個選的範圍比較多,寓意也比較好。」

  郯王點點頭,說:「第三種確實比較好。」

  「殿下可以想想有什麼比較朗朗上口,或者寓意比較好,又比較簡單的字做小名。」林清建議道。

  郯王在榻上托著腮想了想,突然欣喜的說:「不如就叫晨兒,小世子是早晨生的,正好踏著晨曦而來。」

  「晨兒,」林清念了一下,說:「這個小名不錯,字簡單,寓意也好,讀起來也順口。」

  郯王聽了很高興,立刻讓旁邊的小太監拿了筆墨,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晨字,然後吹了吹,等干了,折起來,遞給小太監,說:「送到後院王妃手裡,說這是給小世子起的奶名。」

  小太監忙接了,捧著跑了出去。

  林清滿頭黑線的看著郯王,取個小名而已,能不能別弄的這麼重視!

  郯王弄完了小名,剛要接著給林清說他寶貝兒子的兩三事,就聽外面有人稟報,說張長史的家人來了,正在外殿候著。

  郯王皺了皺眉,咕噥了一聲「晦氣!」然後就說:「讓他們進來!」

  郯王整了整衣裳,從榻上起身,走到外間,坐在主位上。

  林清也趕忙起來,跟著郯王出來,然後坐在郯王下手的椅子上。

  過了一會,一個宮女領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婦人和一個披麻戴孝的少年進來。

  婦人見了主位上的郯王,就忙跪下,說:「臣婦張田氏,見過王爺。」後面的少年也跟著跪下。

  林清看了,知道這個應該就是張璇的妻子,後面的應該是他兒子。

  張璇本就是京城人士,當初去郯城任職的時候並未帶家眷,所以家眷應該是一直留在京城的,如今聽到張璇病故,家人自然很快來了。

  郯王看著張田氏,說:「夫人不必多禮,起來吧,張大人故去,本王也甚是傷感。」

  後面的少年扶著張田氏起來,張田氏聽到郯王這麼說,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說:「臣婦夫君在殿下門下,如今不幸病故,臣婦想將夫君帶回去,以便讓夫君入土為安。」

  郯王聽了,說:「自是如此」然後叫人去叫了楊雲,讓楊雲派人幫忙給送回去。

  並對張田氏道:「張大人雖然故去,可畢竟跟本王幾年,夫人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來王府找本王。」又讓楊雲拿了五百兩銀子,送給張田氏。

  張田氏連忙帶著兒子謝恩,然後跟著小太監出去了。

  林清等張田氏走後,看著旁邊的楊雲,有些奇怪道:「這個張田氏,真是張大人的妻子?」

  郯王和楊雲看著林清,楊雲說道:「確實是張大人的妻子田氏,怎麼了?」

  林清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有些奇怪,這張夫人看起來好像並不是很傷心。」

  當然林清也不是覺得人家丈夫死後妻子就必須哭的死去活來,可剛才看著這位田氏,林清真沒覺得她有一點難受,甚至不管是回答郯王的問題,還是說話,都條理清楚,一絲不亂,沒有一點悲傷無措的樣子,這就不能不讓林清奇怪。

  楊雲聽了林清說的,笑著說:「這位張夫人不難過,還真不奇怪,要是張大人沒去,可能張夫人就要難過了。」

  「這話怎麼說?」林清奇怪道。

  「這位田氏本來是吏部一個從五品官員的女兒,和張大人的父親是故交,當初張大人三甲進士卻能進入吏部,靠的就是他岳父的人脈。可惜田氏自從跟著張大人後,一直沒有生出兒子,當初張大人還在田氏父親的手下,也不敢納妾,就從他哥哥家過繼了一個,就是剛才的那個少年,可後來等田大人年老致仕後,張大人頂了田大人的位子,就翻臉了,不僅從外面娶了二房,等二房生了兒子,還要休了這位田氏,把二房扶正,當時張家因為這事鬧的很大,不過還沒等張大人休成,張大人在吏部做事就出了岔子,然後就被調到郯城做長史了。

  很多人說當初張大人之所以出岔子,就是他岳父弄的,畢竟田大人雖然致仕,可在吏部呆了這麼多年,哪能一點香火情沒有。」

  林清聽了頓時咋舌,原來這位張大人不僅做官不咋地,還是個渣啊,雖然朝中確實有不少男的喜新厭舊的,可最多也就納些妾室、通房,可這位張大人不僅娶了二房,還打算休妻,難怪他岳父要找人弄他。

  想到剛才那兩個人的表情,難怪都不怎麼悲傷,有這樣的丈夫,有這樣的父親,又怎麼可能悲傷的起來!

  

 

  第一百三十一章(二更)

 

  張長史的事, 在田氏「超通情達理」下,很快處理完了。

  過了幾日, 聖上果然向內閣下了口諭, 讓內閣擬旨,冊封楊妃為貴妃,賜下「慧」字, 並讓禮部準備冊封禮。

  禮部本來正忙著準備過年的祭典,突然又加上了楊妃,也就是新「慧貴妃」的冊封禮,一時忙的人仰馬翻。

  不過禮部可不敢抱怨,京城誰都知道現在郯王在風頭上, 今日的郯王,難保不是明天的聖上, 所以禮部不但盡心盡力的籌備, 甚至還特地派人跑到郯王府來問問是否有什麼特殊要求,例如佈置的花樣什麼,當然規格肯定不能變。

  在得知郯王並沒有什麼附加要求,甚至還希望一切從簡, 禮部的人對郯王的好感頓時蹭蹭的往上升,甚至禮部的不少大學士, 都對郯王讚賞有加, 覺得郯王為人謙遜有禮。

  郯王:………

  他和他娘只是不稀罕這個貴妃而已!

  郯王和慧貴妃雖然不稀罕,可對於一直觀望的朝臣來說,這無疑是一個信號, 甚至或者說是一個可以送禮拉關係的借口。

  所以等內閣正式把聖旨擬出,送給禮部後,京城的大小官員,就開始以恭賀慧貴妃的名義,開始來郯王府送禮。

  一向冷清的郯王府,瞬間門庭若市!

  本來剛開始時郯王府的眾人還是挺高興的,覺得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可是沒兩日,看著送賀禮的人越來越多,郯王和林清就感覺有些不妥了,畢竟風頭太盛,在什麼時候都不是一件好事。

  郯王於是立刻把林清和楊雲叫到正院,商量對策。

  林清和楊雲剛到,郯王就開門見山的說:「這幾日,送賀禮的越來越多,王府外的路都被車堵滿了,這樣下去,郯王府的風頭就有些太過了。」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不錯,再這樣下去,很容易會讓人有一種郯王府在京城獨大的感覺。」

  「這麼嚴重?」楊雲忙問,他這兩天正收禮收的開心。

  林清對楊雲說:「什麼事都過風頭太盛,太盛了就容易招人妒忌,容易出事端。」

  郯王在一邊點點頭,說:「不錯,就是這個理,而且不僅外面的會妒忌,就怕宮裡的父皇,也難免會多想。」

  楊雲一聽關乎著聖上的,立刻緊張了,說:「那老奴從明日起,就不讓人收了。」

  「不行。」林清搖搖頭說。

  楊雲頓時急了,說:「怎麼不行,可不能讓聖上心裡膈應。」

  郯王在旁邊接道:「直接不收確實不妥,咱先前收了,現在不收收,很容易得罪人。」

  「那收也不行,不收也不行,這可怎麼辦?」楊雲急道。

  郯王直接說:「叫你們兩個來,就是商量一個可以不收禮還不得罪人的理由。」

  楊雲想了想,搖搖頭,對郯王說:「讓先生想吧,老奴只適合聽殿下吩咐。」

  林清在旁邊捏著下巴想了想,突然問郯王,說:「殿下,聖上信佛還是信道?」

  郯王有些奇怪的回道:「父皇好像都不信,父皇雖然近幾年寵信道士,可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身子。」

  「這樣啊,」林清說道:「我本來還想,要是聖上信佛,就讓殿下去寺廟幾日,去給聖上祈福,要是聖上信道,就讓殿下去道觀給聖上祈福,既然聖上什麼都不信,那不如這樣,殿下閉門謝客,在正院沐浴齋戒三日,給聖上抄抄孝經吧!」

  郯王聽了嘴角抽了抽,明明是很虔誠的行為,為什麼在他家先生嘴裡一說,就好像是作秀似的,雖然真實確實是在作秀,可是先生,咱能嚴肅點說麼。

  雖然郯王心裡吐槽,不過面上還是認真的說:「先生說的不錯,如今馬上就要過年了,身為兒子,確實應該盡盡孝道。」

  郯王轉頭對楊雲說:「傳令王府上下,從明日起,閉門謝客,本王要沐浴齋戒,為父皇抄經到過年,以祈求上天保佑父皇身體安康,萬壽無疆。」

  楊雲忙應道:「是!」然後就匆匆出去下令,傳諭全府。

  於是,從第二日起,郯王以給聖上祈福為理由,開始閉門謝客,本來想送禮的,看著緊閉的大門,只好帶著禮物回去,同時歎息自己沒能攀上郯王府。不過京中許多重臣卻暗暗點頭,對郯王府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郯王府內

  自從郯王開始沐浴齋戒,郯王府又恢復了原來寧靜的狀態。

  連原來忙的腳不沾地的楊雲,也有時間偷偷懶打打瞌睡。

  可唯獨有一個例外,就是林清,林清覺得,自從郯王閉門謝客後,他反而忙了不少。

  郯王閉門謝客後,雖說要沐浴齋戒抄孝經,可在自己的王府,又沒人約束,還不是想什麼時候抄就什麼時候抄,再加上郯王最近初為人父,正是熱絡自己寶貝兒子的時候,所以每次郯王抄不一個時辰,就偷偷跑到後院看兒子了,順便偷偷懶。

  可這孝經是要抄了等過年獻給聖上的,如果等過年的時候,郯王拿著薄薄的一沓紙去獻上,那可就不是鬧笑話那麼簡單了,那絕對是心意不成。

  所以等林清發現郯王在抄經的時候老是有偷溜的行為,就不得不親自到正院監督,督促每天郯王按時抄經。

  「先生」郯王一邊抄孝經,一邊拿眼偷瞄林清,說:「晨兒今天早晨讓人遞話說想我了,我抄完這頁去看看他,怎麼樣?」

  林清在一旁看著書,眼皮都沒抬的說:「殿下,小世子出生還不足一個月,還不會說話!」

  「可他的眼睛會說話啊,他每次看到我,都用大眼睛瞅著我,我不去看他,他多難受啊!」郯王一邊抄,一邊振振有詞的說。

  林清翻翻白眼,心道那肯定是你的錯覺,說:「殿下,他還小,還不會難受。您快點抄吧,昨天您就只抄了兩個時辰,您再不快點抄,可就連後宮那些娘娘的速度都趕不上了。」

  後宮中也經常有抄經書的,不過大多數都是被罰的。

  郯王看著林清無動於衷,撇撇嘴,說:「先生,您實在太不瞭解看著自己兒子是一種多開心的事了!」

  「殿下,我已經有五個孩子了,這種開心我早就知道了,不過我現在更知道,殿下您現在的任務就是:抄、孝、經,」林清放下說,看著郯王一字一頓的說。

  郯王看著林清「冷酷無情」,只好按耐下心思,又老老實實的抄了一個時辰。

  等到中午吃午膳的時候,趁著林清一時不注意,郯王刺溜一下,又溜了。

  林清:……………

  殿下,您能老老實實的寫會作業麼!

  

 

  第一百三十二章(一更)

 

  郯王在林清的監督, 終於把《孝經》抄了二十遍,看著厚厚的一沓, 然後就死活不肯再抄了。

  林清看的滿頭黑線, 《孝經》總共才一千九百零三字,抄上二十遍,也還不到四萬字, 能有多累?

  不過看著厚厚的一沓,也挺能糊弄人的,林清也就沒再強求,而是找了一個非常精緻的匣子裝了起來,打算讓郯王在除夕宴前, 放在他的賀禮中一起呈給聖上。

  郯王看著林清終於不在盯著他抄書了,瞬間輕鬆了, 每天不是去後院看看小世子, 就是給聖上準備過年的賀禮。

  很快,除夕就到了。

  相比於往年的輕鬆,今年郯王和林清楊雲等人簡直是如臨大敵,畢竟原來每次他們只是陪襯, 而今年,不出意外他們可能會是主角。

  所以在除夕這天一大早, 郯王府整個的都忙了起來, 林清幫著郯王收拾東西,商討可能在宴會上出現的各種意外,而楊雲則一遍一遍的檢查給聖上的賀禮, 保證不出一點岔子。

  等到終於收拾完,郯王就帶著林清楊雲和一眾禮物,進宮參加除夕宮宴。

  林清隨著郯王一進宮,就感覺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年,郯王每次參加宮宴,眾位大臣雖然也過來問安,打招呼,可不過因為郯王是親王,身份擺在這,不得不過來客套,可是今年,從他們一進入大殿,甚至在來的路上,隔老遠,就有大臣過來問安,並且努力在郯王面前多露露臉,多說兩句。

  林清不由感歎,果然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郯王帶著林清楊雲,一路邊和旁邊上來問安的官員隨口說兩句,一邊往裡走,用了整整大半個時辰,才走到座位上,等坐到座位上後,林清聽到郯王輕輕歎了一口氣。

  林清坐在郯王身後,聽到郯王歎氣,靠近郯王,小聲說:「殿下,看到今日的情形,可是覺得揚眉吐氣?」

  郯王點點頭,說:「有一些。」

  林清小聲的接著說:「殿下,當年的三王,也是這班前呼後擁,可如今,三王何在?」

  郯王聽了,頓時一凜,說:「先生,我知道了。」

  林清點點頭,坐了回去。

  林清在座位上坐了一會,聽到三聲鞭響,就知道聖駕來了,眾人趕忙起身,跪在地上恭迎聖駕。

  林清跪在地上,悄悄抬起頭,瞅了一眼,就發現今年聖上的身邊換人了,不是往年的皇后和文貴妃,而是郯王的生母,慧貴妃,頓時心中一緊。

  等聖上帶著慧貴妃坐到主位上,大太監就高聲喊道:「起~」

  眾人紛紛起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此時,眾位朝臣也看到了坐在聖上旁邊的慧貴妃,頓時都有意無意的看向郯王。

  郯王剛剛在看到自己母妃的時候就料到了這種狀況,不過這麼多年,他早就學會如何應對這種有意無意的目光,所以直接對這些視而不見,該怎麼坐在自己位子上的怎麼坐在自己位子上。

  聖上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看到旁邊僅剩的一個兒子,心裡歎了一口氣,還是例行的先問了問郯王怎麼樣了。

  郯王忙起身,一一認真回答,等回答完了,郯王跪下,說:「兒臣前些日子看著快過年了,想給父皇準備一份賀禮,可兒臣所有,都是父皇所賜,再送給父皇,如何能表達兒臣的心意,故兒臣思來想去,特地沐浴齋戒三日,替父皇抄孝經半個月,為父皇祈福,祝父皇福壽安康,萬壽無疆!」

  郯王說完,手一抬,楊雲捧著匣子上前。

  聖上對旁邊的大太監點了下頭,大太監忙上前,從楊雲手中接過匣子,然後打開,捧到聖上面前。

  聖上伸手從匣子中拿出來,看了一下,發現都是用小楷工整的抄的,看了看厚度,想必廢了不少時間,覺得兒子心意還是蠻誠的,不由有些滿意,揮了揮手,讓大太監收下,對郯王笑著說:「我兒孝順。」

  郯王忙說:「唯願父皇身體康健!」

  聖上聽了,不由開懷大笑。

  郯王看著聖上心情不錯,就行了一禮,然後退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等坐下後,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結果這口氣剛松出來,就看到下邊一個官員從席位上站起來,走到中央跪下行禮,大聲說:「郯王殿下仁孝德佳,如今東宮空缺,國無儲君,臣懇請陛下早定國本,立郯王為太子,以安民心!」

  本來熱鬧的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郯王林清頓時心中一緊,不由在心裡對這個挑事的大臣破口大罵。

  本來郯王進獻孝經的事,哪怕這個主意並不出彩,聖上也會覺得這兒子不錯,挺有孝心的,可如今這個大臣一來這麼一出,就好像郯王做孝道是為了太子之位,哪怕事後聖上明白這個大臣不是郯王指使的,印象也會大打折扣。

  這個大臣不是腦子不好使,就是故意的!

  誰知這位大臣好像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直接跪下,說:「如今東宮空缺,臣請陛下立太子以正國本。」說完了,在大殿上砰砰的磕頭。

  脅迫聖意!

  大殿上凡是心裡明白的大臣頓時心中一凜,郯王更是黑了臉,這個時候,他要還看不出來有人故意害他,他這些年就白活了。

  大殿上一時除了砰砰的叩頭聲,再無一絲聲響。

  許多大臣都緊張的看著聖上,等著聖上發話或發火。

  比起眾人的緊張和惴惴不安,聖上臉上倒看不出什麼喜怒,更是連看都沒看下面正在叩頭的臣子一眼,甚至還笑著問慧貴妃,說:「愛妃覺得,朕該不該立郯王為太子?」

  慧貴妃面無表情的淡淡回答道:「陛下,後宮不得干政。」然後就閉口,接著在邊上裝壁畫。

  聖上在慧貴妃這裡碰了個釘子,又看著下首的郯王問:

  「郯王,你覺得朕該立你為太子麼?」

  郯王不得不站起來,走到前邊,跪下說:「此事兒臣不敢非議。」

  聖上說道:「朕讓你說,你就說說。」

  郯王無奈,只好說:「太子,乃國之儲君,如今前面三位皇兄都去了,兒臣身為僅存的皇子,又豈會不想!」

  郯王此話一出,眾人大驚,雖然眾人都知道郯王會這麼想,甚至眾人也這麼想,可誰都沒想到,郯王居然會實話實說,甚至連聖上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

  不過聖上隱藏的很好,接著問:「那你也覺得朕應該立你太子。」

  郯王站起來,對聖上行了個大禮,然後才說:「兒臣是想要太子之位,可兒臣更希望,是父皇覺得兒臣能勝任太子之位,親自給兒臣太子之位。」

  我想要,但我更希望是您給的,聖上聽著郯王話裡的意思,突然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走下御階,走到郯王面前,親手拉起兒子,然後說:

  「朕,今日,立皇六子,郯王,為太子,由內閣擬旨,曉喻天下,禮部選吉時,舉行大殿。」

  內閣閣老文閣老和禮部尚書沈茹趕忙出列,說:「臣遵旨!」

  此時被聖上突然立太子驚呆的眾人也紛紛回過神來,趕忙起來,拜倒,大聲說:「恭賀陛下,喜立太子!」

  然後又起身,再向郯王拜倒,大聲說:「恭賀太子殿下。」

  …………

  郯王帶著林清和楊雲回到王府,剛進了正院,就一個踉蹌。

  林清和楊雲連忙把郯王扶到內室的榻上,楊雲上前幫郯王把外面的親王裝束脫下來。脫到裡衣時,楊雲才發現,郯王裡衣的後背,已經整個被冷汗濕透了。

  「殿下,這」楊雲一看,立刻說:「老奴去給殿下拿件裡衣換上。」

  郯王無力的點點頭,說:「去吧!」

  楊雲立刻去隔間的箱子給郯王找新的裡衣。

  林清在旁邊給郯王倒了一杯熱茶,郯王端著一飲而盡,緩了緩,才對林清說:「今天多謝先生,要不是先生在宴會前曾和我說過這個的問題,今天說不定會出亂子。」

  林清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熱茶給自己,喝了一口,淡淡的說:「在立太子的關頭,故意上書推舉某位皇子,引起皇帝的不滿,這個無論哪朝哪代都有過。甚至在漢景帝時,大長公主為了不讓太子劉榮繼位,故意讓大臣上書,請求立太子生母栗姬為皇后,栗姬因此被景帝厭惡,最終導致太子劉榮被廢,後來自殺。」

  郯王聽了心中慼慼然,說:「如今,我也經了一出,還好先生提點的早,今日這局才能順利過了。不過,先生,您是怎麼神機妙算的算到今天會出事的?」

  誰知林清看著他,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今天會出事啊,我只是把史書上所有皇子爭太子之位失敗的案例都整理了一下,然後給殿下背了一遍,讓殿下預防一下啊!」

  郯王:………

  這樣也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二更)

 

  楊雲拿了一件裡衣, 給郯王換上,服侍郯王躺下, 說:「不管怎麼說, 還是多虧先生有先見之明,要不這次事情真的麻煩了,老奴當初在後面聽著, 嚇得腿都軟了。」

  林清喝著茶,搖搖頭,說:「其實這次的事雖然看著凶險,可卻真沒大家想的這麼嚴重。」

  郯王用一隻胳膊支起頭,看著林清, 說:「怎麼說?」

  林清把茶放下,笑著說:「聖上三十歲就從先帝手中接過皇位, 到如今在位已經超過三十年, 聖上為人又一向強硬,所以大家都覺得聖上厭惡被人逼迫,而此次事件背後的人,應該就是抓住聖上這個點布的局。

  可聖上雖然強勢, 喜歡說一不二,卻不代表他好糊弄, 聖上掌國三十年, 天天看著大臣勾心鬥角,就和看小孩子過家家是一樣的,今天這局, 許多明眼的大臣都看的出來,更何況是聖上,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喜歡自作聰明,覺得可以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卻不想想,他要玩的人,吃過的鹽比他走過的橋都多!」

  郯王說:「所以先生當初才提醒我,要實話實說。」

  林清點點頭,說:「聖上年級雖然大了,卻不是糊塗人,與其想辦法糊弄他,倒不如實話實說顯得誠懇,再說,聖上只怕也早有打算立殿下為太子之意。」

  「什麼!」郯王蹭的一下從榻上坐起來,說:「父皇真的想過立我為太子?」

  林清看著郯王,心裡歎了一口氣,聖上把立太子的事拖的太久了,拖的自己這些兒子都絕望了,如今哪怕聖上自己真想立太子了,這些兒子也不相信了。

  林清看著郯王說:「太子,乃國之儲君,是一國之根本,殿下覺得,聖上會為了一時意氣,就下旨立殿下為太子?」

  郯王聽了搖搖頭,他父皇絕對不是這種輕率的人,不過還是有些猶豫的說:「可父皇他怎麼可能會想立太子?」

  林清聽了,不由有些發笑,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聖上不會心甘情願的立太子呢?

  「殿下,聖上當初不願意立太子,一方面是因為他舉棋不定,聖上本就不大喜歡大殿下,可只要立太子,他就越不過身為嫡長子大殿下,另一方面,就是當初聖上正值壯年,正是強勢的時候,又怎麼會願意立儲君分自己的權呢!」林清說道:

  「可如今,聖上年紀大了,這兩年身體又越發不好起來,身為一國之君,聖上怎麼可能不考慮立太子的事,之前一直不露,只怕是怕露了引發亂子,可現在亂子已經出來了,還以三位皇子為代價,只怕聖上心中也後悔不已,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現在,聖上怎麼可能不認真考慮立太子的事?」

  郯王聽了,覺得林清說的確實有道理,不由點點頭。

  林清笑著說:「所以今天雖然看著是險局,卻實際上並不算,大家還把想法停留在以前,卻不曾想,以前聖上是四個兒子,如今聖上只有一個兒子,有四個的時候,人難免想要挑挑揀揀,選個最好的,可當只剩下一個的時候,只要不是太差,大多也就湊乎了。」

  郯王聽了,頓時有些好笑,說:「以先生的說法,這算不算是物以稀為貴!」

  「難道不是這個理,聖上雖然是皇帝,可殿下不要忘了,聖上也是一個父親。」林清笑著說:「不說別的,殿下想想自己對小殿下什麼心思,就不難猜出聖上的心思。」

  郯王皺著眉想了想,倒確實好像是這樣。

  郯王抬起頭來,說:「明天是大年初一,按照慣例,要去太廟祭祖,我如今雖然還沒有正式冊封,可既然父皇金口已開,那明天勢必要跟隨前去,先生可有什麼要囑托的。」

  郯王現在發現,他家先生平時雖然極度不靠譜,可凡是遇到大事,卻出乎意料的靠譜,所以先和林清商量一下。

  林清聽了,突然正色道:「殿下,臣正好有話和殿下說。」

  郯王一看到林清這麼嚴肅,甚至連「臣」都用上了,連忙坐正身子,認真的說:「先生請講!」

  林清說道:「臣教殿下十年有餘,雖自認為盡心盡力,可臣知道,臣才疏學淺。」

  郯王忙說:「先生不要妄自菲薄。」

  林清搖搖頭,說:「殿下不必捧臣,這點臣還有自知之明,臣若只是教一個普通藩王,今天的話臣肯定不會說,可殿下馬上是太子了,臣有些話就不能不說。」

  「先生請講。」郯王說道。

  「臣當年以為殿下以後只會是普通的藩王,所以教殿下的,不過是一些如何打理政務,如何管理封地的技能,可如今殿下被立為太子,以後就是一國之君,臣教的那些就遠遠不夠用了。」

  「還望先生教我。」郯王立刻說道。

  林清搖搖頭,說:「這個,臣教不了,臣從小考的是科舉,學的是為臣之道,而治理國家,要的是為君之道。所以臣今天要提醒殿下的就是,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教殿下,那就是聖上!」

  郯王聽了若有所思。

  林清接著說:「殿下被立為太子,必定要入主東宮,如今聖上年紀大了,想必會把殿下叫到身邊讓殿下幫忙處理一些瑣事,殿下遇到不懂的地方,切記一定不要不懂裝懂,多問問聖上,這樣不僅能少走點岔子,還能讓聖上有感於親自教導殿下的成就。」

  郯王聽了,恍然大悟,對林清說:「先生,我懂了!」

  林清看著郯王聽進去了,不由暗暗點頭,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愛問問題的孩子老師喜歡,不外乎就是這個道理。

  成王府

  成王世子一腳踹向眼前的門客,說:「你出的好主意!」

  被一腳踹在地上的門客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忙爬起來,跪在地上,說:「世子息怒,世子息怒。」

  「息怒,如今郯王都被立為太子了,你還讓我息怒,要不是你出的這個騷主意,皇祖父會立一個小妾生的兒子,我堂堂一個嫡皇長孫,以後要看一個小妾兒子的臉色,你」說著,成王世子氣的又上去踹了一腳。

  「世子,慎言。」旁邊坐著的一個人,皺了皺眉,說。

  成王世子聽了,才憤憤丟下這個門客,回到座位上坐下,對旁邊坐著的人說:「外公,如今郯王被立為太子了,這可怎麼辦?」

  旁邊坐著的人抬了抬眼皮,說:「當初不讓你弄這一出,你非弄,怎麼,如今後悔了?」

  「我沒想到皇祖父真的會答應立太子,皇祖父不是不肯立太子的麼,當初皇祖父想立代王為太子的時候,朝中有不少響應,皇祖父不因此對代王的印象大減,再加上咱們在朝中的人反對,最後不是不了了之了嗎?怎麼反倒到了郯王這,就成了。」成王世子氣的說道。

  成王的岳父歎了一口氣,說:「人心思安,殿下也老了,豈能和當初一樣。要不是你鬧了這一場,我也看不出來,大意了。」

  成王世子看著他外公,說:「外公,什麼意思?」

  成王岳父看著自己的外孫,暗暗歎了一口氣,他外孫,雖然佔了嫡長孫的位子,可要一直這樣看不透事情,只怕也是無用,不過身為外公,還是一點一點掰碎了給成王世子講:「如今,朝廷剛剛經過大亂,正是人心慌慌的時候,大家都希望快點立太子,安定下來,省的再來一次恭王之亂,所以朝堂上下,都是期望聖上快點定下太子的。」

  「可只要皇祖父不願意,就沒用啊!」成王世子說。

  「你怎麼知道聖上不願意?」世子的外公淡淡的說。

  「整個朝堂都知道皇祖父最討厭別人提立太子的事!」成王世子直接說道。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世子外公說道:「以前聖上正值壯年,當然不願意立太子,唯一一次剛想立太子,還被咱和恭王的人聯手攪和了,可如今,聖上年紀大了,今年又病了幾場,怎麼會不考慮立太子的事,當初的恭王,不就是因為聽信別人的誤導,以為聖上不行了,要立代王為太子,才趁機逼宮的麼?」

  世子的外公說起這件事就心裡發苦,當初恭王被誤導時,其實成王是提前知道的,甚至還用在恭王府安插的人推了一把,本來打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可誰曾想到恭王這麼猛,在幹掉代王時,居然順便把他自己也搭上了。可惜這件事牽扯太大,如今連世子他都不敢告訴。

  想到這,成王岳父不由歎了一口氣,難道他女婿就沒這個命不成!

  「那外公,現在要怎麼辦?」成王世子不耐煩的問。

  「等,現在聖上就郯王一個兒子,正是怎麼看怎麼好的時候,可等郯王被立為太子,郯王和聖上政見不同的時候,聖上看郯王,就未必有現在這樣順眼了。」成王岳父說。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再等等,說不定郯王就要登基了。」成王世子心浮氣躁的說。

  「那也沒辦法。」成王岳父說完,背著手走出去。

  看著他外公直接走了,成王世子氣的直接對旁邊的牆一腳:「沒辦法,還讓我等!」

  「哎吆」成王世子一腳踹上,瞬間覺得巨疼無比,立刻抱著腳痛的叫起來。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更)

 

  郯王自從被聖上親口立為太子後, 果然如林清想的那樣,就被聖上親自帶在身邊教導。

  朝堂上本來正在張望的眾人, 見到這種情形, 也紛紛明白了聖上確實是中意郯王殿下的,一些本來想搞小動作,不得不先按捺下來。而與此相反, 原來一直比較沉默的那些朝中重臣,聖上心腹們,此時卻興奮了起來。

  陛下終於立太子了,大家終於不用再跟著折騰了!

  可能實在是這麼多年被聖上拖怕了,眾位大臣生怕其中又發生什麼變故, 於是眾位大臣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辦法,那就是把郯王做太子的事, 立刻坐實。

  一向愛引經據典、為細節爭論不休的禮部, 一改往日烏龜爬的速度,三天之內就挑出了一個吉時,並且還特地把吉時選成最近的二月初一,然後呈報給聖上, 在聖上點頭後,就立刻動作迅速的半個月準備好冊封大典, 以保證出了正月, 就能順利進行正式冊封太子。

  而原來天天在外面野的工部,也終於知道回來了,在工部尚書的帶領下, 都回到了工部,然後工部尚書大手一揮,工部眾人立刻開始手腳麻利的翻修已經空置了三十多年的東宮,以保證太子在冊封後可以立刻搬到東宮。

  甚至連原來是三王勢力的吏部,這次也積極為東宮的選官而忙碌,吏部尚書原來被聖上逼的兩方押寶,可如今三王一死,反倒掙脫了出來,誰讓他的女兒一個是繼妃,一個是側妃,雖然生了子嗣,可一個非長一個非嫡,兩個王爺的世子之位尚且輪不到他外孫,更不用說皇位了,所以張尚書果斷的和兩個王府直接斷了來往,反正兩個王府如今沒了王爺,張尚書一個堂堂吏部尚書也不用再顧慮,至於女兒,只要有他在,誰敢欺負。

  張尚書從和兩王斷了後,就開始忙著給郯王,也就是新太子,選東宮屬官,既是因為這是他的本職工作,當然也是為了順便給郯王示好。

  可能知道當初給郯王選的長史不咋地,所以這次東宮選屬官時,張尚書除了詢問聖上的要求外,還特地親自來了郯王府一趟,問詢了一下郯王的意見。

  郯王對於自己未來東宮的屬臣,還是非常重視的,這相當於自己的班底,所以在張尚書到來後,郯王親自和張尚書談了很久,才讓張尚書離開。

  過了些日子,在郯王快舉行冊封大典,吏部關於東宮屬臣的任命終於下來了,而令林清吃驚的是,他居然被任命為太子詹士。

  太子詹士,可是正三品!

  他一個月前還是郯王太傅,正五品,而一個月後,他成了太子詹士,直接蹦到了正三品!

  難怪從古至今,這麼多人喜歡從龍之功!

  而林清此時才明白,為什麼當初三王選太傅時,翰林院那些人打破頭想爭了,實在是這個一步登天的機會太誘人了,哪怕它有風險,可對於許多一輩子都跨不過四品這個坎的人,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而隨著吏部任命的下達,林清頭一次清晰的認識到太子和皇子的差別,簡直用天壤之別都不為過。

  對於皇子來說,皇子開府就藩,不過是配備皇子太傅一位,長史一位,藩王屬臣若干,哪怕最高的皇子太傅和長史,也不過才正五品。

  可對於太子來說,太子一旦開府,就是整個朝廷的大事。

  太子太傅、太子太師、太子太保,都是從一品的重臣。雖然大多數是聖上對有功之臣的加封,例如當初還沒有太子時,陳國公隨聖上南征北戰,後來陳國公就被加贈太子太傅,雖不會真正教導太子,可也算是太子的勢力。

  而太子府內設有詹士府,置詹事一人(正三品),少詹事兩人(正四品),府丞兩人(正六品)。下面還有主簿廳,左春坊,右春坊。詹事掌統府、坊、局之政事,以輔導太子。

  所以太子一旦開府,就相當於在東宮弄一個小朝廷,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難怪當初聖上不願立太子。

  林清接了任令後,就到正院找郯王謝恩,當然等明天他還得親自進宮去謝恩,凡是越過從四品的大員,陞官之後,一般都要先去謝恩,當然聖上見不見那就不一定了。

  林清到了正院,得知郯王剛剛從宮裡回來,就讓人通傳後然後進入。

  進入看到太子,林清剛要行禮,郯王就忙扶住林清說:「先生不必客氣。」

  林清笑著說:「臣可是特地來謝恩的,殿下不讓臣拜,殿下舉薦臣豈不是虧了。」

  「先生說笑了,先生本就是郯王太傅,如今孤成了太子,先生一個太子詹士還是當得的。」郯王笑道。

  林清搖搖頭,說:「太子詹士,掌內外眾務,糾彈非違,總判府事,職比尚書令,要不是殿下力薦,聖上絕對不會讓臣一個毫無背景的正五品官員升任的,哪怕之前臣是皇子太傅也沒用。」

  郯王笑著說:「先生不必客氣,詹事府本來就是東宮的重中之重,交給別人,孤也放心不下。」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以臣的性子,殿下才更應該不放心才是。」

  「先生雖然性子懶了些,可在大事上還是明白的,再說,詹事下面不是還有兩個少詹事麼,正好給先生打下手用。」郯王說道。

  林清聽了好笑,吏部還沒定出兩個少詹事,他家殿下已經想著怎麼剝削人家了。

  第二日

  林清一大早就穿了三品官員的官服,然後坐馬車去了宮裡向聖上謝恩。

  林清雖然昨天下午就向宮裡的內侍報備,今天進宮謝恩,不過卻沒指望著聖上會親自見他,哪怕今天不是三天一次的早朝,可聖上日理萬機,只怕也沒空見他一個太子詹士。所以林清就打算像別的官員那樣,到宮門口外磕個頭,把程序走完就可以了。

  林清到了宮門外,讓內侍通傳後,就等在外面,想著等會有內侍來告知聖上沒空,然後他在宮門口行個三跪九叩大禮,就可以回去了,正好還能不耽誤回去的午膳。

  結果他等了一會,就看到不是剛才那個小太監,而是一個穿朱色太監服的大太監匆匆趕來,看到他,就說:「快跟咱家進入,聖上宣你進殿覲見!」

  林清:………

  說好了,聖上一般不見從二品以下的官員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二更)

 

  林清跟著大太監一邊往裡走, 一邊在心裡想著等會聖上萬一問起什麼事,應該怎麼措辭回答。

  可想了一下, 林清就放棄了, 因為林清發現,他壓根想不出聖上突然宣他覲見會問他什麼問題,雖然他教導了郯王十多年, 並且和聖上也見過很多面,可每次見面,都是他跟在郯王后面看著,聖上幾乎從沒和他說過話,唯一一次, 還是十多年前,當初郯王第一次背詩的時候, 聖上一時高興, 賜了他一套四書五經。除此之外,他再也沒單獨和聖上說過話。

  既然想不出來,林清索性也就不想了,打算等到了之後臨場發揮, 雖然他馬上要見的是一個掌握生死大權的皇帝,可他如今也是三品官員了, 哪怕他回答的有些不符合聖上的心思, 想必聖上也不會因為一句話就要了他命,最多對他不喜罷了。

  想到這,林清頓時輕鬆了不少, 快步跟上前面大太監,打算等會見見從他當老師以來身份最牛逼的家長!

  林清跟著大太監到了大殿外,大太監就說道:「在這先候著,咱家先進去,等會聽到宣你,大人再進入。」

  林清忙應道,手在袖子裡摸了個荷包,趁旁邊的人不注意,塞到大太監手裡,笑著說:「剛才太過震驚,險些忘了,這點心意給公公喝茶,還望不要嫌棄。」

  大太監用手摸了摸荷包,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雖然作為大太監,他天天有的是人孝敬,不缺這點,可大冷的天,他從大殿到宮門口,也不能讓他白跑一趟不是麼。

  大太監又想到林清原來是郯王的太傅,如今是太子詹事,想必也是太子心腹,有心賣個好,就笑著說:「陛下今日心情不錯,詹事大人等會進入覲見就是了。」

  林清聽了,忙道謝說:「多謝公公提點。」

  大太監說完,就一甩拂塵,進入通報了。

  林清在外面候了一會,大太監就從裡面走出來,站在大殿門口大聲喊道:「宣,太子詹事,林清,進殿覲見。」

  林清連忙整了整衣冠,然後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順著台階往上走去。

  等進了大殿,林清沒敢抬頭,直接行了叩拜大禮,然後跪在地上,等著聖上發話。

  聖上剛好處理完一份折子,倒是沒有晾他,直接說:「起磕吧!」

  林清忙說:「謝陛下!」然後麻溜的爬起來,恭敬的站在大殿上。

  聖上看了林清一眼,好像有點驚訝他居然這麼年輕,就問道:「愛卿是哪年的進士?今年多大了?」

  林清心道,我都教了你兒子十二年了,當年郯王還沒就藩的時候,還跟著你兒子後面在您眼皮子底下晃了十年,您這是第一次眼裡瞅著我麼?

  不過心裡吐槽歸吐槽,林清還是打起精神,十分恭敬的說:「臣是歸元十七年的進士。今年三十有六。」

  「倒是年輕,」聖上感歎了一句,就問道:「聽說你當初,是自薦去做郯王太傅的?」

  林清說道:「是,確實如此!」

  「你當年中進士才二十出頭吧,朕聽說你當初還是庶吉士,怎麼會想到突然想到自薦去郯王府做太傅?」聖上突然問道。

  林清聽了心中一緊,知道這個八成才是聖上今天想問的,畢竟一個庶吉士,又是非常年輕,明明前途似錦,卻自薦跟了一個本來沒有一點希望的皇子,哪怕常人,只怕也會懷疑一下,更何況是天天處在陰謀詭計的皇帝。

  林清想了想,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反正他臨時也想不出什麼別的說的過去的理由,就說道:「臣當初雖然年紀輕輕就入了翰林,翰林的眾位前輩,對臣也關懷有佳,可臣天資愚鈍,生性懶散,並不十分適於仕途,臣自覺心中有愧,曾想辭官,可又覺得有愧於十年寒窗苦讀,所以當初聽到翰林院選郯王太傅時,就毛遂自薦,一方面希望自己所學能有一點用武之地,另一方面,也是覺得郯王封地離臣的老家很近,可以方便回去侍奉父母。」

  聖上聽了,難得嘴角抽了一下,因為你不適合官場,所以跑去教我兒子,雖然是聽著應該是大實話,可為什麼有些不爽?

  而此時,聖上也看出來自己兒子身上那點實誠來自於誰了,不用說,肯定是受眼前這個的影響!

  不過好在實誠總比心術不正強,起碼兒子沒被教歪,聖上也懶得計較這些,不過還是打算回去好好提點一下兒子,做藩王老實沒錯,可做儲君,該有的帝王心術還是得撿起來。

  「這些年,你都教導太子什麼了?」聖上問道。

  林清答道:「《孝經》、《禮記》、《太祖札記》………臣都教授過了。」

  聖上又問了林清一些事,林清都一一據實認真回答。

  過了一會聖上問完了,就讓他退下了,林清又行了個大禮,這才跟著來時的大太監退下。

  等林清走後,聖上拿起旁邊的一個折子,一邊批著,一邊對旁邊伺候的司禮太監說:「李大伴,剛才郯兒的那個先生,你覺得怎麼樣?」

  李大伴忙說:「林大人是朝中大臣,哪是老奴可以評論的。」

  聖上看著折子,說:「讓你說你就說,又沒讓你議論朝政。」

  李大伴這才想了一下說道:「老奴之前雖然在殿下身後見過這位林大人,不過卻不曾說過話,今兒也算頭一次見,聽林大人的應對,倒不像是那種心思不正的。」

  「太子將要開府,吏部為太子府選官,本來朕想讓吏部左侍郎去太子府做詹事,侍奉太子,卻不想郯兒希望讓自己原來的太傅出任,朕不好逆了這孩子的意,就許了,如今看了,這人心性雖然還行,可能力,只怕撐不起太子府。」聖上歎了口氣。

  「陛下要是不滿意,再換一個就是了。」李大伴忙說道。

  聖上搖了搖頭,說:「人剛剛任命,就換掉,還是太子府詹事,難免引起別人胡亂猜測,對太子威望不利。」

  說道這,聖上對李大伴說:「你去吏部找張尚書傳個口諭,讓他挑幾個能幹的少詹事人選,這次朕親自過目。」

  「是」李大伴忙應下,匆匆的去吏部找張尚書傳話了。

  ………

  林清出了宮後,看著天色不早了,就匆匆的回到郯王府自己的院子裡,吃了午膳,吃完了本來打算歇歇,就聽到外面的小太監來找他,說郯王有事叫他。林清於是趕忙又跟著小太監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就看到郯王閒著沒事拿著一本書在那擺棋譜,林清笑著說:「殿下今日倒是好悠閒,我今天可是起了大早就去給聖上謝恩,才剛回來吃了點飯,就被殿下叫來了。」

  「今日又不用早朝,」郯王看著林清,說:「今天父皇親自召見先生了?」

  林清點點頭,說:「原本還以為只用在宮外磕個頭就行了呢!」

  「父皇可有說先生什麼?」郯王忙問道。

  林清聽了,就把自己和聖上的談話給郯王複述了一遍。

  郯王聽了,用手敲了敲棋盤,想了想,問道:「父皇可有說你什麼?」

  林清搖搖頭說:「陛下問了幾句,就讓退下了,殿下,是不是我回答的很差勁?」

  「差勁倒不至於,不過比父皇身邊的那些人,肯定是大有不足,只怕父皇難免有些」郯王沒好意思說下去,怕不小心打擊到自家先生。

  其實不用郯王說,林清也知道,別說拿聖上身邊那些重臣比,就是拿六部那些官員比,他也有很大的短板,平時不瞭解的人還看不出來,可是在聖上這種天天看人的眼裡,只怕不用三句話,就能把他摸個透。

  「那聖上會罷了我的官?」林清想了想問道,雖然剛到手的官還沒捂熱就丟了蠻可惜的,不過林清知道是自己能力不足的問題,也怨不得別人。

  郯王聽了搖搖頭,說:「這倒不至於,要是任令沒下來,以父皇那凡事要求最好的性子,只怕八成得換人,不過如今任令下來了,父皇那人素來顧忌臉面,吏部任令時,他也點頭應許了,肯定不會再換了,不過以父皇的性子,八成會選兩個厲害的少詹事,來架空你,或者選個重臣,來東宮幫忙鎮著。」

  林清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說:「我還當還沒上任就要被擼下來呢,這樣臉可就丟大了,原來只是架空啊,那就沒事了,反正我也懶得幹事,有幾個能幹更好,等他們來了,我就把手中的活都分給他們,正好我可以好好歇歇!」

  郯王:………

  頭一次看到被架空的人,這麼開心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三更)

 

  過了幾日, 太子詹事府內成員的任令都陸續下來了,林清打開吏部送過來花名冊一看, 果然發現兩個少詹事是硬點子。

  一個原來是吏部郎中, 一個是大理寺少卿,這兩個原來就是正四品官員,還是實權官員, 想不到會被吏部選來做正四品的少詹事,看來那天他的回答,真的是很不讓聖上滿意,聖上生怕他扶不起他兒子。

  不過既然聖上沒有罷他官的念頭,林清也就放心下來了, 畢竟要是剛任命就被罷黜,哪怕他不在意仕途, 也不願意丟這個臉。

  吏部的選官完成了, 而禮部的冊封太子的大典也隨之到了,由於是本朝第二次立太子,第一次是當今聖上,所以即便時間倉促, 還是弄的非常隆重。

  聖上帶郯王祭拜天地、太廟、社稷,然後回太和殿, 親自拿出太子的金質冊、寶, 眾人行三叩九拜大禮,然後郯王走上玉階,親手接過太子的冊、寶, 眾人又對太子行大禮,最後聖上頒詔天下,並令天下大慶三日。

  等冊封大典結束後,眾人先送聖上回宮,然後再送太子回東宮,至此,太子冊封大典才最終結束。

  林清身為太子詹士,倒是一路跟隨郯王看完整個大典,看著郯王被叫正式稱呼太子時,哪怕之前已經早就知道,甚至許多人已經開始教了,可還是興奮不已,甚至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當然這個感覺他也只感自己想想,他可沒膽子敢去給聖上帶綠帽子。

  郯王被冊封太子後,就從郯王府搬到了東宮,東宮的上一任主人還是當今聖上,哪怕聖上早已登基,東宮空閒了三十多年,還是從未少過人打掃。所以工部才能一個月把東宮休整出來。

  太子入主東宮後,住的自然是正殿,而郯王妃,如今的太子妃,也自然掌管了太子後院。楊雲從郯王府大總管,如今也變成了太子府大總管。至於林清,他也跟著搬到了東宮裡的詹事府,他如今是詹事府的老大,自然也有獨立的院落。

  林清在進東宮之前,還以為東宮只是比郯王府要大而已,可等進了東宮,林清才發現,這豈止是大,簡直就是個袖珍的皇宮,裡面的許多佈局,甚至皇城的內城相似,當然只不過小了很多而已。

  東宮不僅包括許多宮殿,還有像詹事府,以及詹事府下面的左右春坊,司經局,主簿廳等地方,也就是說,東宮,其實就是小朝廷。

  林清這時候也終於明白的東宮的真實用途,其實東宮,就是為了給太子練手用的,以便等日後繼承大統,不至於不會治理國家。

  難怪當初三王,打破頭想要入主東宮,確實是入了東宮,就和一般皇子有了本質的區別。

  林清用了幾天時間先把詹事府的事理清楚,知道了詹事府具體工作和每天的任務,就把兩個少詹事叫了過來。

  兩個少詹事一個姓王,一個姓趙,聽到林清這個頂頭上司的相召,立馬放下手中的活過到林清的屋子來。

  林清看著王詹事和趙詹事到了,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王詹事,聽說你以前是吏部郎中,很善於打理人事?趙詹事,聽說你以前是大理寺少卿,很善於打理事物?」

  王詹事和趙詹事聽了,頓時心中一緊,當初吏部尚書找他們談話的時候,就隱晦說過太子詹事能力可能有些不行,讓他們多多輔佐,他們在官場上混久了,當然明白這話意味著什麼,不就是讓他們能著多勞,最好架空詹事麼,當然,他們自己肯定也是願意的,畢竟,在官場上,誰不想多點權利。而且他們在的還是詹事府,是東宮,現在做好了,在太子殿下那也能留個好印象,以後對仕途,那絕對是非常的有利,所以兩個詹事一進詹事府,就開始謀劃這件事。

  而如今林清一問,兩人不由有些緊張,擔心是不是吏部尚書當初給他們說的話露出去,讓林清知道了,如今林清來給他們穿小鞋了。

  不過林清問話,兩位少詹士也不好不回答,兩位少詹事對視一眼。

  王詹事就小心的答道:「回大人的話,下官確實在吏部幾年,善於打理算不上,只能算熟悉罷了。」

  趙詹事也忙跟著說:「下官也是,下官雖然在大理寺多年,可資質愚鈍,當不上善於兩個字。」

  林清看著眼前一個比一個謙虛的下屬,有些疑惑的說:「你們真不善於打理?」

  王詹事和趙詹事生怕林清不信,立刻使勁點頭。

  林清看著王詹事和趙詹事兩個人,不由小聲嘀咕:「吏部尚書張大人怎麼回事,怎麼又送來兩個不能幹活的?」

  王詹事和趙詹事聽了,更覺得林清是個妒賢嫉能,看,原來的官員為了不被林大人妒忌,也在拚命的藏捉吧!不由又對視一眼,紛紛為自己的剛才的謹慎鬆了一口氣。

  林清看著兩個人,從桌子上拿了兩個冊子,一個人遞給一個,說:「既然你們現在已經是詹事府的少詹事,那就得擔起這個責任,哪怕不會,也去自己找人去學,這樣,王詹事,雖然你不善於,可你畢竟在吏部呆了這麼久,想必多少也會耳濡目染,所以以後詹事府人事歸你管,趙詹事,你也同樣,就算不善於,可帶在大理寺這麼多年,也應該大體知道怎麼處理,所以以後詹事府的事物就你來打理。」

  王詹事和趙詹事看到林清遞過來的東西,頓時嚇住了,這可是詹事的活,也是詹事權利當中最大的一部分,尤其是其中的人事,哪個當官的不死死抓在手裡,甚至為了拚命,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放手給他們。

  這是試探,對,一定是試探!

  兩個少詹事心中想著,然後忙想法子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

  王詹事首先伏低做小的說:「大人,大人對下官的信任讓下官感動的無以為報,可下官實在才疏學淺,擔不起此等重任,還望大人收回,這等重擔,詹事府非大人無人可擔得起。」

  趙詹事聽了王詹事的話,立刻在旁邊也信誓旦旦的說:「大人,王大人剛才說的,也是下官的肺腑之言,下官才疏學淺,確實擔不起此等重任,此等重任。真的非大人您本人莫屬。」

  林清:………

  他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他怎麼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更)

 

  林清簡直服了自己手下兩個少詹事了, 這才剛開始幹活,就學會推諉了, 他要是都幹著, 還要這兩個副手幹什麼,難不成讓他們兩個當門神,一左一右的擺在詹事府門口好看。

  真是豈有此理!

  氣的林清直接把兩個冊子摔在兩個少詹事懷裡, 指著他倆說:「不會,你們就給我去學,直到學會為止,以後每個月月末,把自己幹的活拿來, 給本官看看,誰幹不好, 自己捲鋪蓋回去!省得在這丟人現眼!」

  林清說完, 直接摔門出去。

  丫的,今天太子還請他喝酒呢,時間都讓這兩個傢伙耽擱了,也不知太子喝完了沒有, 他的西域進貢的葡萄酒啊!

  林清邊想著,邊匆匆往正殿趕去。

  屋裡, 王詹事和趙詹事看著懷了的冊子, 原本他們拚命都想得到的東西,如今輕而易舉得到卻成了燙手山芋。

  王詹事和趙詹事對視一眼,相對苦笑。

  王詹事先說道:「咱這位上峰可真是厲害, 一招先發制人,弄得咱們是灰頭灰臉啊!」

  趙詹事也同病相憐的點點頭,說:「可不是,難怪以前那位郯王長史被排擠的鬱鬱而終。」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他已經說了,每月月末拿來給他查看,要是不好就讓我們捲鋪蓋走人,雖然咱們是正四品少詹事,他肯定攆不了咱們,可他畢竟原來是太子殿下的先生,太子殿下素來信任他,要是真被抓了把柄,他在太子殿下那說兩句,只怕咱們再努力也無功啊!」王詹事說。

  趙詹事將冊子收到懷裡,說:「還能怎麼辦,先幹好,別讓他抓了把柄,然後再慢慢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唄!只要咱幹好了,哪怕他看著再不順眼,也只敢弄著小動作,要是他真敢不管不顧的胡攪蠻纏,鬧到太子殿下那裡,也是他沒臉。」

  王詹事聽了點點頭,說:「趙兄說的有道理,不過是被穿穿小鞋,咱這些從六部出來的,哪個年輕的時候沒穿過小鞋,可不也都熬出來了嘛!」

  趙詹事和王詹事兩人互相拍了拍對方,然後都揣著冊子鬥志昂揚的回自己屋子去了。

  林清這邊匆匆的趕到正院,就看到太子正坐在殿內一個人自飲自酌,林清趕忙過去,拿過桌子上剩下的一瓶,說:

  「殿下也太不夠意思了,明明是請臣喝酒,卻在這裡自己偷喝。」

  太子看著林清,笑著說:「叫你來喝酒,你一直磨磨蹭蹭的不來,如今還來怪孤。」

  林清拿過旁邊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頓時滿足的瞇了瞇眼,這才說:「這次可真不能怨臣,要怪就怪殿下的兩個少詹事,要不是他們兩個想的太多,一直囉囉嗦嗦,臣早就過來了。」

  林清喝完一杯,就拿了旁邊碟子裡的一塊點心,吃了一口,對太子讚道:「這是太子妃送來吧,味道真不錯!」

  「是太子妃剛才特意送來的,」太子說道:「怎麼回事,那兩個少詹事怎麼了?」

  林清一邊吃著一邊把剛才的事複述一遍,然後憤憤的說:「你說這兩人是不是在六部呆久了,勾心鬥角久了,什麼事都腦子轉十八個彎,現在我一想到以後要這兩個人替我幹活,我就頭疼!」

  太子聽了,頓時樂的直笑。等笑完了,對林清說:「你找人替自己幹活,還嫌棄人家!」

  「可是他們腦子裡彎彎太多了,想到以後我安排活他們,他們都要時刻想著我是不是又要出主意治他們了,是不是又給他們穿小鞋了,我就替他們累的慌。」林清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道。

  「下屬嘛,能用就行了,何必計較這麼多,他們這些六部的人,都是從給事做起的,從進入官場,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努力往上爬,所以凡事遇到事,他們都會從這上面想,也就不足為怪了。」太子說道。

  林清端起酒杯,敬了太子一下,由衷的說:「殿下跟著陛下一段日子,真是大有長進,看事也明白多了,如今,臣反而不如殿下看事明白了。」

  太子也端起酒杯,回了林清一下,說:「雖然有些不夠謙遜,不過如你所說,跟著父皇,確實學了很多,尤其在為人處事上,現在想想,孤以前確實太稚嫩了。」

  「是當初臣教的不好。」林清覺得這個鍋得他背,他這樣的性子,太子原來那樣,很大程度上是被他帶的。

  太子搖搖頭說:「這個豈能怪先生,先生要不是這性子,只怕當年還當不了郯王太傅,孤也許不會遇到先生,要是換個人,說不定孤還沒如今好。」

  林清聽了,瞬間開心了,雖然他缺點一大把,但他學生不嫌棄,哈哈,他果然還是個好老師!

  於是高興林清一時自信心大為膨脹,開心的吃著點心喝起了西域進貢的葡萄酒,然後,然後他直接喝醉了!

  太子無奈的看著喝葡萄酒都喝醉的林清,揮了揮手,讓旁邊的兩個小太監把林清小心的扶起來,然後送回去。

  他家先生,雖然從他做了太子,面上就對他恭敬起來,甚至連稱呼都改的和規矩了,對他也不再稱「我」而是稱「臣」了,可唯獨對他的心,從始至終都沒變過,無論何時,他在他家先生眼裡,都還是他的弟子吧!

  因為只有先生,才希望自己的弟子,永遠在不斷進步!

  太子感慨了一下,就讓旁邊的宮女把東西收拾了,然後去旁邊處理政事了。

  第二天

  林清早晨醒了,雖然酒醒了,頭卻疼了起來。

  用大拇指按著太陽穴,林清不由有些後悔一時高興喝大了,他向來不能喝太多,一喝多了第二天就頭疼欲裂。

  林清想著東宮如今還配備了太醫,就叫來小林,說:「你拿著幾個紅封,去東宮那兩個太醫住的院子,討些管酒後頭疼的藥丸來。你老爺我昨晚上喝的多了,有些頭疼。」

  「是,老爺!」小林忙說。

  太醫住的那院子離林清的詹事府倒不遠,小林很快拿著一瓶藥匆匆回來,拿給林清,說:

  「是許太醫在,聽老爺說酒後頭疼,就給小的拿了這個,說用溫水服兩粒,再睡上一個時辰,醒了保證頭一點不疼了。」

  許太醫就是當初林清中會試那年拉肚子把他救回來的那個太醫,林清由於當年的救命之恩,一直和他有聯繫,後來太子來東宮,太醫署撥了兩個太醫送到東宮,其中一個就是他。

  聽到是許太醫的藥,林清直接拔開塞子,從瓶中倒了兩粒,看了看,說:「果然是許老自己做的。」

  然後讓小林端來溫水,服了兩粒。

  服完了藥,想到許太醫說最好還得睡上一個時辰,林清看了看天色,要是再睡上一個時辰,等會起來再去詹事府辦公只怕就晚了,可要不睡,自己只怕還得多疼好一會。

  林清本來正糾結著,突然想到自己昨天不是把活都分給兩個少詹事了麼!

  那他還糾結什麼,想到這,林清直接接著躺下,心安理得接著睡覺了。

  林清在那邊蓋著被子睡大覺,詹事府眾人卻在這邊

  王詹事和趙詹事本來以為昨天林清把冊子給了他們,今天想必得過來找麻煩,不由打起精神,萬分小心,就怕不小心鬆懈了被林清抓了把柄。

  可一等也不來,二等也不來,直到上午兩人把事情都處理完了,林清還是沒有出現。

  就在兩人納罕林清到底到哪裡去了,紛紛從屋裡出來觀望的時候,林清悠悠的來了。

  看到正閒著沒事站在門口的兩個人,林清絲毫沒有自己翹班翹了一上午的感覺,直接皺著眉說:「閒站著幹什麼,不去幹活!」

  王詹事和趙詹事:…………

  大人果然是故意躲起來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二更)

 

  林清坐在屋裡, 悠閒的喝著茶,看著對面王詹事和趙詹事屋裡進進出出忙碌的官員, 不由感歎道:

  果然當領導就是好!

  想當初他在郯王府的時候, 雖然他是郯王太傅,可實際上他手下連一個正式的兵都沒有,無論是起草奏章, 還是幹點什麼,那都得親力親為,哪像現在,他是詹事府的詹事,身為詹事府的一把手, 遇到什麼事,只要動動嘴, 一大群人爭著搶著幹, 還生怕幹不好。

  難怪人人都想當一把手,確實舒坦!

  林清正喝著茶美滋滋的想著,就看到趙詹事從屋裡出來,穿過迴廊, 走到他的門口,叫道:「大人?」

  林清放下茶, 整了下衣袖, 說:「進來。」

  趙詹事捧著一摞文書進來,說:「大人,這是上午處理完的, 需要您親自用印才能發下去。」

  林清點點頭,說:「放在桌子上吧,等會我看完用印,再讓僕役給你送過去。」

  「是,大人。」趙詹事把這摞文書整齊的放在林清的桌子上。

  林清站起來,從袖中裡拿出鑰匙,打開旁邊鎖著的一個櫥子,從裡面拿出詹事府詹事的官印,放到桌子上,然後坐下,把文書拿過來,開始審文書,審過後,就在上面用上官印。

  林清審過一份,在上面用了印後,看到趙詹事居然呆在屋子裡,奇怪的說:「你怎麼不退下?」

  趙詹事小心的說:「不知今天中午散值後大人可有事情?」

  林清看了他一眼,說:「並沒有什麼事情。」

  趙詹事聽了立刻說道:「大人上任,下官和王詹事還不曾給大人接風。大人今天既然有空,不如讓下官和王詹事盡盡心意,可好?」

  原來是打算請他吃飯啊!林清聽了,想了想,反正今天他也沒有什麼事,也還沒想好吃什麼,就點頭說:「那就依你們。」

  趙詹事聽了,說:「那下官去和王詹事說。」

  林清隨意的點點頭,接著給文書蓋章。

  趙詹事出了林清的屋,就去了王詹事的屋裡,看著現在正好沒人,就低聲說道:「大人答應了。」

  王詹事放下手中的筆,說:「那等會我讓下人去雲夢樓定甲字間。」

  「定這麼貴的地方?」雲夢樓雖然不是京城可能不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可一定是最貴的酒樓,尤其是最好的雅間甲字房,吃上一頓,沒二百兩銀子扛不住,當然這要是公款吃喝肯定不覺得,甚至別人請他們吃他們也一定吃的心安理得,可讓今天這頓是他們倆自己掏荷包吃,趙詹事就難免肉疼了,這一頓,哪怕是他和王詹事平攤,一個月的俸祿也還不夠。

  「他現在看咱兩個不順眼,咱不請請他,伏低做小,端茶賠罪,怎麼辦?要不過些日子他再像今天這樣當著整個詹事府的人訓咱兩個,咱倆的面子往哪擱,今天請他,就當借財消災。」王詹事說。

  趙詹事一聽也是,同時也怨自己,自己幹完活幹嘛非要出來看看,這一看,可好,正好讓抓了個正著,如今還得請客賠罪,希望上峰能放他們一把。

  不過想到他這些年撈的油水也不少,趙詹事也不再在乎那點錢,就說:「那好,就依你,選雲夢樓吧!聽說林大人出身鹽商,想必家中也很是富有,一般的只怕他也看不上眼。」

  到了中午,林清把一摞文書都用了印,並讓雜役去送還給各屋,就看到趙詹事和王詹事都來了。

  「你們來的到快,正好本官也做完了,走吧!」林清邊說著邊起身。

  「下官也是看大人忙完了,才敢過來。」趙詹事陪著笑說。

  「去哪?」林清隨口問道,然後轉身去裡間換下官服,換了一身錦衣出來,又順手從旁邊拿了一把折扇,瞬間從官員變成了一個富家公子哥。

  「去雲夢樓,下官定了甲字間。」王詹事忙說。

  林清拿著折扇笑著說:「吃個便飯而已,定這麼貴的地方幹什麼?」

  「這是下官們的一點心意。」趙詹事和王詹事忙說。

  林清聽了,說:「行,那就去那吧!」

  三個一起出了詹事府,就往雲夢樓趕去。

  到了雲夢樓,林清輕車熟路的走進去,門口的小二看到林清,忙跑過來,點頭哈腰的說:「林大人,您來了。」

  林清點點頭,說:「今天又是你當值啊!」說著扔了一個銀豆過去。

  小二連忙接住,笑著說:「大人還要原來的雅間?」

  「不了,這次是人家請。」林清說著,看著後面的兩個人。

  王詹事忙說:「甲字間貳號。」

  小二一聽,忙在前面引路說:「三位大人,這邊走。」

  三個人跟著小二從大堂穿過,進了裡面,又走過迴廊,到了後面的雅致的院子,小二推開門,對林清三個說:「三位大人,裡面請。」

  雲夢樓的雅間,說是雅間,其實一個個獨立精緻的院子。

  院中的閣樓裡,早已擺好了席面,林清三人走進閣樓,三人謙讓了一下,林清坐在主位,王詹事坐在主陪,趙詹事坐在副陪。

  三人坐下後,王詹事就笑著說:「看大人的樣子,是這裡的常客?」

  林清笑著說:「倒也算不上什麼常客,只不過本官平素沒什麼愛好,唯獨對吃稍微有些研究,雲夢樓的菜色在京城也算數的上的,又怎能不過來嘗嘗。」

  王詹事和趙詹事一聽,心中大呼僥倖,幸虧他們定了這裡,要是定的檔次低一些,豈不是不但討不了好反而更沒面子。

  既然林清常來,此次又是特地請林清的,所以等點菜的時候,趙詹事和王詹事一致讓林清先點,林清推脫不過,就點了自己喜歡的幾個招牌菜,然後王詹事和趙詹事才接著每人又點了兩個。

  由於他們定的甲字間,所以上菜倒是很快,沒一會,菜就上齊了。

  菜上齊了後,王詹事就先起身,拿起銀酒壺給先給林清倒上,又給自己和趙詹事滿上,然後端起酒杯,對林清說:「下官和趙詹事初來乍到,要有無意冒犯大人的地方,還請大人見諒。」

  林清聽了,就笑著說:「兩位大人來幫本官,本官高興還來不及,又哪裡有什麼冒犯不冒犯的問題。」

  王詹事看著林清嘴上雖然說的好聽,可卻沒端酒,不由心下一沉。

  林清看著王詹事看著自己眼前的酒杯,就實話說:「昨天下午散值後,和太子殿下喝了頓酒,不小心喝醉了,今天早晨起來就頭疼欲裂,服了藥丸才舒坦些,今天中午可是不能再喝了。」

  王詹事和趙詹事對視一眼,這是拿太子殿下在壓他們?

  和太子殿下喝酒都能喝醉,誰信?誰和殿下喝酒不是戰戰兢兢的,難道還能放開喝的大醉不成!

  林清看著王詹事和趙詹事有些尷尬,也覺得自己出來吃飯不喝酒有些過不去,就端起杯子沾了沾唇,意思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雲夢樓的招牌菜在外面可吃不到,來到這裡光喝酒豈不是浪費,來,吃菜吃菜。」

  王詹事也只好借坡下驢坐下,然後和趙詹事對視一眼。

  趙詹事看著王詹事沒成功,林清也沒接受他們端酒賠罪,只好又生一計,對旁邊的小二招了招手,說:「你們樓裡的如夢姑娘可在?」

  小二忙說:「在,只不過如夢姑娘不常出來。」

  趙詹事直接拿了個銀子扔了過去,說:「讓如夢姑娘有空來撫個琴。」

  小二收了銀子,立刻改口說:「小的這就去請姑娘下來。」說完,蹭蹭的跑出去。

  林清聽了,皺了皺眉,說:「朝廷可是規定,官員不可」

  林清還沒說完,趙詹事就忙說:「如夢姑娘只是樓裡的琴師,不在賤籍。」

  林清聽了,這才點點頭,然後接著吃菜。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聽到一陣環珮輕響,一個絕色的麗人抱著一張琴蓮步輕移的從外面進來。

  麗人抱著琴,對裡面的三個人微微屈膝行禮,說:「如夢見過三位大人。」然後微微抬起頭,一張絕色容顏頓時映入三人眼中。

  趙詹事看著如夢姑娘,哪怕他見了多次,也還不由失神,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想著今天的目的,今天可是賠罪的,當然要是能拿林清點把柄更好,就對如夢姑娘說:「這位是林大人,聽聞姑娘琴技絕佳,特來聽琴。」

  如夢知道眼前這位應該是今天的主客,就對林清又行了一禮,然後走到旁邊的琴桌上,把琴放下,試了試音,開始撫琴。

  林清看著如夢姑娘,也閃過一絲興趣,當然不是對她,而是對她的琴技,林清雖然從沒在雲夢樓裡聽過琴,可原來吃飯時也曾別人說過,樓裡有一個琴師,琴技非常了得,如今看來,想必就是眼前這位如夢姑娘。

  林清甚至連飯都不吃了,把筷子放下,打算聽一曲絕世之曲。

  旁邊的趙詹事和王詹事看了,還以為林清看上了如夢姑娘,頓時一喜。

  可是聽著聽著,林清眼中就閃過了一絲失望,等一曲終了,趙詹事一臉笑意的問林清:「大人,如夢姑娘談的可好!」趙詹事打算等林清一說好,就讓如夢姑娘來陪林清,到時美人在懷,什麼話都好說了。

  誰知林清很失望的搖搖頭,說:「她剛才兩個音沒彈准,還沒我夫人彈的好聽!」

  趙詹事和王詹事:…………

  誰讓你聽琴了,人家彈的美色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更)

 

  林清前兩世其實都不大會古琴, 第一世他只在藝體老師辦公室見過,連摸都沒敢摸, 生怕給人家碰壞了, 第二世,他又天天忙著頭懸樑錐刺股的考科舉,雖然家族有教的, 可他也沒時間學。

  至於第三世,其實當初在林家的時候,他也沒學過琴,棋倒是閒著沒事涉獵了一些。他真正接觸琴棋書畫,還是因為郯王, 也就是現在的太子。

  郯王當初雖然身為王爺,沒有人非得要求他學富五車, 可畢竟是皇室子弟, 皇家還是希望皇子能有才一些的,所以宮裡還是按照慣例派了宮裡的琴師、棋師、畫師到郯王府,教郯王彈琴、下棋和作畫。

  郯王學的怎麼樣先不提,林清這個陪學的, 卻被熏陶的很好,宮裡派來的無論琴師、畫師還是棋師, 都是最頂尖的, 林清當時又閒著沒事,所以跟著幾個人,倒真把琴棋畫都完整的學了一遍, 至於書,他能中進士,書法自然過的去。

  林清最後雖然沒學成大家,可由於教他的都是最頂尖的人,眼界還是有的,所以如夢那琴技,糊弄別人還沒問題,可要想糊弄他,還遠遠不夠。

  林清真的很失望,他本來以為能聽到一位大家的絕世之奏,卻沒想到只是不過爾爾,甚至連音都彈不准。

  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以林清素來平和的性子,也難得毒舌一次,當著人家姑娘的面把實話說出來了。

  果然,林清的話一出,不僅如夢姑娘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連王詹事和趙詹事都有些尷尬。

  不過如夢姑娘畢竟是在雲夢樓混的,能在沒有過人琴技的情況下還能坐上首席琴師的位子,除了臉自然手段也是不缺的。

  如夢姑娘很快收起臉上那一剎那的僵硬,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然後從琴前起來,輕移蓮步,走到林清旁邊,為林清倒了一杯酒,雙手捧著酒杯,柔聲說:「奴家彈的不好,讓大人見笑了,奴家親自為大人斟酒,還望大人見諒。」

  人家姑娘都這麼說了,林清自然不好不給面子,再說他們只是花錢聽琴,也沒規定琴師就非得是大家才行,於是林清笑著說:「姑娘不必在意,我這個人向來比較實在,不大會說話。」

  如夢姑娘臉上頓時又是一僵,比較實在,這不還是說她彈得不好麼,她雖然確實琴技到不了大家的水平,可也不差啊,在琴師中也得算是中上,再加上她的容貌,哪個客人不誇一句好。

  想到這,如夢也不由被激起了一絲性子,端著酒杯巧笑著說:「想不到大人居然是琴中的行家,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

  「算不上,」林清笑道:「不過是平時聽的多了,難免挑了一些。」

  如夢有些不服氣,問道:「不知大人平時都聽哪位姑娘的琴,奴家也好去請教一下。」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我聽的那位可不是姑娘,是宮裡的俞琴師。」

  「莫非是俞大家?」如夢姑娘聽了,頓時一驚,脫口而出。

  「應該是他,我聽別人都這麼稱呼他。」林清說道。

  如夢姑娘瞬間沒脾氣了,那可是俞大家啊,天下最有名的三位琴師之一,而且還是宮裡的御用琴師,她一個雲夢樓的琴師,哪怕是首席,也不敢和宮裡的御用琴師比,人家聽慣了俞大家的琴,再聽她的,能入眼才怪。

  想到這,如夢姑娘端著酒說:「是奴家失言,大人聽慣了俞大家的琴,再聽奴家的,確實委屈大人了,不如大人滿飲此杯,算如夢賠罪怎麼樣?」

  林清有些頭疼的看著眼前的酒,怎麼一個個都這麼喜歡讓他喝酒呢,不過昨天他剛醉,今天又吃了藥,再和肯定傷胃,就接過酒,略沾了下唇,意思了一下,然後放下,說:「姑娘的心意我領了,只不過昨日剛剛醉酒,今天才服了藥,實在不宜飲酒。」

  如夢姑娘看到林清不願喝酒,嫣然一笑,說:「可是奴家得罪大人了,讓大人不願給奴家面子。」說著,露出一絲委屈的表情。

  旁邊王詹事和趙詹事哪怕知道如夢姑娘是裝的,可看到美人眉頭一皺,也忍不住想上前安慰一下,替林清把那杯酒喝了。

  誰知林清卻安然不動,說:「姑娘想多了,是我今天真不能喝酒,並非不給姑娘面子。」

  如夢聽了林清的話,簡直想把桌子上的酒潑到林清頭上了,她就從來沒見過這麼榆木疙瘩的人,她一個美人站在這勸酒,哪怕不會喝酒的都能喝上兩杯,怎麼到他這就勸不動了。

  趙詹事和王詹事也有些無奈,他們倆本來想著找個美人來,讓美人來勸酒,心道林清總不能不給美人面子吧,到時肯定得喝兩杯,等之後他們再勸酒,林清也不好再以不能喝的理由拒絕,可誰想到,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站在這,居然也勸不動。

  趙詹事和王詹事心中同時有一個疑問:他家大人,是男人麼?

  柳下惠,如夢姑娘心中暗罵,不過林清的無視也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如夢姑娘拿起旁邊一雙沒用的筷子,柔聲說:「既然大人不能喝酒,不如讓奴家給大人夾菜怎麼樣。」

  這次林清倒是沒有拒絕,反正他在家吃飯,也是大小丫鬟伺候著,如今在這裡,他既然花了錢,只當多個丫鬟就是了,於是,林清說:「有勞如夢姑娘了。」

  王詹事和趙詹事看了頓時一喜,連忙在旁邊陪著林清吃飯。

  如夢姑娘說是夾菜,其實也就不過是給盛個湯什麼的,畢竟林清自己手中有筷子,還是自己來的方便。

  如夢姑娘舀了兩次湯,就發現自己又被無視,而且更鬱悶的是,她發現眼前這傢伙真拿她當丫鬟使了,不由更是氣憤。

  如夢突然想到林清在點評她的琴技時的另外一句話,不由柔聲問道:「記得剛剛大人說奴家的琴技比不上令夫人,想必令夫人必定琴技十分了得吧?」

  提起王嫣,林清頓時溫柔了許多,說:「她原本不會,我後來學會了,看她想學,就教她了,她學的極好。」

  如夢聽了,差點噴了,感情你這不是誇你夫人,是誇你自己的!

  如夢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維持不住得體的笑容了,就問道:「那不知大人有幾房妻妾,可都教成琴師大家了。」

  林清看著旁邊的如夢,笑著說:「並無妾室。」

  「什麼?」如夢姑娘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清拿起旁邊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後起身,說:「夫人一個就夠了,要那麼多幹什麼!」

  然後對王詹事和趙詹事問道:「可曾吃好了?」

  林清都吃好了,王詹事和趙詹事又怎敢說吃不好,忙起身說:「吃好了。」

  「吃好了就回去吧,時間不早了,不要耽誤下午的坐堂。」林清說完,先出去了。

  王詹事趕忙結了賬,然後就和趙詹事匆匆跟上林清。

  林清走了一會,突然轉過身,看著後年的王詹事和趙詹事,很認真的說:「以後不必如此,你們倆只要好好幹活,本官沒有閒著沒事找人麻煩愛好!」

  看著面面相覷的兩個人,林清說完,就直接離開了。

  可不能再讓這兩個傢伙腦補了,這次都用美人計了,下次要再來,誰知道兩個人要弄什麼!

  

 

  第一百四十章(二更)

 

  林清回到詹事府, 進了自己的屋子,就歎了一口氣, 這下屬心眼太多, 也是一件麻煩事。

  不過這次的事,也給林清提了個醒,有些事還是早說出來的好, 省得誤會來誤會去的麻煩!

  林清想到今天飯桌上的美人計,想了想,走到旁邊的座位上,提起筆,給王嫣寫了一封家書。

  他原本打算等桓兒鄉試之後, 再讓嫣兒帶著孩子們一起來的,可如今, 還是讓桓兒自己在家備考吧, 讓嫣兒先帶著三個小的來吧,他這實在是急需要夫人鎮宅啊!

  林清很快的寫完了一封家書,用紅泥封好,打算等散值回去後讓小林寄回去。

  林清這邊處理好了後宅的隱患, 就放心的接著幹活了,卻不想太子那邊, 也正在為後宅的事犯愁。

  由於眾人看著聖上對太子很是重視, 再加上太子已經正式冊封,除非太子失得,或者幹了什麼怨天尤人的事, 否則肯定是下一任。一時間,不少人打破頭想往太子身邊靠。

  太子對靠過來的人也不反感,本來就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別人看著跟著他有利,自然會往他身邊靠,而他有人擁戴,也會地位更穩,所以這實際上是兩方都有利的事。

  可讓他糾結的是,有些人靠過來的方法,這些人不是想著靠才能才幹來投靠,而是打著用聯姻的方法來投靠,也就是希望他能納這些家族的女兒,充實東宮。

  太子一時有些猶豫,想了想,就把林清叫了過來。

  林清聽到太子突然找他,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就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趕到正殿,結果就看到太子正在那自己一個人擺著棋譜。

  林清走過去,說:「殿下這麼急著叫臣來,不會是叫臣陪著下棋吧?」

  「先生快坐,」太子指了指對面,說:「正好你來了,先陪孤下一局。」

  林清心裡嘀咕,不會真叫他來只是為了下棋吧!

  不過林清還是坐在棋盤的另一邊,然後太子把棋子都撿回籠裡,兩人直接一人執白一人執黑下了起來。

  下到一半,太子就歎了一口氣,說:「叫先生來,其實是有件事想和先生商量一下。」

  林清聽了點點頭,他就知道太子這麼忙,不可能只找他下一盤棋,就說道:「殿下請說。」

  「先生也知道,最近父皇很是看重孤,再加上如今父皇年紀大了,朝中有不少大臣甚至重臣紛紛向孤示好,雖然因為太子不應該擅自結交大臣而沒接,不過孤也都大多以禮相待,所以和大臣們處的也還不錯,結果,最近有不少大臣常常在孤耳邊提家中有適齡女兒,或孫女的事,孤本來想不接的,可其中有些不乏是朝中重臣,」太子說到這,看著林清。

  林清聽了,皺了下眉,說:「他們是打算送家族中的女子進殿下的後院?」

  太子點點頭,說:「不錯,正是如此,孤後院按規矩,有太子妃一人,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訓十六人,奉儀二十四人,如今孤後院只有太子妃一人,所以有不少家中有適齡女兒孫女的大臣,難免動了心思。」

  林清聽了,手中的棋子都驚的差點沒夾住,脫口而出:「這麼多!」

  太子看著林清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說:「先生這就驚訝了,這些還只是有位分的,孤還沒給先生說沒位分的呢!」

  林清聽了咋舌,這麼多,難怪不少大臣盯著。不由笑著對太子說:「想不到太子殿下如今竟是香餑餑了,這麼多大臣趕著想做殿下的岳父大人。」

  「好了好了,先生莫要取笑,」太子連忙說:「先生快幫孤想想,孤正糾結這事呢!」

  林清看著太子,說:「這種事,殿下有什麼好糾結的?」

  太子歎了一口氣說:「說句實話,孤想了想,無論納不納,都有利有弊,所以才一直糾結不定。

  如果不納,只怕會斷了許多家族的念頭,等到用的時候,只怕他們不盡心。

  可如果納了,確實能得到這些家族的擁護,勢力必然大增,可同時,只怕麻煩也隨之增多,畢竟聯姻就是為了利益往來,有來,必然就有往。而現在孤還有一點擔心的就是太子妃,晨兒如今還小,孤恐怕如果那些家族的女子真進了東宮,會對晨兒不利。」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聯姻這種事,本來就有利有弊,殿下能不光看到好的一面,還能看出其中的弊端,這就很好。

  不過,殿下只是從自己這裡考慮,還忘了一旦殿下納了,只怕還有兩位會受影響,殿下不打算先去問問他們的意見麼?」

  「兩個?」太子有些疑惑的說:「除了太子妃,難道還有別人?」

  林清看著太子,說道:「殿下難道忘了當初代王和張尚書之間的事了?」

  太子聽了一驚。

  林清接著說:「殿下要是只是納一個側妃,哪怕是良娣,,也不打緊,畢竟一個家族,勢力終究有限,可殿下只要開了這個口,只怕以後就收不住,殿下的後院按規矩位分不下有六十,殿下想想,這六十位側妃要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女兒,殿下覺得,陛下會不會受影響?」

  太子手中夾著的棋子一頓,然後放到棋盤上,把林清的棋子吃掉兩個,說:「先生說的是。」

  「殿下!」林清一看到自己說話的時候棋盤上被吃了大半,趕忙護著棋盤。

  太子看著好笑,說:「那先生覺得,孤不該納。」

  林清看了一會棋盤,落下一子才說:「這個臣也不能替殿下做決定,不過臣覺得,殿下最好把這事和聖上還有太子妃說一下,說不定殿下就不用糾結了。」

  「這種事,說了會不會有些不妥當?」太子皺了皺眉。

  林清搖了搖頭,說:「有些事,開誠佈公反而比遮遮掩掩的來的更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更)

 

  林清走後, 太子想了想,還是往後院太子妃的院子走去。

  太子進了門, 就聽到一片請安聲, 然後看到太子妃從裡面匆匆的出來,見到他,忙行禮說:「殿下來了, 臣妾不曾遠迎,還望贖罪。」

  太子拉起太子妃,溫和的說:「是孤突然想晨兒,就直接過來了,也沒讓人通報。」

  太子妃站起來, 笑著說:「晨兒正好剛醒,正在屋裡玩呢!」

  太子聽說自己兒子醒了, 立刻拉著太子妃進了屋子, 一進屋,就看到奶娘正抱在懷裡的兒子,走上前,接了過來。

  太子逗了一會兒子, 看著兒子小嘴打了個哈欠,對太子妃笑著說:「這小子, 剛醒了一會就又困了。」

  太子妃在旁邊笑著說:「晨兒正小, 正是睡覺的時候。」

  太子看著瞇著眼,用小手揉了揉的兒子,知道兒子是真困了, 就把兒子遞給旁邊的奶娘,讓她下去哄小殿下睡覺。

  奶娘下去後,太子對屋裡的太監宮女揮了下手,屋裡的大太監就立刻有眼色的帶著屋裡的人都下去了。

  等宮女太監都下去了,太子妃看著太子,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麼事?」

  太子頓了一下,還是把這些日子的事給太子妃說了一遍。

  太子妃聽了,一向溫柔的臉上都不由有一絲僵硬,不過還是溫婉的說:「是臣妾的不是,這些年殿下後宅空虛,臣妾卻未想到替殿下選幾個侍奉的人,殿下如今若看到有合適的,給臣妾說一聲,臣妾替殿下納回來,也好替殿下開枝散葉。」

  太子知道她雖然這麼說,但心裡肯定委屈,就伸手拉著太子妃的手,拍了拍,說:「孤倒是更希望你多生幾個。」

  太子妃聽了,不由臉一紅,心中的難受也少了三分。

  太子看著太子妃說:「先生以前常常說,後院的女人越多,麻煩就越多,稍有不慎,還會影響子嗣,所以先生這麼多年,除了師娘外,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

  孤也不想後宅天天勾心鬥角的,所以在你之前,也不曾寵幸過王府任何一個宮女,就希望你能進門安穩的生下嫡長子。」

  太子妃這才明白當初嫁進郯王府的時候,為什麼她的夫君一個侍妾都沒有,不由心中對林清產生了一絲感激,也對王嫣產生了一絲艷羨。

  太子接著說:「如果孤還是當初的郯王,咱們倆一起一輩子也就過去了,可如今孤是太子了,哪怕孤願意,只怕父皇母妃也看不慣孤的後宅只有你一個。」

  太子妃心中苦澀,點頭應道:「臣妾明白。」

  太子接著說道:「不過如今晨兒還小,如果有世家貴女進門,只怕會亂動心思,孤已經打算把這件事和父皇說一下,等父皇來安排好了。」

  太子說完,看著時間還不晚,說:「孤先去宮裡一趟,看看父皇母妃。」

  太子妃趕忙起身,幫太子換上衣服,然後送太子出去。

  看著太子離去的身影,太子妃一滴眼淚突然掉下來。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太子進了宮,看著時辰還早,想必他父皇還不會去後宮,就直接去了聖上處理政事的太和殿。

  到了太和殿,等人通傳後,太子就進了大殿,看到正在處理奏章的聖上,直接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

  「起來吧,這個時辰了,怎麼想著過來。」聖上將奏折合上,抬起頭問道。

  「兒臣有些事想和父皇說,所以就過來了。」太子起身,恭敬的答道。

  「什麼事?」聖上問道。

  「近來,有不少大臣問兒臣側妃的事,兒臣拿不定主意,想著父皇是過來人,就想來討討經驗。」太子說道。

  「有人問你側妃的事?」聖上聽完了太子說的,淡淡的問。

  太子應道:「是。」

  「那你看上了哪家?」聖上不露喜怒的問。

  「兒臣覺得如今晨兒還小,這時納側妃,萬一不小心納個心大的,只怕對晨兒不利,所以兒臣暫時還不想納側妃。」太子說道。

  聖上聽了說:「不過你如今後宅只有太子妃一個,確實也有些不像話,這樣吧,這件事朕會和你母妃商量。」

  「是,兒臣知道了。」太子說道。

  ………

  過了幾日,聖上給太子賜了兩個宮女,由於兩個宮女出身不高,只是封了最低等的奉儀。

  聖上不但賜了兩個宮女給太子,還特地嘉獎了太子妃一番,贊太子妃生育皇孫有功,聖上和慧貴妃都賜了不少賞賜給太子妃。

  林清聽到結果,就來找太子,笑著說:「殿下這次不用再糾結了,如今聖上賜下了兩名身世普通的宮女給殿下做側妃,又嘉獎了太子妃,外面的那些大臣也應該明白了,知道聖上現在還不欲讓殿下娶高門貴女。想必那些人也不會再自找沒趣。」

  「嗯,確實如此,自從父皇說了之後,確實不曾再有人提側妃的事了。」太子說道。

  「不過如今殿下得了兩個側妃,只怕太子妃心中難免失落,殿下還是好好撫慰的是,小心後宅不寧。」林清提醒道。

  太子說道:「這個先生放心,孤心中有數。其實太子妃這幾日心情還不錯。」

  「不錯?」林清聽了有些不敢相信,他原來見過太子妃幾次,看著太子妃應該挺喜歡太子的。

  太子點點頭,說:「這還要多虧了先生,幸虧先生和孤說,讓孤去找太子妃談談,孤把那事給她說了,她原本以為這次要進的是高門貴女,正悶悶不樂,結果父皇賜下兩個宮女做孤的側妃,再加上孤也沒怎麼寵那兩個奉儀,所以她現在覺得還不錯。」

  林清:…………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的反例?

  

 

  第一百四十二章(二更)

 

  王嫣接到林清的家書後, 就安排妥當家裡的事,然後帶著三個小的, 上京來找林清。

  林清已經從回信中知道王嫣坐船的時間, 大體上算了算,就在官船到的那一日,特地在詹事府的點卯冊上請了假, 然後自己給自己准了假,親自去碼頭接他夫人。

  雖然翹班也可以,可是翹班哪裡比的上有光明正大理由請假來的舒爽!

  接家眷,這理由絕對夠充分,林清心裡美滋滋的想, 然後把活往兩個少詹事那一扔,就屁顛屁顛去碼頭接夫人了。

  留下的王詹事和趙詹事無奈的對視一眼, 時至今日, 他們兩個要再看不出來自己的頂頭上峰到底是什麼人,那麼他們這些年蹲六部的經驗就白費了,可知道了後,他們反而更崩潰, 他們真沒想到居然真能遇到這種「淡泊名利」的人,雖然他淡薄的原因是因為他懶!

  可就是懶, 更讓人無奈, 雖然下屬一般都不喜歡上峰專權,可下屬也同樣不喜歡上峰天天把活推給自己,王詹事和趙詹事想到當初自己主動爭權的事, 就恨不得自己兩巴掌,他們這和送上門去有什麼差別。

  不過誰讓林清是他們上峰呢,趙詹事和王詹事還是老老實實的把活接過來,回自己屋裡幹活去了。

  自己種的苦果,自己跪著也得吃完!

  林清帶著小林和一眾僕人到了碼頭,發現今天的官船還沒到,就派小林去打聽了一下,小林去打聽回來說官船是今天到,只不過怕是要到下午了。

  林清看看時辰,離下午還有好幾個時辰,就帶著一眾人去了旁邊一個比較乾淨的茶館歇腳,這個茶館正好正對著碼頭,坐在二樓,可以清楚的看到碼頭上來往的船隻。

  林清進了茶樓,就丟了一個銀豆給小二,要了一間二樓的雅間,帶著人坐了進去。

  由於是靠近碼頭的茶館,所以魚龍混雜的很,哪怕林清要了二樓的雅間,可一樓的喧雜聲,也不斷傳進雅間裡。

  小林看著這裡如此嘈雜,就對林清說:「老爺,不如您先回去,小的在這帶著人等著就行了。」

  林清搖搖頭,說:「沒事,夫人好不容易從沂洲府大老遠帶著孩子趕來,我不親自來接,哪能行。」

  小林看著林清從進來後就一直沒動桌子上的茶水,知道林清肯定是喝不慣,就要讓小廝回去拿些,林清擺了擺手,說:「去讓小二直接上些清水來就行了,不用這麼麻煩。」

  小林趕忙親自去找小二要了些清水,給林清。

  林清在二樓一邊喝著白開水,一邊看著遠處的碼頭,等著王嫣坐的官船,就聽到下面有幾個人在那大聲的議論。

  「成王殿下真是仁慈,如今正是春天青黃不接的時候,成王殿下憐憫窮苦百姓,用自己的俸銀在城外天天施粥,唉,成王殿下真是心慈之人啊!」

  「是啊,每天都是白花花的米熬的濃粥,不像有些富戶,施個粥都加糠,還是成王殿下實在!」

  「聽說現在的成王殿下是原來先成王的嫡長子,也就是世子,聖上在冊封了太子後,就讓成王世子和代王世子襲了原來先成王和先代王兩位殿下的爵位,如今看到成王殿下小小年紀就如此仁慈,可見聖上聖明。」

  「咦,那聽你這麼一說,這位成王殿下豈不是聖上的嫡長孫。」

  「可不是,人家成王殿下不僅是嫡孫,還是聖上所有孫子中最年長的,聽說比當今太子還大幾歲。」

  「原來是嫡長孫啊,難怪,難怪。」

  ……

  林清在上面聽了一會,對旁邊的小林招招手。

  小林忙過來,說:「老爺,您有什麼吩咐。」

  「派幾個機靈的,去各大茶館、酒樓轉轉,看看有多少個說這樣話的,再派兩個人去城外看看,看看這位成王殿下平日在哪施粥。」林清淡淡的說。

  「是,老爺。」小林連忙應道,然後就派了幾個人出去打聽。

  過了一會,去茶樓打聽的三個小廝先回來了,其中一個對林清說:「老爺,小的們去附近的每個茶樓酒樓的大堂都坐了一會,聽到幾個茶樓和酒樓也有這樣的議論。說的,和剛才聽到的差不多。」

  林清點點頭,每人給打賞了一個銀豆,三個小廝拿了賞銀,歡喜的退下。

  等了大半個時辰,去城外探查的兩個小廝才匆匆趕回來,看到林清,忙行禮說:「老爺,小的查到了,在城西門口外的空地上,成王府在施粥,很多人都在那排隊領。」

  林清聽了,想了一下,對小林說:「留下幾個人在這等著夫人,你跟我去看看。」

  說完,林清起身,走出雅間,小林忙留下幾個人,然後帶著剩下的人跟著林清去城西門外。

  林清坐著馬車到了西門外,還沒靠近,就遠遠的看著排成長隊的人群,皺了皺眉,林清對身後的人說:「你們在車上等著,我下去看看。」

  小林忙說:「老爺,這裡什麼人都有,人多雜亂,小的跟著你一塊去吧!」

  林清想了一下,覺得也是,就說:「那你跟著吧,剩下人的從另一個城門進城,在裡面等著我。」

  林清和小林下了馬車,林清就帶著小林往那邊走去。

  林清要親自過去看看,卻沒打算靠的太近,他雖然不是多大的官,可畢竟天天跟在太子後面,難保成王府的有人會認出他。

  不過好在成王選的這個地方是城門口,天天人來人往的,所以林清裝作進城的富家公子,倒也不引人注意。

  林清帶著小林,一邊裝作進城,一邊偷偷的觀察不遠處施粥的粥棚。

  可看了幾眼,林清就皺了皺眉頭,小聲問旁邊的小林,說:「成王世子,奧不,現在是成王了,施粥的時候真的是用的全白米?」

  小林點點頭,小聲的回道:「小的打聽過了,確實是白米,而且不摻一點糠。」

  林清看了看排隊等著領粥的所謂的「窮苦百姓」,搖了搖頭,對小林說:「進城吧!」

  等進了城,看著早已從另一個城門轉過來的馬車,林清上了馬車,對小林說:「我先回東宮一趟,你去碼頭接夫人,夫人要問起,你就說我有些事突然要去見太子。」

  「是,老爺。」小林應道。

  林清回到東宮,就直接去正殿找太子。

  太子看到林清,有些驚訝的說:「先生不是去接夫人了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的船還沒到,在路上聽了些事,臣就先回來了。」林清說道。

  「什麼事?」太子問道。

  「殿下最近可聽說成王了?」林清問道。

  太子皺了皺眉,說:「先生可是說的是大哥的長子,前些日子剛襲了大哥位子的那個。」

  「就是他,原來的成王世子。」林清點點頭。

  「他現在不是在家裡守孝麼?怎麼,他弄出什麼么蛾子了。」太子問道。

  林清把剛才在茶樓聽到的和自己打聽到的給太子說了一下。

  太子聽了,頓時笑了,說:「想拿著施粥收買人心?呵呵,他這樣,豈不是是顯得父皇治理天下無能,京城附近都需要施粥,那出了京城,豈不是百姓都要餓死了。」

  林清笑著說:「還是殿下看的明白,如果現在是荒年,那施粥確實是為了百姓,不過上年京城風調雨順,如今成王施粥,而且還大肆宣揚,明眼人一看就過了。而且不止如此,成王施粥還是施的白粥,不摻一點糠的。」

  「他施粥沒摻糠?」太子驚訝的看著林清。

  林清點點頭,說:「不僅如此,成王殿下還對此很是得意,特地找人在外面說出來。」

  太子聽了,頓時嘴角抽了抽,說:「我大哥當初是怎麼生出這個棒槌的!」

  施粥,無論是朝廷施粥,還是富戶施粥,必須做一件事,那就是在粥裡摻糠,甚至還有在粥出鍋的時候,故意當著眾人的面,撒上一把土的。這倒不是故意欺負難民,也不是使壞,而是為了讓粥能夠真正的到窮苦百姓肚子裡。因為對於窮苦百姓來說,他們才不會在意粥裡的那些糠和沙子。在意的,只有那些打著不吃白不吃來佔便宜的人的。

  林清聽了太子評價成王,說道:「臣特地去偷偷看了看排隊等著領粥的那些人,果然看著其中不少人雖然穿的破舊,卻臉上一點菜色都沒有,而且不少還身強力壯的,想必應該是城中原來的那些潑皮。」

  「他施粥不摻糠,人家不拿他當冤大頭才怪!」太子說道。

  林清說道:「雖然成王幹了件蠢事,不過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出成王現在還不死心,臣來就是想提醒殿下要小心,有時候,不聰明的人,反而比聰明的人更容易壞事。」

  太子聽了點點頭,說:「孤會讓人注意。」

  林清和太子說完,就匆匆告辭離開了,他夫人,還在碼頭扔著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三更)

 

  林清看著時間不早了, 就騎著馬去了碼頭,到了碼頭, 看到官船已經到了, 而小林正在安排人手把他夫人帶的大包小包往馬車上裝。

  林清下了馬,牽著馬走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王嫣的身邊, 說:「我來晚了。」

  王嫣本來還以為林清不來了,看到林清,頓時驚喜的說:「二郎來了,可是忙完了。」

  林清點點頭,剛說「忙完了」王嫣身邊的幾個孩子看到林清, 就立刻圍了上來,在他身邊「爹爹、爹爹」叫個不停。

  林清忙每個抱了抱, 又挨個問了一遍, 這才有空和他夫人接著說話。

  「一路上走的可順?」林清抱著最小的,又把兩個大的拉到身邊,問王嫣。

  王嫣說:「孩子他大伯親自把我們送到徐州上了船,妾身又帶了不少僕從, 一路坐著官船,倒是很順。」

  林清聽了, 這才放下心來, 又問道:「桓兒在家可好?」

  王嫣聽了,頓時笑了:「他在家倒是很好,只不過看到我們都進京了, 他就有些不樂意了,說就把他一個人留在老家。」

  「他不是要考鄉試麼!」林清笑著說:「等他考完讓他自己來就行了,反正他都這麼大了。」

  「你這個當爹的,還真是不心疼。」王嫣笑著說。

  「那臭小子,天天膽大著呢!」林清笑著道。

  王嫣看著旁邊沒人注意,就把林清拉到馬車旁,小聲說:「自從郯王被立為太子後,老家就有不少上門送禮的,還有上門求辦事的,妾身都以二郎你不在家,妾身一個婦道人家不方便見外客,拒了,至於那些禮,沂州府那些官員的,不太貴重的都收了,貴重的,妾身都回了差不多的禮。」

  林清點點頭,說:「嗯,夫人處理的不錯,那些地方官員的禮,不收難免得罪人,收了,等他們家裡有喜事,咱們再回給他們就是了。」

  林清看著東西裝的差不多了,就帶著王嫣和孩子上了馬車,然後都拉回了他們原來的住處。

  林清現在雖然住的是詹事府,也有獨立的院子,可畢竟不大,再加上那是東宮,讓他夫人住進去也不合適,所以林清就和王嫣又回到原來他們自己買的這個宅子。

  「想不到十多年,咱們又回來了。」看著空了十多年的房子,王嫣感慨道。

  「可不是,當初本來還打算把它閒置,留給咱兒子來京城考科舉用呢,想不到咱又回來了。」林清再回來,也不由有些感慨時間過的如此之快。

  「幸好咱一直留人打掃著,要不回來這房子肯定住不得。」王嫣說道。

  林清也點點頭,知道王嫣上京,他就派人把宅子重新打掃了一遍,壞的地方也找人重新修了,如今看來,倒是煥然一新。

  林橋林樺林楠三個孩子跟著進了院中,都好奇的轉著頭四處的看著,林樺拽了拽林清的衣袖,問:「爹爹,這是誰的家啊?」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對林樺說:「這裡就是咱的家,以前就是,不過你們出生之前,爹和娘搬到了郯王府,這裡才空了出來。所以你們才不知道。」

  林橋林樺兩個孩子瞪大眼睛,驚奇的看著四周,說:「這裡也是我們家。」

  林清點點頭,說:「是啊,這裡也是咱們家。」

  林橋和林樺一聽,立刻的興奮的叫了一聲,然後跑去看院中了。

  林清看了哈哈大笑,對王嫣說:「這倆孩子剛才八成還以為來做客呢,我說這兩個皮小子怎麼這麼老實。」

  王嫣也捂嘴笑道:「妾身剛才也還好奇這兩個孩子怎麼鬧騰了一路突然不鬧騰了。」

  林清抱起還懵懵懂的林楠,對著林楠的小臉親了一口,說:「孩子還是小的時候最可愛!」

  林楠看著林清陪他玩,頓時開心的和林清說他剛剛吃了什麼,林清認真的聽著,兩人一大一小的說起話來。

  三個人進了屋,林清把林楠放到裡屋的炕上,說:「對了,你上次回信時,樺兒已經開始考府試了,家裡這次考的怎麼樣?」

  如今已經是五月初了,王嫣之所以到現在才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等林樺考府試,至於林橋的院試,那得等明年再回去考,誰叫院試是三年兩次,也就是隔一年才能考一次。

  「樺兒這次過了,府試看了第七名,不單樺兒過了,柱哥兒府試也過了,第三十二名。學堂還有個過了縣試,只不過沒有新過府試的。」王嫣說道。

  林清聽了,忙問了問是哪孩子過了,得知是他大哥家林楓,點點頭說:「這孩子平時學的還算刻苦,大哥管的又嚴,能過縣試不奇怪。」

  其實林清心裡也明白,當初族學的那一批孩子,大概也就出這幾個了,畢竟剩下的不是年齡大了,就是對學習天生沒什麼興趣,過兩年也就回去給父母去鹽號幫忙了。不過有這些林清也已經很滿足了,再說,下面不是還有一群孩子麼,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慢慢來。

  得知林樺過了,林清也放下心來,就和王嫣聊起京城最近發生的事。

  雖然別的人家裡丈夫都很少和妻子聊外面的事,覺得男主外女主內,女人只要在家打理好家務就可以了,可林清還是經常和王嫣說說外面的事,尤其是官場的事,他覺得哪怕他夫人天天打理內務,也最好多瞭解一些,畢竟人情往來,也得知道分寸。

  林清和王嫣正說著話,外面就來了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的找林清,說太子殿下有急事找他。

  林清正納罕他不是中午剛見了太子麼,不過還是跟著小太監,匆匆回了東宮。

  等到了東宮,見到太子,看到太子遞過來查的關於成王的事,林清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叫你烏鴉嘴!

  

 

  第一百四十四章(一更)

 

  俗話說:寧要神一樣的對手, 不要豬一樣的隊友。

  其實還應該加一句,千萬別碰到豬一樣的對手。

  因為聰明的人你可以根據常理去判斷他下一步要幹嘛, 而蠢的人, 你會發現,你根本想不到他干了嘛!

  林清此時,就是這樣的感覺!

  林清放下手中的紙, 問太子:「成王幹這些,他身後的那些人知道麼?」

  太子知道林清問的是原來擁護先成王的那些人,說:「先生忘了,當初擁護大哥的那些人都是什麼人,那些人之所以擁護大哥, 是因為大哥是嫡長子,也就是說, 那些人擁護的其實不是大哥, 而是正統,如今父皇已經立孤為太子,孤才是正統,你覺得那些人還會去管成王?」

  林清想到朝堂上那部分老頑固, 頓時牙疼,那就是一群蒸不熟煮不爛的, 視規矩如天的人, 偏偏那群人還大多非常有才,屢次頂撞聖上,聖上都不能怎麼著他們。當初他們之所以支持成王, 就因為成王是嫡長子,在聖上沒立太子前,在他們眼中是正統,以這些人的性子,一旦聖上確立了正統,他們肯定不用想轉頭就去擁立太子。

  「難怪成王最近幹的事這麼沒水準,不過,成王的外公傅大人好像也是朝中重臣吧,聽說他原來還是先成王的心腹,他怎麼也不知道勸著自己的這位外孫?」林清不解的問。

  「前些日子傅大人做欽差大臣出京了,現在還沒回來。」太子無奈的說。

  「所以他就自己作!」林清總結的說。

  林清看著桌子上的紙裡記錄成王最近幹的事,他說成王作還是輕的,其實應該說是吃飽了撐的找事。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要是成王看著太子不順眼,想取而代之,那肯定是先蟄伏,然後找機會狠狠咬太子一口,可成王不,人家大張旗鼓的搞,人家先是努力在外面給自己刷好名聲,然後在背地裡使勁黑太子,打算把太子弄臭。

  林清看著紙上成王搞的這些小動作,甚至懷疑,這成王到底是想奪太子之位,還是就想發洩一下,搞臭太子。

  名聲雖然重要,可太子之位的定奪在聖上,就是在民間把太子抹黑的再厲害,朝廷也不會因為流言廢太子啊!

  林清對太子說:「殿下,其實成王做的這些不足為慮。」

  「孤知道這不足為慮,可孤噁心啊,你看看,他在背後都找人把孤傳成什麼樣了,真是豈有此理!」太子用手戳著桌子上的紙。

  林清看著太子被氣的這樣,歎了一口氣,這就是為什麼他覺得豬對手可怕了,成王做的這些,確實動搖不了太子的地位,可他噁心人啊,他成功的噁心到太子,噁心的太子現在氣的吃不下飯!

  偏偏太子現在還沒辦法,畢竟謠言這東西,越描越黑,如果現在太子去澄清,反而別人還會覺得是太子心虛。

  於是林清不得不提醒太子,說:「殿下,這天底下的謠言,向來是越描越黑,越解釋越說不清楚。」

  太子氣的一拍桌子,說:「孤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你看看這紙上,他派人編排孤什麼,貪戀女色,孤總共就三個女人,兩個還沒怎麼碰,天天守著太子妃,這還叫好色,那還有什麼叫不好色,不知孝道,孤天天在宮裡陪父皇母妃,怎麼就不知道孝道了,還有……」

  林清看著太子,說道:「本來就是謠言,殿下難道還得讓它有根據不成。」

  「真是欺人太甚!」太子憤憤的說道:「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雖然這種手段很低,但不得不說很有效,起碼它氣到殿下了,不是麼?」林清淡淡的說。

  太子聽了說:「豈止是被氣到,簡直是被氣死,雖然明知道流言止於智者,可還是氣的慌。而且主要的是,孤還拿他沒辦法。」

  林清聽了點點頭,確實這樣,如果成王是想要謀反,或者想要逼宮,那只要抓著他的把柄,就能扳倒他,可如今成王只是派人傳傳流言,別說沒證據,就算有證據,告到聖上那裡,成王最多也就被罰閉門思過兩天,被罰抄幾天書而已。

  傳流言只要不傳到自己身上,誰都不會覺得是大事,而且一旦計較,別人還會覺得是心虛。

  想到這,林清問太子,說:「殿下打算怎麼辦?」

  太子鬱悶的想了想,說:「孤現在就想讓京城的流言快點消退,然後讓成王倒霉,可孤想不出來該怎麼辦,這才急急的找先生來商量。」

  林清想了想,說:「要想讓流言消退,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太子趕忙問。

  「流言雖然容易鼓動人心,可其實大家也就隨口說說,忘的也快,只要現在有一個更讓人感興趣的流言,這個流言很快就會讓人忘記。」林清說道。

  「更感興趣的流言?」太子喃喃的說。

  林清笑著說:「例如可以是成王的!」

  太子頓時眼前一亮,說:「先生,孤懂了。」

  不過林清還是提醒道:「殿下傳一次出出氣也就好了,可別過火了,弄流言畢竟下三濫的手段,成王他破罐子破摔不嫌丟人,可殿下是儲君,真要和成王掐的流言滿天飛,到時丟人的是殿下。」

  太子聽了點點頭,說:「這個孤曉得。」

  林清拿起紙又看了看,對太子說:「臣覺得殿下還是把這件事再查查的好,雖然這上面都是成王做的,可臣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你是不是覺得成王可能被別人當槍使了?」太子突然問道。

  林清手一頓,說:「殿下也有這樣的感覺。」

  太子說:「以成王的性子,做這些事不難理解,可偏偏做的恰好孤無法追究,孤不相信他有這個分寸。」

  「確實,」林清聽了說:「不過如今咱只知道這麼多,也沒辦法,看來,殿下以後要注意一些了。」

  太子點點頭,說:「孤會注意,也會讓人再去查查這事。」

  林清和太子說完,看著太子沒什麼事了,就起身告辭,然後悠悠的回家了。

  回到家裡,就看到王嫣已經把家裡又重新收拾了一遍,甚至連一些擺件屏風都擺上了。

  林清在屋裡轉了一圈,看了看,笑著說:「夫人這一收拾,果然看著好看了許多。」

  「這有什麼,不過是添些擺設罷了,要不屋裡空蕩蕩的,來了人看著也不像樣子。」王嫣笑著說,過來把林清的外袍拖下來,遞給他一件家常的衣裳。

  林清去內室換了衣裳,然後出來,看了看,沒見著幾個孩子,就問道:「那兩個皮小子呢?」

  「回去睡覺了,在船上就鬧騰,回來又圍著院中玩了一圈,可不是累了。」王嫣說道。

  「楠兒也睡了?」林清問道。

  王嫣點點頭,說:「剛剛哄他睡了。」

  林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這時離吃晚膳還有一個多時辰,也沒什麼事,就過去拉著王嫣的手,說:「要不咱們也去歇一會。」

  王嫣看著林清,突然臉紅,有些羞澀的說:「大白天的,多不好意思。」

  林清:………

  咳咳,他夫人這是暗示他要小別勝新婚麼!

  

 

  第一百四十五章(二更)

 

  正當林清這邊久別勝新婚, 太子那邊磨刀霍霍向成王的時候,宮裡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

  聖上病了!

  聖上不小心染了風寒, 現在正在太和殿修養。

  太子聽聞聖上病了,也沒空再去弄成王了,連忙連夜趕到宮裡, 衣不解帶的侍奉聖上。

  林清知道這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不過也沒太在意,聖上這兩年逢春秋,時不時的得個風寒,大家開始還緊張兮兮的, 可這麼多次下來,眾人也習以為常了。

  再說, 春秋本就天氣忽冷忽熱, 聖上年級大了得個風寒也沒什麼奇怪的,不是麼!

  所以雖然聖上因病綴朝,眾人也不是很緊張,心想過上十天半個月, 聖上修養一段時間,也就差不錯了。

  可很快, 朝堂上的大臣就發現, 他們想的太簡單了,聖上這次的風寒,比以往想像的都厲害。

  先是高熱, 然後是低燒,最後甚至還出現了短時的昏迷,嚇得一屋子的御醫惶恐不安,甚至連太醫院院使給聖上開藥方的時候,手抖的連筆都拿不住。

  而聖上病的如此,也不能再隱瞞下去,太子於是緊急召內閣和朝中重臣進宮侍駕,以防萬一。

  林清這才發現事情大了,連忙換了衣服,帶著王詹事和趙詹事,也匆匆的進宮,他們雖然不算朝中重臣,可他們是太子屬臣,得進宮照顧太子。甚至連太子妃也不得不把小殿下放下,進宮侍疾。

  林清到的時候,太和殿的偏殿已經坐滿了大臣,太子太子妃和後宮的眾位嬪妃在正殿輪流侍疾,而他們這些大臣,得在偏殿等結果。

  林清進了偏殿,看了看,就帶著王詹事和趙詹事在偏殿的一角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坐下,然後和屋裡的眾人一起等結果。

  這一等,就是兩天,偏殿的有些年紀大的老臣都有些撐不住了,正殿才傳來消息,說聖上已經沒事了。

  眾人紛紛鬆了一口氣,打算快點打道回府好好洗漱歇歇的時候,卻被另一個消息直接驚住了,聖上宣幾位閣老和六部尚書覲見,商量退位之事。

  什麼!

  偏殿眾位大臣直接炸鍋了,聖上不是好了麼,怎麼突然想到退位了?

  不過來傳旨是聖上身邊大太監,肯定不會亂說,所以眾位大臣還是震驚的看著幾位閣老和尚書跟著大太監去正殿了。

  等幾位閣老和尚書出去後,殿內眾人也顧不上這裡是皇宮大內了,都開始緊張的議論著這件事,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換上皇帝,他們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自己家族利益的得失。

  而原來在角落裡一直當隱形人的林清三人,也瞬間成了大殿內的焦點,誰都知道現在如果聖上退位,必定是太子繼位,而詹事府屬於東宮,自然是太子的心腹。

  一時間,來和林清三人打招呼的大臣,瞬間圍的裡三層外三層,而林清三人,為了不讓別人說得志猖狂,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和眾位大臣周旋。

  旁邊的正殿雖然正進行著關乎國運的大事,可偏殿的眾人還夠不上格參加,所以只能等待,不過也也沒用大家等太久,大約半個時辰後,殿外就出現一陣腳步聲,然後就看到剛才出去的幾位閣老和尚書重新回來了,而文閣老手上捧著一份聖旨。

  眾人看了一驚,忙紛紛下跪,然後恭迎聖旨。

  文閣老走到眾人前,就打開聖旨開始宣讀詔書。

  林清也跪在人群中,仔細的聽著聖旨上的每一個字,當聽到「立太子為新君」時,頓時徹底鬆了一口氣。

  等文閣老宣完聖旨,文閣老就把聖旨傳給沈茹,這聖旨是需要存檔的,文閣老對沈茹說:「沈大人,那登基大典就有勞禮部了。」

  沈茹點點頭,說:「份內之事,」然後轉頭對眾位大臣說:「陛下有旨,三日後舉行禪位大典,還望各位大人準備妥當。」

  眾位大臣忙應道:「是。」

  然後幾位閣老和六部尚書就開始外走,眾人知道沒事了,也急急忙忙往家趕,打算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傳回去。

  林清看著大家都往家裡趕,想了想,也趕忙叫著兩位少詹事往東宮去了。

  王詹事和趙詹事也想第一時間到太子面前道賀露個臉,所以對林清的決定也是大力支持,立刻陪著林清一起回東宮。

  回到東宮後,太子和太子妃還在正殿沒有回東宮,林清就在詹事府和王詹事趙詹事等著。

  一直等到半夜,太子和太子妃才一身疲倦回到東宮,林清和王詹事趙詹事連忙迎了上去。

  趙詹事和王詹事向太子道喜後,就很有眼色的離開了,太子妃也急著看兒子,和太子行了一禮也匆匆回後院了。

  林清看著四周沒人,就和太子回了內室,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聖上怎麼突然宣佈退位了?」

  太子雖然一臉疲憊,卻難掩面上的興奮,直接對林清說:「孤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先生。」

  林清知道太子現在已經興奮的聽不著他問什麼了,就等著太子興奮了一會,漸漸平靜了,才又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陛下打算退位。」

  太子和林清說了一會,已經平靜下來,說:「父皇這次雖然被太醫院的御醫救回來了,不過御醫卻說,這次父皇大傷元氣,如果不好好修養,再勞心朝政,只怕會」

  太子沒往下說,可林清卻明白了,只怕聖上命不久矣。

  林清點點頭,難怪聖上會下決心退位,對於一直強勢的聖上,大概也就有性命之憂,才能讓他放權吧!

  「那聖上退位後呢?」林清趕忙問道。

  「到時孤會尊父皇為太上皇,父皇已經打算到露台行宮去好好修養了。」太子輕鬆的說道,然後對林清說:「以後孤終於不用再束手束腳了。」

  林清看著一臉輕鬆的太子,皺了皺眉,這太上皇,可是還是能管著皇帝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更)

 

  由於時間比較倉促, 再加上聖上身體還時好時壞,所以本應該十分隆重的禪位大典, 反而還不如冊封太子時的典禮來的隆重, 不過好在眾人甚至包括太子現在都沒心思關注這個。

  聖上禪位後,就是太子的登基大典,禮部連夜召集了所有大學士, 忙乎了一晚上,才想出了三個吉利又好聽的年號,然後供太子挑選。太子看著呈上來的三個年號,最後挑了一個「延佑」。

  太子登基後,尊聖上為太上皇, 改年號為「延佑」,並且為了尊重太上皇, 特地下令從下一年開始才為延佑元年。

  太和殿

  林清跟著太監從殿外走進來, 看著上面坐著的新帝,行禮道:「見過陛下。」

  「先生何必多禮。」新帝從上面走下來,親自扶起林清說。

  「陛下,禮不可廢。」林清站起來, 笑著說。

  新帝對著屋裡揮了下手,楊雲見了, 知道新帝單獨和林清有話說, 趕忙帶著屋裡的宮女太監都退下,並且親自在外面守著。

  「先生坐吧!」新帝指了指旁邊的凳子,然後自己也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

  林清看著沒人, 也就不客氣了,在新帝的下首坐下。

  「陛下叫臣來有什麼事?」林清小聲問道。

  「父皇明日要啟程去露台行宮修養。」新帝小聲說。

  林清聽了點點頭,這個事他早就知道了,因為太上皇起駕肯定要新帝和百官相送,所以一早大臣們就都得到通知了,所以林清說道:「這件事不是已經定下來了麼?」

  「是定下來了,」新帝皺了皺眉說道:「可是,父皇想帶成王和代王去。」

  「帶兩位皇孫去?」林清聽了,問道。

  新帝搖搖頭,說:「大點的皇孫父皇都想帶去,別的那些侄子侄女都不要緊,可成王和代王兩個,朕只怕他們會趁機惹出事來。」

  林清想了想,說:「這事陛下只怕不好阻止,太上皇想帶皇孫去,想讓皇孫承歡膝下,這是人之常情,尋常家裡,人上了年紀,也喜歡含飴弄孫,何況太上皇如今剛剛退位,正是空閒的時候,又哪能不想讓孫子都在身邊呢!」

  「唉,就是這個理,可是,」新帝歎了一口氣:「你覺得,成王和代王,不會在父皇身邊搞事?」他在當初和林清說完成王的事後,就又派人仔細的查了查,不出所料,成王背後果然有人煽動,而這個煽動的人,就是代王。

  「依兩位王爺的性子,在太上皇面前說陛下的壞話是一定的。」林清說道。

  「朕就是擔心這個,哪怕朕和父皇是父子,也擱不住有人天天離間。」新帝有些愁道。

  林清用手指敲了敲腿說:「臣有些比較放肆的話不知道當不放說。」

  「先生儘管說,這裡沒有外人。」新帝說道。

  「陛下,如今太上皇既然開口了,那陛下除非忤逆,否則也阻止不了,所以肯定成王和代王還是會去的,畢竟成王是長孫,代王是太上皇最疼愛兒子的兒子。

  既然他們肯定要去了,那咱就不妨先預估一下各種情況,第一種,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萬一太上皇撐不下去,那無論成王和代王說什麼,都不會再有什麼麻煩。第二種,太上皇要身子逐漸好轉,說句實話,不用成王和代王壞事,只怕也好不了,所以其實成王和代王去不去,差別並不是很大。」

  新帝聽了,頓時沉默了,捫心自問,要是他父皇身體養好了,以他父皇那性子,必然會回來插手政事,兩人意見又不可能時時一致,到時肯定矛盾重重,所以其實真的無論有沒有成王和代王,最終結果只怕是一樣的。

  新帝歎了一口氣,說:「朕知道了。」

  林清看著他心情不是很好,知道他現在心中只怕也是為以後的事情擔心,就換了個話題,說:「再過幾個月,就要到下一年了,等到下一年,就可以換新的年號了。陛下定了延佑,臣前幾日去翰林院,看他們已經開始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起居錄。」

  新帝聽了,果然心情好了一些,起居錄可是只有皇帝皇后才能有的。

  林清想到翰林院托他的事,就說道:「對了,陛下,翰林院托臣來問問,當初陛下被冊封太子時,太上皇給陛下改了名字,陛下原來的那個名字,還要不要記錄在裡面。」

  郯王原來的名字叫周郯,先成王叫周欻,先代王叫周剡,都是從炎字上起的,不過後來先成王和先代王的死,讓太上皇覺得炎旁邊的那個欠和刀非常的不吉利,覺得是不是自己給兒子起的名字不吉利才讓兒子殞命的,所以在當初立太子的時候,太上皇特地找人給郯王算了算,改成了周琰。

  周琰淡淡的說:「給他們說,記上吧!反正玉蝶上也有。」

  林清知道周琰其實有些不喜歡原來那個名字,畢竟當初他封王的時候封的是郯王,他的名字中又帶「郯」,兩個字重了,比起他的那些哥哥們,很難不多想是不是當初太上皇隨口給他指了塊封地。

  不過如今周琰已經登基為帝了,許多事反而看開了,所以也不再計較名字這點小事了。

  林清笑著說:「看來陛下已經不再計較當初名字的事了。」

  周琰擺了擺手說:「雖然當年朕是最被忽視的那個,可如今,朕比三個哥哥笑到了最後,還何必計較呢!」

  林清點點頭,說:「不錯,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周琰又想到了一開始的事,說:「既然成王和代王想搞事,朕就送他去父皇那搞,朕就看看,他們能弄出什麼花樣!」

  周琰說完,就對門外的楊雲叫道:「進來。」

  楊雲趕忙進來,問:「陛下?」

  「傳朕口諭,讓滿十歲的皇孫明天都進宮來,陪太上皇去露台行宮。」周琰淡淡的說。

  「是」楊雲記下,匆匆的去外面傳旨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二更)

 

  周琰把一眾皇孫都打包給太上皇, 並親自送太上皇去露台行宮後,就開始正式處理朝政。

  林清本來還有些擔心周琰能否應對朝堂上錯綜複雜的勢力, 勸他一定要小心謹慎, 卻不想第一次大朝會,就真出事了,只不過出事的不是新帝, 而是他。

  新帝的第一次大朝會,無疑是非常隆重的,朝中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員,悉數到場,甚至連一些平時偷懶的勳貴, 今日也不敢再請假,一個不落都來上朝。

  朝會剛開始倒非常好, 大家都知道這是新帝第一次的朝會, 所以事情就撿著好的說,禮部尚書沈茹第一個出列,先洋洋灑灑的歌功頌德了新帝一番,然後說了禮部兩個不痛不癢的小問題, 周琰當初回復後,沈茹就領旨然後回列了。

  等沈茹說完, 吏部尚書張大人也出列, 照例先說了說如今吏部的考核是多麼的合理,表現朝廷上下吏治清明,然後也說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 在新帝回應後,也領旨回來了。

  然後後面是戶部、兵部、刑部、工部等尚書,也一一出列,都是照例先誇誇太上皇,誇誇新帝,然後提點小問題,找點話說,走個過場然後就下去了。

  有了六部的帶頭,後面的也有樣學樣,大都是這個流程,就當大家覺得這大朝會會你好我好大家好安穩結束時,到了御史台。

  雖然平時御史台比較可怕,天天彈劾這個彈劾那個,凡是御史一出列,大臣們就得心抖抖,暗自祈求千萬別彈劾到自己,不過今天是新帝的第一次大朝會,眾人頓時放心下來,御史台不會吃飽了撐的在這個時候隨便彈劾人。

  可眾位大臣很快就被打臉了,就見御史大夫李御史從袖中中拿出本奏章,出列,走到中間,高聲的說:「臣有本奏,臣彈劾太子詹事林清,林大人。」

  眾位大臣刷的一下,都轉頭看著林清。

  林清:…………

  他招誰惹誰了?

  他為官十多年,雖然沒幹出什麼大的貢獻,可也沒幹什麼壞事,林清簡直一臉懵逼,覺得御史是不是彈劾錯人人了。

  不過林清轉頭看著人家李御史一臉怒目的看著他,林清咂了咂嘴,看來沒錯,人家彈劾的就是他。

  按照被彈劾的規矩,凡事被彈劾的官員,都要出列在一旁免冠候著,並且案子交到三司的這段期間在家裡閉門思過。

  所以林清聽到李御史彈劾他,就在眾人的灼灼目光下,從站的位置出列,到大殿旁邊摘下頭冠放在地上,然後一撩官袍,跪下,說:「臣聽彈劾。」

  然後就聽李御史慷慨激昂的在那引經據典,巴拉巴拉的說了半個時辰,還沒說到重點。

  眾位大臣:…………

  這廝到底是來彈劾人的,還是為了引新帝注意的?

  連周琰都有些受不了了,他剛才之所以沒阻止,是因為他知道自家先生肯定沒什麼大問題,御史台本來就喜歡雞蛋裡挑骨頭,他愛挑就讓他挑,如果他阻止,反而對林清的名聲不好,畢竟他一旦幫林清說話,就很容易給大臣一種他包庇親信的感覺,這樣反而容易引起大臣對林清的敵視。

  可等他聽了半個時辰後,周琰就受不了了,他今天第一次上朝,本就還有些不適應,又穿了一身非常厚重,哪怕他坐著,在上面聽上半個時辰廢話也煩的慌,其實不僅是周琰,就是下面的大臣也有些受不了了,今天大家可都是穿著最符合規矩的朝服,都不輕,如今卻在這陪著聽廢話。

  周琰看著李御史還有再講兩個時辰的意向,直接打斷他,說:「李御史到底在彈劾什麼?」

  李御史本來正說到興頭上,聽了頓時一噎,高聲說:「臣彈劾林詹事,以權謀私,縱容家族販賣私鹽。」

  林清本來正跪的腿疼,偷偷用手揉膝蓋,聽了李御史的話,手頓時一緊。

  林家確實是販賣私鹽起家,不過不是今朝,是前朝,這李御史是在混淆視聽,雖然這事一查就能清楚,朝廷也不會再追究,畢竟那是前朝的事。可凡是生意,哪有經得起查的,一查肯定會出事!

  周琰和林清這麼多年,也大體知道林清家裡的發家史,再說這麼多年林清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出身商賈丟人,所以說話的氣候林清自己還常常提起。

  周琰就按照彈劾的流程問林清:「愛卿可有要自辯的。」

  林清叩頭說:「回陛下,微臣家族確實起於鹽梟,確實販過私鹽。」

  朝堂上的大臣一聽,都不由看向林清,倒沒想到林清居然真認下。

  林清接著說:「不過微臣家族販賣私鹽不是在今朝,是在前朝。

  前朝末年,朝廷腐敗,又恰逢黃河改道,洪水氾濫,一時間整個山省民不聊生,家祖本是黃河邊邊上一戶普通百姓,可一夜之間,全家十多口,就剩下家祖一個。家祖為了活命,逃荒到沂州府,幹起了私鹽販子,所以林家祖上,確實是販私鹽發家。

  不過太祖皇帝登基之後,肅清天下,家父棄暗投明,成了鹽商,家族就不曾再涉獵過私鹽,還請聖上明鑒。」

  林清說完,再叩首。

  周琰對李御史說:「李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

  李御史說道:「就算林大人說的全部屬實,可林家販賣私鹽,這是事實。」

  林清轉頭,就李御史問了一句:「李大人,請問您是前朝御史,還是今朝御史?」

  朝中頓時有些大臣在暗笑,林清這句話,就差沒明晃晃的說李御史狗咬耗子多管閒事了!

  李御史和人打慣了嘴仗,也不惱,就說:「那林大人能確保自己確實沒以權謀私?」

  林清回到:「李大人,臣沒權,何來謀私!」

  朝中大臣聽了,頓時笑了,林清確實沒權,雖然他現在是太子詹事,可不過才認了幾個月,而林清以前,是郯王太傅,一個藩王的太傅,就更不要說權勢了。

  周琰看著兩人說的差不多了,就對兩人說:「此事交由三司秉公處理。」

  李御史和林清應道:「是。」

  ##

  林清下了朝,就回家歇著了,他如今被彈劾,理應在家裡閉門思過,等待三司的審查,只有審查結果出來,他才能重新回去。

  王嫣看著林清腿上的兩塊青,忙立刻叫下人去打水和拿藥膏來,一邊給林清揉著腿,一邊問怎麼回事。

  林清就把今天朝堂上的事給王嫣說了一遍,王嫣聽了,頓時吃驚的說:「那可怎麼辦?」

  林清按著王嫣的手,說:「沒事,別慌。」

  王嫣聽到林清被彈劾,本來嚇得有些六神無主,可看到林清一點緊張不安沒有,不由慢慢平靜下來,問林清:「二郎,可是有辦法?」

  林清搖搖頭說:「等著三司查吧,不過有陛下在,應該沒太大的問題。」

  林清想著楊雲特地找小太監來給他說,他不用擔心,在家裡歇歇,等事情過去就沒事了,所以林清倒是真不是很擔心。

  「這個李御史,怎麼好好的想著腰咱家了。」王嫣有些憤憤的說,看到僕人端來水和藥膏,就把林清扶到榻上,然後給林清腿上塗藥。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林清說道。

  林清躺在榻上,微微閉上眼,今天的事,猛地一看,是御史台平時的例行挑刺,御史台平時就是幹這事的,哪家大人寵個小妾,要御史台看他不順眼,都能彈劾他寵妾滅妻,所以大臣們看到林清被彈劾,也就在那看看熱鬧,畢竟朝堂上的大臣,上到閣老下到五品小官,還沒有不被彈劾過的。

  林清如今正是寵臣,御史台看他不順眼,彈劾彈劾他,這一點都沒什麼奇怪的。

  可林清卻知道這事不簡單,因為昨天周琰才問他六部中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他是太子詹事,如今周琰由太子繼位成了新帝,他肯定不能再做太子詹事了,畢竟周琰還沒立太子,所以他勢必要進入六部,而今天,他就出事了。

  一旦被彈劾,在三司出來結果之前,他就得閉門在家。

  看來是有人想阻止他進入六部!

  林清揉了揉太陽穴,其實他大概也知道李御史是受誰指使的了,不就是擔心他進了六部,再進一步就威脅幾位尚書大人,畢竟他現在已經是正三品了,一旦進入六部,那侍郎之位肯定就有他一個。他又是新帝心腹,那幾位怎麼會不緊張,尤其他們原來都不是新帝的人。甚至連內閣的幾位,或許有推手,畢竟縱觀前朝,聖上的太傅,鮮少有不進內閣的。

  所以今天李御史其實真正目的不是為了彈劾他,而是為了讓他閉門在家無法進六部。想必這些大人還有別的後手等著他吧!

  林清想到這,頓時一陣頭疼,天哪,乾脆讓新帝封他個帝師他回去養老算了,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和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玩權謀。

  他怕累腦子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更)

 

  林府

  楊雲跟著小林穿過迴廊, 看到坐在池塘邊上悠閒釣魚的林清,笑著說:「別人被彈劾在家都急的跳牆, 你倒好, 在家還有心思釣魚,虧陛下還擔心你心急,特讓我來看你。」

  「楊總管來了, 快來坐。正好我今個兒釣魚,等會在我這吃魚。」林清笑著把魚竿一挑,釣上一條鯉魚來,然後放到旁邊的桶裡。

  楊雲在林清旁邊坐下,看著他釣上來大鯉魚, 驚訝的說:「還真能釣出魚來,這麼大!」

  林清聽了, 笑著說:「我這池塘又不是那些光為了好看的池塘, 我找人特地放了這麼大的鯉魚,就為了平時吃的新鮮。」

  楊雲聽了頓時哭笑不得,說:「能把荷花池養成鯉魚池的,也就你了。」

  「反正也沒耽誤荷花長嘛, 再說,我弄荷花池也是為了吃蓮蓬和藕。」林清笑著說。

  「你呀, 」楊雲拿手指指了指林清。

  林清把桶遞給小林, 讓他拿給夫人,說今天中午吃清燉鯉魚,並讓她多加幾個菜, 好請楊雲。

  小林應聲「知道了」,就提著桶去了後面。

  等小林走後,林清就問楊雲,說:「我的事怎麼樣了?」

  楊雲笑著說:「還當你不在意呢!」

  「怎麼可能不在意,我可不想一時大意來場牢獄之災。」林清說道。雖然被彈劾的大多數都沒事,可也真有一部分真被罷官甚至有牢獄之災的。

  「你的案子交到三司後,果然像你之前擔心的那樣,三司有些人想從林家鹽號查起,不過還沒等他們查,陛下說了一件事,三司立刻就沒人再敢提林家鹽號的事了。」楊雲得意的說。

  「陛下說了什麼?陛下沒直接去給三司遞話吧!」林清皺了皺眉說。周琰雖是皇帝,可也不好直接插手三司會審的事,畢竟容易給人留下包庇親信的感覺,對周琰對他都不是什麼好事。

  「陛下了沒給三司遞話,陛下只是昨日召見了戶部尚書,問了一下他鹽政的事。」楊雲笑著說。

  林清聽了,想了想,撫掌說:「高!」

  鹽政,那簡直是戶部的一個死穴!

  本朝開國以來,太、祖為了休養生息,輕搖賦稅,這才出現了如今的盛世太平,可也正是因為如此,其實朝廷的稅收並不多,當然也不能說是不多,只不過以如今的稅收,肯定養不活現在的朝廷,可如今朝廷卻能好好,甚至還能遇到天災人禍撥銀賑災,其實一大部分得益於另一部分稅收,那就是鹽政。

  鹽政,是戶部稅收中僅次於田稅的稅收,一本萬利,說的正是一本「鹽引」,可值萬貫。

  可也正是鹽政利潤大,油水多,所以裡面的事情也多,尤其是行賄,六部官員,有幾個沒受過鹽官的冰炭孝敬,每次查一次,鹽政的官員和戶部的官員甚至六部的官員就得落馬一片,所以林清已經可以想像,當戶部尚書聽到新帝過問鹽政的事,是多麼緊張了。

  林清敢肯定,最近半年內,朝堂之上都不會出現一個「鹽」字,就怕新帝一時想不開,會查查鹽政。

  「咱家聽說,本來三司還在爭論要不要查林家的事,如今陛下一問鹽政的事,三司立刻再不提林家鹽號了。」楊雲笑著說。

  林清聽了,笑著說:「鹽政錯綜複雜,朝中各位大佬都或多或少的摻合在裡面,一旦查起,那簡直一查一片,朝堂之上,可沒人想讓查。」

  「可不是,所以你的事不用擔心了,現在三司不提你家鹽號的事了,只說些雞毛蒜皮的事,不過過幾天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要我說,御史台那群人就是瘋狗,逮著誰咬誰!」楊雲有些不屑的說。

  林清知道楊雲很不喜歡御史台的那些人,誰讓御史還有一個愛好,就喜歡彈劾太監,當然,凡是能被彈劾的,都得到十二監中大太監水平,所以太監中有個說法,能被御史彈劾的太監,才是聖上的心腹!

  林清笑著對楊雲說:「怎麼,擔心過些日子也不小心被彈劾?」

  「咱家還沒混到那個程度。」楊雲說道。

  「怎麼不到,你現在可是算陛下身邊的第一紅人!」林清打趣道。

  「不過是服侍陛下罷了。」楊雲擺擺手。

  「對了,」楊雲突然想起一件事,對林清說:「前兩日禮部尚書沈大人進宮了,說禮部左侍郎之位正好空缺,問陛下的意思。唉,你要不要和陛下說一聲。」

  林清聽了,頓時有些感動,禮部左侍郎今年年前因為年老致仕了,禮部幾個郎中一直在明爭暗鬥的爭這個位子,也因此一直沒能定下來,如今沈茹突然找聖上提起,就是想讓他接這個位子吧!

  一旦他接了禮部左侍郎,剩下的那幾部尚書肯定就不會再針對他,畢竟他要再進一步,威脅的也是沈茹,而不是另外幾個。

  楊雲也看出這個問題,有些羨慕的說:「你這個老師對你可真好沒話說。」

  「羨慕了,」林清笑著說:「要不你也去找個老師。」

  「可不,我們太監可沒有這種所謂的師徒之情,我那師傅,除了想從我身上刮些油水,可沒想著拉我一把。」楊雲淡淡的說。

  林清也聽說宮裡剛入宮的小太監都過的不是很好,要想不受欺負,就得認一些大太監做乾爹,做師傅,不過雖然說是師傅,其實也就是交錢不被欺負。所以還真沒什麼師徒之情。

  林清知道楊雲不喜歡說他過去的事情,所以也就閉口不提,就說道:「我現在不方便出去,你回去見了陛下,幫我說一聲,我覺得禮部就不錯。」

  楊雲點點頭,說:「放心,一定幫你帶到,不過說句實在話,你這次也挺虧的,要不是這次彈劾,陛下本來還打算把你安到吏部做侍郎呢!」

  林清搖搖頭,心道,要不是因為這樣,那位張大人也不會指使御史來彈劾他。

  林清看了看天色,快到午時了,就對楊雲說:「快到晌午了,不如留下來用了午膳再回去,今天可是拙荊親自下廚。」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正好嘗嘗夫人的手藝。」楊雲想著等會沒事就笑著說。

  「請!」林清笑著說。

  「請」

  兩人一起回後宅用膳。

  過了幾日,三司扯皮了一陣子,終於給了定論,以查無實據而告終。

  林清又重新回到朝堂,正好禮部左侍郎空缺,周琰就順勢遷林清為禮部左侍郎。

  林清接到吏部的任令後,就收拾了一番,去禮部任職。

  比起其他幾部,林清對於禮部,倒是輕車熟路,畢竟原來他呆的翰林院也屬於禮部。

  到了禮部,禮部的眾人知道他是來上任的,都紛紛出來來迎,林清忙和眾人客氣了一會,這才跟著眾人到了自己的辦公的屋子,然後眾人在他屋子裡說了一會話,才離開。

  等眾人離開後,林清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整整衣裳往沈茹屋裡走去,反正不管誰上任第一天,都得先去見見頂頭上司,他去直接找沈茹也不顯眼。

  到了沈茹的屋子,林清讓旁邊的僕役通傳了一下,就聽到屋子裡說 :「進來。」

  林清對旁邊的僕役點點頭,就自己推門進入。

  林清進去後,就看到沈茹正在寫著東西,看著屋裡沒別人,就走上前,在他旁邊坐下。

  沈茹把筆放下,把剛寫好的一份東西吹了吹,然後放在旁邊的一個盒子裡,然後抬頭看著他,說:「什麼時候來的?」

  「剛才來的,先被那些人帶著看了屋子,然後我就過來找你,這次的事,多虧了你。」林清說道。

  沈茹聽了,笑著說:「什麼多虧了不多虧了的,就算我不說,陛下也會把你塞到六部來。」

  「可是到了別的部,就怕沒這麼舒坦了,畢竟我還沒進,那幾個部的尚書就開始防著我了。」林清意有所指的說。

  沈茹點點頭,說:「還不愣,知道這次是誰在坑你。不過,只怕在禮部,你也沒以前舒坦。」

  「怎麼了?」林清忙問道。

  「禮部左侍郎年初就致仕了,一直空到現在才定下你,你可知道為什麼,就是因為下面三個郎中一直在爭這個位子,並且三個人背後勢力都不小,所以才誰都沒能上來,最後被你撿了便宜,可如今他們都沒上來,你卻直接被塞了進來,你想想,他們能善罷甘休。不過,這也正好是個機會,讓你在禮部練練手。我就不幫你了,你自己多努力!」沈茹拍了拍林清說,一副正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好好看著你努力上進的樣子。

  林清:………

  他現在換個部還來的及麼?

  

 

  第一百四十九章(二更)

 

  林清從沈茹屋裡出來, 回到自己的屋子,就看到自己屋子的外間的桌子上多了一個人, 不由問道:「你是?」

  那人看見林清進來, 連忙座位上起來,走到林清面前,對林清行禮說:「大人, 下官姓徐名勝,是大人手下的司務。」

  林清聽到是司務,頓時恍然大悟,按照慣例,每個侍郎手下都有一個從九品的司務幫助處理事物或者跑腿, 換句話說,其實眼前的這個就是他的秘書。

  他現在也是有秘書的人了!

  林清心裡想著, 對徐勝點點頭, 說:「你叫徐勝啊,是哪裡人士?」

  「屬下乃京城人士。」徐勝答道。

  林清聽了,又和徐勝聊了幾句,就往裡間自己的位子走去。

  徐勝連忙去外面耳房泡了茶, 然後給林清端過來,放在林清的桌子上, 並把林清要處理的文書也整理好, 放在林清的桌子上,看著林清沒有什麼別的吩咐,才回到外間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林清看了心中暗點頭, 看來他這個秘書還是挺有眼色的。

  林清拿起徐勝放在桌子上的文書,倒是沒有先處理,而是先從頭到尾的翻了一遍,看看侍郎平時到底是具體幹什麼的,等心裡有數後,才拿起筆,開始處理政務。

  林清正看著桌子上的文書,就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然後一個人在門口停下。徐勝趕忙走出去,對來的人低聲問什麼事。

  徐勝和外面的人說了一會,就回到屋裡,走到裡間,就林清說:「大人,右侍郎大人派他的司務來問,禮部的眾位大人打算今兒中午給大人接風,大人今中午可方便。」

  林清聽了,知道這是慣例,就說道:「你去告訴他,今兒正好有空,讓眾位大人破費了。」

  「是,」徐勝應道。

  然後就走出去對外面右侍郎的司務說了一會話,然後回來對林清說:「右侍郎大人定了禮部附近的清雅居。」

  「知道了,等會到了時辰,記得叫我。」林清一邊批著文書一邊說。

  「是,大人。」徐勝又給林清換了一壺熱茶,這才回去坐著。

  等到午時,徐勝就過來提醒林清,馬上要散值了。林清起身,到旁邊的屏風後換下官服,穿上一件淡紫色的長袍,然後拿了一把白玉折扇放在手裡,從屏風後走出來。

  徐勝看了,趕忙恭維道:「大人氣宇軒昂,儀表不凡,非吾輩能及。」

  果然一個好秘書,得時刻學會拍上司的馬屁,不過林清聽了覺得很開心,起碼人家誇的很對他胃口,林清看著徐勝也換了衣服,就說:「走吧!」

  然後就帶著徐勝出了屋子,等他出了屋裡,就看到院中已經等了不少人,林清看了看,這些都是比他官職低的,看來應該是特地早出來,等著他為了給他一個好印象的。

  看到林清出來,院中的官員連忙對林清行禮,說:「見過侍郎大人。」

  林清回禮,笑著說:「有勞各位破費了。」

  院中的官員忙說:「應該的。」

  很快,右侍郎的屋門也打開,右侍郎從裡面走出來,走到林清面前,和林清相互見禮後,說:「林大人雖然早年也是從禮部出去的,可如今回來,也是高昇了,錢某特地和眾位同僚給林大人接風,還望林大人不要嫌棄。」

  右侍郎名叫錢顧,林清在翰林院的時候,錢顧就已經是禮部郎中,所以和林清也算認識,林清笑著說:「讓錢大人費心了。」

  然後林清看了眼沈茹的屋子,問錢大人這個組織的人:「大人?」

  「剛才我去親自請大人了,不過大人有事急著進宮,說等會出了宮就過去,讓我們先去。」錢顧說。

  林清點點頭,就和錢顧帶著眾位同僚先往清雅居走去。

  清雅居就在禮部外面的不遠處,所以一眾人也沒用乘車,直接走了過去,到了清雅居,就被事先等在那的小二恭謹的請到了三樓。

  林清隨著錢顧上了三樓,才發現整個三樓就是一個大廳,上面已經擺好了席位。

  林清和錢顧走到主位,先客氣了兩下,然後就在主位下首左右按官職左右坐好,當然主位是留給禮部尚書沈茹的。

  看著林清和錢顧入座了,下面的眾位官員也紛紛按自己的品階大小找自己的位子坐下,等眾人坐好後,小二拍了拍手,一群侍女魚貫而出,每人手裡端著一盤菜,有序的放在桌子上,然後微微行禮,又退下。

  錢顧笑著對林清說:「林大人覺得這裡怎麼樣?」

  林清用折扇敲了敲手,笑著說:「這清雅居的老闆,是個雅人。」

  「哈哈」錢顧笑道:「不錯,這位清雅居的老闆,向來愛附庸文雅。」

  林清點點頭,一看這滿牆壁的字畫,加上這酒樓的名字,再看到眼前的這些侍女,就知道這酒樓的主人是個愛附庸文雅的,當然,這個也應該是人家酒樓的賣點,畢竟在禮部附近開酒樓,禮部又一群天天舞文弄墨的,老闆不跟著文雅,也開不起酒樓啊。

  錢顧看著沈茹還沒來,也不能先動筷子,就和林清笑著說:「林大人離開禮部已經十多年了,如今雖然回來,可想必很多人已經不熟了,現在正好有空,不如認識一下如何?」

  林清說道:「有勞錢大人,正想認識一下各位同僚。」

  錢顧聽了,轉頭對下面的禮部官員說:「既然林大人想認識一下各位,各位大人就自己說一下吧!」然後看著下面。

  下面第一個首先拱手對林清行禮,說:「下官忝為郎中,孫韜,見過大人。」

  林清點頭,說:「孫郎中有禮了。」

  他對面的一個人對林清拱手行禮說:「下官和孫大人一樣,吳勳,見過大人。」

  林清點頭,說:「吳大人有禮了。」

  然後孫郎中的下首一位,對林清拱手行禮,說:「下官也忝為郎中,李榮,見過大人。」

  林清對他也點頭說:「李大人有禮了。」

  林清看著下面的三個人,這三個就應該是當初爭奪侍郎不成的三位侍郎。

  後面就是幾個員外郎和一些品級比較低的官員了,林清記了記這些人的名字,也就沒多過在意。

  等都介紹完了,林清和錢顧看沈茹還沒來,也不好開始動菜,就讓小二先上了茶水,大家邊聊邊等尚書大人。

  當然說是聊天,也就是林清和錢顧在聊,三位郎中陪著聊,後面的四位員外郎陪著時不時的活躍一下氣氛,剩下的不夠身份的,則在遠處做壁畫。

  錢顧和林清大體上說了一下左右侍郎每天應該做什麼,又給林清介紹了一下三位侍郎平時主要做什麼,四位員外郎平時幹什麼,好讓林清有事知道吩咐誰。

  林清聽了,記在心裡,對錢顧說:「多謝錢大人指點。」

  錢顧擺擺手,說:「反正你干幾日也就知道了,我不過是提前囉嗦兩句。」

  林清看著錢顧,知道錢顧今年年紀比較大了,再過兩年只怕也就告老還鄉了,所以進取心也不是很大,對後輩也多有提攜,就誠懇的說:「錢老肯提點後生,是晚輩的福氣,又豈會嫌棄。晚輩恨不得您老多說幾句,晚輩也能多長進一些。」

  錢顧知道林清在捧他,不過還是很是高興,畢竟和一個謙遜的後輩搭班子,總比和一個目無長輩的後輩在一起幹活來的舒坦。

  就對林清提點道:「老夫年紀大了,也提點不了你什麼了,倒是部堂大人,他是個通透人,又是你座師,你要有什麼不懂的,問他才是正道。」

  林清忙說:「老師對學生也很是照顧,晚輩曉得,多謝錢老。」

  錢顧又和林清說了說禮部的大體分工,林清一邊聽著,一邊暗暗觀察旁邊三個郎中,看了一會,不由感歎,不愧是在六部坐了多年的,哪怕被他搶了侍郎之位,三個面上卻一點也沒表現出任何不滿,更沒一點嫉妒憤恨的樣子,和他說話的時候,更是十分的恭敬。

  林清本來還以為在席間會出現某位郎中故意找事,或者難為他的事,再不然會出點小意外,卻不想到接風宴一直平平安安到沈茹來,一點事都沒發生,大家一直其樂融融的,甚至等到接風宴結束,大家吃完了接著回去坐堂幹活,也沒出現任何岔子。

  非但如此,等到下午時,三位郎中,四位員外郎,還有底下的那些官員,甚至還主動的依次到他屋子去匯報了一下工作,為了在他面前混合眼熟。

  林清:…………

  話本上都是騙人的,說好了找茬、打臉的套路呢?

  

 

  第一百五十章(一更)

 

  林清在禮部, 本來還擔心會出什麼岔子,誰知大半個月過去了, 不但風平浪靜, 那三個郎中也沒有出現任何和他過不去的苗頭,林清雖然滿腹狐疑,不過沒人找事更好, 他也樂的清靜。

  林清每天除了在禮部坐堂,就是三天一次的上朝,雖然他現在已經正三品了,可在朝堂上還是算不上什麼大佬,所以每天上朝也就聽聽, 聽著內閣、六部、勳貴、御史台在那裡打打口仗。

  這天,他依舊和平時摸黑上朝, 等上完朝後, 就打算跟著沈茹和錢顧一起回禮部,卻不想一個小太監匆匆的跑來,跑到他面前,先行禮, 然後說:「林大人,陛下召您, 請您去太和殿一趟。」

  林清轉頭看著沈茹, 說:「那部堂大人和錢老先回去,下官等會再回禮部。」

  沈茹點點頭,說:「陛下要緊, 你快去吧!」

  於是林清就跟著小太監往太和殿走去。

  等到了太和殿,小太監進入通報後,林清就被宣進了殿內。

  林清進了殿內,正要行禮,看到地上被摔碎的茶杯,咯登一下,不過還是面上不露的行完禮。

  周琰看到林清進來,就揮了揮手,讓大殿裡的宮女太監都下去,等人都下去後,就對林清說:「先生坐吧!」

  林清在周琰下首的一個位子上坐下,看著周琰臉色有些不好,就輕聲問道:「陛下怎麼了,可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周琰坐在主位上,仍然怒氣未消,看著周圍沒人,就對林清氣憤的說:「這些老臣倚老賣老,實在太過分了!」

  「怎麼了,什麼事惹得陛下如此大動肝火?」林清溫聲的問道。

  周琰把一份奏章遞給林清,說:「你看看。」

  林清沒有接,說:「陛下,這個不和規矩。」

  「先生看就是了,這個是內閣呈上來的,六部尚書和內閣幾位閣老都看過了,不是密折。」周琰說道。

  林清這才接過,打開看了看,原來是今年吏部的選官。

  周琰看著林清看完,就說道:「你看看這次補缺的人,哪個不是那些老臣的故舊,他們可有一點把朕看在眼裡!」

  林清雖然這些日子不曾進宮,可在朝堂上,多少也知道一些,知道周琰的有些主張被內閣給駁回,本來就有些心氣不順,如今再看了這份奏章,難怪會發起火來。

  不過如今不是發火的時候,一旦周琰和內閣對立起來,那對誰都不好,於是林清趕忙勸起來。

  林清把奏章放回到御案上,也一臉同仇敵愾的說:「這些老臣,確實過分,也難怪陛下生氣。」

  「可不是,朕提點什麼,這些老臣就這個不行那個不中,如今輪到選官了,一個個推選起自己的故舊了,也不說該按照規矩避嫌了。」周琰看著林清贊同他,頓時將這些日子的事都給林清說了一遍。

  林清認真聽著,等周琰全部說完,才說道:「陛下既然看不上吏部推選的這些人,換個人就是了,何必因此氣著自己的身子,不過,要是換人,陛下打算換誰?」

  周琰本來正氣的想換人,可聽了林清一問,頓時一頓,是啊,要是想駁了,必定得有換的人選,可問題是他現在手中無人啊!

  周琰想明白了,歎了一口氣,說:「先生要說什麼,朕明白了,是朕氣糊塗了。」

  林清溫聲說道:「陛下剛剛榮登大寶,想要掌權是肯定的,只不過凡事得慢慢來,稍有急切,說不定反而壞事,如今內閣和朝中的重臣,在朝堂上已經多年,早已根深蒂固,陛下還是應該緩緩圖之。」

  「這個道理朕懂,只是難不成朕一直讓著他們不成!」周琰哼了一聲說。

  林清聽了,知道周琰雖然被太上皇教導了一陣子,可突然掌權,還是有些年輕氣盛,就說:「不過是忍一時之氣,當初陛下在郯城時的時候能忍,為什麼現在做了陛下反而不能忍了,陛下要是不想忍,倒不妨多想想,怎麼樣才可以以後不用忍。」

  周琰聽了林清說的,皺了皺眉,不過還真認真想了想,過了一會,對林清說:「先生,明年會試,先生覺得朕讓誰做主考官好?」

  林清聽了,暗暗點點頭,知道周琰反應過來了,會試之後就是殿試,有了殿試,就有了天子門生,到時朝中多些人,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無人可用。

  林清說道:「這個陛下決定就好了。」

  周琰點點頭,知道林清不肯插言,也不再多問。

  林清看著周琰如今也靜下心來了,說:「如今內閣和朝中許多重臣,雖然確實有些愛倚老賣老,可也不能否認他們有些確實很有才幹,對於這些人,端看陛下如何使用,陛下不妨平心靜氣的去想想朝中的各位大臣,說不定會有不同的看法。」

  周琰抬頭看著林清,說:「他們那些人上次合夥把你坑了一下,如今你卻替他們說情。你這樣以德報怨,要是讓那些人知道了,不知他們還有沒有臉呆在朝堂上。」

  林清聽了,頓時笑道:「陛下可別這麼說臣,您這麼說臣,臣可擔不起。他們當初坑臣,不過是臣可能會威脅到他們,所以他們提前動手,這是臣和他們私人的爭鬥,可如今他們和陛下,卻是關乎朝廷的大事,這兩件事豈可混在一起,當然,要是能有事私下坑那幾位大人一下,臣絕對是非常樂意的。」

  周琰聽了,頓時大笑,對林清說:「先生還真是公私分明啊!」

  「那是,臣可從來不會以德報怨的,」林清點點頭,躍躍欲試的說:「對於私事,臣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周琰:………

  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想親自去揍他們一頓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二更)

 

  林清安撫好了周琰, 又坐了一會,和周琰說了一會話, 這才告辭, 出了宮,接著回禮部坐堂。

  回到禮部,林清進了自己的屋子, 徐勝就忙過來,給林清端了盆冰放到桌子上。

  林清看著桌子上的冰,說:「這是今年的份利?」

  「是的,大人,這是戶部送來的冰, 部堂大人讓按品級分下去,屬下剛剛去領了。」徐勝說道。

  林清點點頭, 凡四品以前的官員每年都有冰炭孝敬, 用於取暖和納涼,這孝敬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實物,另一部分是銀錢。

  實物一般是戶部直接送到各部供大家坐堂使用的, 而銀錢,則是給家裡使用的, 當然這個其實算是一項灰色收入, 畢竟大多數時候冰炭孝敬比官員一年的俸祿還高。

  林清以前品級不夠沒有,現在倒是終於享受到了。

  徐勝擺好冰,又去耳房給林清沏了茶, 放在桌子,對林清恭維道:「大人深的陛下心意,大人真是好福氣。」

  林清抬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你怎麼知道本官剛從宮裡回來?」

  「剛才點卯,大人不在,部堂大人說您在宮裡,等會就回來。下官等人就都知道了。」徐勝說道。

  林清看著徐勝近乎敬仰的目光,嘴角抽了抽,他這算不算無意裝了一次逼啊?

  不過林清倒也能理解徐勝的心裡,皇帝平時除了上朝,就是呆在宮裡,外面的人,尤其品級不夠的人,哪怕當官,也大多一輩子不知道皇帝長什麼樣,故對皇帝簡直就和對老天爺的感覺似的。

  對於徐勝,他才從九品,還不曾見過聖顏,雖然大家以前就知道林清是新帝的先生,畢竟不曾看到林清和新帝在一起,可如今知道林清親自被新帝召見,徐勝的衝擊無疑很大。

  林清本想說點什麼,不過發現現在說什麼好像都不妥,就高冷的點點頭,說:「去把本官今天要審的文書拿來吧!」

  「是,大人。」徐勝立刻去外間拿各司送來待審的文書。

  林清看了,默默的搖搖頭。

  傍晚

  林清散值後,就乘著馬車悠悠的回家,回到家後,就看到兩個孩子正在院子裡玩遊戲。

  林清剛問:「在玩什麼呢?」

  兩個孩子聽到聲音驚訝的抬頭看著他,然後頓時跑了,邊跑邊說:「爹爹,我們這就回去做功課,我們就玩了一小會。」

  林清:…………

  感情這倆孩子功課都沒做完就跑出來玩啊!

  難怪見了他就跑,林清頓時在心中默默給兩個孩子記了一筆,打算等晚上檢查功課的時候,給兩個孩子再多佈置幾張大字。

  叫你們沒做完作業偷偷跑出來玩!

  林清惡趣味的想著,然後走到後院的正屋,掀開簾子進入。

  林清看到王嫣正坐在屋裡打著算盤,就笑著說:「夫人在忙什麼呢?」

  王嫣一驚,然後抬頭撇了林清一樣,抱怨的說:「二郎回來也不弄點動靜,差點嚇著妾身。」

  林清走過來,把王嫣攬著說:「是為夫不好,嚇著嫣兒了。你在弄什麼呢?怎麼把賬冊都拿出來了,如今又不是年末。」

  王嫣把手中的賬冊放下,說:「如今已經一年已經過了一半了,妾身這不是打算對對上半年的賬目麼。」

  林清聽了,也沒說什麼,反正家裡的錢他夫人管著,他也一向不問。

  雖然林清沒問,不過王嫣還是給林清說:「咱家今年上半年賺了不少銀子,再加上二郎你的俸祿,光放著也浪費,妾身打算再在京城重新把綢緞鋪子置辦起來。二郎,你看怎麼樣?」

  林清點點頭,說:「你看著好弄起來就行了,反正你原來也弄過,如今再弄,想必更是簡單。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事,給我說,我給你弄人手。」

  王嫣點點頭,又想到一件事,就和林清說道:「二郎,你說咱要不要換座宅子?弄個大一些的。」

  「換宅子?」林清聽了詫異的說:「這座宅子不是住的挺舒坦的麼?再說住在這周圍都是翰林院的人,也很是清靜。」

  「這個地方住的確實不錯,左鄰右舍也是和善人,可是二郎別忘了,桓兒如今大了,等今年桓兒考完鄉試,回來就該說親了,到時想看人家,咱這院子,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再說,等幾個孩子要是都娶妻,咱家四個兒子,這裡也住不開啊!」王嫣說道。

  林清突然想到他兒子如今已經十七了,也不小了,到了該說親的年齡了。

  王嫣看著林清又問道:「對了,二郎,你以前天天說不急,如今桓兒都十七了,可不能不急了,再不說,好姑娘就被挑沒了。對了,二郎,你天天有沒有想著幫桓兒相看人家?」

  林清聽了,頓時有些心虛,呵呵兩聲,說:「我這不正看著麼,只是沒看著有合適的。」

  王嫣白了林清一眼,成親這麼些年,王嫣哪能不知道林清心裡想什麼,說道:「就知道你這個當爹的不上心,我前些日子特地看了看,倒真看了幾家不錯的。」

  「你什麼時候看的?」林清驚訝的問。

  「當然是去別家做客的時候順便看啊,難不成妾身還能跑到別人家特意看不成。」王嫣說道。

  林清這才想到平時同僚有什麼紅白事,這些女眷都是在一起的,想必也有不少帶著家裡姑娘出來的。

  不由好奇的問:「你看上誰了?」

  王嫣一說起未來兒媳婦的人選,頓時興奮了,說:「自從你升了三品後,妾身接的帖子也多了,前些日子京城幾位老封君過壽,妾身也去了,現場倒有不少家族帶著姑娘去的,妾身看了看,倒真有幾個合適的。

  這第一個,是大理寺卿孟大人家的姑娘,這位孟姑娘雖然長得不是很出挑,但為人落落大方,又是嫡長女,做長媳肯定沒問題。

  第二個,是京兆尹梁大人家的女兒,這個倒不是嫡長女,是嫡幼女,不過家教也很好,而且長得也不錯,桓兒只怕更喜歡這樣的。

  第三個,是工部秦侍郎的女兒,這個是次女,為人溫婉賢淑,處事落落大方,性子也很是不錯。

  ………」

  王嫣給林清說了一串官員的名字和他們的女兒,聽的林清大汗,這哪是做客順便看看,這都快把人家弄成冊子背下來了。

  不過好在王嫣很實際,凡是找的人家,都是三四品的,和林家倒是門當戶對,看來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王嫣說完自己看的,說道:「上面那些都是妾身看的,也不知人家樂意不樂意,要是二郎覺得不錯,倒可以去問問,對了,還有不少打聽桓兒的。」

  「也有人問桓兒?」林清連忙坐直身子問道。

  王嫣笑著說:「當然有問的,而且還不少,要是桓兒現在能過鄉試,只怕問的更多,畢竟因為你,咱家家風在京城一向是數的著的。」

  拜林清向來潔身自好所賜,林清除了那個郯王太傅名頭外,大概就數他二十年不曾納妾出名。雖然京城也有一些沒有妾室的,可或多或少都有個通房,房裡有個丫頭什麼,像林清這樣的,還真是京城的獨一份。

  雖然在男人眼裡,林清難免有些不解風情,可對於後宅的女人來說,林清絕對是「好夫婿」的代名詞。

  尤其在林清坐上正三品後,名聲更甚,畢竟之前他只是五品小官,哪怕他和妻子再琴瑟和鳴,許多人也不會注意他。可他身居高位後,還能守著夫人一人,無疑羨煞了京城的眾位夫人。

  所以在王嫣表示想給兒子娶媳的時候,有不少比林家門楣高的,家裡心疼女兒的,也和王嫣說上一兩句。

  林清聽了,不由有些失笑,他倒想不到他的名聲居然會影響兒子,不過如今都講究女肖母,子肖父,倒也難怪別人這麼想,當然,如今他算新帝的心腹,想必也是一個原因。

  不過林清覺得這個娶妻是個慎重的事,萬一他們給娶的,桓兒不喜歡,豈不是耽擱了孩子,就說:「桓兒等秋天鄉試後無論中不中,都會進京,等他進京後,讓他自己去選吧,咱選的,萬一他看著不中意,到時事也麻煩。」

  「這種大事,哪裡能讓他們孩子做主。」王嫣咕噥了一句,不過覺得林清說的也有道理,就說:「算了,聽你的,讓桓兒自己選吧!」

  王嫣說完,突然又覺得不對了,說:「你讓桓兒選,桓兒怎麼選,他根本見不著這些姑娘,還不如我這個當娘的親眼見過呢!」

  林清:…………

  他怎麼又差點把這事忘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更)

 

  林清本來打算給兒子一個不是盲婚啞嫁的親事, 可無奈想法太美好,現實太殘酷, 最終還是不得不放棄。

  林清雖然也曾考慮要不要弄個畫像什麼的, 可問了王嫣後就放棄了,王嫣告訴他,要是女方找夫婿, 可以畫一下男方的畫像,但男方找媳婦,卻不行,畢竟人家姑娘是養在深閨的,哪能隨便給你畫像, 萬一親事不成,你弄著人家姑娘畫像敗壞人家名聲怎麼辦?

  林清聽了無奈, 看來也只能讓他的兒子去走他的老路, 想著兒子如今確實也不小了,林清打算平日的時候,多注意一下同僚中哪家有合適的姑娘。

  林清和王嫣商量完兒子的親事,就回到買宅院上, 兒媳婦不好找,但買個宅院總容易吧!

  兩人先就大小商量了一下, 不過這其實也不用怎麼商量, 畢竟不同品級的官員,住的宅子也有規制,不是想買多大就能買多大的。

  所以重點商量的就是宅子的位置, 畢竟這裡講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住的地方某個時候也是身份的一種象徵。

  林清想了想,說:「要不我去問問以前左侍郎花老的宅子,花老致仕後就回老家了,他的幾個兒子,長子在南方的一個府做知府,回來的可能性也不大,後面幾個兒子也跟著回了老家,那宅子一直空著,我叫人去問問,出高點價,說不定花家賣。」

  「可是沈家旁邊那座宅子?」王嫣突然問道。

  林清點點頭,說:「就是那座宅子,那個地方的幾座宅子都是禮部的。我也是因為這個緣由才相中那座宅子的。」

  「那可是好,」王嫣聽了頓時贊同,說:「以後榕兒隨女婿回來,也可以經常見到。」

  林清聽了,說:「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林清和王嫣正說著,就聽了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然後聽到小林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老爺、夫人,大小姐來信了。」

  「這還真是人不經念叨,一說就來了。」王嫣說道,忙外說:「快進來。」

  小林進來,就喜氣洋洋的把一封信呈給林清說:「老爺,剛才沈府的來送信,說咱家大小姐有身子了。」

  「當真?」林清和王嫣驚喜的問。

  小林忙點點頭,說:「千真萬確,剛才沈府的人特地來送信報喜呢!」

  林清趕忙把信拆開,從頭到尾的快速看了一遍,然後把信遞給王嫣,說:「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前一段日子時日太短,不大確定,前幾日才確診。」

  「太好了,」王嫣忙一把把信拿過來,也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後就拿著信雙手合十,念叨:「太好了,菩薩保佑,終於懷上了。」

  林清看了王嫣的樣子,笑著說:「早說你不用急,兩個孩子只是還不到時候,偏你天天急的給什麼似的。」

  王嫣撇了林清一眼,說:「妾身這不是擔心麼,榕兒都嫁過去這麼長時間了,要是再沒懷上,她婆婆嘴上不說,心裡只怕也不舒坦,不過如今好了,榕兒終於懷上了,這下也就放心了。」

  林清說:「如今懷倒是正好,她現在身子長開了,生孩子也安全一些。榕兒是第一胎,雖然有她婆婆看著,不過你也準備些東西送去,好給榕兒用。」

  王嫣點點頭,然後忙著出去叫自己的陪房,準備給女兒準備些用的東西送去。

  林清看著王嫣在那和陪房商討要用的東西,他也幫不上忙,就出了正房,往後院走去,打算去看看那兩個皮小子功課做的怎麼樣了。

  林清到了書房,就看著兩個孩子正在那頭對頭趴在一起嘿嘿笑。

  林清悄悄的走過去,伸頭一看,好麼,兩個孩子正在偷偷的看話本呢!

  林清把手放在嘴邊,突然大聲咳嗽了一下。

  「啪」兩個孩子手中的書瞬間被嚇掉了,然後兩個孩子慢慢轉過頭,看了林清一眼,一哆嗦,又飛快的轉了回去,裝作沒看到他們爹爹。

  林清:………

  這就是所謂的掩耳盜鈴麼?

  「咳咳」林清咳了兩下,說:「行了,別裝了,都轉過身來。」

  林清說著,彎腰從地上撿起話本,然後看著慢慢低頭轉過身來的兩個孩子。

  「功課做完了麼?」林清問道。

  「做完了。」兩個孩子說道,然後忙從旁邊的桌子上把林清佈置的功課拿來,給林清。

  林清接過來,翻來看了看,點點頭,功課做的還不錯。

  林清把本子放到桌子上,然後拿起剛才的話本,說:「哪裡來的?」

  林橋和林樺兩人看了看對方,然後林橋說:「我和弟弟上次出去玩,在孔廟附近的書攤上買的。」

  林清點點頭,沒亂找借口推卸責任,還不錯。

  林橋看著他爹不像生氣的樣子,就大著膽子說:「爹,我和弟弟都是做完功課才看一會,我們沒有因為看話本耽誤功課。」

  林清說:「爹知道,所以爹才沒說你們。」

  林橋和林樺一聽,頓時高興了。

  不過林清接著說:「以後最好不要看這種話本。」

  「為什麼,爹,您不是說要多讀書麼,話本難道不是書麼,為什麼不讓我們看?」林橋不情願的說,他正看的好看,他爹居然不讓他看了。

  林清看著兩個孩子,問道:「那你們說說,你們看的這個話本是寫什麼的?」

  「是寫一個落魄書生和丞相家小姐的真心相戀,可丞相棒打鴛鴦,最後他們經歷了很多磨難,才在一起的,可感人了。爹爹,這個話本真的很好看。」林橋回答道。

  「那你們覺得寫的可真實?」林清問道:「丞相家的姑娘,身邊會只有一個丫鬟?想想你們姐姐身邊有多少丫鬟,更何況的丞相的千金。而且居然還有紅娘在裡面撮合,哪家的丫鬟敢這麼沒規矩,憑自己的心思去帶累主子。」

  林橋和林樺聽了,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林清又說道:「你們再想想,如果你們有個妹妹,有一天,你們的妹妹突然要死要活的要嫁一個落魄書生,你們倆會怎麼辦?」

  「當然是揍他,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林橋和林樺異口同聲的說。

  「所以說,你們現在還覺得這個話本感人麼?」林清揚了揚手中的話本說。

  林橋和林樺:………

  他們突然想去揍裡面的書生怎麼辦?

  

 

  第一百五十三章(二更)

 

  林清對林橋和林樺說:「之所以不讓你們看話本, 是因為你們年紀小,容易受話本上寫的影響, 而大多數話本, 偏偏還是許多鬱鬱不得志的讀書人寫的,難免偏激了一些,有些憤世嫉俗。」

  「為什麼大多數都是鬱鬱不得志的讀書人寫的, 爹爹。」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林樺問道。

  林清用手戳了戳兒子的鼻子說:「你讀書的時候沒聽說過『學而優則仕』麼,凡是學的好的,都忙著當官了,誰會有那個閒功夫去寫話本。再說,在書肆寫話本的, 哪怕那本話本很受眾人喜歡,也賺不上幾個錢, 最多混合溫飽, 又怎麼會有有前途的讀書人捨得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上面。」

  「可是,爹爹,我看這話本買的人很多啊,寫話本的人怎麼會不賺錢?」林橋不解的問。

  林清用手摸了摸林橋的頭, 說:「因為他們只是幫書肆寫,得一點潤筆費, 當初沂州府有一個寫話本比較厲害的, 一個月也才不過二兩銀子,這就已經很讓別的秀才羨慕了,可你看看只要是中了舉人的, 什麼不做,光名下的免稅田,一年也能收上百兩租子。你覺得有幾個舉人以上,家中富裕的會去寫話本,當然有些閒著沒事寫著玩的除外。」

  林橋和林樺聽了點點頭,他們什麼不做,一個月的月銀就有十兩,二兩銀子確實入不了他們的眼。

  林橋和林樺看著眼前的話本,還是有些不捨,雖然知道話本寫的不對,可真的蠻好看的。

  林清哪裡不知道這兩個孩子的想法,就從旁邊書架上找出《資治通鑒》,遞給兩個孩子,說:「這本書上面也都是小故事,你們看看,很是有趣。那些話本不是不讓你們看,等你們大一些,懂明辨是非了,爹就不管你們了,你們想怎麼看都成,這樣吧,明天我正好休沐,帶你們出去到城外去上香怎麼樣?」

  林橋和林樺聽了,頓時將話本的事放在一邊,圍著林清急切的問:

  「爹爹,我們明天要出去玩嗎?」

  「爹爹,我們要出城嗎?」

  「去上香有賣小泥人的嗎?」

  「我們可以去城裡逛逛嗎?」

  「能、能,明天帶你們出去玩。」林清安撫著兩個孩子,心道,果然對於孩子來說,越壓制越容易引起他們反彈,適時用點別的有趣的事,轉移注意力,效果才更好。反正剛才王嫣和他說明天想去廟裡上香,本來就打算帶著他們的,現在正好告訴他們。

  林橋和林樺渾然不知道他們本來就可以去的,兩個孩子在那興奮的討論明天去廟裡玩什麼,買什麼,一直到了晚上吃飯,還在興奮的討論。

  第二日

  由於天氣比較炎熱,所以林清和王嫣一大早就起來了,兩人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帶著管家、小廝和丫鬟婆子,趁著涼快帶著三個孩子乘馬車去金陵城外的一個比較大的寺廟。

  這個寺廟比起京城別的寺廟也並不顯眼多少,不過它有個出名的地方,就是它外號叫「送子廟」,所以王嫣才特意挑了這家來。

  林清和王嫣到了寺廟時,太陽已經逐漸升起來了,林清看著天很快的炎熱起來,就對王嫣說:「你去上香吧,我趁著天還沒熱起來,先帶孩子在寺門口買些小玩意,等會買完了去後面的禪房找你。」

  林橋和林樺從出了家門就興奮不已,如今看著寺廟前那些擺攤上的小玩意,更是扯著林清就想過去,要不是林清一手拉著一個死死的拽住,這兩個孩子早跑過去了。

  王嫣看著兩個孩子,也知道這兩個孩子完全沒心思跟她上香,帶著進去只能添亂,就對林清說:「那我帶著丫鬟婆子進去,你帶著小林和小廝好好看著他們倆,這裡人多手雜,可不能讓他們離了你的眼。」

  林清說道:「你放心,我會一直拽著他倆的。」

  王嫣知道林清素來仔細,也就放心的把孩子交給林清,然後帶著丫鬟婆子進廟裡燒香去了。

  林橋和林樺看著林清要帶他們去玩了,頓時興奮的直接拉著林清往旁邊的小攤那跑。

  林清猛不丁的被拽的一個踉蹌,忙說:「慢點慢點,這就過去,急什麼。」

  然後身後的小林和幾個小廝說:「留下一個看馬車,剩下的跟著我,小林,帶人跟著我好好看著兩個少爺,這地方人雜,說不定有人販子。」

  小林忙說:「老爺放心,小的一定眼不離兩個少爺。」

  於是,林清就帶著兩個孩子一個攤子一個攤子的看小玩意,小林帶著小廝在兩邊跟著,防備著兩個小少爺亂跑或者別人有不懷好意打小少爺主意的。

  「爹爹,我要那個糖人!」林橋看著拐角處有一個賣糖人的,忙拉著林清要過去。

  「好好,這就去。」林清放了幾個銅板把兩個孩子剛買的泥喇叭錢付了,然後就帶著兩個孩子去了旁邊賣糖人的地方。

  林橋和林樺圍上去,好奇的看著捏糖人的老頭用了幾塊不同顏色的糖,沒幾下就捏出一個栩栩如生的小人,不由大為好奇,忙要老爺爺也幫他們捏一個。

  「兩位小公子要什麼?」捏糖人的老頭笑著問。

  「要小猴子!」林樺直接說。

  「要大公雞!」林橋也忙說。

  「兩位小公子稍等。」老頭挑起一塊糖,一吹一拉一捏,很快,一個小猴子的形狀逐漸出現,老頭又用了一根竹籤修了修,然後插上,遞給林樺。同樣,又弄了一個小公雞給林橋。兩個孩子忙歡喜的接過來,看了看,林樺還忍住不在上面舔了一口。

  林清看的好笑,拿了幾個銅板給老人,然後帶著幾個孩子轉身向下一個攤子走去。

  下一個攤子是賣紙風車和猴子爬桿,林橋和林樺看了,又興奮的拉著林清跑了過去,一人買了一個風車和猴子爬桿。

  林清付了錢,看著林橋手裡的猴子爬桿,也不由好奇的拿過來看了看,他在後世就看到許多孩子玩過,想不到這裡也有,只不過後世是塑料的,這裡是木頭的。

  林清擺弄了兩下,就還給林橋,然後接著陪著兩個孩子往前逛。

  兩個孩子一邊玩一邊買著喜歡的小玩意,這些小玩意大多兩三文錢,林清也由著他們玩,所以一路兩個孩子玩的很是歡快。

  兩個孩子又走了幾步,就看到旁邊一個擺攤的,這個攤子不同於別的攤子都熱熱鬧鬧的,這個攤子幾乎沒什麼人,林橋拉了拉林清,有些好奇的指了指問:「爹爹,那個攤子怎麼沒人?」

  林清順著林橋指的看了看,說:「那個是賣古玩的,當然和那些賣吃的,賣玩的不一樣。」

  旁邊的好玩的好吃的都是幾文錢一個,凡是上香帶著孩子的,一般都隨手買兩個哄孩子,買的自然多,攤子也就很熱鬧,但這古玩,無論真假都不便宜,又不能吃不能喝的,除了真喜歡和有錢的,還真沒幾個買的,所以當然要麼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自然沒什麼人。

  「原來是古玩,爹爹,我們過去看看。」林橋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林橋雖然年紀不大,卻很喜歡古畫,古硯台什麼的,而且平時還經常看有關古玩的典籍,再加上原來在郯王府天天看各種古玩,眼力也不錯,再加上他平時玩的也不是很貴,所以林清倒也很支持他這個愛好,就說:「那過去看看。」

  林橋聽了,頓時開心的拉林清和林樺過去。

  林橋到了古董攤子前,本來興致很高的,可看了兩眼,就有些失望。

  林清掃了一眼攤子上的東西,就知道林橋為什麼失望了,這攤子上的東西他這個不愛玩古玩的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既然是賣假貨的,林橋自然也就沒什麼興趣了,對林清說:「爹爹,咱接著去看後面的攤子吧!」

  林清點點頭,帶著林橋和林樺就要離開。

  賣古玩的攤主本來看著林清一行人過來,看到林清等人穿的不錯,還以為大肥羊來了,正有些矜持的微閉著眼,等著林清等人上鉤,誰知林清一行人過來,什麼都還沒問,看了兩眼,就要走,頓時急了,忙睜開眼,說:「這位老爺,我這攤子上可是有不少好東西,您不看看,要是錯過了,可是要後悔的。」

  林清雖然知道他是賣假貨的,可古玩這一行賣的就是眼力,也不好說破,就笑了笑,說:「你這攤子上都是古錢什麼的,我和兒子不愛玩這個,要是以後想玩了,再來你這看看。」

  賣古玩的攤主哪肯放過林清這個肥羊,忙說:「那老爺喜歡什麼?」

  林清看了攤子上一眼,隨意說了一件攤子上沒有的,說:「我比較喜歡古畫。」

  攤主一聽,忙說:「老爺,我這攤子上有,剛剛只是沒擺出來。」

  攤主說著,忙從屁股後面的大木箱子裡拿出一個畫軸,然後打開,對林清低聲故作神秘的說道:「這可是蘇學士的《瀟湘竹石圖》,前些日子一個賭鬼賭輸了,把他家裡的傳家寶拿出來要送當鋪,正好被我瞅見了,我這才花高價買下來,這個賭徒也姓蘇,我特地打聽過了,這個賭徒就是蘇學士的後人。老爺,您看這幅畫怎麼樣,我當初可是花了六百兩收的,您要喜歡,給我加點我讓給您怎麼樣?」

  林清看都沒看,笑著搖搖頭,說:「太貴了,我玩不起。」

  說著就拉兩個孩子走,攤主急了,忙說:「四百兩怎麼樣?」

  林清擺擺手,接著走。

  「兩百兩,這是實價,我賠錢賣你。」攤主咬牙說道。

  林清沒有理他,接著帶著孩子往前走,攤主拿著畫軸跑到林清面前攔住他,說:「我家裡正有難事,需要錢,一百兩,絕對不能再少了。」

  林清看著不由覺得好笑,這傢伙不會把他當成故意殺價的了吧,就笑著說:「我真的不買。」

  「為什麼?」攤主也不由問道。

  林清還沒說話,旁邊林橋就仰起臉,說:「因為真畫就在我們家啊!上次爹爹生辰,皇帝哥哥特地送爹爹的!」

  攤主:………

  

 

  第一百五十四章(一更)

 

  林清看著一臉懵逼的攤主, 笑了一下,直接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

  等走到攤主看不到的地方, 林橋拉著林清, 笑著說:「爹爹,剛才那個人弄的畫那麼假,居然還想賣給咱們。」

  「他八成覺得咱們是大肥羊, 以為咱人傻好騙吧!」林清笑了笑,又告誡道:「不過以後不要在外面隨意提起陛下,懂嗎?」

  「爹爹,放心,兒子曉得, 」林橋說:「不過那個攤主看咱們的表情,肯定覺得咱們是吹牛的。」

  林清想到剛才那個攤主的表情, 也不由笑了, 看著已經快到中午了,就對林橋林樺說:「咱們回去吧,等會中午了日頭大,曬的慌。」

  林橋和林樺玩了一上午了, 也有些累了,看著買的一串東西, 點點頭, 說:「那我們去找娘。」

  於是林清帶著兩個孩子往回走。

  林清帶著兩個孩子直接去了寺廟的後院,就看到一間禪房外面候著的林府丫鬟,就走上前去。

  門口的丫鬟看到林清來了, 連忙行禮說:「老爺,夫人正在裡面等著老爺呢!」

  林清點點頭,然後帶著兩個孩子進去。

  林清進去的時候王嫣正在喝茶,王嫣看到林清進來,站起來過來看了看兩個孩子,看到兩個孩子熱的臉通紅,趕忙讓旁邊的婆子去打水,然後又給林清父子三個倒了茶水,說:

  「快喝些茶水解解暑氣,看你們三個熱的。」

  林清端起茶水,看了看,是花茶,也不太熱,就直接一飲而盡,說:「痛快!」

  王嫣看了笑著說:「這是廟裡特地為香客準備的清涼茶。」

  兩個孩子玩了一上午又熱又渴,也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完,然後又自己拿著壺接著倒。

  王嫣叫了外面的三個小丫鬟給林清父子三個打扇子,然後說道:「現在回去外面太熱了,反正下午沒事,不如在廟裡用過齋飯,等下午日頭不那麼毒了再走。」

  林清從窗台看了看外頭,也覺得這大中午頭了回去是遭罪,就點點頭,說:「那等下午再回去吧!」

  王嫣聽了林清同意了,就讓丫鬟去後院的廚房找小沙彌,訂些齋飯來。

  等忙完了,王嫣坐下,就和林清開心說道:「妾身剛剛上香後去求籤了,求的是上上籤,榕兒這次一定能平平安安的,一舉得男。」

  「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好,」林清說道。

  王嫣知道林清向來不在意男女這個問題,也不多說,不過還是為求了上上籤很高興,就和林清在說籤上的簽詞。

  王嫣和林清說了一會,幾個小沙彌就送來了齋飯,林清王嫣和兩個孩子就開始吃飯。

  林清吃過飯後,就打算在禪房躺著休息一會,和孩子跑了一上午,他老胳膊老腿的也有些吃不消。

  林清躺在禪房的榻上,剛迷迷糊糊的睡著,就聽到一陣吵鬧聲,不由皺了皺,翻了身,打算接著睡,可誰知吵鬧聲越來越大,最後林清直接氣的從床榻上坐起來,穿上靴子,然後走到外間,問:「外邊怎麼了,怎麼這麼喧嘩。」

  王嫣本來帶著孩子在另一個裡間休息的,也從裡面出來,問門口的丫鬟說:「外面怎麼這麼吵?」

  小丫鬟對林清和王嫣行了一禮,說:「回老爺夫人的話,剛才在最東頭的那個禪房,裡面的人要了一桌素齋,可吃了幾口,就嫌棄素齋太差,然後裡面的人就讓僕人去外面買,結果僕人買了幾隻燒雞來,小沙彌看到了,就希望他們幾個人不要在廟裡吃,幾個人就惱了,和廟裡的小沙彌吵了起來。」

  林清和王嫣聽了頓時無語,跑廟裡當著和尚的面吃肉,和尚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就算廟裡的齋飯不好吃,也可以買點素菜回來,或者關了門偷偷吃,難不成小沙彌還能看到不成。

  聽到外面越來越大的爭吵聲,林清皺了皺眉,對王嫣說:「你在屋裡看著孩子,我出去看看。」

  王嫣趕忙拉住林清,說:「你別去多管閒事。」

  林清說:「放心,我就去看看。這麼吵,我也睡不著。」

  王嫣聽了,這才說:「那你看看就回來。」

  林清點點頭,掀了簾子出去。

  林清一出去,就看到東邊的那個禪房已經被人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無論何事,人們愛看熱鬧的習慣都改變不了。

  林清走上前,在人少一些的地方靠上去,往裡看去。

  就見幾個穿著綢布外袍的少年在那罵罵咧咧,而旁邊有幾個小沙彌,雖然也想爭辯,可無奈跟不上幾個少年罵人的速度,所以只能在那憋的臉通紅。

  林清看了看,小聲問旁邊的幾個人,說:「這幾個少年是誰家的公子?」

  其中一個知道的人對著林清小聲說:「這幾個都是京城汪家的少年。」

  「汪家?」林清有些疑惑,沒聽說過哪位大人姓汪啊!

  這個人看林清疑惑,就小聲和林清說:「這汪家不是什麼高門,不過這汪家的女婿很厲害,聽說是什麼李御史。」

  「那也是官家子弟,怎麼因為一點小事就鬧起來?」林清不解的問。

  這個人好像知道什麼內情,看著林清問,也有意賣弄,說:

  「你看著這幾個少年在這裡鬧,你當真是因為一頓飯,不過是找個由頭,聽說李御史的夫人生了三個女兒還沒有兒子,就經常來上香,還捐了很多香油錢,可誰知前些日子生下第四個,居然還是個女兒,如今,她娘家侄子,可不就心氣不順找個由頭來鬧。」

  旁邊的幾個人本來不知道的聽了,紛紛恍然大悟,說:「難怪,難怪。」

  林清:………

  生不出兒子就怪寺廟?還有,剛才說的好像是李御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二更)

 

  林清又仔細的問了那個知情人幾句, 就默默的從人群中退了,然後回到自己的剛才的那個禪房。

  王嫣看著林清回來了, 忙問:「怎麼樣了?」

  「還在那吵呢, 聽人說,那幾個少年可能是故意來找事,因為他們姑媽在這裡花了很多銀兩上香, 卻仍生了個閨女,所以心有不甘來鬧。」林清淡淡的說。

  王嫣皺了皺眉,說:「那也難怪來鬧。」

  林清點點頭,雖然汪家有明顯的撒氣之嫌,可寺廟忽悠人家那麼多的香油錢在先, 也算不上佔理,所以在那看熱鬧的人雖然多, 也沒幾個上去勸架的。

  不過, 這個汪家和寺廟誰是誰非他懶得管,可當初李御史和他的恩怨,林清可打算找李御史好好算一算。

  他當初可不曾得罪這個李御史,可這李御史為了向幾位大人賣好, 就憑白無故的彈劾他,這口氣林清可不願忍下來。

  想了想, 林清把外面的小林叫來, 對他招招手,在他耳邊小聲說:「找個人去看看剛才吵架的那幾個少年到底是不是汪家的,然後找人去打聽一下汪家的那位女婿名字叫什麼。記得別讓人注意。」

  雖然那個人說是李御史, 可李畢竟是大姓,林清也不等確定整個御史台是不是就一個李御史。

  小林聽了,忙說:「知道了,老爺。」

  小林說完,就蹭蹭的出去了。

  王嫣看著林清,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林清笑了笑,說:「沒什麼大事,讓他去打聽點事。」

  王嫣聽了,也不多問,就回去裡間照顧孩子了。

  等到了下午,林清看著日頭不毒了,這才帶著夫人和兩個孩子回去。

  等回到家裡,小林就過來,對林清說:「老爺,查到了。」

  林清說:「去書房說。」

  林清帶著小林到了書房,讓伺候的人都下去,然後問:「怎麼樣?」

  小林說道:「小的讓個小廝跟著那幾個少年回去,發現他們確實回的是汪府,然後小廝在汪府旁邊的攤主一打聽,就打聽出來了,這汪府老爺有三男兩女,這長女,原本嫁的是一個李姓的舉人,後來這位舉人中了進士,進了御史台,汪家作為姻親,也跟著水漲船高,所以汪家一家人很是重視這個女婿。

  不過聽說這位汪氏嫁到李家一直沒能生出兒子,所以汪家很是著急,後來聽說『送子廟』靈,曾一家老小都去燒香拜佛,誰知這次又是個丫頭,所以汪家那些侄子才去找事。」

  林清問道:「那可打聽清楚,這位李御史叫啥?」

  「李朗,小的特地仔細問過,不會錯。」小林說道。

  林清聽了點點頭,看來是李御史沒錯,他還沒聽說御史台有重名的。

  林清想了想,走到旁邊的桌子,拿起一張紙放在桌子上,用紙鎮壓好,然後拿起旁邊的筆,在硯台磨了些墨,在紙上刷刷的寫了幾行字,林清寫的時候,還故意改了改筆跡。

  等寫完,林清拿起吹了吹,等干了以後就把紙折好,從旁邊拿個一個信封裝上,用蠟封好口,然後遞給小林,說:「去外面找個不認識的人花些銀子,讓他送到御史台的馮御史府上,別讓人知道你的身份。」

  馮御史和李御史兩人一直不對頭,上次李御史彈劾他,他就瞭解了一下御史台。

  小林接過信,說:「老爺放心,這個小的曉得。」

  小林說完,就拿著信出去了。

  過了幾日大朝會上,馮御史果然上書彈劾李御史,不僅彈劾他縱容妻族弟子鬧事,甚至還把李御史家族在老家侵佔良田的事給抖出來了。

  周琰本來就不大喜歡這個在自己第一次大朝會上作妖的人,在查明情況屬實後,就直接讓人免了李御史的官,攆他回家了。

  林清看的暗爽,不過同時也警醒,這次李御史的家族雖然藉著李御史的名頭侵佔民田,可卻只是五服裡的親戚,要不李御史也不可能不知道,導致後方著火,成了他被罷官的關鍵,想到這,林清又寫了一封信,寄回老家,讓他哥好好查查,如今他也勉強算身居高位,可不能老家起火。

  林清正忙著一邊關注老家的事,一邊在禮部處理事物,禮部就接到內閣的一道聖旨,冊封慧貴妃為太后。

  禮部的眾人接到這道聖旨並不驚訝,如今新帝登基,慧貴妃身為新帝的生母,在原皇后被廢的情況下,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太后,其實現在雖然還沒冊封,無論後宮還是前朝,說起慧貴妃,都直接稱太后,只不過沒有正式冊封,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如今,只是正式走過場而已。

  所以禮部一接到聖旨,就立刻找出了當初太上皇冊封其生母的先例,開始照著忙了起來。

  不過事關新帝的生母,禮部也不得不更為重視,所以沈茹帶著錢顧和林清,特地進宮問周琰有什麼要特別的要求。

  周琰對這次的冊封太后,可比當初楊妃冊封慧貴妃重視多了,不但認真看了禮部準備的流程,還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最後更是大手一揮,讓沈茹直接去後宮,問問太后有什麼想法。

  沈茹得到周琰的指令後,就向後宮遞了牌子,請求覲見太后。

  太后到時很快准了,直接讓身邊的太監,來宣沈茹三人進宮。

  沈茹三個人跟著太監一路目不斜視的進了後宮,然後在太后住的慈寧宮外候著。

  林清雖然很好奇後宮到底是什麼樣子,不過身為一個外男,他還是老老實實的低頭在那候著,生怕不小心衝撞了後宮的嬪妃。

  太監進去通報後,就出來對沈茹客氣的說:「尚書大人,太后娘娘有請。」

  沈茹對他點點頭,然後正了正衣冠,帶著林清和錢顧進去。

  三個人進去後,就對著正位上的太后行禮道:「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林清就聽到上面傳來太后淡淡的聲音:「尚書大人不必多禮,讓尚書大人親自為本宮的事跑一趟,也是辛苦,楊大伴,賜坐。」

  「多謝太后,這是臣等本分。」沈茹躬身說道,然後帶林清和錢顧兩人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沈茹坐下,就從袖中掏出一個折子,對太后說:「這是禮部擬的冊封太后的大典,太后請過目。」

  太后對旁邊的老太監一點頭,老太監忙從沈茹手中接過折子,然後呈給太后。

  太后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看了看,說:「弄的不錯,很是周全。」

  沈茹忙說道:「多謝娘娘誇獎,不知娘娘可有什麼要添的。」

  太后又看了看,淡淡的說:「把後面這個去露台行宮謝恩的地方去了吧!」

  「這」錢顧剛要說這不合規矩。

  就被沈茹瞪了一眼,沈茹說:「是臣思慮不周,行宮離皇宮不近,為太后娘娘的鳳體,確實不宜舟車勞頓。」

  太后點點頭,說:「本宮近來確實常常感到身體疲乏。」

  沈茹忙說道:「太后娘娘可要注意保重身體,這樣陛下才不會擔心。」

  太后說道:「沈愛卿說的有理,本宮過兩日找御醫瞧瞧。」

  沈茹又問了太后還有什麼不妥需要改動的地方,太后細看了看,就把折子讓太監還給沈茹,說:「就這樣吧!」

  沈茹得了准信,就起身打算帶著林清和錢顧離開。

  太后突然看著林清,問道:「這位林大人,就是皇兒原來的先生吧!」

  林清忙站起來,拱手說:「回太后娘娘的話,微臣原來確實是郯王太傅。」

  太后看了看林清,對沈茹說:「沈大人先回去吧,本宮有些事問問林大人。」

  沈茹站起來,對太后說:「那臣等先告辭。」然後就帶著錢顧先退下了。

  太后等沈茹和錢顧走後,就說道:「這些年,倒是多謝先生對皇兒的照顧。」

  林清忙說:「職責所在,臣不敢居功。」

  太后看著林清,說:「本宮倒是經常聽皇兒提起你。」

  林清聽了大汗,這太后不是妒忌他吧,畢竟郯王出宮後,就不能經常進宮,忙說:「微臣倒是經常聽陛下說思念娘娘。陛下還是郯王的時候,小時候經常想娘娘睡不著覺。可惜微臣等無能,當初無法幫殿下進宮看娘娘。可是殿下當初,心裡一直是掛念著娘娘的。」

  太后聽了林清這麼說,又是開心又是傷感,說:「本宮當初也想皇兒,可宮裡的規矩大於天,卻連常常見見他都不能,唉~」

  太后說了一句,可能又覺得和林清這個外男感歎有些不妥當,就轉移了話題,問了問林清家裡的情況。

  林清一一認真回答。

  太后聽完,不由感歎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本宮當年……」太后在心中默默說:要是嫁了表哥,是不是也和林夫人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不用如今陰陽兩隔。

  林清不知道太后心裡的想法,看著太后,想到太后比他還小兩歲,如今又因為保養的好,比二八的新婦顏色都好,聽到太后的感歎,頓時緊張起來,生怕太后不小心感歎一句「本宮當年嫁的怎麼不是你」,嚇得林清和太后說了兩句,就趕忙出宮了。

  他可沒膽子給太上皇帶綠帽子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一更)

 

  太后娘娘的冊封大典一直忙活到六月末才終於圓滿結束, 禮部還沒歇上一口氣,馬上又要面臨著秋闈, 頓時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大人, 這是翰林院和各司遞上來的可供挑選的鄉試考官的名錄。」徐勝把一沓文書遞給林清。

  林清接過點點頭,說:「放在這吧!」

  徐勝把文書放在林清的桌子上,看著林清桌子上的茶水放的時間有些長了, 就端起林清的杯子,去旁邊的耳房給林清重新沏了一杯,然後放回林清的桌子上。

  林清端起新茶喝了兩口,就放下,然後拿起桌子上的文書, 開始審閱。

  禮部雖然也是六部,可比起吏部戶部來說, 油水無疑少了許多, 甚至可以算是清水衙門。

  不過再清水的衙門,也不是一點油水沒有,而當鄉試的考官,就是一個非常好的名利雙收的活, 所以每次鄉試前,禮部的官員都爭著想出這趟外差。

  可想去的人多了, 位子卻是有限, 所以禮部每次都得先挑選一番。

  林清拿著一沓文書,先把裡面不是兩榜進士的踢出去,又把三甲的踢出去, 再把剛進禮部前三年的踢出去,然後把剩下的整了整,拿著起身對徐勝說:「本官去部堂大人那一趟,要是有人來找,你讓他們先等等。」

  「是,大人。」徐勝應道。

  林清於是拿著挑好的文書去找沈茹。

  到了沈茹的屋外,林清讓門口的僕役幫忙通傳了一下,然後就被沈茹叫進了屋裡。

  林清看著屋裡沒人,就直接把文書放在沈茹的桌子上,說:「這是鄉試考官的初選,剩下的你再仔細挑挑!」

  「這麼快就弄好了?」沈茹有些驚訝。

  林清說道:「我只是粗略的篩了一下,把不是兩榜進士的,三甲的和三年內去掉,剩下的都拿來了。」

  沈茹聽了點點頭,這是鄉試考官的必要條件,笑著說:「你這等於沒幹。」

  「這也沒辦法,我剛進禮部,也就剛認齊人,他們的品行學才一概不知,要是我選的話,萬一選了個不行的,豈不是會誤了大事。」林清說道。

  沈茹聽了,笑著說:「你倒是會找理由,不過也確實是這個道理,行了,放這吧,我等會親自看。對了,你家的林桓,這次也考鄉試吧?」

  「嗯,要不是他這次要在原籍考鄉試,我也不會把他留在老家。」林清說道。

  「那他這次要是運氣好,過了,正好可以參加明年的會試,明年是陛下的第一次會試,無論機會還是被重視程度,都會比後面的大一些,當然,明年參加的人也肯定多一些。」沈茹說。

  林清說道:「我也正有此意。你家沈辰上次鄉試過了,你怕他火候不夠,壓了他一屆,明年的會試應該讓他參加了吧?」

  「這是自然,」沈茹點點頭。

  「那就好,正好他回來把榕兒也帶回來,我和她娘也想的慌。」林清說道。

  「可是孫媳婦現在正懷著身子。」沈茹說道。

  「兗州旁邊就有運河的碼頭,他們直接從兗州上船,就可以從運河直接進京,不用走陸路,也沒多大問題,再說他們上京,就得秋天了,那時榕兒的胎也穩了。」林清說道。

  沈茹聽了笑著說:「你就是急著想見閨女吧!」

  「怎麼可能不急,榕兒自從嫁到你家,我都沒能見幾次,如今懷了身子,我和她娘多急啊!」林清說道。

  沈茹點點頭,說:「好,我回去去封信,讓大夫給孫媳婦看看,只要她身子行,就讓辰兒和她一起進京,這下你放心了吧!」

  林清聽了,頓時很開心。

  林清想著上次要買宅子的事,就問道:「原來致仕的左侍郎花老,你知道回哪了嗎?」

  「回老家了,你有事找他?」沈茹問道。

  林清把想換宅子的事給沈茹說了一下,沈茹聽了說:「你家孩子都大了,你當初買的那個宅子確實不合適,不過花老的房子你不要想了,雖然他告老還鄉不回來了,他的大兒子也不在京中,可他下面幾個兒子讀書不錯,以後肯定是要走科舉的路子的,所以京城的宅子肯定是不賣的。」

  林清聽了沈茹這麼說,就知道沒戲了,人家兒子既然想走科舉,那肯定希望考進士的,有這個念頭,自然不會想著賣房子,就問道:「那你周圍,可有合適的宅院?」

  沈茹想了想,說:「你去問問我西邊第三座宅子吧,他家原來是錢顧的前任,早已致仕多年,本來也打算留著給子孫在京城落腳的,可這麼多年,子孫中並沒有有出息的,所以一直空著,前幾年,子孫曾來京一趟,打算把宅子買了,只不過那時他要價比較高,沒能賣出去,你要真想買,只怕得多費不少銀兩,不過袁老當年是個雅人,他那宅子為了修的清雅,也是廢了很大的勁。」

  林清一聽,很是驚喜,說道:「多費點錢也沒事,只要宅子好。」

  「他那宅子應該還有個老僕人在那看著,你要真想要,可以自己先去看看。」沈茹說道。

  林清聽了,點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等到中午散值的時候,林清就迫不及待的直接坐著馬車去了袁老的那座宅子。

  林清在袁老的那座宅子前下車,從正前方看了看,發現確實不小,應該是座七進的宅子,點點頭,就讓車伕上前去叩門。

  車伕聽了林清的吩咐,直接跑到大門前,扣著門環,砰砰的敲了兩下。

  「誰啊?」大門嘎吱的打開一道縫隙,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從裡面伸出頭來。

  林清看到有人,就走上門前,笑著說:「老人家,我聽說這是前右侍郎袁老的宅子,是不?」

  「是,」老人點點頭,問:「這位老爺有何時?」

  「我打算買座宅子,聽到袁家打算賣,所以前來看看。老爺子,您看方便不。」林清說道。

  老人聽到林清說的一哆嗦,然後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宅子,歎了一口氣,這才把門放大了一些,說:「你們近來看看吧!」

  林清對車伕點點頭,讓他在外面看著馬車,然後跟著老人進去。

  老人關上門,然後帶著林清往裡面走,一邊走,一邊有些怏怏不樂的和林清介紹裡面的佈局。

  林清看著老人很是不情願,就不由問道:「老人家可是對在下有什麼不滿意?」

  老人看了林清一眼,實話實說道:「並非如此,只是老朽從進入袁家起就一直是這袁宅的門房,本來以為一輩子都會是,誰知臨老了,這宅子卻要沒了,只是有些傷感罷了,想老太爺當年多厲害的一個人,前些年故去,卻沒留下一個可以撐起袁家的,如今,連這宅子,都快要換人了。唉,子孫不賢,祖宗留下多少家業都守不住…………」

  林清聽著老人家的念叨,看著眼前雖然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卻還是顯得落寞的宅院,不由也觸景生情生出一絲感傷,暗暗下了一個決心:

  他一定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不求光宗耀祖,但求能守住基業,他百年之後,不會讓自己的門房,發出同樣的感慨!

  

 

  第一百五十七章(二更)

 

  林清坐在屋裡, 一杯菊花茶一杯菊花茶往肚子裡灌。徐勝開始還一杯杯跑耳房去接,可看著林清這麼喝法, 不得已, 直接去耳房泡了一大壺菊花茶,放在林清的桌子上,小聲的問:「大人, 可是喝的厲害?」

  林清把手中的茶放下,搖搖頭,說:「最近上火有些嚴重。」

  徐勝忙說:「最近正是秋日乾燥,可不是容易上火,大人要小心身子。」

  「唉, 我這是著急上火啊!」林清正心裡燥的慌,正想找個人說說話, 就對徐勝說:「犬子這幾日在老家鄉試, 我又沒法看著,也不知道他身子怎麼樣,考的怎麼樣?」

  徐勝心道難怪他家大人這兩天老是在屋裡轉圈,感情是兒子要考鄉試啊!

  徐勝說道:「俗話說虎父無犬子, 大人能考中進士,想必令公子也不會差, 大人等些日子, 說不定捷報就來了。」

  林清聽了說:「借你吉言,希望能順順當當的,畢竟無論鄉試還是會試, 一進號房就得脫一層皮,能一次過也少受些罪。」

  徐勝聽著林清說號房,也露出一絲不自然,說:「可不是,當年下官考鄉試的時候,每次也是大病一場,一連考了三場才過,這罪,現在想起來都發怵。」

  林清知道徐勝是從九品,肯定是沒中進士的,要不進士第一次授官,一般就是七品,所以也不再往下提,就問道:「令公子現在做什麼?」

  「勞大人掛念,下官的大兒子也在進學,下官當年不努力,於科舉上不行,這才一輩子困在從九品這個不入流的位子上,斷不能再讓犬子也這樣。」徐勝認真的說。

  林清聽了,笑著說:「那也希望令公子以後能有朝一日金榜題名。」

  徐勝忙說:「多謝大人吉言。」

  林清看著天色不早了,問道:「可是到了散值的時間了?」

  徐勝到外面看了看院中的日晷,回來說:「大人,已經到時間了。」

  林清點點頭,就起身往家走去。

  到了家,林清剛進門,小林就迎上來,說:「老爺,袁家的人來了,說和老爺商量宅子的事,來的是已故袁大人的長子和次子,夫人不方便,就讓人在前院等著了。」

  林清想到那次他去看了宅子後,就讓那位門房幫忙傳信回去,如今一個月過去了,終於來人了,就說:「知道了,去和夫人說,我先去前院看看。」

  林清抬腳往前院走去,到了前院,就看到兩個陌生人正坐在葡萄架子下喝著茶,想必就應該是袁家的老大和老二。

  袁家長子袁弘和袁彌看到林清進來,忙站起來,給林清行禮,說:「林大人。」

  林清笑著說:「不必多禮,袁老是禮部的前輩,你們是他的子嗣,大家也算是故舊。」

  林清指著旁邊的石桌石椅說:「這邊坐,正好涼快。」

  林清和袁家兩個人坐下後,袁家長子就開門見山的問:「大人是想買先父留下的那座宅子?」

  林清說道:「不錯,正有此意。」

  「那座宅子是先父留下來的,先父當年花了很多心思在裡面,如今大人卻要買,我們弟兄兩個真有些不捨得,我們兄弟從小在裡面長大,雖然如今回了老家,可也一直對這宅子還有些割捨不下,時常回來看看,而且這宅子當年是家父親自建的,說留給袁家後人的,我們身為人子,賣先父的宅子,難免有些愧對先父,可如今大人看上了,我和二弟也不得擔著不孝的名頭…………」袁弘開始絮絮叨叨的說。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那個門房不捨得他信,可他已經打聽了,五年前袁老在老家過世後沒多久,這兩弟兄就來京城打算處理宅子,要不是要價太高,當初就賣出去了。

  林清看著袁弘還說個不停,就直接問道:「所以說你們並不打算賣?」

  袁弘一噎,說:「這不大人喜歡麼?」

  「別,」林清擺擺手,說:「本官只是想換個大些的宅子,你家那個夠大,才問問,要是你們不想賣,本官去找別家就是了。來人,送客。」

  賣個宅子而已,弄的他給非逼他們賣似的!

  這事要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憑著權勢欺凌已致仕的前輩呢,這名聲他可擔不起。

  袁弘和袁彌一看傻眼了,忙說:「這個,大人不是要買宅子麼?」

  「本官是想買宅子,可不願意落個逼人賣宅子的名聲。」林清淡淡的說。

  袁弘和袁彌一聽,知道自己剛才說過了,忙尷尬的笑笑,說:「大人,是我們不會說話,您別介意。」

  林清聽了說:「你們要是想賣,咱就老老實實的談價格,你們的父親和本官同出禮部,本官也不會坑你們,否則出了門,本官也沒臉見你們父親的那些故舊,你們要是不願意賣,直接說就算是了,本官也不強求,反正京城的宅子這麼多,買一座也並不是什麼難事。這座宅子,你們到底想賣多少?」

  袁弘和袁彌倒沒想到林清這麼直接,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對林清說:「一萬兩。」

  林清聽了抽了一口冷氣,這價格夠高的,難怪他們一直賣不出去,京城一般官員的宅子,也就上千兩,沈茹那宅子,當初地是太上皇賜的,只用自己蓋,反而更便宜,就是京城那些五進的宅子,也才不過四五千兩,這七進的宅子,因為有品級限制,很少有人能買,更不可能是五進的兩倍。

  林清說道:「你們這價格太高了,京城五進的宅子,地段再好,也高不過五千兩,可五進的宅子不受品階的限制,哪怕富商也能用,七進的宅子雖然更大,可根據朝廷令律,非四品以上大員不可用,否則就是違制,所以價格反而高不上去。」

  袁弘聽著林清直接說破,也不惱,說:「這賣東西本來就是賣家漫天起價,買家坐地還價,大人若覺得不合適,不妨出個價格,我弟兄兩個也好思量思量。大家再慢慢商量價格。」

  林清聽了覺得也是,就想了想,根據京城的價格,試探的說:「七千兩?」想著等會慢慢往下殺價。

  卻不想到袁弘和袁彌對視一眼,就直接說:「那就七千兩,大人,這宅子賣您了。」

  林清:………

  他突然覺得自己買虧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一更)

 

  人在買東西的時候大多有這樣一種感覺, 如果是自己磨了很長時間,賣家才不情不願的降價賣的, 那買到手後, 常常有一種自己賺了的感覺,可如果是自己剛砍價,賣家就立刻忙不迭的賣了, 那買到手後,大多數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買虧了。

  林清此時就是這樣的感覺!

  可惜他話已說出口,再改口,就顯得言而無信, 所以林清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林清讓小林拿了定金給袁家兩兄弟,然後約定好過兩日去戶部改換房契後, 再把剩下的銀兩都付清, 就讓小林把袁家兩位公子送了出去。

  等袁家人走後,林清就往後院走去。

  王嫣看著林清掀門簾進來,就迎了上去,問道:「可是談妥了?」

  林清拉著王嫣到屋裡坐下, 說:「談是談妥了,只不過」

  「怎麼了?」王嫣連忙問道。

  「只不過我好像虧了。」林清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又把價格和王嫣說了一下。

  王嫣算了一下, 點點頭,說:「價格確實有些高了,要是剛建的宅子, 以那個地段位置,七千兩不多,不過如今這宅子荒了好多年了,雖然有人打掃,可畢竟沒人住,房子肯定有些受損,必須重新請工匠來修,所以確是有些虧。」

  「都怨我,當時早知直接砍一半了,本來覺得數目這麼大,砍一半有些過分,可誰知,唉,」林清歎了一口氣,說道。

  「做生意本來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價,遇到先砍一半,然後再討價還價,這才是常例。不過二郎你也不必因為這事心裡不舒坦,按照妾身的估算,就算你們在那討價還價,只要你想買,那宅子也不會低於六千兩,畢竟那是七進的宅子,就算它不好賣,也不會太低,不過是差個一千兩,何必為這點小錢弄的心裡不舒坦。」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在他夫人眼裡,一千兩只是小錢!

  王嫣倒是真不在意這一千兩,在她眼裡,能快點買個合適的宅子才好,京城的宅子雖然多,可位置地段大小比的上這個宅子的真不多,就算有,他們也得慢慢找不是麼,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多費點錢呢。

  王嫣問道:「那何時過房契?」

  「和袁家約好了,後天去戶部過房契,京城超過五進的宅子,就得去戶部才能過。」林清說道。

  王嫣點點頭,說:「那快點過吧,過了房契後,我就找人把院子收拾出來,到時咱一家人搬過去,也寬敞。」

  林清笑著說:「你倒是心急。」

  王嫣撇了林清一眼,說:「再不心急,等別人的孫子孫女都滿地跑了,咱家兒媳婦還沒娶進門呢!」

  ………

  林清手腳麻利的處理完宅子的事,把剩下的錢付給袁家,過了房契後,就把宅子交給了王嫣,讓王嫣去收拾了。然後林清就在禮部焦急的等著林桓的鄉試結果。

  每次鄉試放榜,鄉試的主考官都要把鄉試的結果謄錄一遍,然後八百里加急送到禮部,好讓禮部進行存檔,方便以後調閱。所以林清待在禮部,以便可以比從老家傳信更快一步知道結果。

  林清這天正坐在屋裡有些焦急的喝著茶,按他的推算,這兩日結果就應該來了。

  就見徐勝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一看到林清就說:「大人,山省的八百里加急到了,已經送到部堂大人的院子裡了。」

  「真的?」林清瞬間站了起來,然後就匆匆往沈茹的屋子走去。

  林清走到沈茹的屋外,就看到一個驛夫正從沈茹的屋子裡出來,也顧不得讓人通傳,直接走到門前,用手在門框上敲了敲。

  沈茹聽到聲音,抬頭看到是林清,就說:「進來吧!」

  林清進去,就直接問:「可是山省的鄉試結果送來了。」

  沈茹點點頭,把密封的箱子打開,從裡面抽出一份折子,遞給林清說:「就知道你急著來是問這個的,吶,這個就是。」

  林清趕忙接過來,打開折子,從前往後看,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後,頓時驚喜的說:「桓兒中了!」

  「中了,多少名?」沈茹也不由走過來,在林清旁邊伸過頭來看了一下,說:「居然是第九名,這名次不錯。」

  林清點點頭,開心的說:「可不是,我還以為這孩子能進前二十就不錯了,誰知居然考了第九名。」

  「如果他會試還能是這個水平,過會試應該不成問題。」沈茹估算了一下說。

  林清聽了,更是歡喜了三分,不過隨即又有些憂慮,說:「可是以他這個水平,萬一明年的殿試落到三甲怎麼辦?」

  「以你我現在的地位,哪怕兩個孩子不小心落到三甲,以後陞遷也不會是問題,只不過是不能入閣而已,再說,這是陛下剛登基的第一次科考,哪怕三甲,也比以後的二甲機會要多的多,所以你不用多慮。」沈茹說道。

  林清聽了,點點頭,沈茹說的確是有道理。

  「不過咱能看到這點,朝中的大臣和一些世家也能看到這點,所以明年的會試,只怕爭的會非常激烈。」沈茹淡淡的說。

  林清聽了,頓時心又提了起來。

  沈茹看著林清,拍了拍林清,笑著說:「好了,別擔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哪怕兩個孩子不中,下次再考就是了,雖然陛下登基後的第一次科舉最好,可只要有你我在,咱們的孩子,無論哪一場科舉,只要能中,出頭都不是問題。」

  林清聽了,笑著說:「所以說,後台有時也是很重要的。」

  沈茹點點頭說:「本來就是這個理。難道你覺得不是嗎?」

  林清:…………

  兒子啊,感謝你爹我吧,你現在是官二代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二更)

 

  林清得知兒子中了舉後, 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和沈茹說完話, 就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又想著過些日子兒子女兒就能進京,一家子團聚,不由更是歡喜。

  林清這邊因為團聚而喜氣洋洋, 可周琰那邊,就為將要到來的團聚憂心忡忡。

  慈寧宮

  周琰坐在楊太后的下首,沉默不語的喝著茶。

  楊太后看著兒子,對旁邊的宮女和太監揮了下手,等屋裡的宮女和太監都下去後, 才問道:「這是怎麼了,一直悶悶不樂的?」

  周琰把茶放下, 淡淡的說:「剛剛露台行宮那傳來父皇的口諭, 他如今身子大好,打算下個月回宮。」

  楊太后聽了,頓時手一緊,不過還是風輕雲淡的說:「想回來就回來唄!」

  周琰看著楊太后, 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父皇向來強勢, 如今兒子才剛剛將朝政理順, 若是父皇回來插手,兒子要怎麼辦?」

  楊太后淡淡的說:「他是你老子,是太上皇, 他要想插手,也是名正言順的事。」

  周琰聽了,又是愁了三分,其實他和父皇的關係還不錯,雖然父皇早年最疼的不是他,可由於子嗣不豐,對他也不差,所以周琰對自己的父皇還是有些孺慕之情的。

  可就算這樣,當著好幾個月皇帝的他,也不會天真的覺得,他父皇回來很好,他父皇回來只是一家團聚!

  因為他知道,他父皇一旦回來,哪怕什麼都不做,憑他父皇這些年積累的聲望,也不是他一個才做了幾個月的新帝能比的。更何況,還有一個孝字壓著。

  所以周琰自從接到太上皇的口諭,就糾結不已,一方面為太上皇的身子轉好而高興,另一方面又為太上皇回來後將面臨尷尬處境而心中不安。

  楊太后看著周琰面上的表情,哪裡不知道她兒子想什麼,不由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就是父子天性,除非她兒子真的被傷透了,否則還是對他的父皇抱有一絲期望。

  不過想到那位的心性,楊太后默默端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想必她的皇兒馬上就會知道他父皇是一個多麼冷酷的人!

  周琰糾結了一會,其實也沒什麼好糾結的,太上皇想回來,身為兒子的他,怎麼也沒法阻止。

  於是周琰抬頭對楊太后說:「那母后,明天朕給禮部下聖旨,讓他們準備迎駕。」

  楊太后點點頭,說:「你看著辦吧!本宮這幾日身子又有些不舒坦,就不去行了。」

  周琰知道他母后一直對他父皇淡淡的,不過他父皇也從來不說什麼,所以對楊太后的說辭也不奇怪,就說道:「那母后好好將養著,千萬保重身子。」

  楊太后點點頭。

  周琰和楊太后說完話,就回太和殿接著批折子了,順便還把口諭傳給內閣,讓內閣擬聖旨,六部準備恭迎太上皇。

  如周琰想的那樣,這一道口諭,果然讓朝中那些本來蟄伏起來的勢力,開始楚楚欲動。

  九月九   宜遷徙

  五更天,朝中所有的大臣包括新帝都到城門外候著,等著恭迎太上皇迴鑾。

  眾人想著以行宮到皇城的距離,太上皇哪怕天亮後再起身,一個時辰也肯定能到,所以大家剛開始等的時候,還是很輕鬆的,甚至趁著沒來,還左右臨近之間說些悄悄話,用來打發時間。

  可眾人想的很好,一直等到太陽都出的很高了,眾人還是沒見著太上皇的車輦。

  在最前邊等著的周琰也急了,就派了旁邊的侍衛前去打探一下,看太上皇的車輦走到哪了,可是派去的那隊人,直接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周琰不由更是著急,又接連派了兩三隊去查看,可都同樣沒有回來。這下,連朝中的大臣都不淡定了。

  正當周琰打算再派幾個將軍去的時候,眾人終於看到遠處塵土飛揚,太上皇的聖駕終於出現在了路的盡頭,眾人這才紛紛鬆了一口氣,忙整整衣冠,打算恭迎太上皇的聖駕。

  聖駕很快到了城門口,周琰見了,就忙帶著眾位大臣行禮,迎接太上皇。

  按照慣例,周琰作為新帝,帶著眾位大臣向太上皇請安後,太上皇應該親手扶起新帝,然後邀新帝一起進車輦,然後回宮。

  可當太上皇的聖駕在眾人面前停住後,太上皇掀起車輦的簾子,淡淡說了一句:「免了吧!」看也沒看新帝,就直接讓車輦起駕,自己帶著一幫人進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新帝周琰,頓時尷尬了。

  而在新帝周琰後等著的大臣,也默默低下頭,不敢去看新帝的臉色。

  周琰臉色發青,大口喘了兩口氣,壓下心中的怒氣,這才平靜的說:「父皇一路舟車勞頓,很是辛苦,如今已經先回宮休息了,咱們也回去吧!眾位愛卿,明天再進宮給父皇問安吧!」

  眾位大臣連忙應是,然後跟在周琰的身後回城。

  周琰回到自己的宮殿後,就氣得直接坐在了御座上,楊雲端來茶,給周琰,周琰喝了一口,就氣得直接摔在地上。

  嚇得一屋子宮女太監趕忙跪下,說:「陛下息怒!」

  周琰心情煩躁,直接氣得說:「都滾出去!」

  屋裡的宮女太監忙趕緊退了出去。

  楊雲身為大太監,自然不能退,只好小聲的勸道:「陛下可千萬不能氣著,小心傷了身子。」

  周琰看著殿裡沒人,就直接問:「剛才讓你去查,可查出什麼?」

  「老奴剛才私下問了跟著太上皇的太監,說太上皇之所以給陛下臉色,是因為陛下未曾親自去行宮相迎。」楊雲在周琰耳邊小聲說。

  「不是內閣定下的在城門口迎麼,父皇不是事先也知道麼?」周琰直接說。

  「可在動身的時候,太上皇因為起晚了,時間耽擱了,而不悅,成王和代王就在旁邊勸解道,說『以陛下的孝心,哪怕皇爺爺耽擱了,陛下也肯定不會說什麼,相反,陛下肯定會因皇爺爺沒到而著急,定會親自來接皇爺爺。』一番話,把太上皇哄的很是開心,可是後來,」楊雲看著周琰,小心的說:「您只是派了人過去問問,卻沒有親自去,太上皇難免覺得陛下對他不夠上心。因此有些不悅也是正常的。」

  周琰聽了,手緊了緊,恨恨的說:「成王,代王!他們這是在找死嗎!」

  

 

  第一百六十章(一更)

 

  第二日, 眾位大臣進宮向太上皇請安,太上皇可能太久沒見手下的這些臣子, 對許多老臣不但一一過問, 甚至還和這群老臣聊起以往的歲月,最後太上皇和一群老臣聊的感傷不已。

  而新帝則在一旁靜靜的陪著,看著太上皇和一群老臣君臣情深, 旁邊成王和代王慇勤的伺候著,全程面無表情。

  林清站在一眾大臣裡,偷偷抬頭看了看前面的情景,暗暗歎了一口氣,昨天加今天, 無論太上皇是有心還是無意,只怕兩位陛下的間隙已生。

  等到中午了, 太上皇居然還興致勃勃的留了眾位老臣吃飯, 打算下午接著聊,不過林清這樣的既不是重臣,也不算老臣的人,還是有眼色的退下了。

  林清出了宮, 就乘著馬車回到家裡。

  剛到家,就看到門房喜氣洋洋的對林清說:「老爺, 大少爺回來了!」

  林清聽了, 頓時大喜,連忙往後院走去。

  走到後院,還沒進門, 就聽到王嫣和幾個孩子的說笑聲。

  林清掀簾子進去,笑著說:「你們娘幾個倒是歡快,也不等等我。」

  王嫣和幾個孩子看著林清進來,忙起身,林桓走到林清面前,一撩袍子,就要給林清行禮。

  林清連忙一把扶住,說:「才幾個月不見,行什麼大禮,快讓爹看看,可是瘦了?」

  林清拉過林桓仔細看看,說:「還是瘦了。」

  林桓笑著說:「哪裡瘦了,兒子也只不過鄉試在號房的那幾天沒吃好,其他時候可是天天胃口大開,沒胖了就不錯了。」

  「誰說沒瘦,看你眼底,都有青色了,可是累的。」王嫣也在一旁插嘴道。

  林桓大汗,他眼底有青色,那是昨天晚上在官船上,想到今天可以見到爹娘了,結果一晚上興奮的沒睡好,和累不累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

  然後林桓就聽他爹對他娘說:「桓兒今兒回來了,可要好好慶祝一下。」

  他娘在一旁附和:「妾身這就讓廚房多準備些桓兒喜歡吃的。」

  林桓忙說:「不用這麼麻煩。」

  王嫣摸了摸兒子頭,說:「娘去給你弄好吃的。」然後就掀開簾子出去了。

  林桓無奈,對林清說:「兒子不過才在老家待了幾個月,何必這麼麻煩呢!」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娘好幾個沒見你了,見了你正是開心的時候,她正怕你餓瘦了,心心唸唸想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你不讓她去做,她反而不舒坦。」林清笑著說。

  林桓滿頭黑線的說:「兒子又不是豬,還白白胖胖的。」

  林清拍拍兒子,笑了笑。

  林清在旁邊坐下,把幾個小的讓他們自己去玩,然後拉過林桓,說:「這次的鄉試考的不錯。」

  林桓坐在林清的身邊,聽著他爹的肯定,頓時心裡美滋滋,說:「還不錯。」

  「不過不能驕傲,明年的會試,是陛下登基後的第一科,尤為重視,為父已經聽說不少舉人都瞅著這一科了,你一定要當心。」林清說道。

  「爹爹放心,兒子一定會全力以赴。」林桓說道。

  林清聽了,點點頭,欣慰的說:「等你明年要是能中進士,就該把親事定下來,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說親了,我和你娘,連宅子都準備好了,等過些日子你娘打理好,咱就搬過去。」

  林桓聽到林清突然說到他的親事,不由有些尷尬,說:「兒子又不是很大。」

  「也不小了,」林清笑著說:「你娘天天擔心你說親晚了,好姑娘都被挑走了。對了,這些年,你可有相中的姑娘。」

  林桓聽著林清問的,突然有些不自然。

  林清一看,疑惑的說:「你不會真看上誰家的姑娘了吧?」

  「哪有看上,也就瞅了兩眼。」林桓支支吾吾的說。

  林清看著兒子欲蓋彌彰的樣子,心道要是只是瞅了兩眼,那你不自然什麼,不由問道:「是哪家姑娘?」

  「是,是兵部侍郎齊大人家的姑娘。」林桓小聲說道。

  「兵部侍郎?」林清努力想了想,好像兵部確是有個齊大人,不過他從沒去過兵部,只是在朝堂上聽人說起過,所以也不大認識,不過兩家倒是蠻門當戶對的,就納悶道:「你怎麼會見到齊大人家的家眷?」

  「兒子坐船從徐州到京城,齊大人家的家眷,也坐了同一條官船。兒子不小心碰到過齊小姐一次。」林桓說道。

  林清聽著是在船上,頓時恍然大悟,官船上雖然最頂層是單獨給官員和官員家眷的,有獨立的套間,可畢竟不是在家裡,不小心碰到還是可能的,不過林清也看出來了,他兒子應該是對人家齊家姑娘印象不錯,至於一見鍾情,倒是還不至於。

  林清拍拍林桓,說:「那爹過些日子幫你打聽打聽,看看人家姑娘有沒有婚配,品行怎麼樣,要是合適,就幫你定下來。」

  「兒子只是見過一面,也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覺得還不錯,哪能這樣就急著定下。」林桓說道。

  「所以爹才說打聽打聽,要是合適,回來和你說,你要是覺得行,爹就找人去問問人家的意思,放心,結親也不是一句話就能結成的,說不定人家還看不上呢!」林清笑著說。

  「爹,哪有你這麼說兒子的,就像你兒子沒人嫁似的。」林桓撇撇嘴說。

  「那得看你爭氣不爭氣,你要是明年中了進士,放心,就是那些尚書大人家的千金,你爹我也能舍下臉皮給你求一個,可你要只是個舉人,也只能找和咱家門當戶對或者低一點的,嫁高娶低,這是常俗。」林清笑著說。

  林桓:……………

  其實您就是變著花樣激勵我好好考試唄!

  

 

  第一百六十一章(二更)

 

  林清第二日點完卯, 就到沈茹那裡,向他打聽兵部侍郎齊大人的事。

  「你是說齊斌?」沈茹疑惑的問:「你怎麼會突然想起問他了?」

  林清將這些日子想給長子定一門親事的事給沈茹說了說。

  沈茹聽了, 笑道:「你家老大確實也老大不小了, 是時候說門親事了。」

  沈茹想了想,說:「齊斌,現在是兵部右侍郎, 和你家,倒是算的上門當戶對。」

  「那他家大體上是什麼情況?」林清問道。

  「他家具體情況我倒不知道,畢竟我也沒去兵部待過,不過我倒知道他原來是邊關的鎮遠將軍,後來由於受傷, 才回京城補了兵部侍郎的職位。」沈茹說道。

  「這樣啊,那看來我還得再找人去打聽一下。」林清說道。

  「其實我倒覺得, 你要真想給你家老大說親, 倒不如從我夫人那邊找找,蕭家也是名門大戶,最近幾年雖然有些不如從前,不過姑娘家教養還是不錯的, 人脈也不缺。」沈茹說道。

  林清對沈茹,也沒什麼隱瞞, 說:「蕭家確實是世家大族,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我才並不想讓桓兒和蕭家結親,家族越大, 事越多,而且人情往來太過複雜,我不想讓桓兒這麼累。」

  沈茹說道:「人家結親都生怕對方不是高門大戶,缺了助力,你倒好,為了省心,反而不要。」

  「對於桓兒,他要是自己有本事,就讓他往上爬,他要是沒本事,能守住家也不錯。至於和那些家族結親,雖然開頭幾年會順一些,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用了人家,最終都得還回去的,說不定還的還多,畢竟對於世家大族,沒有利益,人家怎麼可能想和你結親。」林清說道:「所以給桓兒娶個身份配的上,簡簡單單的就行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沈茹想到自己當初確是受了蕭家不少恩惠,不過近幾年,也裡裡外外幫了蕭家不少忙。

  「可惜榕兒和你家辰兒結親了,要不你那孫女銀姐兒和桓兒倒可以弄成一對。」林清有些可惜的說。

  沈茹也覺得挺可以,他也算看著林桓長大的,對林桓也是當自己家孩子疼的,可惜上面兩個孩子已經結親了,如果下面兩個再結親,有換親之嫌,所以也只能做罷。

  沈茹想了想,說:「你要想打聽齊侍郎的事,可以去問問錢顧,他可能知道,他原來在兵部做過一段時間的郎中,可能會知道。」

  林清點點頭,就和沈茹告辭,然後去找錢顧。

  錢顧年紀大了,再過兩年就差不多就要告老還鄉了,而且也沒什麼再進一步的可能了,所以錢顧在禮部就有些混日子的態度,平時養養鳥,喝喝茶,倒是甚是悠閒。

  林清去找錢顧的時候,錢顧正在逗自己的畫眉鳥唱歌,看到林清來了,對林清招招手,說:「怎麼想到到我這來了,來看看我這鳥,我調教它三個月了,如今終於有點樣子了。」

  林清看了看那鳥,笑著說:「錢老不虧是玩鳥的行家,這鳥到您手裡待幾個月,那就立馬變的不一樣了。」

  錢顧聽了哈哈大笑,說:「你倒是會說話,來,過來坐,找老夫有什麼事。」

  林清在錢顧的旁邊坐下,笑著說:「您老見識廣,認識的人多,這不是來找您打聽個人麼。」

  「誰啊?」錢顧問道。

  「兵部侍郎齊大人。」林清說。

  「咦,你打聽他幹嘛?那個老傢伙向來不大和人打交道,你怎麼知道他的?」錢顧疑惑道。

  林清連忙把孩子要說親的事說了說,並說道:「我也就問問,您可千萬別給別人說,如今八字還沒一撇,要傳出去萬一不成人家姑娘尷尬。」

  錢顧一聽,笑著說:「原來你是打聽人家姑娘,這放心,這事老夫知道輕重,你們要沒定下來,老夫肯定不會亂說,要不那老東西還不打上門來。」

  「聽您說的,看來您和齊大人挺熟的。」林清問道。

  錢顧點點頭,說:「老夫是十年前從兵部調到禮部的,當年禮部右侍郎袁大人告老還鄉,老夫來補了這個缺。」

  林清點點頭,難怪相熟。

  「那齊大人家裡?」林清問道。

  「他家兩個兒子一個閨女,子嗣倒是不多,當年老齊在邊關鎮守,也沒法帶家眷,所以子嗣都是後來回兵部後才和他夫人有的。」錢顧說。

  「齊大人年紀多大了?」林清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問道。

  「比我小五歲,不過他當初在邊關風吹日曬的,倒是比我顯老。所以天天老齊老齊的,我也叫慣了。」錢顧說道。

  林清又問道:「雖然有些不大好意思,不過還是想問問,齊大人為人怎麼樣?」

  「這有啥不好意思的,說親嘛,就得打聽清楚,老齊這個人嘛,其實就是一個武夫,當初在邊關的時候,挺能拼的,一路從伙夫長升到將軍,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不過後來在邊關受了傷,邊關條件又不行,才回了京。當初正好他運氣好,趕上兵部侍郎空了一個,他就補了這個缺,不過這人打仗是好手,做官卻直了些,所以在兵部侍郎位子上蹲了接近二十年,也沒能更近一步。不過這人為人品行倒是沒話說,從來不背後弄人,再加上他當年的戰功,所以在兵部人緣也還不錯。」錢顧說道。

  林清心裡大體上有數,剩下的就不好問了,於是和錢顧說了幾句,就回去了。

  等下午散值剛回了家裡,小林就迎上來,在林清的耳朵上嘀咕了一會,說了說他在外面打聽到的情況。

  林清聽了點點頭,就往後院走去。

  到了後院,林清找到王嫣,就拉她到裡屋說話。

  「什麼事,在外面不能說?」王嫣問道。

  林清把昨天林桓說的和今天問的一股腦倒給王嫣。

  王嫣一聽炸了,說:「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沒給我說過!」

  「我不是想今天先去打聽一下麼,昨天桓兒說的時候,我都幾乎想不起那個齊大人長什麼樣。萬一那家太差,你不是白想一晚上麼。」林清說道。

  「那齊家怎麼樣?」王嫣忙問道。

  「我讓小林打聽了一下,齊大人好像年紀不大就父母雙亡,所以就當了大頭兵,後來一路都是自己打出來的,不過齊夫人倒是大家出身,只不過家族是前朝世家,後來戰亂散了,後來嫁給了齊大人,不過齊大人和他夫人感情不錯,齊大人這麼多年,也沒弄出個庶子庶女什麼的,家風比較清正,家裡也比較簡單,齊大人為人也比較豪爽。」林清說道。

  王嫣皺了皺眉,說:「也就是並不是什麼大家族出身?」

  「雖然不是什麼大家族出身,可家族卻簡單,沒什麼雜七雜八的親戚,以後也不會成為咱兒子的拖累,京城雖有不少世家,可關係錯綜複雜,以後親戚出點什麼事,說不定就被連帶了。」林清說道。

  說句實話,林清真不想找那些家族人多的,雖然人多力量大,可麻煩事絕對更多,前些日子他寫信回家讓他大哥查有沒有人藉著他的名義在外面胡作非為,結果還真查出來了,一個是他母親的娘家李家,一個就是他媳婦的王家,真的就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面做事,林清趕忙讓他大哥林澤在老家把這些人敲打了一番,然後該賠的賠,把事抹平了。

  王嫣也知道這事,聽了林清說的,不由有些尷尬,說:「妾身沒想到我那幾個堂兄這麼不懂事。」

  「不怪你,你天天也不能在他們面前看著。」林清說道:「再說,家族大了,什麼人都有,根本防不勝防。」

  王嫣其實也覺得挺生氣的,那幾個堂兄弟,和她都快出三服,她嫁出去這麼多年,回去都不一定認識,誰知居然打著她丈夫的旗號在外面胡作非為,後來她爹還寫信讓她說情,氣的她直接撕了信,都想回娘年鬧一場了,她這些年跟著林清,在外面處事都謹慎小心,生怕不小心給丈夫丟了臉,誰知卻讓她那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堂兄弟弄的沒臉。

  想到這,王嫣覺得找個家族簡單一些的結親也不錯,就說:「那過些日子,要是哪家大人有喜事或者擺宴什麼的,妾身就去看看。」

  林清點點頭,齊大人的品級和他一樣,所以家眷平時參加的宴會也屬於同一個圈子,只要有心留意,還是能見到的。

  林清擔心王嫣眼光還有些高,畢竟誰都覺得自己兒子是最好的,就說:「你也別羨慕那些部堂大人和內閣閣老的千金,如今太上皇回來了,還不知道要出什麼變動呢,可別一個弄不好,不小心被牽連進去。」

  王嫣忙問什麼事,林清把朝廷最近的事說了一下,說:「現在也不知道兩位陛下在鬧什麼,只是希望不要出亂子才好。」

  王嫣聽了,這才覺得好受一些,感歎道:「我以前還覺得,我兒這麼好,要是能尚個公主就好了。」

  林清聽了,差點被王嫣嚇趴了,說:「你胡說什麼,咱兒子要是尚了公主,才麻煩了,你看看朝堂之上有幾個駙馬,再說,公主是主,駙馬是臣,豈不是一輩子得委屈咱兒子。」

  王嫣翻翻白眼,說:「我也就當初看戲的時候一想,後來知道後就沒想過。」

  林清:………

  果然不能讓老婆亂看戲!

  

 

  第一百六十二章(一更)

 

  太上皇在行宮將養了幾個月, 可能由於不再費心操勞,倒真將身子養回了幾分, 精神也好了許多, 所以回宮後,自覺已經大好的太上皇,不由又開始插手政事, 甚至看到新帝做的不合自己心思,也時常訓斥幾句。

  周琰一開始還因為太上皇是自己的親爹忍著,可沒兩個月,周琰就有些受不住,他如今是皇帝, 不是太子,太上皇當著眾人的面訓斥他, 不僅丟的是他的臉面, 更損害他的威信。

  周琰已經清晰的感覺到,自從他父皇回來後,他手下的那幫老臣,已經明顯的不再那麼聽話。甚至有時他處罰一些老臣, 那些老臣還會跑到太上皇面前哭訴,而太上皇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這樣他不但處置不了人,還憑白得罪人。

  周琰在又一次受到太上皇訓斥後,終於忍不住, 把林清宣進宮裡。

  林清正在禮部坐堂,聽到周琰宣他,就趕忙整了整衣冠,讓徐勝去和沈茹報備一下他的去向,就跟著太監匆匆進了宮。

  進了宮後,才發現周琰見他的地方不是太和殿,而是御花園荷花池中心的一處涼亭。

  林清走上前,對周琰行禮後,問道:「陛下宣臣可有什麼事?」

  周琰對周圍揮了揮手,周圍的太監宮女都行了一禮,然後退下,這才對林清說:「坐下說話。」

  林清看著周圍沒人,就在周琰旁邊坐下,笑著說:「還以為陛下找臣有什麼急事,想不到原來是找臣來陪著看園子。」

  「先生說笑了,是朕心裡不舒坦,想找先生說說話,只不過太和殿有些不安全,這才把先生約在這。」周琰無奈的說。

  林清聽了一驚,看了看周圍,由於這個亭子在荷花池中央,只有一條石橋通外面,在這裡面,只要不是大聲說話,確實可以防止別人偷聽,可太和殿是皇帝住的宮殿,周琰在太和殿居然都不能保證自己的話傳不出去,這本事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林清皺了皺眉,問道:「陛下,怎會如此?」

  「前天朕在太和殿吩咐了楊大伴一件事,當時殿內只有朕和大伴,結果昨天,父皇就把楊大伴叫去,打了大伴二十板子,現在他都還下不了床。」周琰淡淡的說,眼中卻有壓不住的怒火。

  林清心道,怪不得今天周琰身邊沒看到楊雲伺候,原來是受了傷,周琰自小被楊雲伺候長大,雖然楊雲只是個太監,可在周琰心中的份量,只怕未必比太上皇這個天天見不著的父親輕多少,如今太上皇這一打,只怕真讓周琰心寒,畢竟打狗還要看主人。

  只見周琰苦笑了一聲,說:「昨日父皇還斥責朕寵信太監,想要打死楊大伴,要不是朕苦苦求情,大伴差點就沒命了,對於父皇來說,大伴只是一個太監,可對於朕來說,他從小看著朕長大的。」

  林清說道:「臣明白陛下的心意,楊雲這些年一直陪在陛下身邊,對陛下忠心耿耿,別人不知道楊雲是什麼人,臣豈能不知道。楊雲一顆心都在陛下身上,斷不是那種欺上媚下的小人。」

  周琰聽了欣慰的說:「這話也就能和先生說,要是和朝中別的人說,肯定都勸朕不要寵信太監,恨不得朕立刻把楊大伴宰了討好父皇。」

  林清搖搖頭說:「太監也是人,也有好有壞,豈能一概而論,至於會不會危及朝政,這其實還是要看君主,如果身為君主,居然會被太監迷惑,那只能說明這個君主不夠明辨是非,即使沒了這個太監,也會有下一個太監或下一個佞臣,其實結果是一樣的。

  所以一個君主,要想成為明君,和他身邊有沒有奸佞之臣沒關係,而是要看他是否看的明白,對於奸佞之臣,君主要想不用,難不成還有人敢逼著不成?」

  「先生說的是,」周琰點點頭,又歎了一口氣說:「要是朝中的大臣,也像先生這樣明理就好了。」

  林清聽了,笑道:「陛下言重了,其實朝中的大臣未必不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自古以來,君主不是用朝臣壓制閹黨,就是用太監壓制權臣,朝臣和太監本來就有些對立,難道陛下覺得朝臣會為自己的對頭說好話。」

  周琰歎了一口氣,說:「是啊,這才是癥結的所在。」

  林清看著周琰眼底的青色,說:「臣看陛下氣色有些不佳,可是還有別的事情?」

  周琰本來就想和林清說說近來的事,聽到林清問起,頓時把近些日子的事都和林清念叨一遍,最後氣憤的說:「你說父皇怎麼回事,當初父皇沒走前,對朕也不錯,這去了行宮一趟,待了幾個月,回來後,就沒給過朕好臉色看,凡是朕處理的政務,他都愛插手,還挑三揀四的,有些老臣犯了錯,朕剛要處罰,父皇就開始阻攔,最後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父皇居然還告誡朕要仁愛,朕光仁愛,難道就能處理好事情?朕現在算是明白了,無論朕做什麼,在父皇眼裡都是不足。朕是皇帝啊,現在父皇天天對朕訓斥來訓斥去的,你說朕在朝臣面前要如何自處,如何立威?」

 

  林清聽了周琰抱怨了一通,想了想,猶豫了一下說:「臣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先生和朕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朕都快被父皇憋死了,先生有話就直說。」周琰說道。

  林清有些支支吾吾的說:「臣覺得,呃,這個是臣個人的想法,臣覺得,太上皇他老人家,是不是太閒了?」

  周琰猛然抬頭看著林清,看著林清一臉你爹太閒了,吃飽了撐的不找你事還能幹什麼的表情,想到他父皇最近的舉動,瞬間恍然大悟,說:「你的意思,是父皇天天閒著沒事,所以才找朕麻煩?」

  「太上皇原來在位的時候,就是個極為強勢勤勉的皇帝,後來之所以退位給陛下,也是身子實在撐不住了,可如今,太上皇經過修養,身子大好,一旦回到宮中,怎麼可能閒的住,勢必要找些事來做,」林清說道這,用眼瞅了瞅周琰,說:「可太上皇原來的事都讓陛下如今給做了,陛下覺得,太上皇會看您順眼麼?」

  周琰聽了點點頭說:「是朕這些日子氣糊塗了,居然沒想到這點。」

  「陛下是局中人,而臣只是旁觀者清罷了。」林清說道。

  「那現在怎麼辦,就算朕知道父皇是閒的,可朕也沒法弄點事給父皇,再說,就算朕弄些事給父皇,父皇也不一定聽朕的去做。」周琰問道。

  林清皺眉,這確實是個問題,太上皇又不是大臣,皇帝可以佈置點活給他,讓他忙起來,那是太上皇,是皇帝的父親,比皇帝還大,誰敢吩咐他啊!

  林清和周琰兩人坐在亭子裡冥思苦想,想一件能讓太上皇心甘情願忙起來的事。

  突然,林清一拍桌子,說:「有了。」

  周琰忙轉頭看著林清,問道:「怎麼辦?」

  林清湊近周琰,小聲的問:「太后娘娘和太上皇關係怎麼樣?」

  「先生問這個幹什麼?」周琰疑惑的說。

  「臣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呃,平時會妒忌麼?」林清有些尷尬的說。

  周琰雖然不知道林清想說什麼,不過林清也是他的人,也就沒瞞林清,說:「母后因為當初外祖家的事,一直對父皇淡淡的,所以母后很是賢惠大方。」

  「既然太后娘娘不在意,那就好辦了,臣的主意是,讓太后娘娘為太上皇挑選一些絕色美人,送給太上皇。」林清對周琰說。

  周琰嘴角抽了抽,說:「你是打算用美色來引開父皇的注意?」

  「正是如此,陛下覺得,這天底下,還有比權勢和女色,更能引人主動的嗎?」林清說道。

  周琰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確實可以試一試,雖然不知道效果怎麼樣,可起碼他母后為他父皇安排美人,別人只會說他母后賢惠,不會有別的想法。

  林清在旁邊說:「陛下要太后娘娘選美人,不妨事先問問那些美人同意不同意,多找些喜歡攀龍附鳳的,陛下可以提前許些好處,哪怕轉移不了太上皇的注意,也可以吹吹枕頭風,不是麼?」

  周琰聽了,說:「等會朕去和母后說。」

  林清和周琰說完,就坐著喝了一會茶,然後林清被送出宮,周琰就起身去了慈寧宮,找自己的母后。

  周琰找到自己的母后,把最近的事給自己母后說了一下,又說了林清的主意,楊太后聽了,直接說:「皇兒放心,這事包在母后身上。」

  周琰聽了,放下心來,陪太后說了一會話,就回太和殿接著批折子了。

  等周琰走後,楊太后就對旁邊的老太監說:「楊叔!」

  老太監忙說:「娘娘。」

  楊太后淡淡的說:「你親自帶人去後宮轉轉,挑些絕色美人來,記得,要自願的,帶到本宮宮裡來。」

  「是」老太監應道。

  「再去把浣衣院的成嬤嬤叫來,本宮記得,她是當初妖妃秦氏帶進宮來的奶嬤嬤。妖妃秦氏當年被刺死後,她就被罰入浣衣院,你去看看還活著不,要是活著,就讓她來調教那些選出來的佳麗。」楊太后淡淡的說。

  老太監一聽,頓時一凜,妖妃秦氏是宮裡的一個禁忌,當年秦氏一進宮,就受到太上皇獨寵,不但將一同進宮的壓的抬不起頭,甚至連文貴妃都失了寵,太上皇幾乎對她迷的不行,後來宮裡幾個主位受不了了,聯起手來,才終於查出秦氏會媚惑之術,告到太上皇面前,太上皇當初正好因為縱慾過度,身子虧空而病倒,聽到御醫的診斷,太上皇才一怒之下賜死了秦氏。

  不過老太監還是應道:「是,娘娘!」然後下去選人去了。

  楊太后看著右手邊的一顆金菊,用手摸了摸上面開的最好的一朵,喃喃的說:「食也色也,可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啪,開的最好的這朵花在楊太后手中猛然被掰斷,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六十三章(二更)

 

  過了些日子, 林清果然聽說楊太后向太上皇進言,說自己年紀大了, 不方便再侍奉, 特地從宮中挑選了幾位資質上佳的宮女,升為美人,用來侍奉太上皇。

  既然是楊太后送來的, 太上皇也沒有拒絕,直接笑納了,一時間,朝堂上下都傳楊太后賢惠大氣,堪為後宮表率。

  太上皇得了美人, 也不知是枕頭風起了作用,還是被美人分了心, 果然不再老是盯著新帝, 周琰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

  林府

  王嫣掀開簾子進來,看到林清已經回來了,正在喝熱茶, 就笑著說:「今天散值的倒早。」

  「如今入冬了,天黑的早了, 六部就改了散值的時辰, 省得家遠的大人,還沒回家,天就黑了, 路上不好走。」林清說道。

  王嫣點點頭,說:「難怪你今天比妾身還早回來,對了,猜猜妾身今天去給孟老封君拜壽,遇到誰了?」

  林清笑了笑,說:「八成是遇到那位齊家姑娘了吧!」

  「二郎倒是一猜就准。」王嫣笑著說。

  「你本來就想去見人家的,這有什麼好猜的,看了感覺怎麼樣。」林清笑著說。

  王嫣在林清旁邊坐下,說:「今兒坐席的時候,十二個侍郎的夫人來了八個,再加上帶的孩子,正好加了座位坐了一大桌,妾身坐桌的時候特地和齊夫人坐在了一起,然後和她聊了一會,又看了看她家姑娘。」

  「那你感覺怎麼樣?」林清問道。

  「難怪桓兒會一眼相中,人家齊姑娘長的絕對算是嫡女中出挑的,個也高,和我說了幾句話,也進退有禮,無論相貌還是禮儀都不錯,最主要的性子開朗,感覺和桓兒的性子差不多。」王嫣笑著說,顯然看的是比較滿意。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看來兩個孩子也算有緣。」

  林清知道,能讓他夫人相中的,想必這個姑娘應該真的不錯,畢竟婆婆對兒媳婦,從來都是挑剔的,就說道:「那你沒打聽打聽人家姑娘是否有婚配?」

  「妾身小聲問了,齊夫人應該也看出咱家的意思了,就告訴妾身她家姑娘只是正在相看人家,還不曾婚配。」王嫣笑著說。

  林清點點頭,看來齊家對他家也不排斥,要不就會婉拒的回:想再多留兩年或者已經定下了。

  林清對王嫣說:「那我去書房看看桓兒,再問問他的意思,他要是想,咱就正式找個媒人去試試。」

  王嫣點點頭,說:「二郎去吧,妾身去準備晚上的晚膳。」

  林清出門向書房走去,走到書房,這次有林桓看著,林橋林樺兩個孩子倒是老實了許多,在一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著功課。

  看到林清進來,林橋和林樺立刻揚了揚手中的筆,叫道:「爹~」

  林桓也放下筆,叫道:「爹!」

  林清點點頭,先看了看兩個小的的功課,檢查了一遍,發現做的還不錯,就說道:「還不錯,不早了,你們娘準備了點心,在正堂,去吃吧!」

  林橋和林樺一聽,立刻歡呼一下,然後放下筆一溜煙跑了。

  林清看了笑了笑,又過去看看大兒子的功課,幫他改了改今天剛做的這套策論,講了講失分點,等講完了功課,才說道:「今天你娘去給孟老封君祝壽,看到那位齊家小姐了。」

  林桓就知道他爹剛才把他兩個弟弟支出去,單獨留下他來肯定有事,卻不想是關於齊家姑娘的事,不由問道:「那娘覺得怎麼樣?」

  「你娘覺得應該還不錯。」林清說道。

  林桓聽了,鬆了一口氣。

  林清接著問道:「那你現在得認真考慮一下了,你和齊家姑娘合適嗎?你要感覺合適,爹就遣媒人去問問,你要覺得不合適,咱就接著找。」

  林桓聽了,瞪大眼睛說:「這麼急,不用這麼急吧?」

  「要是合適就得快定下來,省得出了變故,畢竟一家有女百家求,晚一步,就可能成了別人家的媳婦了。」林清笑著說。

  林桓想了想,糾結的說:「其實兒子也就在官船上和齊小姐碰了一面,當時她剛打開門,兒子也正好推門出去,她一看到兒子,就縮回去了,所以兒子也只是看了一面,覺得不錯而已,爹讓兒子決定,兒子也不知道如何決定。」

  林清心道,如今讓你拿主意了,你倒是拿不定主意了,就說道:「那你這幾日就好好想想吧,等想到了告訴為父,要是實在不知道如何決定,到時乾脆爹和娘替你決定好了。」

  「好的,兒子知道了。」林桓說道。

  「那好,出去吃飯吧,你娘現在也應該準備好晚膳了,再不出去,你娘得讓人來叫了。」林清對林桓說道。

  然後林清轉身,拉開門打算出去,一拉,居然聽到「哎吆」一聲,然後就看到兩個孩子滾了進來。

  林清看著兩個因為趴在門上一放門摔進來的兩個孩子,板著臉說:「你們兩個臭小子,居然學會偷聽了!」

  兩個孩子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自己偷聽被林清發現的,連忙訕訕的笑了笑,打算偷溜,結果林清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一個,加重語氣說:「還想偷溜。」

  林橋和林樺忙站好,對林清討好的說:「爹,我們沒想偷溜,我們只是想站起來。」

  林清心裡暗笑,面上卻板著臉,說:「你們兩個都偷聽了什麼?」

  林橋年紀大一些,反應要快,直接說:「爹爹,我們什麼都沒聽到。我和弟弟才剛過來,娘叫我和弟弟來叫爹爹和大哥去吃飯的。」

  林樺還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聽大哥哥娶媳婦,呃,不是,我」

  林橋:…………

  他怎麼攤上這麼一個笨弟弟!

  

 

  第一百六十四章(一更)

 

  太上皇畢竟年紀大了, 雖然早年算不上好色,可如今既然清閒無事, 再加上楊太后進獻的美人都是二八年華, 看著很是鮮活動人,也難免貪戀一些,如此, 倒是沒多少精力去找新帝的事了。

  周琰看了鬆了一口氣,可還沒等他這一口氣松完,他就發現,這事還遠遠沒完。

  當初太上皇和他不和,雖然如今暫緩了, 可畢竟被群臣看在眼裡,一些原本就想鬧事卻沒機會的, 見了怎麼可能放過, 所以如今朝堂,看著平靜,裡面卻波濤暗湧,還時不時的有一些老臣看到太上皇回來了, 覺得腰桿子挺直了,仗著原來是太上皇的心腹, 和新帝頂起來的。

  周琰雖然恨不得宰了這些鬧事的, 可也知道不可能,如果現在沒有太上皇,他肯定直接收拾了他們, 可如今太上皇在,他一旦動了他們,必定要驚動太上皇,要是太上皇再插手過來,到時只會更加被動。所以周琰一時居然有些束手束腳。

  周琰心裡憋火,想著上次林清出的主意不錯,就又把林清召進宮裡。

  林清跟著太監進宮,看到周琰還是在老地方等著他,不由嘴抽了抽,等宮女太監都下去了,就說道:「陛下,您兩個月前叫臣在這荷花池中央陪您賞景,那時正是秋高氣爽,自然不錯,可如今是冬天,您選這個四面透風的亭子,您不覺得凍得慌嗎?」

  林清把周琰旁邊的狐裘給他披上,說:「陛下也要注意身子。」

  周琰難得臉一紅,說:「朕這不是一時心急忘了這事。」

  林清難得正色道:「陛下,臣知道如今朝堂上有些不大對勁,陛下心裡難免有著急燥,可您現在是萬乘之尊,您只有身子康健,才能掌控大局,可您要身子上有什麼不妥,只怕這比什麼都嚴重。」

  周琰聽了一頓,說:「先生說的是,只是別的地方,沒有這裡說話安全。」

  林清說道:「陛下的身子康健,就是最大的安全。殿內雖然可能有些宵小,可只要讓所有人退下,說話時小聲些,大殿那麼大,想必他們也聽不去。」

  周琰聽了,覺得林清說的也可行,就說:「那就回太和殿吧!」

  林清點點頭,要周琰萬一不小心來個風寒,那朝堂上就不是暗波洶湧,而直接是狂風暴雨了。

  林清陪著周琰回了太和殿,就忙叫宮女去準備了薑湯,看著周琰灌了兩碗薑湯,出了汗,這才放下心來。

  周琰擺了擺手,讓殿裡的人都退下,笑著說:「先生不必如此緊張,朕身體素來很好。」

  林清搖搖頭,說:「小心無大錯,何況是現在這個時候,說不定一個小風寒就會鬧大亂子。」

  周琰知道林清說的是朝堂上的那些人,歎了一口氣,低聲說:「其實朕叫先生來,就是想問問先生有什麼好辦法沒有,朕實在被朝堂上那些人煩死了。」

  林清把手中的薑湯放下,小聲說:「辦法倒是有,只不過可能解決不了陛下的煩心。」

  「什麼辦法?」周琰忙問。

  林清貼近周琰,吐出一個字:「忍!」

  「朕如今就忍著,難道除了忍,就沒有別的辦法?」周琰皺了皺眉,問道。

  林清搖了搖頭,說:「別的辦法雖好,卻不一定穩妥,這個辦法雖然不舒坦,卻最是穩妥。」

  「可朕要忍到什麼時候!」周琰有些氣憤的說。

  「陛下心裡其實明白,」林清淡淡的說:「漢武帝可以忍竇太皇太后,漢宣帝可以忍權臣霍光,難道陛下覺得比不上這兩位?」

  周琰看了林清一眼,說:「先生也不必捧朕,朕現在自覺還比不上這兩位。」

  「奧,那臣換個說法,這兩位都能忍得,陛下既然覺得比不上,那為什麼不能忍得?」林清笑著說。

  「咳、咳、咳」周琰直接被薑湯嗆著了,忙放下碗,咳了幾下,才說:「先生!」

  林清笑了笑,然後正色說:「現在雖然陛下感覺不大舒服,但這只是表面上,往深裡看,其實陛下並沒有太大的危險。

  縱觀歷朝歷代,太子被廢的,比比皆是,可是皇帝被廢的,除非權臣當道,陛下看看有幾個?」

  周琰想了一下,說:「確實不曾有過。」

  「那陛下再想想,歷朝歷代,可有太上皇廢皇帝的先例?」

  「也不曾有。」周琰若有所思的說。

  「所以太子可以廢,可皇帝,只要不是有人謀朝篡位,卻幾乎不可能被廢。」林清說道。

  周琰聽了,說道:「其實先生說的這些,朕都懂,要不是也不會這些日子一直忍著,可朝堂之上那些人實在太煩人了,朕現在一看到他們,就心裡氣得慌。」

  「那陛下就別看,陛下三天才上一次大朝,每次大朝才兩個時辰,朝堂上那麼多人,由著他們說,他們能分幾個時辰?」林清從旁邊拿過姜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說。

  周琰說道:「說是這樣,可是他們說兩句,朕有時能被氣的一天吃不下飯。」

  林清知道周琰從小是王爺,後來又是太子,雖然小時候確實不是太上皇最寵的兒子,可憑著他的身份,從來都是他給別人氣受,何曾受過別人的氣,哪怕如今無論謀略手段都玩的轉,可這年輕氣盛,卻不是一時能過去的。

  想到這,林清對周琰小聲說道:「陛下要是真的覺得不爽,就不妨先記著,等到太上皇百年之後,陛下掌了大權,到時再一一回敬回去就是了。豈不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周琰看著林清,突然覺得這個建議深和他意,就點點頭,說:「先生這個提議不錯,朕確實應該好好的記一記。」

  林清:…………

  他只是說些寬慰他一下,沒真叫他記小本本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二更)

 

  林清陪著周琰說了會話, 勸導了一番,看著周琰心情好了, 這才告辭離開。

  等到回到家中, 剛一進門,門房就連忙上前,歡喜的說:「老爺, 大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榕兒回來了。」林清一聽,驚喜的直接往後院走去。

  走到後院的正房,還沒進去,就聽到屋裡傳來一陣陣說笑聲。

  林清掀簾子進去,一眼就看到坐在王嫣身邊的林榕(小花生), 直接三步並兩步走上前去,說:「我閨女可回來了。」

  林榕看到林清, 就要起身行禮, 林清連忙一把按住他,說:「你還懷著身子,可不要亂動。」

  沈辰看到林清,也忙起身, 對林清行禮,說:「岳父大人。」

  林清對女婿的禮倒是受的坦然, 笑著扶起他說:「自家人, 不必多禮。」

  沈辰嘴角抽了抽,他夫人行禮,他岳父連身子都不讓起, 他行禮,行完了他岳父才客氣一下。

  林清和沈辰隨口說了兩句,就把注意都放到了女兒身上,開始問女兒,身子怎麼樣了,吃的怎麼樣,會吐嗎,能吃的下嗎………囉囉嗦嗦的問了一長串。

  林榕一一回答了,林清看著林榕面色紅潤,雖然由於懷孕,富態了一些,但精神很好,這才放心下來,摸了摸女兒的頭,感歎道:「一轉眼,你也是要當娘的人了。」

  林榕聽了,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如今這幾個月,才明白娘當年生我是何等的不容易。」

  林清點點頭,說:「可不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豈是隨便說說的。」

  林清和女兒說完話,這才有空理女婿,對沈辰說:「那咱們去前院聊吧,讓他們母女倆在這說說話。」

  沈辰應道:「是。」

  林清又轉對林橋林樺林楠三個小的說:「你們在這陪陪你們姐姐玩。」

  然後對林桓說:「你和我一起去前院。」

  林桓起身應道:「是。」

  林清帶著沈辰和林桓去了前院,坐下後,讓丫鬟上了茶,就問道:「賢婿什麼時候回京的?」

  「前兒回來的,昨天在大宅待了一天,今天陪夫人回來看看。」沈辰說道。

  林清點點頭,又問道:「路上可還好走?」

  「剛入冬時我們就起程了,一路往南,倒是越走越暖和,運河也還沒結冰,倒是走的很順利。」沈辰答道。

  「這就好,我前些日子還問你爺爺怎麼還沒來,再過些日子,天越冷了,就越不好走了,如今你們來了,我也放心了。」林清說道。

  「讓岳父掛念了,本來打算九月就往這來的,誰知有些事情耽擱了一下,這才啟程的有些晚了。」

  「來了就好。」林清說道:「聽你爺爺說,你來是為了考明年的會試才進京的,可是準備妥當了?」

  「還行!」沈辰說道。

  林清看著沈辰雖然說還行,可面上卻很自信,又想到沈辰本來三年前就應該考的,只不過沈茹和沈楓當初覺得他火候不夠,壓了他一屆,想必如今準備的應該不錯,就笑著說:「正好桓兒明年也考,你倆要是能運氣好都中了,正好以後是同年同榜。」

  沈辰笑著說:「爹和岳父大人當年會試就是同年,想不到我和舅兄也正好趕上了。」

  林清聽了,笑著說:「可惜我當初會試後沒能參加殿試,否則就不會只有會試是同年,進士也是同榜進士了。」

  林桓在旁邊笑著說:「那我和姐夫兩個可要好好努力,爭取一塊混個同榜進士。」

  「那你們可得使勁努力,這次參加會試的人只怕比以往多不少。」林清說道。

  沈辰點點頭,說:「我聽爺爺說了,這是陛下的第一科,大家肯定都卯足勁往上爭。」

  「知道就好,不過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林清說道。

  林清和林桓陪著沈辰說了一會話,就聽到丫鬟來叫他們去花廳吃飯,林清就帶著林桓和沈辰一起去花廳吃飯。

  等到吃過飯後,林清看著女兒有著倦了,就讓女婿陪女兒先去廂房休息,然後和王嫣回了後院。

  回到後院,讓屋裡的丫鬟婆子下去,林清就趕忙問王嫣:「咱女兒在沈家過的可好?」

  王嫣看著林清著急的樣子,笑著說:「你剛才一見到閨女不問了麼?」

  「剛才當著女婿的面,我怕咱女兒受了委屈也不好意思說出來。」林清說道。

  「那你剛才幹嘛還當著女婿的面問,不等會趁女婿不在的時候偷偷問?」王嫣不解的問。

  「當著女婿的面問,當然是為了讓他知道我重視閨女,以後不敢欺負咱閨女。」林清理所當然的說。

  王嫣聽了,頓時笑了,說:「你倒是心眼多,難怪你剛才說了沒兩句話就急急的把女婿拉到前院去了。」

  「那是,要不我在前院陪著他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林清說道。

  王嫣笑道:「和自己女婿說話居然還嫌棄,你以前不是挺喜歡辰兒的麼,怎麼現在這麼嫌棄他?」

  「以前他不是我女婿,現在他是,再說,我又不是丈母娘,只有丈母娘看女婿,才越看越順眼。」林清說道。

  王嫣懶得理林清那些歪理,說:「我剛才仔細問過榕兒了,榕兒在沈家過的不錯,榕兒嫁過去,親家母正忙著帶小兒子,也沒心思多過問小兩口的事,後來榕兒一直沒有身子,親家母倒是有些機,不過咱兩家一直交好,親家母也沒好多說什麼,只是經常帶著榕兒去燒香拜佛,這不沒多久,榕兒就懷上了,親家母也就放心了,因為榕兒這是孫子輩的第一個,親家母倒是很是重視,把一切都攬了,榕兒也挺省心的,所以也養的不錯。」

  林清聽了,這才放下一點心來,又問道:「那咱閨女懷孕後,親家母可弄什麼通房什麼的?」

  「這個倒沒有,親家母大概也怕不小心弄出庶長孫什麼的,畢竟女婿可是嫡子嫡孫,要是到這弄出個庶長子,族譜上可就有些不大好看。」王嫣說道。

  林清點點頭,凡是大家族,對於嫡長孫、嫡玄孫都尤為重視,這個在某些時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優點。

  林清說道:「那等會見了女婿,看在他好好待咱閨女的面上,我不嫌棄他。」

  王嫣:…………

  你這麼說,其實還是嫌棄的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一更)

 

  林榕和沈辰在林家住了一晚, 才回去,終於讓一直見不著閨女想閨女的林清心裡好受了些。

  不過想到以後閨女就在京城了, 林清放心下來, 有他看著,他女婿肯定不敢欺負他閨女!

  林清送走了女兒女婿,就開始考慮兒子的終生大事, 看到沈楓都快有孫子了,而他兒子現在還連親都沒成,林清也不由有一絲急切。

  林清就把林桓叫到書房,問道:「你的親事,考慮的怎麼樣了?對齊家姑娘中意不, 要是中意,爹就派媒人去問問, 要是不中意, 就讓你娘再快點幫你重新相看。」

  林桓想了想,說:「還是齊家大小姐吧,起碼我還見過一面。」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那爹明天讓媒人去問問。」

  「爹, 您怎麼突然間急了?」林桓問道。

  「看著你姐都快有孩子了,你還單著, 爹也難免急了一些, 而且,爹前幾日在禮部,收到內閣的詔令, 說太上皇的九公主和十公主今年及笄,讓禮部準備及笄大典,兩位公主一旦及笄,太上皇和聖上肯定要給兩位公主相駙馬,雖然駙馬大多在勳貴中找,可有時也在新科進士中點,爹怕你要到時還沒有婚約,萬一被看上怎麼辦?」

  林桓聽了,不由笑著說:「爹,就算公主選駙馬,一科有一百多人,也不一定能選上我啊!」

  「你怎麼算的一百多人,新科進士有一百多人不假,可未婚的有多少?現在朝廷規定女子十八必須出嫁,男子二十之前必須娶親,你覺得中進士的,有幾個不到二十歲?」林清說道。

  林桓想了一下,覺得她爹說的確實有道理,從縣試到府試到院試到鄉試再到會試,不到二十的確實不多,這麼一想,要是太上皇和聖上突然在新科進士中選,他確實挺危險的。

  「而且,兒子你長的這麼像你爹我,長的如此俊秀,要是太上皇和聖上選,以你的容貌,你覺得你跑的掉。」林清說道。

  林桓聽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爹這是在誇他,還是在誇他自己?

  林清拍了拍林桓說:「其實本朝的公主大多溫柔賢淑,做妻子也不錯,只不過本朝的駙馬大多被榮養起來,爹不願意你十年苦讀一朝全廢。」

  「兒子明白爹的意思。」林桓說道。

  林清和林桓商議定了,就回去告訴王嫣,王嫣見兒子同意了,就找了個比較靠譜的官媒,去齊家去了一趟。

  第二天,官媒回來,告訴林清和王嫣,說齊家老爺同意了。

  林清和王嫣大喜,忙選了個好日子,讓媒人去要了女方的八字,然後去廟裡合了合了八字,發現八字很合後,兩家就商量了一下,選了個日子小定下來。不過由於兩家覺得自己家的孩子還小,倒是並沒有急著定下婚期。

  時間轉眼到了臘月,從進入臘月起,年味就越來越重了,平常百姓也不再辛勞,而是待在家裡,準備年貨,打算歡歡喜喜的過個年,六部的官員也抓緊把手頭的公務處理完,等著陛下宣佈封筆,好回家能輕鬆一段時間。

  正當朝中大臣都等著聖上宣佈過年封筆時,一個消息突然傳到了朝堂了,太上皇病危!

  朝中眾位大臣聽了頓時一驚,太上皇兩個月前不還好好的麼?

  不過這時候也不是想別的的時候,眾位大臣趕忙像上次一樣進宮,進宮給太上皇侍駕。

  進了宮後,大家就輕車熟路的到太上皇的偏殿等著,等著御醫的消息。

  林清這次是跟著沈茹進宮的,所以自然坐在沈茹的身後。

  林清悄悄抬起頭,看了大殿上的眾人一眼,雖然眾位大臣表面上都表現出對太上皇的病情很焦急,很擔心,可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大有不同。

  對於大多數大臣來說,雖然對太上皇的突然重病感到驚訝,可也就是驚訝而已,真正擔心但沒有多少,反正現在已經定了皇帝,也不緊張誰繼位的問題,所以大多數大臣都是很坐的住的。

  例如沈茹和旁邊的工部尚書,兩個雖然都滿臉焦急,可一個手在腿上悠閒的翹腿,一個在那走神,完全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

  可對於有些人,不僅是驚,可真是急了,例如原來仗著太上皇和新帝頂的老臣,此時急的連皇宮的椅子都坐不住,甚至有幾個站起來不斷的走動,彷彿旁邊正殿重病的不是太上皇,而是他們的親爹似的。

  林清看了搖搖頭,說起來,這些大臣也可憐,這些大臣當初難道真不知道和新帝對著干的後果麼?肯定知道,可惜這些人原來就是三王的人,依附三王那麼久,自然有把柄在三王手裡,代王和成王不甘心,這些人除了跟著上一條黑走下去又有什麼辦法。

  林清心裡歎了一口氣,所以在朝堂之上,站隊要謹慎,一不小心,站錯了隊,想下都下不來。

  林清等人在偏殿陪了七天,還是沒有傳來任何太上皇好轉的跡象,眾人心也漸漸沉了下來,知道這次八成可能真的是不好了。

  又等了十天,還是沒能傳來太上皇好的消息,眾位大臣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們也不能什麼不干一直在偏殿等著啊。

  新帝也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就讓偏殿的眾位大臣先回去,自己和一眾宗親在那親自守著,並頒下詔令下令過年封筆。

  眾位大臣這才鬆了一口氣,紛紛起身告退,然後匆匆回家先沐浴更衣,幸虧這是冬天,要是夏天,眾位大臣可能直接在偏殿臭了。

  林清回到家,就趕忙叫了熱水,把自己從頭到尾狠狠的洗了一遍,這才出來,回到正房。

  王嫣看著林清,笑著說:「不過在裡面呆了半個月,你怎麼弄的如此狼狽?」

  「你在一間屋待十五天試試,那是皇宮大院,又不能隨意出來,大臣這麼多,也不可能提供睡的地方,大家只能坐在椅子上休息,幸虧殿裡炭火足,要不不用等太上皇的結果,這些朝臣就先倒下了。」

  「那你快點吃點東西先睡一覺。」王嫣聽了,頓時心疼自己丈夫,連忙讓丫鬟去廚房看看還有什麼熱乎的,端來讓林清吃了,好快點去歇著。

  林清吃了碗熱粥,就直接進了裡屋,脫了衣服,終於睡上了久違的床,正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深沉的鐘聲。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林清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問外屋的王嫣:「剛才鐘響了幾下?」

  王嫣匆匆的進來,說:「九下,是太上皇崩了!二郎,你快點換素服進宮!」

  林清:………

  他才剛躺下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二更)

 

  林清和眾位大臣匆匆的趕到太上皇的宮殿, 就看見整個宮殿已經拉起了白帳,進入大殿, 看到擺在正殿的靈堂, 眾人看了一眼就忙收斂心神,快速的找到自己的位子,然後默默的等著, 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等到人都到齊了,周琰才扶著楊太后從內室走出來,眾位大臣忙行禮。

  楊太后走到太上皇,奧不,現在是先帝的靈前, 淡淡的說:「免。」

  眾人起身,然後聽楊太后說:「先帝今日棄哀家和皇帝而去, 哀家和皇帝雖然傷心, 可先帝的身後事卻不容馬虎,還望眾位卿家多多盡力。」

  眾位大臣忙拱手道:「臣等自當竭盡全力。」

  然後扶著楊太后的周琰說道:「禮部尚書何在?」

  沈茹從朝臣中出列,行禮道:「臣在。」

  「此次父皇身後事,仍由禮部安排。」周琰說道。

  「臣遵旨。」沈茹說道, 各種大典、冊封、治喪本就是禮部的份內之事。

  周琰又問道:「工部尚書何在?」

  工部尚書也出列,說:「臣在?」

  「父皇的陵墓可準備妥當?」周琰問道。

  「回陛下, 先帝的陵墓自先帝登基就開始準備, 早已準備妥當。」工部尚書說。

  周琰點點頭,說:「這朕就放下心了,那下面的事就由禮部和內閣安排。」

  內閣閣老帶著眾位大臣應道:「臣等遵旨。」

  然後周琰就扶楊太后又回到內室。

  等送走了聖上和太后, 沈茹就和幾位閣老還有一些大臣商量起國喪的流程,由於有太祖皇帝的例子在前邊照著,所以眾人沒商量多久,就把流程大體上定了下來,然後沈茹親自把國喪的流程寫成折子,讓旁邊的守著的太監送進內室,等新帝在奏折上准了後,就在大殿上和眾位大臣說以後國喪日子的流程和禮儀。

  林清在隊伍裡認真聽著,大體總結了一下,就是:從明日起,凡是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到宮中哭靈,哭靈七天,停靈七七四十九天,第五十日,出殯。

  林清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楊太后和聖上並沒有弄的太大,要是和某些想當孝子的皇帝一樣,弄個九九八十一日,那可就遭罪了。

  沈茹把折子當著眾人的面念了一遍,然後特意警告道:「明年乃國喪之年,禮部隨後會和內閣頒下詔令,禁一切婚嫁,宴客,飲酒,行樂,還望諸位大人以身作則。」

  眾位大臣忙應道:「是。」

  沈茹說完,就沒這些大臣什麼事了,今天是宗親守靈,明天才是大臣們,所以大臣們都趕快回家,準備明天的哭喪。

  林清回到家後,就看見家裡從王嫣到下人,都換上了素服,點點頭。

  進了屋,王嫣忙迎上來,說:「這麼快就回來了?」

  林清說道:「今天是宗親們守靈,明日才是大臣們。」

  「要哭靈幾日?」王嫣問道。

  「哭七日,停靈四十九天。」林清說道。

  王嫣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說:「陛下仁慈。」

  哭靈可不是輕鬆的活,時間長了,那絕對是遭罪。

  王嫣想著哭靈的辛苦,忙對林清說:「二郎先去裡屋睡一會,妾身等會給二郎準備護膝和厚的袍子,要不明天哭靈肯定要受罪。」

  林清正困的難受,就點點頭,然後去裡屋睡覺了。

  第二日

  林清跪在大殿裡,聽著內侍指揮著哭喪,內侍喊一聲「哭,」眾位大臣就開始嗷,內侍喊「拜,」眾位大臣就開始磕頭。

  一舉一動,就和牽著木偶的線似的。林清一邊哭喪一邊想。

  他本來對太上皇去世還有一絲傷感的,畢竟這些年,他頭一次參加喪禮,雖然太上皇他不熟,可聽到人去世,還是本能的難受,可等他被如此指揮著哭喪的時候,林清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他感覺他們就像一群戲子,在做一場可笑的大戲,給天下的人看。

  林清等眾位大臣在大殿一哭就是七日,每天天不亮就進宮哭喪,到了晚上天黑才能回家,比平時坐堂還辛苦,林清此時也不由慶幸,幸虧他如今已經是正三品,可以在大殿內哭喪,要是和那些四品五品的在殿外哭,以現在的溫度,說不定早得風寒了。

  要知道給先帝哭喪可是不能請假的,哪怕得了風寒發高熱,也得咬牙堅持。當然這其中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楊太后,楊太后在先帝去世後,就因為過度傷心病倒了,在慈寧宮病的下不了床。

  不過眾人也理解,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先帝去世,太后傷心是自然的,所以朝臣不但得去慈寧宮慰問,還得勸太后好好保重身子。

  七日哭靈很快結束了,無論是閣老重臣,還是五品小官,都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下面就是停靈,這個就不用他們這些大臣管了。

  林清回到家中,王嫣迎上來,熟練的遞給林清一碗熱騰騰的薑湯,林清接過來吹了幾下就一口灌下,感受到胃裡暖洋洋的,才鬆了一口氣,坐下說:「好歹結束了。」

  「可不是,聽說京中不少大臣都病了,妾身這幾日天天提心吊膽的,幸好二郎沒事。」王嫣也有些後怕的說。

  「如今正是寒冬,雖然金陵不是北方,可這濕冷一般人也受不了,更何況各位大臣平日都是養尊處優的,哪裡受的起這個罪。」林清說道,邊說著,邊又從桌子上倒了一碗薑湯喝了。

  王嫣又讓丫鬟去弄了一些熱湯來,然後說:「前幾日外面已經貼了告示了,明年是國喪,禁止一切婚嫁,齊家那幸虧咱還沒有定下日子,要不還得再改。」

  「不過還是派人去齊家說一聲,等國喪後就把日子定下來,省得人家覺得咱家一直沒個音信。」林清說道。

  王嫣點點頭,說:「妾身也正有此意。」

  兩人商討了一會兒子的親事,看著時辰不早了,正打算用晚膳,就看到小林匆匆的門外進來,說:「老爺,外面出事了。」

  「什麼事?」林清一驚。

  小林看著林清誤會了,忙說:「是小的說快了,不是咱府出事了,是外面,有官兵圍了成王府和代王府。小的剛才出去採買,親耳聽到的。」

  林清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說:「下次說話別這麼一驚一乍的。對了,圍的理由是什麼?」

  「聽說是成王和代王在先帝靈前意圖不軌。」小林說道。

  林清:…………

  看來陛下終於忍不住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一更)

 

  林清聽到周琰居然國喪期間就拿了成王代王兩人, 不由一驚,覺得有些急躁了, 可仔細一想, 卻發現未必如此。

  成王和代王原先蹦躂的歡,那是有太上皇在背後撐腰,再加上原來成王和代王在朝中籠絡的大臣, 可如今,太上皇已經駕崩,成王和代王最大的靠山沒了,成王和代王真敢帶著自己籠絡的大臣造反不成?

  要知道當初成王和代王籠絡的都是文臣,死去的恭王籠絡才是武將勳貴, 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所以當初恭王可以帶著兵差點逼宮成功, 可如今,成王和代王卻沒這本事。

  周琰想必也是看透了這點,才敢直接派兵圍了成王府和代王府。畢竟現在手裡有兵權的是他周琰這個皇帝。

  當然這樣一來,肯定就有一個壞處, 那就是對名聲不好,不過以林清對周琰的瞭解, 周琰此時只怕覺得處理成王和代王比一時的名聲更重要, 畢竟名聲這個東西,還不是靠史書寫,靠群臣吹捧, 現在先收拾服帖了,以後再收買民心也一樣。

  而且現在出奇不易的圍了成王府和代王府搜查還有一條好處,那就是說不定可以搜出成王和代王還有依附他們官員的某些把柄,想必朝廷其後在一段時間內都會很安穩。

  過了兩日,就聽到宮裡傳出消息,由於成王和代王意圖不軌,新帝派人搜兩人的王府,果然發現許多違制的器物,新帝大怒,但念在成王和代王是其皇兄的遺孤份上,決定從寬處理,讓兩人在先帝下葬後,去先帝陵墓為先帝守孝三年思過,等三年後,降為郡王,遣回封地就藩。

  聽到這個消息,林清徹底放下心來,看來周琰想的比他預料的還全面,不但得了實利,連名聲都考慮了。

  既挑了成王和代王的錯,定了罪,還沒有牽扯到朝臣,等兩位王爺在皇陵待三年以後,哪怕回到封地上再想搗亂,那時周琰親政三年,朝堂也早就是周琰說的算了。而且違制是大罪,周琰讓兩位王爺只是守墓三年,降一級,這個在誰看來處罰都是輕了,就是成王代王兩人籠絡的那些朝臣,也沒借口再替兩人求情。

  當然成王和代王籠絡的那些朝臣只怕現在也沒心情替二王求情,新帝當初派人搜兩個王府,誰知道他搜出了多少,雖然現在周琰一個字都沒提,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樣子,可也沒人敢真正放下心來。

  所以對於此次周琰突然處置二王的事,朝廷上下居然出現了罕見的失聲,彷彿這件事不存在一樣。

  林清甚至有些惡趣味的想,是不是大家都忙著過年了,沒空搭理這事。

  說到過年,由於太上皇駕崩,國喪期間不可奏樂,不可宴請賓客,所以今年的年味倒是淡了許多。眾位大臣也不敢再像往年那樣聚會,生怕不小心被御史彈劾。

  少了過年大大小小的宴會,林清倒是樂的清閒,就窩在家裡,每天教教幾個孩子讀書。

  林桓明年二月就參加會試,所以從進了冬天,林清教三個孩子讀書的重心就放到林桓身上,凡是林桓做的功課,林清都親自批改。

  王嫣也變著花樣的給林桓進補,生怕林桓身子虧著。

  林桓看著自己這些日子胖了不少,就和林清抱怨,說:「娘這些日子天天變著花樣的燉補品給兒子吃,兒子再這麼吃法,還不等會試,就先變成大胖子了。」

  林清知道王嫣天天燉補品,他親自去看過,都是一些滋補的藥膳,也就放心下來,聽到林桓說,就笑著道:「胖了正好,現在多存點肉,等到了會試的號房裡,也好有的消耗。」

  林桓聽的滿頭黑線,原來吃補品還有這個用處。

  林家的整個新年都在林桓的緊張備考中度過了,一出了正月,會試就如期而至了。

  二月八日

  林清散值回家,回到後院,看到王嫣,就問道:「桓兒呢?」

  「桓兒剛起,按著二郎說的,今天都沒叫他,讓他多休息一會。」王嫣說道。

  林清和王嫣正說著,林桓就掀簾子進來,看到林清和王嫣叫道:「爹,娘。」

  林清轉過身,看著林桓,問道:「休息的怎麼樣?」

  「還不錯,剛剛會了會周公。」林桓笑著說。

  林清點點頭,說:「那就好,快吃點飯吧,等會天黑好去進貢院。」

  王嫣忙叫丫鬟去把早就準備好,一直在爐子上溫著的飯菜端來,讓林桓快點吃。

  林桓坐下開始吃飯,林清在旁邊拿過林桓的考籃,一樣一樣檢查裡面的東西,等檢查完,看到沒有什麼遺漏的,就問道:「你穿的可夠厚實?」

  「按爹說的,裡面穿了兩層厚錦緞,防透風,外面兩層是羊毛織的袍子,保暖,最外面又是厚錦緞,到時肯定凍不著。」林桓說道。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不過別掉以輕心,等到了號房,號房只有一床冷被子,你記得先用炭火盆烤烤,睡覺的時候把自己捂嚴實了,號房都是上面漏風的,可別吹著寒風,省得凍著。」

  林桓聽了,說:「爹,你放心,我都記下了,這個你都說了好幾遍了。」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臭小子,還不是擔心你,居然嫌棄爹囉嗦。」

  看著林桓吃完了,林清又囑咐了幾句,又把林桓要帶的東西重新檢查了一遍,確定無誤後,才讓小林帶著人送林桓去貢院。

  等林桓走了,林清和王嫣也沒心思吃飯,隨便吃了點,就去床上歇著了。

  可躺在床上,林清和王嫣兩個人卻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著,最後兩人就乾脆不睡了,直接聊起天來?

  王嫣用手戳了戳林清,說:「二郎,你說桓兒這次能過嗎?」

  「我怎麼知道,我要知道,現在就不在這睡不著了。」林清歎了一口氣,他自己當初考會試的時候都沒緊張,如今兒子去考,他卻緊張的睡不著覺。

  「那桓兒的學問夠了嗎?」王嫣問道。

  林清說道:「考會試,不單是學問的事,運氣也很重要,七分看學識,三分靠運氣,不是學問夠了就一定能行的。」

  王嫣聽了,反而放心一些,說:「桓兒從小運氣就不錯,這次肯定也沒問題。」

  林清:…………

  那小子狗屎運確實一直不錯!

  

 

  第一百六十九章(二更)

 

  自從林桓進了貢院, 林清和王嫣就提心吊膽的,尤其林清當初自己在會試中弄的那一出風寒加拉肚子, 所以林清甚至比王嫣還緊張。

  不過好在林桓可能真的運氣不錯和身體好, 每次考完一場出來,除了有些疲憊,倒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一直考到最後一場出來,也沒見任何發熱不舒服的現象,林清和王嫣這才鬆了一口氣,趕忙讓他吃了些東西回房休息。

  林桓一口氣睡了一整天才醒過來,醒過來吃了些飯, 知道林清已經散值了,就到書房去找林清。

  林清正在書房看這次會試的考題, 會試前題都是保密的, 除了主考官誰都不知道,可等會試考完,考題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林清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抬起頭, 看到是林桓,就笑著說:「睡醒了, 感覺怎麼樣?」

  林桓走進來, 在林清的對面搬了個凳子坐下,感歎道:「好歹考完了,睡了一覺, 還是家裡的床舒坦。」

  林清想到號房那兩塊破板子,林桓從出生就沒受一天的罪,讓他大冷天睡板子確實難為他了,也難怪他回來感歎床好。

  林清笑著說:「你現在知道自己投胎投的多好了吧,要是生在窮苦人家,住的天天和號房差不多。」

  林桓聽了,認同的點點頭,現在他真感到慶幸,當初考鄉試的時候,由於是八月,正式秋高氣爽的時候,所以在號房還不難挨,可這次是二月,號房冷的給個冰窖冰窖似的,難怪他進之前她爹千叮嚀萬囑咐,這會試和鄉試一比,條件絕對不是差了一點。

  林清問道:「這次考的怎麼樣?」

  林桓聽了笑著說:「爹你一直都沒問,兒子還以為不在意呢!」

  林清說道:「還不是怕問了你會緊張,你考試前一個月,我就特意給你娘說好了,考試期間一定不讓她提任何關於你考的好不好的問題。」

  「我就說嘛,娘怎麼會突然不過問我學的怎麼樣了,以前她可沒一天不問的。這次考的兒子覺得還行,不過不知道真實情況怎麼樣。」林桓說道。

  林清把一份空白卷子遞給林桓,說:「你在上面把你考試時寫的默出來,我給你看看。」

  林桓接過卷子一看,驚奇的說:「咦,爹,你這是原卷,哪來的?」

  「禮部給你們印考卷剩下沒用的,考前在貢院密封著,你們考完,就沒有保密的必要了,直接拉回禮部當廢紙放雜物間了,我就順手拿了一份,反正也不要了。」林清隨意的說。

  「奧,這樣啊,」林桓聽了放下心來,直接拿了筆,蘸著墨,開始默題。

  由於題比較多,林桓寫一張,他就拿過來看一張,一直用了大半天,林桓才把答案都寫出來,等林清考完,林桓有些緊張的問:「爹,兒子做的怎麼樣?」

  林清把最後一頁放下,說:「看你做的,考中應該沒問題,不過就是這名次,不好說。」

  「怎麼?」林桓連忙問道。

  「你寫的文章隨我,四平八穩的,這樣的文章一般不會被踢掉,但想拿好名次,好像也不大容易,就得看主考官喜不喜歡了。你爹我不是主考官肚子的蛔蟲,所以我也不知道,不過從這文章,能看出你功底不錯,想必不會落榜。」林清說道。

  林桓聽了鬆了一口氣,說:「能中就行。」

  「確實,對於你,只要會試能中,最後殿試的結果應該就不會錯。」林清對林桓挑挑眉,說:「殿試是陛下親自主持,想必你肯定不會緊張,畢竟你倆小時候,光著屁股都見過。」

  「爹!」林桓頓時漲紅了臉,說:「您能別提兒子那些黑歷史麼!」

  林清聽了哈哈大笑,等笑完了,說:「其實爹說的是實話,你只要能參加殿試,陛下在上面肯定能看到你。」

  林桓明白林清說什麼,說道:「兒子還是希望能憑自己真本事中進士。」

  林清看著兒子,說:「你能這麼想,爹很欣慰,畢竟靠什麼不如靠自己,尤其是學問,摻不得一點假,爹只是想告訴你,起碼有陛下在上面坐著,沒人敢去擠你的名次,你也不用擔心殿試會御前失儀。」

  林桓一想,這確實是個不小的優勢。

  林清說道:「原來你剛回來的時候,陛下在我面前提起,想宣你入宮,不過當時內外太亂了,太上皇還在,我怕你進宮會被有心人注意到,所以就替你推了,不過你要是中了進士,以後陛下想招你,也就沒事了。」

  林桓聽了林清說的,面上露出一絲猶豫,想了想,還是問道:「爹,你說我以後見到陛下,應該怎麼待他?」

  林清看了看林桓,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從小的玩伴,突然搖身一變,成了皇帝,有些轉不過這身份。」

  林桓點點頭,說:「確實如此。」

  林清用手摸了摸林桓的頭,說:「記住,對於陛下,你們倆是從小的情分,所以你待他,一定要誠,朋友之間,誠不誠,很容易感覺的到,當你都不誠了,他對你自然也就遠了。

  再一個,一定不能恃寵而驕,一個朝廷就一個皇帝,滿朝的文武百官都盯著,滿朝文武都想做皇帝的心腹,所以對於皇帝信任的人,這些人會本能的排斥,所以你無論在何時,都要把禮儀做到位,讓別人說不出一個不字。」

  林清聽了,點點頭,說:「這些道理兒子雖懂,可要如何把握這個度呢?」

  林清笑著說:「你不需要去把握這個度,太過刻意,只會顯得不誠,隨心就好。你原來怎麼待他,現在就怎麼待他,只不過多給他磕幾個頭行幾個禮而已。」

  林桓:………

  被他爹這樣一說,真的好簡單!

  

 

  第一百七十章(一更)

 

  自從林桓考完會試, 林清和王嫣又陷入了焦急等會試結果中,比起考試期間的緊張, 等成績才是度日如年。

  不過好在很快有一件事轉移了林清和王嫣的注意, 那就是林榕要生了。

  林榕懷胎九月,終於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

  聽到沈家傳來林榕要生的消息,林清和王嫣連忙備了催生禮, 讓林桓在家裡看著幾個小的,就匆匆的趕到沈家。

  趕到了沈家,得知沈茹和沈夫人都在沈辰和林榕的院中,林清和王嫣也忙過去。

  到了沈辰的院子,就看到沈辰院子裡的丫鬟婆子正進進出出, 林清和王嫣進入,看到正在院子裡的沈茹沈夫人沈辰和被兩個婆子正扶著在院子走路的林榕。

  林榕看見林清和王嫣, 驚喜的走過來, 叫道:「爹,娘!」

  林清和王嫣忙扶著她,林清問道:「榕兒,感覺怎麼樣了?」

  林榕此時狀態還不錯, 說:「半個時辰前出現了宮縮,現在疼的還不是很厲害, 太婆婆說讓我在院子裡走走, 等會容易生。」

  王嫣在旁邊說:「生前就得多動動,等會宮口開的快,少受罪。」

  林清聽了, 忙對王嫣說:「那你快扶著她接著在院子轉轉。」

  王嫣於是走到林榕旁邊,一邊安慰她,一邊扶著她接著走。

  沈茹和沈夫人看到林清和王嫣來了,也走過來,沈茹對林清說:「你來了。」

  林清說:「聽到榕兒要生了,我哪裡坐的住。」

  然後又對旁邊的沈夫人說:「辛苦師娘照顧榕兒了。」

  沈夫人笑著說:「孫媳婦正在給沈家添後,這是大喜的事,哪裡算的上辛苦。你們在這說話,我先去看著。」

  林清忙說:「有勞。」

  沈夫人回去接著指揮院子的人準備各種生產用的東西。

  林清和沈茹兩個大男人在旁邊幫不上忙,就只能站在一邊等著,至於沈辰,他正又興奮又緊張,一會去扶扶林榕,一會跑他奶奶沈夫人那問問,完全不知道他下一刻要幹啥。

  沈茹看著沈辰的樣子,對林清笑著說:「辰兒八成是歡喜壞了,你這個當岳父的來了,他都沒過來問安。」

  「我看他是緊張。」林清笑著說:「幸好有你夫人鎮著,要不他在那就是幫倒忙的。」

  「那我叫他過來,」沈茹也看著沈辰在那除了幫倒忙還是幫倒忙。

  「別,讓他在那陪著榕兒,他雖然在那幫倒忙,可他是榕兒的丈夫,他在那陪著,榕兒也安心。」林清阻止道。

  林榕在王嫣和沈辰的陪著下又轉了半個時辰,肚子就疼的厲害走不動了,旁邊的產婆過來摸了摸肚子,就忙讓旁邊的婆子把林榕扶進產房,說可以開始生了。

  王嫣和沈夫人連忙跟著進了產房,沈辰也想進入,直接被沈夫人一巴掌拍了出去,說:「你媳婦生孩子,你跟著添什麼亂。」

  然後沈夫人啪的一聲,把產房的門關上了。

  沈辰吃了閉門羹,站在門口,這才看到旁邊的林清,忙對林清行禮,說:「見過岳父大人。」

  林清看到沈辰這麼緊張自己的女兒,難得看他順眼一次,笑著說:「不必多禮,快點看著你媳婦吧!」

  「可是,她們都不讓我進入啊!」沈辰急的跳腳。

  林清用手指了指旁邊的窗戶,說:「那裡!」

  沈辰眼睛一亮,忙對林清說:「多謝岳父指點。」

  然後跑到窗戶底下,隔著窗戶對著裡面和林榕說話。

  林榕和沈辰說了幾句話,就疼的厲害沒法說了,痛叫了幾聲。

  沈辰在外面聽的嚇得臉色發白,扒著窗戶都快腿軟的站不住了。

  沈茹和林清一看,趕忙讓旁邊的小廝去拿了椅子,讓沈辰坐下。

  沈茹安慰沈辰,說:「女人生孩子都這樣。」

  沈辰點點頭,他是第一次見女人生孩子,尤其還是他夫人在給他生孩子,從來沒想過生孩子會這麼痛。

  林清在旁邊看著暗暗點點,男的只有親眼看著自己老婆怎麼生孩子的,才能知道生孩子是多麼不容易,才會去心疼老婆孩子。

  沈辰在那穩了穩心神,突然聽到裡面不叫了,連忙站起來,說:「生完了?」

  林清一巴掌拍在女婿頭上,說:「哪有這麼快,你沒聽到裡面產婆還在叫使勁麼!」

  「那怎麼榕兒不叫了?」沈辰連忙問道。

  「她咬著布呢,女子生孩子是個力氣活,如果前面一直叫喊,等後面真正生的時候就沒勁了,所以在憋著勁使勁呢!」林清解釋道。

  「奧奧,」沈辰點點頭,又緊張的看著裡面。

  林榕雖然咬著布,可疼的厲害的時候還會忍不住叫出來,聽的屋外的三個男人心一抽一抽的。

  然後產房突然被打開,一個丫鬟從裡面匆匆的出來,沈家和林清沈茹連忙緊張的問道:「怎麼了?」

  丫鬟忙說:「夫人和林夫人讓奴婢去廚房端些麵條雞蛋來,給孫夫人吃。」

  沈茹一聽,忙擺擺手,說:「還不快去。」

  「是,」丫鬟匆匆的跑了。

  「這個時候吃飯?」沈辰愣愣的問。

  「生孩子是個體力活,當然得吃東西了。」沈茹直接說道。

  沈茹想了想,又讓管家去庫房把家裡那根百年老參拿出來,在旁邊備著,省得等會他孫媳婦生孩子力氣不夠。

  林清沈茹沈辰三個人從下午散值,一直等到天上的星星都稀疏了,才終於聽到產房裡傳來一陣嬰兒洪亮的啼哭聲。

  林清沈茹和沈辰頓時激動的從椅子上起來,忙都圍到門口。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門終於在林清和沈茹沈辰的焦急等待中打開,一個穩婆抱著一個大紅的抱被出來,對門口的三個人喜氣洋洋的說:「恭喜沈大人,恭喜林大人,恭喜沈公子,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沈茹沈辰和林清一聽,頓時驚喜萬分,沈茹忙對旁邊的管家說:「賞穩婆。」

  而沈辰一聽自己有兒子了,什麼都顧不上了,直接一步上前,手一伸,把抱被掀開上面,頭伸過去,滿懷期望的想看看自己兒子長什麼樣。

  結果這一看,整個人瞬間像被雷劈了了一樣,呆滯了一下,然後哀嚎道:「天吶,我兒子怎麼這麼醜啊!」

  林清看了一眼,說:「很漂亮啊!」

  沈茹也正伸頭瞅著高興,聽了沈辰的話,氣的直接一巴掌拍在沈辰的頭上,叱道:「胡說什麼呢,你看紅彤彤的,多好看啊!」

  沈辰:…………

  他爺爺和他岳父一定眼瘸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二更)

 

  林清看著沈辰, 好心的給他解釋道:「孩子沒出生之前是在羊水中泡著的,所以生出來皺皺巴巴的很正常, 而且孩子生出來的時候還會被擠一下, 所以頭自然就不那麼好看,等過兩天,孩子長長, 就好看了,你看這孩子紅彤彤的,越紅的孩子長開了越白,所以我和你爺爺才說這孩子以後肯定很好看。」

  沈辰聽了將信將疑的點點頭,說:「奧, 這樣啊!」

  林清對沈茹笑著說:「辰兒下邊不是還有兩個嗎?他沒見過剛出生的孩子?」

  沈茹正開心的看著自己的曾孫,從穩婆手裡接過來, 隨口說:「那那時才多大, 哪能記得著,再說剛生出來的孩子哪能給他一個小孩子看。」

  沈辰看著他爺爺把孩子抱在懷裡,頓時也不嫌孩子丑了,忙對沈茹說:「爺爺, 我也抱抱,我也抱抱我兒子。」

  沈茹直接一抬手, 說:「你小孩子家家手沒個輕重, 怎麼能抱孩子,萬一掉了怎麼辦。」

  沈辰在旁邊癟癟嘴,他爺爺嘴上說的好聽, 不就是想霸佔他兒子麼!

  沈辰轉頭對穩婆問道:「我夫人怎麼樣了?」

  穩婆答道:「孫夫人只是有些累著了,不礙事,現在還沒睡,兩位夫人在裡面守著。」

  沈辰聽了,忙跑旁邊窗戶底下,去和林榕說話去了。

  沈茹和林清兩個人輪著抱了抱孩子,就重新遞給穩婆,讓她抱進去了,然後沈茹就走到旁邊,拍了拍孫子沈辰說:「和你媳婦說兩句就行了,讓她早點休息,別累著。」

  「奧,」沈辰點點頭,看著他奶奶和岳母還沒出來,就問道:「奶奶怎麼沒出來?」

  林清說道:「榕兒生完孩子,還得觀察一會,看有沒有出血什麼的,你當孩子生完就完了。」

  「這樣啊!」沈辰聽了恍然大悟,忙對著窗戶讓他夫人趕快好好休息,千萬別累著。

  三個人又等了一個時辰,沈夫人和王嫣才從裡面出來,王嫣對外面的三個人笑著說:「榕兒已經睡了,一切安好。」

  三人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沈茹對院子裡的也丫鬟婆子說:「今兒沈家添曾孫,主家大喜,全府賞三個月的月錢!等會去管家那領賞。」

  丫鬟婆子聽了聽了大喜,紛紛和沈茹沈夫人沈辰說著吉祥話。

  沈茹又囑咐院子裡的人好好照顧孫夫人,把沈辰留下,讓他看著他媳婦,然後就帶著剩下的人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沈夫人邀林清和王嫣吃飯,林清和王嫣忙推辭了,沈家如今正是忙的時候,他們留下來也添亂,林清就帶著王嫣先回家了。

  回到家,進了屋,林桓就帶著三個小的過來,見面就問道:「姐姐生了嗎?生了個什麼?」

  林清往旁邊榻上一趟,說:「給你生個外甥,母子平安。」

  「太好了,我終於當舅了。」林桓一聽,驚喜道。

  林桓剛說完,旁邊的林樺就拽了拽他,說:「大哥,我是不是也當舅舅了?」

  「當然,你是他三舅舅。」林桓笑著說。

  「那麼說四弟是他四舅舅了?」林樺指著旁邊的弟弟問道。

  「當然,這有什麼問題嗎?」林桓問道。

  「為什麼他那麼小也可以當舅舅!」林樺不服氣的說。

  屋裡眾人一愣,然後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王嫣用手指戳了戳兒子的頭,說:「你們是你姐的弟弟,你姐的孩子就是你們的外甥,這不是按大小算的。你這孩子,天天想什麼呢!」

  林樺仰起臉,看著他娘,問道:「那娘以後要再生了小弟弟,大姐的孩子也要叫他舅舅嗎,可是這樣不是比他要小嗎?」

  王嫣聽的樂呵,說:「說什麼呢,你娘我生了你們幾個皮小子就快被累死了,還想再個要弟弟,想都不要再想,不過這個舅舅不是按大小,是按輩分,你想想,你回老家的時候,你那些堂兄弟的孩子,比你弟弟大的多,不都還管你弟弟叫小堂叔嗎?」

  「奧,對奧,差點忘了,」林樺說完,咕嚕咕嚕的轉轉大眼睛,然後就跑旁邊的榻上,抱著林清的手臂搖道:「爹爹,我要看小外甥,我要看小外甥。」

  林清在外面站了一晚上,正累的慌,就說:「過兩天就洗三了,到時帶你們去,你是舅舅,正好還要給小外甥剪頭呢,對了,剪頭還要送禮物,你想好送什麼給你小外甥了?」

  林樺聽了愣了,說:「爹爹,那兒子要送什麼給小外甥?」

  「這個,你要自己想。」林清笑著伸手摸了摸他頭。

  林樺聽了,就跑去找林桓林樺還有什麼都不懂的林楠,一起去商量送什麼東西給小外甥了。

  王嫣看著孩子都跑出去了,對林清笑著說:「還是你有主意,要不樺兒肯定又要鬧著去看了。」

  林清把胳膊往頭下一枕,說:「他這年紀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你越不讓他做,他就越想做,還不如找點事給他,讓他轉移下注意。等他再大兩歲就好了。」

  王嫣認同的說:「是啊,前兩年橋兒天天上躥下跳的,如今橋兒跟個小大人似的不鬧了,如今樺兒又開始了,等過兩年樺兒長大了,再過幾年,你說楠兒會不會也這樣?」

  「那肯定沒得跑,十來歲的孩子正是上牆揭瓦的時候,尤其是男孩子,你覺得他能老實了?」林清搖搖頭說。

  「唉,果然生孩子容易養孩子難,」王嫣也難得感慨一句:「幸虧當初咱就生了四個小子,要來上十個半個,咱這輩子,就不用幹別的了。」

  林清笑道:「你才剛反應過來這個理。」

  王嫣在林清旁邊躺下,說:「以前聽人家都說多子多福,也只有自己養孩子,才知道這裡面的辛苦。現在給我生,我都不敢養了。」

  林清心道,當初他一個人看五十多個孩子的時候,他就無比明白,看孩子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難活,這光操心,就不是一般人能撐下來的,要不然當初那些同事,為什麼那麼多寧願不評級,不漲工資,也死活不干班主任那活。

  林清看著孩子這會應該不會回來了,就把旁邊的被子拿過來,給自己和王嫣蓋上,說:「先睡一會吧!」

  王嫣點點頭,閉上眼睛,緊張了一天,她也累了。

  第三日,林清起了後,就和王嫣收拾東西,然後帶著四個孩子,去參加自己外孫的洗三宴。

  林清在馬車上,看著林桓林橋林樺林楠四個人一人抱著一個盒子,就知道這個肯定是他們單獨為小外甥準備的禮物,不由有些好奇,就問道:「你們都準備了什麼?」

  林桓笑著說:「本來兒子們想送一份大的,不過商量不到一塊去,所以就每人送了一份。」

  林清問道:「那你們都打算送什麼?」

  林桓說:「兒子準備了京城張家做的最好的撥浪鼓和一塊羊脂玉。」

  林清點點頭,這個不錯,就轉頭問三個小的。

  林橋答道:「兒子準備了一個金項圈,在京城最好的金店打的。」

  林清聽了也點點頭,這個也不錯。

  林樺在旁邊急急的說道:「我給小外甥準備了一個銀鎖子,我要親自送給小外甥。」

  林清也沒多想,覺得銀鎖子也不錯,就點點頭。

  林楠身邊有一個大包裹,說道:「我把最喜歡的玩具都帶來,給小外甥玩。」

  林清聽了,笑著摸摸林楠的頭,說:「不錯,小么知道和別人分享東西玩了。」

  林楠聽了高興的把包裹打開,給林清看他都帶了什麼玩具。

  過了一會,馬車到了沈家,林清王嫣帶著四個孩子下了車,林清就把他和王嫣準備的洗三禮讓沈府的管家拿進去,至於林桓四個準備的,他們非要親自送給小外甥,林清就讓他們自己拿著了。

  林清和王嫣帶著孩子直接去了沈辰的院子,到了正屋,就看到沈夫人正在喜氣洋洋的抱著孩子,和旁邊幾個來的親戚炫耀自己的曾孫。

  看到林清王嫣來了,笑著說:「你們來了,來快點看看我曾孫,這兩天長開了,你看長的這水靈。」

  林清過去掀開抱被一看,果然,身上的紅自己褪的差不多了,皮膚也不再皺皺巴巴的,又白又嫩,像個人參娃娃似的,難怪沈夫人平常這麼穩重的人,都忍不住抱出來炫耀一下,長的確實人見人愛。

  林桓林橋林樺林樺一聽說孩子,也忙圍了上來,伸著頭看了看,林樺興奮的說:「小外甥果然好可愛!」

  沈夫人聽到林樺說的,也樂呵呵的說:「怎麼樣,你的小外甥長的好吧!」

  林樺使勁的點點頭,然後把自己一直抱著的盒子拿出來,說:「沈奶奶,樺兒特地準備了一個銀鎖子,送給小外甥,祝小外甥長命百歲!」

  雖然銀鎖子她家肯定不缺,不過樺兒這麼小的孩子知道送東西給她曾孫,而且還挑的寓意如此貼切的東西,沈夫人還是很高興的,就摸摸林樺的頭,說:「樺兒真乖,你小外甥肯定會喜歡的。」

  「真的?」林樺一聽,立刻開心的把盒子打開,從裡面捧出一個長命鎖,說:「樺兒特地在京城最大的銀樓挑了一個最大的!」

  屋裡的眾人:………

  我的天,這個銀鎖子不低於兩斤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一更)

 

  屋裡的眾人看著林樺舉著的銀鎖子, 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哄堂大笑。

  沈夫人也樂的不行, 笑著問林樺, 說:「你在銀樓哪裡買的這麼大的銀鎖子?」

  林樺認真的說:「我去李記銀樓,一上二樓,在最中央的檯子上, 就擺了這個,我一眼就相中了,這個銀鎖子是整個樓最大,最漂亮的。」

  「你這孩子不會把人家李記放在中央檯子上那個特地精心打的,展給大家看的那個買了吧?」旁邊一位夫人笑著說, 從林樺手中拿過那個銀鎖子,看了看, 笑道:「唉, 還真是這個,這孩子還真識貨,這是人家李記特地讓樓裡最好的銀匠精心打的一個,擺在中間做樣子的, 可不是整個樓裡最好的,這孩子居然真給人家買下來了。」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大笑。

  沈夫人接過銀鎖子, 對旁邊的丫鬟說:「把這個銀鎖子弄個小木架擺淮少爺搖籃旁邊的桌子上。」

  雖然這個銀鎖子這麼重肯定不能掛脖子上, 不過這個銀鎖子做工精良,寓意又好,當個擺件還是非常不錯的。

  沈夫人摸摸林樺的頭, 笑著說:「樺兒有心了,你小外甥很喜歡。」

  林樺聽到小外甥喜歡,頓時開心起來,問道:「沈奶奶,小外甥叫淮兒嗎?」

  「嗯,你姐夫給起的乳名,怎麼樣,好聽嗎?」沈夫人慈愛的說。

  「好聽!」林樺說道,就伸著頭看沈夫人懷裡的小侄子,還逗了逗他。

  林桓和林橋林楠也把禮物都拿了出來,沈夫人代淮哥兒一一道了謝,才讓丫鬟把禮物都收起來,然後就請淮哥兒的這些舅舅到前院,等會給淮哥兒洗三,在洗三上,舅舅是要給外甥剪頭髮的,當然只用剪子比劃一下,剪下一小撮,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

  林清和王嫣帶著四個孩子參加完了外孫的洗三宴,在回去的路上,王嫣想到剛才林樺送的東西,還忍不住想笑,對林清說道:「樺兒這孩子,送東西也夠實誠的。」

  林清也不由莞爾,笑著說:「這孩子八成隨他爺爺和大伯。」

  雖然林樺鬧了個不小的笑話,不過大家都覺得孩子喜歡大的,喜歡漂亮的很正常,不但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這孩子實誠的可愛,尤其很多夫人看著林家的一溜小子,如今出嫁的女兒頭胎就添丁,林清和夫人又琴瑟和鳴,心裡羨慕,還特地過來抱抱林樺和林楠,說來沾沾喜氣,甚至林樺買的那個大新鎖子,眾位夫人過來看時,也都覺得寓意挺好的。

  ##

  第二日,林清王嫣林桓三個起了個大早,今天是會試放榜的日子,雖然昨天累了一天,可三人還是天不亮就醒了。

  林桓來到正屋,就看著林清和王嫣兩個人正坐著喝茶,林桓叫了聲「爹、娘」,就在旁邊坐下。

  林清看著林桓,笑著說:「你也睡不著了?」

  林桓苦笑一下,說:「今天放榜,兒子怎麼可能睡的著。」

  林清看了一眼,對王嫣說:「咱家也就那三個小的能睡的著。」

  王嫣說道:「那三個正是什麼都不知道愁的時候。」

  林桓看了他娘一眼,突然一愣,說:「娘,您嘴上怎麼了?」

  林清喝著茶笑道:「你娘昨晚上想到明天放榜,一激動,一晚上沒睡,今天可不嘴上起泡。」

  王嫣斜了林清一眼,說:「我這是這些日子累的,前幾日忙榕兒的事,昨晚上又沒睡,才長出來的。哪裡是一晚上沒睡就突然長出來的。」

  林清翻翻白眼說:「然後你娘就讓我陪著她說了一晚上的話。」

  王嫣說道:「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怎麼了。」

  林桓看著他爹娘拌嘴暗笑,難怪他爹娘在這大早晨喝茶,敢情是兩人一晚上都沒睡。

  林桓看著旁邊,問道:「林伯帶人去看榜了?」

  林清點點頭,說:「小林一早帶人去看榜了。」

  雖然知道有人去看榜,可林桓還是覺得有些急,就說道:「爹,要不兒子帶著人也親自去看看。」

  林清聽了,忙阻止,說:「你去了也擠不上,小林帶著人天不亮就去了,結果到那,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問了才知道,人家很多家裡,昨天晚上就派人在那連夜守著了,小林又特地叫人回來叫了幾個壯丁,才擠進去。」

  「這麼嚴重?」林桓驚訝的問。

  林清說道:「今年考會試的,比往年多了三成,可不是看榜的人也多了。」

  林桓聽了歎了一口氣,也歇了出去親自看榜的念頭,只好在家裡接著等。

  雖然現在離天亮還早,還沒到早膳的時間,不過三人實在坐著沒事,林清就讓丫鬟去廚房吩咐,讓廚房早開火,先把早膳做出來。等早膳端上來,林清三人就一邊吃飯一邊等。

  又等了一個時辰,才漸漸到了放榜的時間,林桓這時已經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從椅子上起來,在屋裡開始轉圈。

  林清看著林桓急的不行,就說道:「要不爹陪你下盤棋,靜靜心。」

  林桓聽了無奈,說:「爹,你覺得兒子現在有心思下棋?」

  林清轉移注意力失敗,只好看著兒子接著在屋裡轉圈,等林清快被林桓轉暈了的時候,終於聽到外面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還沒進門就聽到大聲的吆喝「老爺,老爺,少爺中了,少爺中了。」

  然後就看到林管家帶了幾個小廝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林桓聽了大喜,一把拉住林管家,問道:「林伯,我中了?多少名?」

  林伯喘了一口氣,說:「少爺,少爺中了北榜第三十七名。」

  林桓一聽,瞬間鬆了一口氣,忙轉頭看著林清,此時林清和王嫣也激動的從椅子上起來,林清對旁邊的小廝說:「快去開大門,等著報喜的!」

  王嫣也忙讓旁邊的婆子去拿紅封,等著報喜的來報喜,好給人家賞錢。

  等了大約一個時辰,一隊報喜的敲鑼打鼓的到了林府門前,還沒進門,就高聲大喊:「恭喜貴府林桓林老爺,高中會試北榜第三十七名!」

  林管家早就在門口候著了,等報喜的喊完,就連忙把報喜的迎進府,同時讓門房的小廝快點去點鞭炮,撒喜錢。

  一時間,林府里外,瞬間熱鬧了起來!

  

 

  第一百七十三章(二更)

 

  林清到了禮部, 剛一進點卯的前院,正在屋裡的幾個人就紛紛起身, 給林清賀喜, 林清連忙一一回禮。

  等到往裡走,這個情況更甚,許多本來在自己屋裡的官員, 也走出來,和林清打聲招呼,然後恭賀一下。

  禮部這個地方,別的消息可能不靈通,可誰家孩子中了會試中了進士, 那不用一炷香的功夫,整個禮部絕對都知道了, 誰讓禮部就管這個!

  等林清好容易走到自己的屋裡, 剛坐下,徐勝也蹭蹭的從外面走來,看到屋裡的林清,連忙說:「大人來了,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令公子這次喜中會試, 果真虎父無犬子。」

  林清笑著說:「同喜同喜,好了,快去給你家大人倒杯茶來, 你家大人我剛才說了一路的話,現在口乾舌燥的就等茶了。」

  徐勝聽了,笑著說:「大人稍後,下官這就去給大人沏壺新茶來。」

  徐勝說完,就走到耳房,過了一會,端了一壺茶,然後給林清倒了一杯熱茶。

  林清喝了幾口,這才舒服的往椅背上一靠,說:「今天早晨,我差點把一個禮部的人都說了一遍話,累死我了。」

  徐勝在旁邊聽了笑著說:「大人還嫌累,下官可是天天燒著高香想這麼累一次。」

  林清聽了,說:「確實,這累一次確實值,如今桓兒一過了會試,我這心裡的擔子,瞬間輕了一半。」

  「可不是,對於咱這些文官,家族傳承,靠的就是家族下一代是否有人中進士,一旦有子孫中了,那就可以接著傳承下去,一旦子孫跨不過這個坎,家族瞬間就敗了,」徐勝有感而發道:「當初下官要是爭氣,現在徐家也不會掉到末流。」

  林清知道徐勝又想起自己的事,就勸慰道:「我聽說你家大郎讀書不錯,馬上就要考鄉試了,說不定他也能一次中第,到時再磨兩次,難道還愁中不了進士。」

  「哪有那麼簡單,」徐勝歎了一口氣,說:「不過多謝大人吉言,真希望這孩子能順順當當,可別學下官一樣。」

  「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想必令公子肯定比你強。」林清笑著道。

  徐勝笑道:「要是犬子真中了,下官一定讓他來給大人叩頭,來謝大人。」

  「到時你記得請我喝杯酒就好了。」林清隨口說道。

  「要是真中了,絕對少不了大人的。」徐勝立刻說道。

  林清喝了一杯茶,突然想到一事,頓時笑了。

  徐勝奇怪的說:「大人在笑什麼?」

  林清說道:「我在笑,我女婿也中了,大家居然都沒反應過來。」

  徐勝聽了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忙說:「恭喜恭喜,大人這是雙喜臨門。」

  徐勝這才想起部堂大人的孫子,也是自家大人的女婿,不過在禮部,大家一聽沈辰,第一反應肯定是部堂大人的孫子,而不會記得是他家大人的女婿,誰讓部堂大人是禮部的一把手呢!

  想到這,林清起身,笑著說:「我去部堂大人那,正好和他道喜。」

  林清說完,就拿個一份文書,悠悠的去找沈茹了。

  到了沈茹那,就看到沈茹也才剛送走一夥道喜的,林清上前拱手道:「恭喜恭喜,令孫喜中北榜第七名。」

  沈茹聽了,頓時笑道:「辰兒是你女婿,以後封妻蔭子,也是你閨女最賺便宜,你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跑我這來道喜。」

  林清聽了,哈哈笑了兩聲,和沈茹一起進去,然後坐下說:「辰兒這孩子運氣真是不錯,昨日添丁,今日就喜中會試,這真是妥妥的雙喜臨門。」

  沈茹聽了,笑著說:「可不是,這喜事一件接著一件,絕對是雙喜臨門,對了,你家桓兒這次也中了,也是大喜事一件。」

  「嗯,他這一中,我心裡也放下心了,不管以後怎麼樣,起碼他這輩子比大多數人都強了。」林清說道。

  「只要這兩個孩子不歪,咱沈林兩家,下一代無憂了。」沈茹說道。

  林清點點頭,對此很是贊同。

  沈茹說道林桓,突然笑著說:「剛才來道喜的,還有人從我這打聽你家桓兒呢。」

  「打聽什麼?」林清奇怪的問。

  「當然是打聽你家林桓有沒有說親,不少人家想要你家兒子做乘龍快婿呢!這不,都打聽我這來了。」沈茹樂呵呵的說。

  「我家桓兒都小定了,這些人才想起來啊!」林清聽了哭笑不得的說。

  「你又沒大定辦酒宴,別人怎麼知道,」沈茹說道:「要知道,文官這圈子裡,選女婿,最上等的,可就是中了進士的。」

  林清知道沈茹說的有理,對於文官,不像勳貴一樣有爵位繼承,哪怕閣老的兒子,只要不能中舉人中進士,也沒有官身,除非這閣老去世,陛下念著他好,可以賜給他兒子一個官身,這就是所謂封妻蔭子中的蔭子,可能被陛下記得的有幾個,所以文官的家族要想不衰,只能靠族中弟子中舉中進士。

  舉人還好說,可進士,哪個家族都不能保證自己家的孩子一定能中,所以每到每年放榜,凡是中了進士的沒有婚約的,都會成為京城各大家族的香餑餑。畢竟萬一兒子孫子要是不中用,女婿身為半子,也可以拿來頂一頂,緩上一段時間,還可以再培養曾孫玄孫不是麼!

  林清想不到他家這個有婚約的也因為別人不知道而如此,忙對沈茹說道:「那下次要有人問,你一定把桓兒和齊家有婚約的事說出來,要不這些人不知道,都來問,到時齊家知道了,還以為咱吃了盤裡看著鍋裡。到時鬧出什麼誤會,也是不好。」

  「這個放心,這種事我肯定不會含糊,不過雖然現在是國孝期間,可你還是應該給齊家去說一聲,讓他們把定親的事往外說說,也省得出現不必要的閒言碎語。」沈茹提醒道。

  林清點點頭,知道這個確實是大事,就說:「我今天散值回去,就去齊家一趟。」

  等下午散值了,林清打算先回家一趟,換身衣服,就去齊家一趟,把兩個孩子的事徹底定下來,省得因為國孝他家一直沒動靜,人家齊家到時再多想。

  結果等林清一回家,剛進了屋,林清就傻眼了。

  我去,他家怎麼一屋子媒婆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一更)

 

  林清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屋子媒婆, 和坐在主位上明顯很不耐煩的王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王嫣看到林清進來, 眼睛登時一亮, 連忙起身,就要往林清這走。

  可誰曾想到,還沒等王嫣邁步, 一屋子的媒婆,看到林清,就像看見一塊大肥肉似的,直接一窩蜂的跑過來,立刻把林清圍住, 然後七嘴八舌的說:

  「林大人,小的是城南李府派來的媒婆, 恭賀林公子喜中春闈, 聽聞大人家家風嚴正,公子玉樹臨風,特來………」

  「林大人,奴家是王媒婆, 奴家此次奉張大人之命,特來說媒, 我家張大人是…………」

  「林大人, 老身是成婆子,老身這次前來,是………」

  「林大人………」

  「林大人………」

  林清被嚷的頭疼, 突然大呵一聲:「住嘴!」

  本來七嘴八舌的媒婆們,聽道林清這一呵斥,頓時靜了下來。

  林清趁著媒婆們安靜了,忙說:「勞各位媒人掛念,犬子林桓已經定下親事,定的是兵部侍郎齊大人家的姑娘,各位的心意在下心領了。」

  林清本以為把事情說開就沒事了,誰知人群中一陣騷動,一個媒婆率先擠了過來,一臉笑意的說:「林大人,奴家是王媒婆,剛才林夫人已經把令公子有婚約的事說了,奴家等也都知道了。」

  林清聽了,說道:「既然知道了,你們為什麼還說媒?」

  王媒婆諂媚道:「令公子這不是只定了正妻麼,張大人除了嫡女,還有庶女一位,也是一位絕色佳人,堪為良妾,大人難道不為令公子考慮一下嗎?」

  旁邊的幾個媒婆也立刻七嘴八舌的說起自己要說媒的家中的庶女。

  林清聽了,頓時無語,這是本來要拿嫡女來說媒的,一聽說有婚約,正妻之位沒了,立刻把候補的庶女拿出來,問要不要納妾?

  林清看著她們還在說個不停,直接大聲說道:「好了,各位媒人,林家有家規,三十之前不得納妾,任何理由都不行,各位不必說了,來人,請各位媒婆出去。」

  小林本來就在旁邊候著,一聽到林清的命令,立刻讓幾個婆子把媒婆都半拉半拽的拖了出去。林清看著空了的屋子,終於鬆了一口。

  王嫣這才有空走到林清面前,幫林清把官服脫了,看著林清有些頭疼,幫林清按了按太陽穴。

  林清握住王嫣的手,拉著王嫣走到旁邊的位子上坐下,說:「這些都是誰家派來的媒婆,哪有女方這麼上趕著的?」

  王嫣倒了杯茶,端給林清,然後把旁邊的帖子遞給林清,說:「她們剛開始來,給這些家族的嫡女說親的時候,確實是端著的,雖然是女方主動來說,可也只是誇誇府裡的姑娘是多麼的溫柔賢淑,可等妾身說了桓兒有婚約了,她們換了口風說庶女的時候,才這麼上趕著,二郎只不過只是看了後半出而已,人家嫡女可金貴著呢,不值錢的是這些庶女!」

  林清拿起帖子翻了翻,發現這些帖子都是京城的一些世家,又聽到王嫣說的,頓時恍然大悟。

  對於各大家族的嫡女,這是要用來聯姻的,聯姻,通兩姓之好,所以每個家族對於嫡女,尤其是嫡長女,那是很重視的,畢竟這個以後是家族的助力。

  可對於庶女,說句實話,各大家族的庶女真不值錢,畢竟一個世家子弟那麼多的妾室通房,由於某些特殊的原因,庶女的成活遠大於庶子,所以庶女簡直可以說是一抓一把,什麼一多了,那也就不值錢了。

  而比起嫡女可以嫁門當戶對的嫡子,庶女一般只能嫁庶子,送給嫡子做妾,或者低嫁。而大多數家族,為了利益,都把庶女給嫡子做妾,畢竟嫡子的身份更好,以後也更得利。

  那些媒婆在說媒不成後,就想拉皮條送個庶女,既然是送妾,自然就是上趕著了。

  林清想到這,說:「這些媒婆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

  王嫣在一旁笑著說:「誰說人家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人家媒婆就靠說媒吃飯,一看你兒子定親了,說不成了,人家可不是立刻換成送妾,這個要是送成了,人家回去也能拿一份賞錢。」

  林清聽了,不由搖搖頭,說:「這些媒婆還真是唯利是圖,怪不得人家說只要有錢,媒人,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王嫣點點頭,說:「所以說結親一定要好好打聽,可不能只聽媒人的一張嘴。」

  林清喝完茶,把茶放下,說:「這些媒婆之所以上門,還是因為咱桓兒的親事沒傳出去,她們都不知道,等下我去齊家一趟,把這事給齊家說一下,省得齊家從別人口裡聽了,會心有芥蒂。」

  王嫣聽了點點頭,說:「要是外面有什麼風言風語,確實對桓兒的名聲不好。」

  林清於是去裡面換了身衣服,往齊家走去。

  林清到了齊家,雖然他這才是第三趟登門,可作為齊家未來的親家,齊家上下對他還是很熟的,齊家管家看到他,就立刻帶他去前院,並且一邊派人去告訴自己老爺。

  等到林清走到前院的時候,齊侍郎就帶著兒子匆匆趕過來,看到林清,笑著說:「大晚上的,怎麼突然想到到老哥這來了?」

  林清笑著說:「這不是好長時間沒見著親家公,特地來看看。」

  齊侍郎聽見林清喊他親家公,頓時一樂,說:「今兒我還聽說我那準女婿中會試了,打算等過些日子他中了進士,就去你家給他賀喜。」

  林清聽了,笑著說:「還準女婿,小定都定了,那就是女婿了,難不成齊老哥還想不認不成,再說他一個晚輩,哪用你一個做岳父的親自去給他賀喜,豈不是折煞他了。」

  齊侍郎被林清捧得高興,不過還是誇道:「你家桓哥兒真是不錯,會試那麼難,他居然一次就中了,我當初還覺得,他三十歲之前能中就不錯了,誰想到這孩子居然這麼有本事。」

  「那也是你家姑娘命好,你家姑娘進門就是有誥命的命。」林清說道。

  齊侍郎聽了哈哈大笑,領著林清進了屋,就對旁邊的兒子說:「去把你妹妹叫來,讓她來見見長輩。」

  齊侍郎的兒子應了一聲,就下去叫自己的妹妹了。

  齊侍郎等兒子走後,就問林清:「我說林老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以前沒見你這麼捧老哥我啊!」

  林清心道,果然不能小看粗人,誰說粗人不會粗中有細呢,就把今天發生的事給齊侍郎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老夫還沒死呢,這些人就想撬老夫女婿。」齊侍郎一拍桌子說。

  林清說道:「你也別氣,俗話說『不知者不怪』,咱兩家都因為孩子還沒大定,沒好意思出去宣揚,別人不知道來提親也在情理之中,這算不上錯。」

  「那老夫就看著他們來撬?」齊侍郎一吹鬍子說。

  「看大哥說的,那肯定不行,自然得想辦法解決,」林清笑著說。

  「你打算怎麼解決?」齊侍郎問道。

  「如今桓兒和令千金既然已經小定了,齊大哥平時不妨就往外透漏一點,別人也好知道兩個孩子已經結親了。」林清說道。

  齊侍郎點點頭說:「下次我找個適當的時候往外說說。」

  林清又說道:「今日我來,正好把大定的日子和齊老哥商量一下,今年是國喪不能行,不過明年,國喪就過了,齊老哥可以什麼中意的好日子?」

  齊侍郎想了一下,說:「這個日子不能隨便定,這樣,過幾日我讓我夫人找個人給算算,算個好日子,咱兩家再定下來。」

  林清點點頭,說:「那聽老哥的。」

  林清和齊侍郎商量完,齊侍郎也放下下來,拉著林清要和林清一起去喝酒,林清趕忙推脫還要回去婉拒了,齊侍郎當兵的出身,酒量大的嚇人,他可不敢和他一起喝,那純粹是自己找虐。

  所以等見齊大公子領他妹妹來,林清見了未來兒媳婦一面,送了份見面禮,林清就起身告辭。

  等到回到家裡,剛進門,正好碰到林桓也剛回來,林清就問道:「去哪了?」

  林桓笑著說:「今天所有中會試的,在城外萬壽寺開了個文會。」

  林清點點頭,無論科考還是官場上都重視同年,因為這是一種人脈,所以一旦同年同榜中會試,自然就成了一個圈子,而為了維持這個關係,就需要時常走動,文會、宴會,就是拉進關係常用的方法。不過這個本來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所以林清也比較支持,聽到林桓說去了文會,也就不再多問。

  林桓看到林清也剛回來,知道這不是散值的時間,就問道:「爹這是去哪了?」

  林清笑著說:「剛去你岳父家,看你媳婦回來。」

  林桓聽了,忙說道:「爹,你去齊家了,怎麼也不帶著兒子去?」

  「你當時又不在家,」林清笑著說:「怎麼,想見見人家齊家姑娘,放心,就算你去了,人家也不會讓你見,你們倆還沒大定,人家怎麼會讓你見著。」

  林桓聽了撇撇嘴,說:「娘去能見,爹去能見,就我反而不能見!」

  林清笑著看著林桓,說:「誰叫你想娶媳婦,想娶媳婦,就得憋著,哈哈。」林清說完向屋裡走去。

  林桓:………

  

 

  第一百七十五章(二更)

 

  林桓跟著林清進了屋, 就看見他爹已經把外袍脫了,正在換衣裳。

  林桓有些好奇, 問道:「爹, 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您怎麼突然想到去齊家了?」

  林清換完衣裳,從屏風後走出來, 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說:「還不是因為你這臭小子的事!」

  林桓一聽和他有關,忙在林清旁邊坐下,問道:「爹,什麼事關於兒子的?」

  林清把今天的事給林桓說了一下, 說道:「我要是不去齊家把事情告訴人家,萬一人家從別人口中聽說, 要是再有個閒言碎語, 人家齊家還以為咱家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到時結親不成,那可就成了結仇了。」

  林桓聽了,頓時笑道:「還有這事,兒子都小定了, 想不到還有來說媒的,也是奇聞。」

  林清說道:「不僅有給你說媒的, 聽道你已經有婚約了, 還有來送妾的。」

  「送妾,兒子嫡妻還沒娶,這些人就開始想著送妾了。」林桓感到有些可笑。

  林清從桌子拿起被扔在桌子上還沒來的及收拾的帖子, 遞給林桓,說:「吶,你看看。」

  林桓好奇的拿過來翻了翻,看著上面寫的,不由吃驚的說:「這幾個帖子都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居然想讓族中的庶女給兒子做妾,一個官家小姐,哪怕兒子如今中了會試,也沒這麼吃香吧!」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還官家小姐,桓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誰說世家小姐就是官家小姐,要真是官家小姐,哪怕是庶女,人家要真想拉關係,送的也是你爹我,而不是你一個連進士都沒中的。」

  林清從林桓手裡隨意拿出一張,打開看了一下,說:「你看這張,這張是京城城北李家的,李家現在的家主是通政使李大人,通政使是正三品,和咱家算是門當戶對。

  李大人有個嫡幼女,今年剛剛及笄,你中了會試,人家覺得不錯,所以一開始是打算找媒人撮合的,可等聽到你已經定下親事,人家媒人就絕口不提這位李小姐了,以人家的身份,沒了你也有別人,所以人家才不會自降身價。

  可等送妾的時候,你看李家出的是誰,李家二房的一個庶女,據我所知,李家家主那一代,可就出了李大人一個進士,也就說送的這位庶女的父親,可能最多也就是個舉人,還有可能不是,你覺得她是官家小姐嗎?」

  林桓看了看帖子,認真看了看,說:「還真是,爹爹不說,兒子差點還沒注意這個問題。兒子還以為這位李大人送的自己的庶女的呢!」

  「人家李大人就兩個嫡女,長女早已出嫁,只剩下個嫡幼女,哪裡有什麼庶女給你,你倒是會想。」林清笑著說。

  王嫣掀簾子進來,看到林清和林桓回來了,說道:「正好快到晚膳的時間了,你爺倆也回來了。」

  王嫣看著林桓手中的帖子,皺了皺眉對林清說:「那東西你也不收起來,給桓兒看什麼,省得他不小心起了心思。」

  林桓把帖子扔桌子上,對王嫣說:「娘,兒子又不想納妾,哪裡是看看就能動心思的。」

  王嫣過來把帖子收起來,對林桓說:「娘不管你有沒有這個心思,可娘的嫡孫,一定得從你夫人的肚子裡爬出來,可別給娘弄那些不三不四的。」

  「娘,兒子知道。」林桓嘻嘻哈哈的說。

  「好了,快點過來吃飯。」王嫣讓旁邊的丫鬟把菜都端上來,招呼林清林桓吃飯,又把三個小的從屋裡叫出來,然後一家人開始吃飯。

  林清吃了幾口,想起一件事,就對林桓說:「從明天起,就別出去參加什麼文會了,過幾天就要殿試了,快點把書再翻翻,溫習一遍,文會再好,關係處的再好,都沒有殿試最終的名次來的重要。」

  林桓聽了,說:「爹放心,兒子知道輕重,明天起兒子就在家閉門讀書,以備殿試。」

  林清點點頭,說:「這我就放心了,多看看策論,殿試就考策論,你每天練一篇,等殿試時也不會手生。」

  「兒子記下了。」林桓說道。

  王嫣聽到兒子又要考殿試了,不由有些擔心,就對林桓說:「那娘明天再讓廚房把補品燉上,你記得吃,省得讀書累壞了身子。」

  林桓在會試前吃了兩個月,現在一聽他娘說補品,就噁心,忙說:「娘,您可別在燉補品了,兒子吃的夠夠的了。」

  「可是你萬一虧著身子怎麼辦?」王嫣擔心的說。

  林桓說道:「娘,虧不著,兒子壯著呢!」

  林清在旁邊看著林桓真不想吃,就對王嫣說道:「他不想吃別勉強,當初會試前讓他吃,是因為會試要考九天,時間太長,萬一身子不好撐不下去,現在殿試就一天,倒也不用多補。」

  林桓一聽林清發話了,忙說:「娘,你看爹也這麼說。」

  王嫣聽了林清說的,這才鬆口,說道:「那明天就不給你燉補品了,不過娘會熬些雞湯和魚湯給你送去,你記得喝一點。」

  林桓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雖然也是湯湯水水的,但雞湯和魚湯還是好喝一點的。

  林桓怕他娘又想出什麼,忙問他爹,說:「爹,你知道這次三甲大體的名額嗎?」

  這個林清在禮部倒是聽人提起過,說:「你們這次會試由於是新帝第一科,所以人比較多,足足有三百人,聽說陛下和內閣商量,前三名為一甲,這是定例,不會變,二甲取第四名到八十名,剩下的為三甲。」

  林桓聽了歎了說:「殿試是南北榜一起,以兒子的成績,中二甲豈不是有些危險?」

  林清說道:「所以你得加把勁,要不真掉到三甲,以後可會吃不少虧。不說別的,光選庶吉士這一條,二甲可就比三甲有絕對的優勢。」

  林桓歎了一口氣,說:「兒子還本以為會試後可以鬆一口氣的,誰想到反而更緊迫了,爹,等吃完,兒子就接著回去溫書。」

  林清拍拍他,說:「使勁吧,等你中了進士,以後就可以輕鬆了。」

  林桓看了林清一眼,說:「爹,上次考舉人之前,您不是說兒子考舉人就可以輕鬆一些麼,還有在考會試前,您不是說考完會試就可以輕鬆一些了,兒子怎麼覺得,您每次都在哄兒子呢!」

  林清:………

  

 

  第一百七十六章

 

  林桓收拾好自己, 就起身去了正院,到了正院, 看到整個正院早已燈火通明, 他父母顯然起了多時了。

  林桓進了屋,看到他爹正在那喝茶,走上前叫了聲爹, 然後就在旁邊坐下,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剛要喝,就聽到林清說道:「你少喝點潤潤嗓子就行了,可別多喝, 小心等會殿試時想要去更衣。」

  林桓手中的杯子一頓,轉頭看著他爹, 問道:「殿試要一天的時間, 不會都不允許更衣吧?」

  林清放下手中的茶,說:「是允許,不過得三個內侍全程跟著,如果你在六隻眼睛盯著的情況下能面不改色的更衣, 就當我沒說。」

  林桓:………

  默默端起杯子,小口的抿了一口, 潤了潤口, 然後又默默的放下。

  林清又說:「不過你要到時真一緊張內急,當然也不要憋著,省得越緊張越內急, 越內急越緊張,到時影響答題。」

  「爹,知道啦!」林桓有些尷尬的說。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大早晨看你有些緊張,給你開個玩笑嘛!」

  林桓轉頭看著林清一身朝服,問道:「等會殿試的時候,爹也在?」

  「今天是殿試,陛下親自主持,內閣、六部尚書和禮部都要在旁邊陪著。」林清看著林桓,突然問道:「你不會是因為我在場才緊張的吧?」

  「沒,沒有,」林桓說道:「只不過是擔心一不小心掉進三甲才有些緊張。」

  林清聽了,拍拍林桓說:「沒事,哪怕掉進三甲,也是進士,只要是進士,憑你是我兒子還有陛下的關係,也不一定比那些二甲的差,所以你只要放心考就行了。」

  林桓聽了,說:「爹,你前幾日不是還讓我一定要努力學,一定要考二甲的嗎?」

  林清看著林桓說:「那是怕你溫習功課不努力,所以給你壓力。」

  「那現在呢?」林桓問道。

  「都要考試了,當然要讓你別太有壓力了。」林清理所當然的說。

  林桓聽了,頓時滿頭黑線。

  王嫣從外面走進來,看到林清和林桓,就說道:「好了,你們爺倆別光說話了,快點過來吃飯,等會一個要殿試,一個要上朝,也不知道急。」

  林清聽了,笑著說:「現在時辰還早。」不過還是帶林桓過來吃飯。

  林清看了看桌上的早膳,對林桓說:「你娘今天早晨做的這些東西倒是吉利。」

  王嫣聽了,笑著說:「那是,看這糕點,有高中的意思,這竹筒飯,有節節高的意思,這………」

  林清嘗了嘗,說:「味道不錯。」

  三人吃完飯,林清對王嫣說:「你在家裡看著那三個小的,等他們起床後,讓他們吃完早膳就去書房做功課。」

  囑咐完王嫣後,林清就換了朝服,帶著林桓往皇宮趕去。

  等到了皇宮,由於林清得先進去,就又仔細叮囑了林桓一番,這才把馬車留給他,讓他等會和那些貢士一起進去,自己就先去上朝了。

  林桓等林清走後,就讓車伕去了另一個宮門,禮部在前幾天,就已經給他們演示了一遍殿試的流程,而如今,他們只要按規矩去做就可以了。

  等到了指定的宮門外,林桓就看到前方的宮門兩側,已經密密麻麻的停滿了馬車,林桓讓車伕找了靠邊的地方停下,然後就問車伕,說:「沈家的車伕來了嗎?」

  車伕把馬車停好,站在車上四處瞅了瞅,然後轉頭對林桓說:「少爺,姑爺的馬車也來了,在前面西北處。」

  林桓掀開簾子,頭伸出來看了看,本來還想著要不要過去,就看到沈家的馬車上,一個人也從裡面出來,站在馬車上向這邊看來,正是沈辰。

  林桓看到沈辰,正要打招呼,就看到沈辰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然後順著眾多馬車的空隙,走了過來。

  等到沈辰過來,林桓有些奇怪的說:「姐夫,你怎麼過來了?」

  現在天還沒亮,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他都有些猶豫過去不過去,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殿試,萬一不小心凍著,那可就不好了。

  沈辰走到林桓的車旁,說道:「先上去再說。」然後就直接上了林桓的馬車。

  沈辰進了馬車,找了個地方坐下,把手中的暖爐放下,靠著車壁一倚,這才舒了一口氣。

  「怎麼了?」林桓疑惑的問道。

  「還不是被那些人煩的,真是的,都馬上要考殿試了,不在馬車上好好閉目養神,還想著拉關係,真是不知道輕重。」沈辰和林桓自小就熟,就直接和林桓抱怨道。

  林桓聽沈辰抱怨,才知道,沈辰今日來的有些早,別人知道他是禮部尚書的嫡長孫,就紛紛過來打招呼,要是一個兩個還好,可這個走了那個來了,一個接一個,哪怕沈辰平時脾氣不錯,在殿試前這樣緊要的關頭,也不想把閉目養神的時間用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寒暄上。

  「難怪你跑我這來,原來是躲人啊!」林桓笑著說。

  沈辰揉了揉頭,說:「要是直接全部趕走,別人肯定說我目中無人,所以只能來蹭你的馬車了。」

  林桓笑著打趣道:「這些人是不是看你會試考的好,故意來輪著給你打招呼,消耗你的體力。」

  沈辰撇撇嘴,說:「我看這些人八成是這個想法。」

  兩人說完,頓時笑了。

  可能由於林桓這個馬車停的比較靠外,再加上林清官職沒沈茹那麼顯眼,倒沒幾個人來打擾,林桓和沈辰看著離宮門開還有一段段時間,就拿出馬車裡的被子,蓋著閉目養神了一會。

  一直等到東邊的天色發白,才聽到一陣沉悶的開宮門的聲音,一眾內侍和幾個禮部官員出來,領著眾位貢士進去參加殿試。

  林桓和沈辰忙整了整衣裳,跟著內侍進去。

  到了大殿,林桓按照會試的排名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位置上坐好,檢查了一下桌子上早已擺好的筆墨紙硯沒有問題,就等著殿試的開始。

  等了大約半個多時辰,林桓聽到三聲鞭響,就忙和其他貢士一起起身,拜倒,恭迎聖駕。

  直到眾人聽到一聲「起」,才紛紛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林桓從地上爬起來,回到座位上坐下,一抬頭,正好和正在向下看的周琰看了個對眼,林桓一愣,對他眨眨眼。

  周琰本來在會試的名單上就看到林桓的名字,也知道林桓要參加這次的殿試,周琰本來還在想,林桓再次看到他會是什麼表情,是否因為他變成皇帝而改變,而如今一見,才發現,林桓還是那個林桓,不由心情大好,對旁邊的內侍說:「發題吧!」

  等發了試題後,下面的眾位貢士就開始收斂心神認真答題。

  林桓也同樣把心思都放在答捲上,開始審題做題。

  由於第一次主持殿試,周琰本來開始還覺得蠻新鮮的,可等一個時辰過去後,就漸漸開始無聊了,旁邊的大臣見狀,就問殿下是否要回後殿歇息一下,畢竟雖然殿試是皇帝親自主持,可沒有規定皇帝非得一直看著。

  周琰本來想回後殿的,可是突然想起不知道林桓考的怎麼樣了,有些好奇,就起身,說:「朕去看看此次貢士都答的怎麼樣了,等回來就和諸位去後殿歇息片刻。」

  旁邊跟著的大臣忙應道:「是。」

  然後周琰就帶著楊雲和幾個內侍,下去到殿裡轉了轉。

  周琰擔心自己如果只看林桓,會引起不必要的非議,所以周琰每隔幾個人,就停一下,看一看對方的考卷,然後再接著往後走,一直走到林桓的位置,和前邊幾個一樣,看了看林桓的考卷。

  周琰原本就想看林桓的考卷的,所以在林桓的位置上,難免站的久了一下。

  林桓正在絞盡腦汁的答題,突然發現一個人影過來,斜眼一看,是周琰,也就放下心來,接著答題,可等了一會,發現周琰還站在自己的邊上,林桓不由急了,任誰考試的時候被人在旁邊看著,也影響做題啊。可旁邊的是皇帝,他又不能攆走。

  想到這,林桓突然靈機一動,把旁邊一張用完的草稿紙拿來,在上邊三兩筆畫了一個圖案,然後把紙放在桌子旁邊讓周琰看到。

  周琰正好奇林桓畫的什麼,定眼一看,居然是一隻烏龜。

  周琰嘴角抽了抽,居然嫌他走的比烏龜爬的還慢。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周琰看了,憤憤的想,心道,等你中了,朕再收拾你,然後直接帶著楊雲和內侍回去了。

  林桓:………

  好歹能接著認真做題了,心好累!

  

 

  第一百七十七章

 

  林清到了禮部, 點完卯後,進了自己的屋子, 坐下後, 就問旁邊的徐勝:「去大殿參與閱卷的那些大人,今天回來了嗎?」

  徐勝端了茶放在林清的桌子上,答道:「還不曾, 不過算算時間,今天也該出來了。」

  殿試雖然由皇帝親自主持,可閱卷,顯然不可能全部由皇帝親自看,甚至有時皇帝只是看看下面呈上來的前十份, 定個前三而已。

  不過今年是皇帝開科取士的第一次,所以周琰倒是尤為重視, 不但親自坐鎮, 還準備親自定下前十,可即便如此,還是需要大量的人員參與改卷,而這些人, 大多出自內閣,六部尚書和禮部的一些大學士。

  等禮部的那些大學士一旦閱卷完成, 回來後, 殿試的成績差不多也就知道了,所以急著想知道成績的林清,這幾日一到禮部, 就先問問那些人有沒有回來。

  林清聽到禮部的那些人還沒回來,也只好按捺下來,端起茶,慢慢的喝茶。

  徐勝知道他家大人心急,就說道:「大人也不必太過心急,令公子既然已經過了會試,這殿試不過是排名,已經十拿九穩的事,大人又何必著急上火呢!」

  林清喝了兩口茶,把茶放下,歎了一口氣說:「雖然殿試只是排名,不會有人落地,可二甲和三甲是一道坎,桓兒那孩子會試正好在二甲的邊緣上,哪怕我平時說不外乎,可這心裡又怎麼會真不在乎。」

  徐勝想到林清的兒子林桓會試的名次是北榜三十七,這次二甲的名額據說卡到第七十,南北榜一加起來,林桓正好卡在二甲和三甲之間,考好一點,就是二甲,考不好,就落到三甲,難怪他家大人這幾日天天屁股下給針扎的似的,怎麼都坐不住。

  不過林清是他的上峰,徐勝自然要撿著好聽的說,就說道:「大人也不必太過擔心,大人深得陛下寵信,想必令公子這次必能中二甲。」

  林清知道徐勝指的是什麼,可問題是殿試陛下只定前三或者前十的名次,以林桓的水平,卷子只怕壓根就到不了陛下面前,哪怕他和陛下關係再好,也沒用。

  再說,要是林桓能進前三和前十,那他還急什麼,他現在早悠閒的在這喝茶了。

  林清想到這,不由又歎了一口氣。

  不過在這一直急著,也沒辦法,林清就問旁邊的徐勝,說:「近來有什麼消息沒,說給我聽聽,好讓我打發下時間。」

  徐勝聽了,想了想,說:「近來最熱的消息,好像是關於這次科舉誰能中狀元的,畢竟除了這,再沒有比這更大的事了。」

  「奧,外面怎麼說,說來聽聽。」閒著無事,林清也難得起了一絲八卦之心。

  「這狀元最熱門的人選有四位,」徐勝說道:「第一位,就是會試中南榜的第一名,會元秦景,秦景出自嶺南秦家,是秦家長房嫡枝,秦家從前朝就是有名的書香世家,家族底蘊深厚,秦景更是有名神童,六歲入學,七歲過縣試,中案首,同年過府試,中案首,第二年過院試,中案首,是小三元,十三歲又中了嶺南鄉試的解元,本來第二年就應該進京趕考的,不過秦家很希望秦景能是本朝第一個連中六元的,所以壓了他三年,結果今年會試,果然秦令是南榜會元,所以此次殿試,大家都說,只要不出意外,狀元必定是這位的囊中之物。」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這才是真正的學霸,無論什麼考試,人家都是第一,至於大家猜這位是狀元,也很好理解,六元人家已經中了五元,哪怕陛下聽說了,最後一個狀元也得給他,畢竟什麼時候,連中六元都是一個好兆頭,尤其這次還是新帝第一次開科取士。

  「那這第二位呢?」有秦景這個珠玉在前,林清不由對第二位也好奇起來,畢竟能和秦景爭第一,那也絕對不會差了。

  「這第二位,就是文閣老的曾孫文漣,此次會試北榜的第一名,同為會元,雖然比秦景稍有不足,可這個,想必就不用下官介紹了吧!」徐勝說道。

  林清想到文漣,點點頭,確實,這個也非常有可能。文閣老當初雖然暗中幫助代王,文貴妃還是他的閨女,可等周琰繼位,太上皇去世後,文閣老知道代王肯定不能成事,所以也很是識趣,主動把手中的一部分權利交給陛下,再加上文閣老近兩年年事已高,已經有打算要告老還鄉了,陛下為了安老臣的心,說不定真會給文漣一個狀元。

  「那這第三呢?」林清問道。

  「這第三是南榜的第三,浙江巡撫姚大人的公子,姚凱,這姚凱其實並不比會元秦景差,也是也是小三元和浙江鄉試的解元,不過他運道差了一點,會試只得了第三,可殿試,誰也說不準。」徐勝說道。

  好吧,又來了一個學霸,林清心中想,不愧是新帝開科取士第一年,這些家族,還真是把家族中最精英的子弟給端來了,平時能出一個,就不錯了,如今,一下來了三個。

  「那最後一個呢?」林清問道。

  「是長公主的嫡長子,孟輝。」徐勝說道。

  這個不用徐勝介紹,林清也知道,長公主是已故太上皇的長女,當年就是長公主一眼看上太上皇的瓊林宴上的一位探花郎,創了本朝公主選駙馬選新科進士的先例,才讓後來所有考進士的舉子人人自危的,畢竟之前太祖皇帝的公主,選的駙馬可都是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勳貴家的兒子。

  不過真是虎父無犬子,聽說長公主之子,從小天資聰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科考也很是順利,聽說這次北榜第二就是他,再加上他身上的一半皇室血脈,確實陛下也得考慮一二。

  林清聽完,感歎道:「這都是別人家的兒子啊!」

  徐勝聽了笑著說:「大人家的公子也不錯,犬子要是有令公子一半,下官也就心滿意足了。」

  林清想到林桓,點點頭,笑著說:「桓兒確實不錯,這麼些年,起碼讓我省心。」

  林清轉過頭,對徐勝說道:「你倒是打聽的挺清楚的。」

  徐勝笑著說:「大人,你這些日子天天著急上火,眼裡只有令公子一人,當然不會注意這些消息,別說下官,就是京城那些大人,有幾個不知道,聽說城南的賭坊還有賭場以此次誰會中狀元開盤呢!」

  「這些人,也閒著無聊。」林清說道。

  徐勝說道:「大人您家裡有考生,自然一門心思想著考試,可像下官這樣家裡沒有考生,可不就是當消息聽聽,看個景而已。」

  林清聽了,說:「你說的也是,確實是這個道理。」

  林清正說著,就聽外面一個僕役跑進來,對林清行禮,說:「大人,此次去大殿內改卷的大人們都回來了,部堂大人要小的來叫各位大人,去部堂大人那集合,商量明日放榜的事。」

  林清聽了,啪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說道:「本官知道了,本官這就去。」

  僕役聽了,行了一禮就下去了。

  僕役走後,徐勝站起來,對林清拱手說:「下官祝大人家公子金榜題名,喜中前二甲。」

  「借你吉言,」林清說道,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後就往沈茹屋裡走去。

  晚上

  林清散值回家,林桓看到林清回來,就忙拉住林清,問道:「爹爹,名次可是出來了?」

  林清笑著說:「你不是今日和他們一起去參加文會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本來是參加文會的,可是作詩做到一半,文漣那傢伙的小廝跑過來,說了幾句,文漣就坐不住了,然後我們就都回來了。」林桓說道:「爹爹,是不是成績已經出來了?」

  林清點點頭,說:「大體上已經定下來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你們去大殿聽,也是這個。」

  「兒子考了第多少名?」林桓忙緊張的問。

  「你猜?」林清難得惡趣味一下。

  林桓扯著林清的袖中搖了搖,說:「爹,你快說,這個時候,你還逗兒子,兒子都要急死了。」

  林清看著林桓真的急了,就笑著吐出兩個字「六十八名。」

  「第六十八名?」林桓聽了一驚,隨即反應過來,頓時一陣狂喜,說:「是二甲!」

  林清點點頭,肯定道:「不錯,是二甲,兒子,恭喜!」

  「太好了!」哪怕平時林桓一向表現的很是穩重,此時也不由直接蹦了起來,一把拉住林清,就往裡面跑去,跑到裡面,看到王嫣,直接驚喜的說:

  「娘,兒子中了,是二甲!」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二日, 在太和殿的傳臚大典上,林桓的名次果然是第六十八, 沈辰由於在前十, 被周琰親自定為了第七,也就是二甲第四。

  此次京城呼聲最高的四位狀元人選,名次也終於揭曉。狀元秦景, 榜眼姚凱,探花孟輝,傳臚文漣。

  對於這個結果,大家也並不意外,秦景已經六元中了五元, 無論哪個帝王在位,只怕也想錦上添花湊個六六大順, 更何況這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科, 這其實已經算是某種祥瑞了。

  而等殿試的名次一揭曉,落在四人身上的目光不但沒減少,反而更多了,因為這四人不但是才俊, 而且年輕,最主要的是未婚, 一時間, 四位青年才俊的門檻,都快被媒婆踩破了。

  不過,朝堂上, 新科取士的事很快就被另一件大事取代了,那就是文閣老上書乞骸骨。

  文閣老在朝中已經做了接近二十年的內閣首輔,如今他這一上書,帶來的影響,絕對比幾個新科進士大多了,所以朝臣的注意立刻轉到文閣老的身上,甚至連周琰也不例外。

  周琰雖然看著文閣老算不上順眼,畢竟文閣老曾為代王給他使過絆子,可如今文閣老挺識趣的,周琰身為帝王,自然得以大局為重,所以如今和文閣老相處的也還不錯,文閣老突然上書乞骸骨,周琰也有些懵了。

  不過對於重臣乞骸骨,還是有不少慣例的,所以周琰處理起來也沒有手忙腳亂,直接按照慣例先留中不發,然後親自把文閣老叫到宮中慰問了一番,表示文閣老乃朝中棟樑,駁了文閣老豈骸骨的請求。

  凡朝中重臣請辭,皇帝一般都會進行挽留,表示君臣情誼深厚。而此時如果重臣並沒有很堅定的請辭意願,一般會順勢留下來。

  朝中大臣開始也覺得文閣老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新帝的心意,畢竟這種做法不算稀奇,很多重臣老臣想刷刷存在感,都會來上這麼一出,連周琰一開始也以為這樣。

  誰知周琰剛駁了文閣老的折子,文閣老第二道折子又遞上了,周琰一看,居然還是乞骸骨。

  文閣老這是來真格的了!

  上到皇帝下到朝臣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周琰不得不開始考慮一旦文閣老離去,對朝中局勢的影響,而本來看戲的朝臣,瞬間變成了戲中人,開始考慮一旦文閣老離去,對自己的得失。

  林清也不例外,聽到文閣老第二道折子上去後,想了想,就去了沈茹那裡。

  林清到沈茹屋子的時候,沈茹正在那裡悠閒的煮茶,林清讓屋裡的僕從下去,就坐到沈茹對面,笑著說:「想不到這個時候,你還能這麼有心思的泡茶。」

  沈茹煮好了茶,給林清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放下壺,端起茶聞了聞,喝了一口,才淡淡的說道:「如今我在風尖浪口上,怎麼能不穩著點。」

  林清聽了點點頭,要說文閣老一旦請辭成功,那最受影響,就是六部尚書,畢竟文閣老一請辭,內閣就會空出一個位置,而填這個位子的,機率最大的就是六部尚書。所以自從文閣老第二道奏折上去,就有無數雙眼睛開始盯著六位尚書。林清就是因為擔心沈茹,才過來看看。

  「確實,如今朝中大臣只怕都盯著你們六個,你這些日子一定要多小心,」林清說道:「不過文閣老這人還真是精明的可怕,他這一手,可是打了一副好牌啊!」

  沈茹抿了一口茶,說:「可不是,他這一請辭,不但給新帝騰地方,哪怕他原來做過錯事,如今他都主動請辭了,陛下心裡也舒坦了,而且他是三朝元老,陛下為了安老臣的心,也得好好安置他,如今他曾孫文漣正好中進士,他兒子也在外面外放,他這一走,可不是給子孫留下香火情了。」

  林清聽了點點頭:「不過文閣老能當斷則斷,直接放手手中的權勢,也非一般人能及。」

  沈茹放下杯子,說:「他在做內閣首輔二十多年,要是沒這點決斷,在內閣早被下面的次輔和群輔頂下去了。」

  林清想想也是,能在內閣的那些,可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林清看著周圍沒人,靠近沈茹,小聲問道:「那這次,要是文閣老真退了,你能成麼?」

  沈茹淡淡的笑了一下,說:「這個,得看天時地利人和,說不準。」

  林清想了想,低聲道:「六部當中,吏部尚書勢最大,不過也是最難入閣的,畢竟凡事都講究平衡之道,吏部尚書本就掌官員陞遷,一旦入閣,肯定權勢直接威脅到剩下幾位閣老,所以反而最不可能,剩下的戶部也是同理,所以想必閣老,應該在剩下的四部中選。」

  沈茹說道:「理是這個理,不過還是看運作,雖然吏部尚書難入閣是眾所周知的事,不過也不是沒有,以張尚書那性子,怎麼可能死心,別說他,就是我,要我在那位置上,我也得博一博。」

  林清點點頭,畢竟就差一步之遙,就可以坐到文官的最頂端,有這個機會,想必誰也不可能放手。

  沈茹轉頭對林清說:「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如今我已經在浪頭上,想退是不可能了,除了往前爭,別無他法,不過你放心,雖然不一定能爭的上,不過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林清知道沈茹素來不是愛說大話的人,聽了他這麼肯定的說,才微微放下心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要不然,我進宮一趟。」

  雖然入閣是閣老們庭推,可陛下,也有一票,還是最重要的一票。

  「不必,入閣本來就是群臣之間的博弈,如果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那即便入了閣,也在裡面待不下去,再說,」沈茹看著林清,認真說:「我不想讓你拿你的情分去換我的陞遷,這,不值!」

  林清聽了心裡暖暖的,瞪了他一眼,說:「什麼值不值的,我又爬不上去,留著也沒用,再說,我也只是打算去問問,也不可能去找他要。」

  沈茹拍拍林清,說:「好了,這件事你不要管了,只要注意,別被不小心牽扯進去就行了,再說,六部當中本來就數禮部清貴,入閣最有優勢,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我還要靠陛下才進的去,那豈不是顯得我沈茹太過無能了。」

  林清看著沈茹不同意,只好說道:「既然你心中有數,那我就不管了,不過你可要自己保重,無論行不行,可千萬別把自己搭進去。」

  沈茹端起來,對林清微微頷首,說:「這是自然,我可是很惜命的。」

  林清說道:「你曉得就好。」

  沈茹看著林清,突然笑道:「要是這次我萬一可以更進一步,你倒是可以進宮去找找陛下。」

  「你都進了,我還去找陛下幹嘛?」林清隨意說道。

  「當然是為你自己求個官職。」沈茹說道。

  「為我自己?」林清疑惑的問道,然後喝了一口茶。

  沈茹說道:「當然去求求陛下,好接替我的位子。」

  「噗~」林清直接一口茶噴出來,然後使勁咳了兩下,才緩過氣來,說:「你說什麼,我接禮部侍郎還才一年,怎麼可能能輪到我,要接也是錢老。他的資歷,我拍馬也趕不上。」

  「錢顧年紀已經太大了,他不用兩年也的乞骸骨了,哪怕他資歷再好,也上不來了。」沈茹說道。

  「可是我才在禮部侍郎上待了一年,」林清喃喃的說:「尚書那位子。我可不敢想。」

  「有什麼不敢想的,要是我真能進一步,到時誰接任,陛下必定會徵求我這個前任的意見,只要我推舉你,陛下再准了,又沒有誰來爭,那位子十拿九穩的就是你的了。所以我才讓你先進宮提前和陛下打好招呼。」沈茹喝著茶說道。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說:「還是等你能入閣再想這件事吧!」

  沈茹點點頭,現在確實多想無益,還是先入閣才是重點。

  沈茹又問道:「你家桓兒這些日子在家溫習功課呢?」

  林清點點頭,說:「是啊,在準備館選,看能不能考上庶吉士,要是能考上,以後也多個資本。」

  沈茹笑著說:「辰兒也在家準備,他們這群孩子也說不上到底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本來正受矚目,文閣老的事一出,如今館選這麼大的事,除了咱禮部自己,連個人關注都沒有。」

  「太矚目了未必是好事,前些日子,這一科風頭有些過了,我還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出什麼亂子,畢竟越矚目越容易被人眼紅生事,如今這樣,我反而放心多了。」林清歎了一口氣說。

  「確實如此,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哪一科太過顯眼確實都不是什麼好事。」沈茹點頭道。

  「你家辰兒這次是二甲第四,通過館選肯定沒問題,要是桓兒這次也可以通過館選,他們兩人以後在翰林院相互扶持,以後你我也放心不少。」林清喝著茶說道。

  沈茹想著兩個孩子,感歎道:「確實,在官場上,單打獨鬥,太過艱辛,我現在就恨不得有七八個辰兒這樣的孫子,這樣就算不去爭入閣,我也放心了。」

  林清:………

  七八個,沈楓生的出來麼?

  

 

  第一百七十九章

 

  過了幾日, 文閣老果然上了第三次乞骸骨的折子。

  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事到如今, 哪怕皇帝還不曾想好入閣的人選, 也得先應許文閣老的請辭。

  文閣老在內閣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周琰在挽留三次沒留住後, 雖然准了文閣老的請辭,卻也給了文家不少封賞。

  等封賞完文家,文閣老告老還鄉後,朝中大臣尤其是重臣,就開始盯著到底下一個誰入閣。六部尚書頓時成為了朝中大臣關注的焦點。而林清此時也第一次直接看到重臣之間較量。

  先是幾位尚書大人背後的御史相互彈劾, 當然御史也欺軟怕硬,不會直接彈劾尚書大人本身, 而是彈劾他們親信, 甚至看起來沒什麼關連的人,林清有時還沒看出御史彈劾那人的用意,相關聯的尚書大人就開始見招拆招,化解危險於無形。讓林清不得不感歎, 能坐上六部尚書的大人,一個個都是人精。

  而除了指使背後的人, 幾位尚書大人也常常親身下場, 不是玩合縱連橫,就是玩遠交近攻,你來我往, 倒是斗的風生火起。

  林清此時也明白沈茹為什麼不讓他插手進去,以如今幾位部堂大人交手的情形,他一旦進去,妥妥的就是一個炮灰。

  這種情況一直爭到廷推前,當然六位尚書在爭鬥的時候,也沒忘了拉攏剩下的六位閣老。

  到了廷推這日,內閣剩下的幾位閣老、六部尚書和都御史再加大理卿、通政使等九卿一起入宮,參加由皇帝主持的廷推。

  而剩下的大臣包括林清,當然沒有資格參加,所以都在家裡老老實實的等著廷推的結果。

  林清待在家裡,一邊陪著林桓準備館選,一邊等著廷推的結果。

  林桓看著有些魂不守舍的林清,說道:「爹,你有心事?」

  林清回過神來,看著林桓已經將一份館選的題做完,而他卻沒發現,不由歎了一口氣。

  「可是擔心沈爺爺的事?」林桓問道。

  林清點點頭,說:「今日廷推,也不知道結果怎麼樣?」

  林桓說道:「這些日子鬧的這麼大,沈爺爺都沒事,想必也不是太大的問題。」

  「可是那幾位尚書也沒事。」林清很是擔心的說。

  林桓看著林清也沒心思指點他寫文章,就說道:「爹爹既然心神不寧,不如兒子陪爹爹下盤棋吧。」

  林清雖然也不想下棋,不過確實也找不著更好的東西打發時間,就點點頭,從旁邊拿來棋盤,擺好棋盤,和林清開始下棋。

  由於林清心裡存著事,所以棋下的也很不走心,沒一會,就被林桓吃的七零八散的,下了一盤,林清索性也不再下了,直接起身,說:「我去院中走走,散散心。」

  林桓看著林清,說道:「要不要兒子陪您去?」

  林清搖搖頭,說:「不必了,我自己去轉轉。」

  林清說完,就起身,出去了。

  林清走到外面的花園,看著滿園的春色,焦急的心倒是平靜了不少,索性也不往前走了,直接在花園的一個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在那看著新開的各種花。

  正當林清看著院中新開的一株桃花,一隻黑白的鳥兒從遠處飛過來,落在林清面前的桃花上,「喳、喳」的叫了兩聲,然後一展翅,向遠方飛去。

  林清看了,頓時一陣心喜,剛才的那隻鳥是喜鵲,喜鵲叫,好事到,豈不是好兆頭,這是不是說,沈茹這次廷推有望。

  想到這,林清也不看花了,直接往回走,剛走到書房的門口,就看到去沈家等消息的小林匆匆的穿過院子,看到林清,就驚喜的說:「老爺,廷推出來了,是沈老爺!」

  林清聽了,眼驀然瞪大,直接上前,一把抱住小林,說:「他入閣了?」

  小林狠狠的點點頭,說:「沈老爺已經回府了,沈老爺確實入閣了。小的來時,還有不少大人去給沈老爺道喜呢!」

  「這些人得到消息倒是快!」林清驚喜的說:「快去備馬,我也去看看。」

  小林聽了,忙應道「是」,就要去牽馬。

  「等等!」林清突然說:「這個時候沈家想必有很多人,我還是等晚些,人少了再去。」

  小林有些不贊同的說:「老爺,人家這時候都急著去道喜好顯得親近,您怎麼反而懈怠下來,這樣豈不是顯得您不夠親近麼!」

  林清搖搖頭,說:「親近不親近,難道還看送禮的速度。他只要能入閣,我就放心了。」說完,林清悠悠的回書房了。

  晚上,林清吃完飯,就拿了一塊上好的碧玉做禮物,用盒子一包,然後就去了沈茹家。

  林清本以為這麼晚去,那些送禮的應該差不多回去了,誰知還沒到沈府,就看到沈家前面的街道已經被各位送禮大人的馬車堵死了,林清無奈,只好讓馬車停在外面,自己又一走了後門。

  林清輕車熟路的從後門進去,沈家的管家就匆匆的趕過來,先把林清帶到沈辰的院子裡,讓孫夫人林榕接待他,然後就去前院去告訴他家老爺。

  林清先在閨女這看了看外孫,又和閨女說了一會話,就看到沈茹從外面走進來。

  林榕趕忙起身,把屋裡的丫鬟婆子都帶出去,空出屋子給林清和沈茹說話。

  林清看著沈茹,說道:「你前院還有那些客人,我又不忙,正好在這看看我閨女和外孫,你急著過來幹嘛!」

  可能由於心想事成的緣故,沈茹今日看起來紅光滿面的,聽了林清說的,笑著說:「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的,我正有事和你說,何必因為他們耽誤時間。」

  「什麼事?」林清好奇的說。

  「今日廷推結束,陛下按慣例問我卸任禮部尚書後,禮部尚書繼任可有人選,我直接推了你,陛下當場答應了,想必不用幾日,陛下的中旨就下來了。」沈茹笑著說。

  林清聽了,直接愣住了,頓時感覺到被一個巨大的餡餅砸中,不可置信的說:「這麼簡單?」

  沈茹看著林清呆住的樣子,笑著說:「一般凡事升任的官員離職,都有推舉繼任者的名額,當然准不准,就上面的意思,陛下既然直接准了,那別人也說不什麼。再說,禮部除了你,錢顧又快退了,也沒別人合適。」

  林清聽完,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難怪今天喜鵲叫了兩下!

  

 

  第一百八十章

 

  在沈茹入閣後, 過了幾日,周琰果然下了中旨, 擢升林清為禮部尚書。

  林清本來還覺得自己資歷較淺, 擔心朝中有人有異議,再像上次那樣被人彈劾一次,可誰知都等他走馬上任了, 朝中還一片平靜,剩下的五位尚書和幾位內閣閣老不但對他繼任禮部尚書沒什麼不滿,甚至還在不經意間對他散發善意,弄的林清有些摸不著頭腦。

  後來林清特意把這事偷偷的去問了問沈茹,沈茹反而一臉驚奇的問:「為什麼你會覺得你資歷不夠?」

  林清理所當然的說:「我不曾從六部一步步升上來, 又年輕,也沒有什麼大的功績, 哪有什麼資歷可言。」

  沈茹聽了, 頓時笑了,說:「什麼時候資歷按在六部待的時間算了,要是這樣,那六部那些快把板凳坐穿的, 豈不是一個個都是尚書閣老了。你是正了八經的庶吉士出身,又做過郯王太傅, 先帝賜給當今聖上的先生, 還做過太子府的詹事,憑這資歷,要再說你資歷不夠, 那還有誰的資歷夠,你這資歷寫出來,比不少尚書的資歷都要硬的多。」

  林清沒想到自己一直視作短處的地方反而好像是自己的強處,說道:「可是我一直沒覺得我幹啥啊!」

  沈茹說道:「沒覺得不一定算沒幹,天天覺得自己勞心勞力的也不一定算干了,雖然陛下登基有很大的運氣在裡面,可你一直陪著陛下,這從龍之功絕對少不了,要不當年三王在的時候,為什麼那麼多人明知道有危險還往裡鑽,還不就是為了這從龍之功。

  不說別人,就說我自己,如果當年我不是從先帝在東宮時就侍奉,你覺得當初和我同一科的進士那麼多,為啥偏偏就我一路往上升,坐到了禮部尚書,如今入了閣。」

  沈茹接著說:「所以從古至今,官場上都有一句話:幹的好,不如跟的好。能不能陞官,關鍵看你跟著誰幹。當初他們彈劾你,不就是看你的資歷硬,知道你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所以才擋一擋你,想阻阻你的步子,可如今你都坐了禮部尚書了,他們再擋也沒用了,自然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林清聽了點點頭,到了這個位子,只要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一般不會撕破臉,就像前些日子六個尚書爭的你死我活,還不是見面熱絡的要命。

  沈茹對林清說:「禮部在六部當中應該是最好做的,畢竟幹活只要按祖宗規矩,也沒什麼太大的利益糾紛,所以你只要好好守著,相信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所以也不必太過小心。」

  林清聽了放下心來,就老老實實回他的禮部幹活了。

  說起幹活,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禮部眾人看著換了上峰,都等著林清新上任燒三把火樹立權威,而林清也不負眾望,一上台,就弄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修書。

  眾人對此都不是很意外,對於禮部來說,既不像吏部那樣可以整治吏治,也不像戶部那樣可以增加稅收,所以能幹出功績的也沒幾樣,而修書,就是禮部功績中唯一比較出彩的,林清上台先來修書,禮部眾人那絕對是雙手加雙腳的贊成,畢竟修書這種大家都可以參與的活,也能撈點銀錢和增加點資歷。

  可讓眾人沒想到的是,林清修書有點不走常理,他修的不是前朝的史書,也不是整理先帝的豐功偉績,更不是弄個文章選集,而是要帶著禮部眾人給《九章算術》寫註釋!

  聽到林清的要求,禮部眾人驚訝不已,錢顧更是親自找到林清,問道:「部堂大人,《九章算術》早已有註釋,魏晉時期的劉徽大人曾作《九章算術注》和《海島算經》,已經非常詳細了,為什麼還要修呢!就算我們再修,只怕也不會比劉大人修的《九章算術注》更精妙多少。」

  林清聽了,淡淡的說:「劉大人學究天人,知識淵博,所作的《九章算術注》確實非常好的解釋了《九章算術》,可偏偏劉大人太有才了,解釋的也太過深奧,我擔心以後後人會看不懂,反而把老祖宗的東西忘了,不得不學外人的東西,最後還被外人否定了咱老祖宗的東西。

  你想想,要是千年之後,一位先生在教算數的時候,明明用的是《九章算術》裡就有內容,卻不得不說成外族人的,他到時,會有多麼的尷尬和糾結。」

  錢顧:…………

  為什麼林大人的話,他聽不懂啊!

  不過林清現在是禮部尚書,既然林清決定修,他也沒辦法,在看到林清堅持後。錢顧也只能去組織人手,等著聽候林清調遣。

  林清送走錢顧後,就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發呆。

  其實林清早就有想要給《九章算術》重新寫註釋的念頭,只不過以前被各種事耽擱了,再加上人手不足,才只是想想,而如今他在這個位子上,有這個能力,無論如何,林清都要去把《九章算數》好好修一修。

  對於《九章算術》,林清一直有種非常糾結的情緒,或者對於後世的很多人,都很糾結,就像《九章算術》中非常有名的一章,勾股定理,華夏人都知道,咱們老祖宗在漢朝,就已經會用勾股定理求直角三角形,甚至在劉徽的《九章算數注》中,連平方開方的如何算都講了,可在世界上,勾股定理叫什麼,叫畢達哥拉斯定理,勾股定理的出現比畢達哥拉斯定理要早好幾百年,可世界偏偏認畢達哥拉斯定律,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人家弄的定理通俗易懂,並且總結的精闢。而《九章算術》中卻大多以實例出現,以經驗出現,而且還弄的奧澀難懂。

  所以明明很多華夏先研究的東西,到後世,甚至連個名字都冠不上。眼巴巴成了人家的東西。

  每當想到這些,林清就一陣心痛,所以如今林清一有能力,他立刻就決定,他要好好修修《九章算術》,好好修修這些科學典籍,外國不是覺得這書只有經驗沒有總結,太難理解並且看不懂嘛,那好,他就弄一個通俗易懂,總結精闢的。並且刻上一百塊大理石,埋在土地裡,等著後世的考古學家來挖。

  看後世的那些國家,還敢不敢來和他們老祖宗搶命名權!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禮部眾人很快就發現, 他們的部堂大人修書不但挑的書怪,修書的方法也怪。按照慣例凡是修書, 那都是大量查閱典籍, 然後彙編整理成冊,也就是越修越豐富,越修越多, 越修越完善。

  而他們的部堂大人卻恰恰相反,他們的部堂大人確實帶著一眾禮部的學士整理了大量的資料典籍,甚至還親自一一檢驗《九章算術》中的例子,可卻把《九章算術》修的越來越薄,說是給《九章算術》編纂註釋, 卻把《九章算術注》修成了一章一句話,最後一本《九章算術》直接被修成了九句話。

  禮部眾人一看, 頓時傻眼了!

  錢顧甚至都顧不上林清現在是他的上峰了, 直接跑到林清的屋裡,哆哆嗦嗦的說:「大人,大人您不能這麼修啊,這樣修不符合慣例啊!」

  錢顧是真被林清的不合常理的舉動弄怕了, 林清修《九章算術》,雖然《九章算術》不算儒家典籍, 可作為「算經十書」中最重要的一本, 唐宋兩代,還曾是朝廷明令要求天下學子研讀算經之一,所以林清要修, 別人也說不出什麼,大多覺得林清有些另闢蹊徑而已。

  可林清說要給《九章算術》編纂註釋,最後卻把《九章算術》給刪減沒了,弄成區區九句話,這要是修完了呈給陛下,那還不得引起軒然大波啊,到時林清身為陛下的心腹,被輕輕斥責兩下也就揭過,可他這個副主編,親自帶人幹活的,到時還不肯定是頂缸的不二人選。

  他再過兩三年就乞骸骨回老家了,一把老骨頭的,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不想吃飽了撐的再起什麼波瀾,所以一看到林清的舉動,錢顧立刻過來,打算阻止林清這個可能出事的想法。

  林清聽了錢顧的話,說道:「錢老,雖然這樣修的不合慣例,可你沒覺得把每章總結一下,弄成一句話,更方便記憶和推廣嗎?」

  錢顧心道,這就是你把一本書怎麼簡單怎麼修的原因麼?統共九句話,居然還用的是唐宋以來的白話,連點文采都沒有。

  「大人,您的想法很好,把書修的通俗易懂,簡單明瞭,確實更利於天下學子的記憶和背誦,」錢顧先昧著良心把林清修的那九句話誇了誇,然後委婉的說:「可是,您卻忘了一點,您修的書,不僅僅是給別人看,還要呈給陛下,呈給朝廷,您想想,如果陛下和朝中大臣,知道您風風火火修了好幾個月,只修出九句話,那會如何看您。您是陛下的先生,陛下肯定不會因為這點事責怪您,可朝堂上的重臣呢?他們怎麼會放棄這件事不去攻詰您呢!」

  林清皺著眉想了想,雖然他確實是抱著總結定理總結公式的想法修《九章算術》的,可別人不知道啊,如果等書修完了,他只拿著九句話呈給陛下,不說陛下很難理解,只怕朝中大臣也不能接受,到時陛下礙於情面不會說他,可朝臣,只怕很樂意可以抓住這件事攻詰他,他雖然做的問心無愧,可也不願意憑白惹一身麻煩!

  林清問道:「不知錢老有何高見?」

  錢老暗暗擦擦汗,心裡慶幸林清還是聽進去別人意見的,就說道:「大人不如還是按慣例修,反正禮部已經準備這麼久了,和《九章算術》有關的書籍都在,想要修一部完整的《九章算術注》也不難,至於大人總結的那九句話,不如放在《九章算術注》的最前面,當序言吧,這樣既不會浪費了大人的心血,也對陛下,對朝廷有個交代。」

  林清一聽,覺得這個主意也不錯。如果只總結九句的話,確實算不上一本書,也顯得有些單薄,還不如完整的修一部《九章算術注》的典籍,把這幾句話放在前面當序言,看起來更完整妥當一些。

  於是,林清說道:「錢老說的有理,是本官年紀輕考慮的不足,就按錢老說的修吧!」

  錢老聽了大喜,說:「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不過是年紀大了,膽子小了,沒大人這麼有魄力了,考慮的事也多一些。」

  林清搖搖頭,說:「要不是錢老提醒,等書出來,說不定御史就又找到新話題彈劾本官了。」

  錢顧看著林清同意了,也就放下心來,又接著去修書了。

  由於計劃的變更,本來林清打算修一兩個月的書,結果硬是用了大半年,一直快到過年了才修完,不過也正好在新年的慶典上呈給了皇帝。

  周琰看到書倒是很高興,朝廷能有精力修書,起碼說明如今國泰民安,所以大手一揮,給了禮部修書的眾人不少賞賜。

  對於林清提出想要用石碑刻書,以便可以流傳後世,也欣然應許。

  林清得到周琰的應許後,就開始思考如何把書刻成石碑才能流傳到後世。畢竟要是傳不到後世,那他做的這些豈不是無用功。

  要想把書流傳後世,首先就得讓書能經受住時間的流逝,在眾多的能記錄文字的材料中,如紙、帛、毛皮和石碑,紙、帛和毛皮實在太容易損壞了,所以林清一開始就決定,等把書修完,就把它刻在石碑上,省得千年之後,連渣都不剩。

  可用石碑,也不是萬無一失,書刻在石碑上,雖然只要不是人為抹掉,一般不會沒,可不等於石碑不會沒。

  林清就經常聽到一些古玩行當說,前朝哪位哪位著名的文人,他刻的碑,被某個不識貨的人,當成石頭,蓋房子或者鋪路了。所以如何讓這些石碑能安全的流傳後世,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林清在禮部絞盡腦汁想了幾天,終於想出了幾條可行的辦法:

  其一,就是刻石碑的石材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太好了,如漢白玉那樣的,不用想,肯定容易被賊惦記,丟的機率更大,而太差了,一看就是壘牆的那種,遇到不識貨的,更是容易被用來蓋房子。

  其二,就是多刻幾份,最好來上一百份,畢竟石碑多了,能流傳到後世的機率也大一些。

  其三,想到第三點,林清直接向周琰遞了牌子,打算進宮請周琰幫忙。

  慈寧宮

  周琰正陪著楊太后聽戲,如今先帝已經去世一年了,國喪也過去了,宮裡宮外也熱鬧了起來,周琰擔心他母后在後宮寂寞,特地從京城挑了一個有名的戲班,來宮裡唱戲給他母后聽。

  聽到楊雲在耳邊小聲的說先生打算面聖,周琰點點頭,對楊太后說:「母后,兒子稍微有點事,先出去一下。」

  楊太后正好看完一出,趁著空檔,轉頭對周琰隨口問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周琰笑著說:「母后放心,不是出什麼事了,是先生有點事要給朕說。」

  楊太后聽到周琰說「先生」,就問道:「可是當初你的太傅,林大人?」

  周琰點點頭,說:「正是。」

  「那讓他進來吧,反正也不是外人。」楊太后接過旁邊王皇后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說道。

  周琰覺得也是,林清大過年的進宮,想必也沒有什麼大事,就直接讓楊雲去宮外傳林清。

  林清跟著楊雲進了宮,本來以為直接去太和殿的,誰知卻去了後宮,不過好在他今天要說的不是什麼政事,所以也不用避諱。

  林清進了慈寧宮,先給周琰和楊太后行禮,然後就立在一旁。

  楊太后看了林清,說:「先生也不是外人,賜坐吧!」

  林清趕忙謝恩,然後才在周琰的下首坐下。

  周琰對林清大過年的進宮也很奇怪,就問道:「不知先生這時候來,有何要事?」

  林清把他打算用石碑刻新修的《九章算術注》的事給周琰說了一遍,又說了自己擔心石碑不能順利流傳後世。

  周琰聽了,雖然不知道林清為什麼會對這件事這麼執著,不過還是說道:「先生是擔心,世事變遷,這石碑可能會流傳不下去,所以希望朕想個辦法,找幾個好地方,能給你藏石碑?」

  林清忙點點頭,說:「臣知道不應該用這點小事麻煩陛下,可臣能想到的地方實在有限,所以想來找陛下討個主意。」

  「先生都想了哪些地方?」周琰有些好奇的問。

  林清想了想,說:「臣打算刻一百塊石碑,在禮部後院埋一塊,在京城有名的山裡,每座山埋上一塊,在京城城牆外,再埋一塊,然後帶兩塊送回老家,一塊放在族裡的學堂,一塊等臣百年之後放在墓地裡,然後剩下的那些,臣打算送給朝中的大臣,讓他們幫忙帶回老家,找個地方埋著。」

  周琰聽了嘴角抽了抽,他家先生對埋石碑這件事,到底有多執著,難不成他家先生,真打算憑這本書要流傳千古不成。

  不過一塊石碑的事,周琰也懶得多說什麼,而且覺得也挺有趣的,就說道:「既然如此,先生既然怕會流傳丟了,不如在朕的國庫也放上一塊吧,想必朕的國庫還是安全一點的。」

  林清一聽大喜,起碼在國庫的東西,流傳後世的機會大一些,忙起身,說:「多謝陛下。」

  周琰笑著說:「不過一塊石碑,先生何必客氣。」

  林清道了謝,剛坐下,就聽到旁邊楊太后悠悠的說:「林愛卿,不如哀家替你埋一塊。」

  林清聽了,來不及多想,忙起身,說:「多謝太后,微臣刻好了就送一塊來。」

  周琰聽了,隨口笑著問道:「母后也有興致?不知母后打算埋在哪?」

  楊太后淡淡的說:「哀家打算放你父皇的皇陵裡。你父皇的皇陵不是還沒封死嗎?留著門等哀家死後好和他合葬,哀家和你父皇差三四十年,等哀家百年之後,想必你父皇只怕連灰都不剩了,哀家去了也陪不了,乾脆就別陪了,你給哀家再找個地方建個,哀家以後進去也清靜。至於你父皇的皇陵,找個吉利的日子,把斷龍石落了吧!」

  楊太后又轉頭看著林清,說:「林愛卿覺得哀家的提議怎麼樣?」

  林清:…………

  皇陵,好像比較容易招盜墓賊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林清在得了周琰的許諾後, 就把新編的《九章算術注》刪減了一下,當然重點保留了他那九句話, 然後找工匠刻一百塊石碑。

  等石碑刻完, 林清就按計劃開始了大放送活動。

  林清先挑了刻的最好的兩塊,一塊送給周琰放在國庫裡,另一塊送給楊太后, 至於楊太后會不會把它放在先帝的皇陵,這林清可就不敢過問了。

  等送完這兩位,林清在禮部的後院埋了一塊,然後又把京城周圍的山埋了一遍,除了給自己留了兩塊, 剩下的就分給幾位尚書和閣老,希望他們以後能傳給後人或者回老家找個地方埋著。

  幾位閣老和尚書接到林清送的「禮物」後, 有些哭笑不得, 還以為林清想給新編的《九章算術注》打名氣,不過身為同僚,這點面子不能不給,所以一個個都收下了, 至於有沒有把林清的囑咐放下心上,這就不得而知了。

  林清送完了石碑, 終於把長久以來壓在心底的這件大事幹完了, 不由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也有心思幹別的事了,而第一件要做的事, 就是先幫他兒子把媳婦娶了。

  林桓因為國喪耽擱了一年,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而女方那邊也快十八了,更是不能耽擱了,所以一過了年,林清就帶著林桓上門,和齊家把大定過了,並且把親事的日子定在了春天。

  春天萬物復甦,不熱不冷,正適合辦親事!

  等到定下日子後,林家就為準備林桓的親事忙了起來,而在這之前,還有件必須忙的事,那就是要先搬家。

  林清買的袁家的那個宅子在年前就自己收拾妥當了,不過由於冬天天寒地凍的,也就沒急著搬,如今林桓要成親了,自然得換大宅子了。

  在搬之前,林清和王嫣商量道:「等到搬到那邊,那邊院子也多,不如一次給孩子們分好院子算了,如今孩子也大了,也該有自己獨立的地方了,再跟著咱倆住,也不大好了。」

  王嫣聽了,有些猶豫,說:「桓兒成親,肯定是要有獨立院子的,橋兒、樺兒如今也不小了,是該有自己的院子了,可楠兒,是不是有些太小了。」

  林清想到林楠,如今才六歲,也有些猶豫,就說道:「把楠兒的院子也準備出來,如果他不想去,就讓他先跟著咱住,要是不給他準備,只給他三個哥哥準備,他覺得咱偏心怎麼辦。」

  王嫣說:「那妾身到時就一次把四個孩子的院子準備好,住不住隨他們。」

  林清點點頭,說:「別忘了榕兒的院子,等咱搬了之後,離沈家就近了,到時榕兒也可以經常回來串門。」

  王嫣聽了心裡也歡喜,說:「二郎放心,這個妾身早就準備好了,那座繡樓,就給榕兒留著。」

  林清和王嫣正說著話,林橋和林樺帶著林楠進來,一聽到林清和王嫣在說分院子的事,林楠立刻嚷道:

  「爹、娘,楠兒也要,楠兒也要自己的院子!」

  王嫣聽了扶額,林清在一旁偷笑,他就知道他家那幾個臭小子的性子。

  林清和王嫣商量好後,就選了一個吉日,把家搬到了大宅,當然說是搬家,其實只搬了些細軟,大宅的大件,如傢俱什麼的,都是王嫣找工匠重新打的。

  等林清搬好家後,林桓成親的日子也漸漸的到了。

  這次雖然是林桓成親,不是林清成親,可林清覺得比自己成親還要忙,當初他成親的時候,什麼事都由林父和李氏管,而如今,他兒子成親,什麼就得他和王嫣兩人管。

  孩子都是父母的債,林清此時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相比於林清和王嫣忙的腳不著地,林桓就悠閒多了,雖然是他成親,可成親這種大事,還輪不到他管,所以林桓還和往常一樣,每天去翰林院坐堂,和別的庶吉士一起抄抄書,整理整理書籍,每天閒的發慌。

  而這人一閒了,就喜歡找事做,而林桓最近,就迷上了給他未過門的妻子寫情書,具體的說,是寫情詩。

  齊家

  一個丫鬟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看著正坐在梳妝台前梳妝的小姐齊瑤,屈膝行了一禮,說:「姑娘,姑爺送東西來了。」

  齊瑤聽了臉一紅,對身後梳頭的丫鬟擺了下手,然後對進來的貼身丫鬟梅兒說道:「胡說什麼,什麼姑爺,本姑娘還沒出閣呢!」

  丫鬟梅兒看著齊瑤嘴上雖然這麼說,面上卻是歡喜,故也不害怕,就笑著說:「林公子和姑娘您已經大定了,您又馬上要過門了,林公子可不是姑爺,連老爺都改了稱呼了。」

  齊瑤聽了臉紅的更厲害,笑著叱道:「死丫頭,敢編排起我來了,還不快點把東西拿過來。」

  梅兒把東西放到齊瑤面前的梳妝台上,笑著說:「姑爺可是想著姑娘的,要不怎麼會隔三差五送東西來。」

  齊瑤聽了,抿著嘴笑了笑,就伸手,把面前的包袱打開。

  等包袱打開了,就看到裡面有一封信和一個精緻的匣子,齊瑤伸手拿起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金釵。

  後面原來給齊瑤梳頭的丫鬟就笑著說:「這是孟家銀樓打的,姑爺可真上心,孟家銀樓的金釵,如今京城最流行這個。」

  齊瑤也知道這些,可聽到丫鬟說的,還是忍不住歡喜,和所有未出閣的女兒家一樣,齊瑤對於嫁人,也是既忐忑又期待,可林桓如今的舉動,卻讓她少了幾分忐忑,多了一些期待。

  齊瑤放下手中的金釵,又拿起旁邊的那封信,滿懷期待的打開,想看看林桓這次又做了什麼詩。等齊瑤一點點把信拆開,從裡面抽出紙,打開一看,直接愣住了,這居然是一張白紙!

  齊瑤:………

  他這是什麼意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一更)

 

  齊瑤翻來覆去的把這張白紙看了好幾遍, 然後疑惑的問帶東西來的貼身丫鬟梅兒:「這是什麼意思?」

  梅兒只是從門房把東西接過來,也是一頭霧水, 就說道:「姑娘和姑爺都是雅人, 梅兒一個下人,哪裡會懂這個!」

  齊瑤很想說她也不懂啊,不過在被梅兒帶了一個高帽後, 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只能拿著紙在那獨自的發呆。

  想了良久後,齊瑤才終於起身,到旁邊的屋裡,給林桓寫了一封回信, 然後遞給梅兒,說:「讓門房把這封信送給林公子。」

  梅兒接過信, 有些好奇的問:「姑娘, 姑爺那張白紙到底是什麼意思?」

  齊瑤手一頓,有些羞惱的說:「你這丫頭,問什麼,還不快點送去。」

  梅兒偷笑一下, 說:「好的,姑娘, 奴婢知道了, 這是不是就是書上說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齊瑤聽了,紅著臉用手去錘梅兒,說:「死丫頭, 胡說什麼!」

  梅兒拿著信,笑嘻嘻的說:「姑娘別惱,奴婢這就送去。」邊說著,邊拿著信跑遠了。

  齊瑤看著梅兒跑遠了,跺了跺腳,又坐回梳妝台前,拿著林桓送的金釵對身後梳頭的丫頭笑著說:「把這個給我戴上。」

  林府

  林清散值回家,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肉團飛撲而來,連忙一把抱住,說:「楠兒,跑這麼快幹什麼,小心摔著。」

  林楠在林清懷裡,看到林清,趕忙說:「爹爹快救我,大哥要揍我!」

  「啥?」林清一時沒明白。

  還沒等林清接著問,林桓就黑著一張臉從旁邊走過來,看著林清懷裡的林楠,先對林清叫了一聲「爹」,然後低頭看著林楠,說:「做了錯事,居然還想跑。」

  林楠嚇得一哆嗦,直接往林清懷裡又拱了拱,拉著林清的袖子,說:「爹爹快點幫楠兒給哥哥求求情,楠兒不是有意的,楠兒只不過不小心用墨汁弄髒了哥哥寫給嫂子的信。」

  林清聽了是寫給齊家姑娘的,知道八成是林桓最近作的那些情詩,不過弄髒了再抄一遍就是了,也沒當回事。就拍了拍林楠,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你哥好不容易寫的,快給你大哥道歉。」

  然後轉頭對林桓說:「讓楠兒給你道歉,你再重新抄一遍好了。」

  林楠剛要道歉,林桓就在旁邊說:「爹,您別聽小弟在那避重就輕,什麼不小心用墨汁弄髒了信,要是這樣,我重抄一遍就是了,這小子弄髒了信,怕我說,居然把信給換了,還給送去了。」

  林桓憤憤的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給林清說了一遍,林清聽了,頓時無語。

  原來昨兒林桓散值後回家,正好經過孟家銀樓,想著好幾日沒給未婚妻送東西了,林桓就去銀樓精心挑選了一隻金釵,並且回家後還心情甚好的寫了一首詩,美滋滋的打算一起送給自己未過門的媳婦。

  可林桓寫完了詩,還沒等墨跡干,王嫣身邊的丫鬟就來了,說夫人有事找他,林桓來不及親自裝信,就讓旁邊的小廝把信裝起來和金釵一起包起來送到齊家去,然後就匆匆回後院見王嫣了。

  小廝送林桓到後院,回來後,就看到信已經被正在書房玩的林楠裝好了,也沒多想,就直接把東西和信包好,然後送到齊家了。

  林清聽了,扶額說道:「也就說楠兒在書房把你寫的詩不小心弄髒後,擔心你說,就把寫詩的那張紙換成了白紙,然後本來你要送詩的,結果送成了一張白紙?」

  林桓鬱悶的點點頭,說:「正是如此!」

  林清不由頭疼,問道:「那你未婚妻是什麼反應,生氣了?」

  想到齊瑤的回信,林桓有些尷尬,說:「她沒生氣,不過她好像誤會了,她還以為我在和她打啞謎,還特地回了信,問我她猜的對不對。」

  林清聽了不由有些想笑,這算不算錯有錯招。聽到沒什麼不好的影響,林清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把林楠從懷裡放下,板著臉說:「你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林楠低著頭,小聲說:「不該弄髒大哥的信。」

  「還有,」林清淡淡的說。

  林楠摳著手指頭說:「兒子不該偷偷的換大哥的信。」

  林清這才點點頭,摸摸他的頭說:「你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在做錯了事後,不想著去彌補,而是去故意隱瞞,想逃脫責任。

  你弄髒了信,只要告訴你大哥,你大哥最多說你兩句,再費點功夫重新抄一遍就行了,可你換了信,你大哥這次歪打正著沒什麼損失,可要是你大哥這次送信的對象不是你未過門的嫂子,而是他的上峰,或者他那封信裡面寫了很重要的事,結果會怎樣?」

  林楠低著頭,不敢看林清和林桓。

  林清最後說道:「回去把論語抄一百遍,三天後拿給我。」

  林楠立刻抬起頭,哀求道:「爹爹~」

  林清板著臉說:「還不快去!」

  林楠一縮脖,立刻跑了。

  等林楠走後,林桓氣早消了,就和林清說道:「也沒出什麼亂子,讓小弟三天把論語抄一百遍,會不會有些太重了。」

  林清搖搖頭說:「我這是給他長個記性,他年紀還小,很多時候分不清事情的輕重,就像剛才,我都把事情掰開給他說了,可是他還是聽的迷迷糊糊的,意識不到萬一真出事,會有多大的危害,所以讓他累上三天,哪怕他不懂,以後遇到同樣的事,他也不敢再犯。等他長大了,以後自然就明白了。」

  林桓聽了,這才明白剛才他爹為什麼突然罰的那麼重。

  處理完林楠的事情,林清就問道:「你最近和齊家姑娘一直有書信來往,感覺怎麼樣?」

  林桓微微咳了一下,小聲說:「還不錯!」

  林清聽了,放心下來,轉過頭,看著林桓,笑著說:「你們合的來就好,再過五日,就到了你成親的日子了,可準備好了?」

  林桓隨口說道:「兒子有什麼好準備的,全憑爹爹和娘親做主就好。」

  「親事爹娘能給你準備,可迎親,洞房,難不成爹娘也能替你!」林清調侃道。

  林桓聽了,頓時耳朵微紅,說:「爹爹說什麼呢,就會拿兒子開玩笑!」

  林清笑了笑,對身後帶的小廝說:「把我今天買的那個匣子拿過來。」

  小廝連忙把一直抱著的一個匣子遞給林清,林清接過,把它遞給林桓,對他說道:「上次陛下成親的時候,爹送了一個,效果不錯,如今你成親了,爹也送你一個,省得你覺得爹偏心。對於弟子兒子,爹向來一碗水端平。」

  林桓拿著匣子的手一頓,想到什麼,突然臉通紅,抬頭看著他爹,支支吾吾的說:「爹,你送的不會是,不會是,和陛下那個一樣的吧?」

  「當然不是!」林清說道。

  林桓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剛要把匣子拿走,看看裡面是什麼。

  就聽到他爹隨口說道:「這次的可比上次的貴多了,上次只是精裝版的,這次可是我提前一個月讓她們特地定做的!」

  林桓:…………

  他突然想給他爹跪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二更)

 

  過了五日, 終於到了林桓成親的日子,林桓一大早就被禮官叫起來, 在禮官的指示, 按部就班的準備著娶親的事宜。

  等一切準備好後,林桓踩著吉時到了齊家,準備迎娶自己媳婦。

  由於林家族親離的比較遠, 只來了幾位長輩觀禮,所以這次陪著林桓去迎親的,是自己兩個年紀大一些的弟弟林橋和林樺,還有自己在翰林院的好友狀元秦景,本來林桓也想拉著沈辰的, 可禮官說陪著迎親的最好比新郎的年紀小或者輩分低,林桓也就只好作罷, 只拉著秦景來了。

  林桓本來以為憑他們這一隊人, 要文采有文采,要學識有學識,去娶個新娘肯定沒問題,可等到了齊府, 才發現他們想的太天真了,人家齊府此次守門的, 一溜都是舞刀弄槍的小伙子。

  齊家子侄看到林桓騎著馬來了, 直接在門前一字擺開,然後把手中綁著紅綢的喜棍往地上一戳,齊聲說道:「要想娶我們齊家姑娘, 先過我們這一關!」

  林家一眾人在齊府門前停下,秦景搖著紙扇,對林桓笑著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林兄,只怕你今日娶美人要費點周折了。」

  林桓看著眼前的拿著喜棍的齊家子侄,對調侃道:「你不是狀元麼,狀元不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國麼!」

  秦景攤了攤手:「我是文狀元,不是武狀元,讓我作個催妝詩,我信手就來,可讓我衝鋒陷陣,我還有自知自明。」

  林桓翻翻白眼,說:「做催妝詩的話,我自己也能信手就來。」

  秦景看著面前一溜擋著門的,問道:「林兄,那現在怎麼辦?」

  林桓看著門口這一溜壯實的小伙子,笑了笑,對旁邊的林橋林樺說:「二弟三弟,看你們的了。」

  林橋和林樺應道:「知道了,大哥。」

  兩人翻身下馬,直接走到一眾齊家子弟面前,還沒等齊家子弟開口,就從袖中掏出一大串荷包,一人塞一個,邊塞邊說:「兄弟們,守門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兄弟們行個方便,讓我大哥進去。」

  齊家子弟本來還想攔,可等荷包一入手,用手一摸,頓時一驚,這硬硬的一大塊,可是銀錠啊!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成親女方攔人本來就是試試男方的誠意,如今男方給的荷包如此重,眾人也不好再硬攔。

  林桓和秦景瞅準時機,帶著林家子弟一擁而入。

  等進了大門後,秦景搖著扇子笑道:「銀錢開道,林兄這一局破的痛快!」

  林桓撇了他一眼,說:「用的我的荷包,你當然看的痛快!」

  秦景笑著說:「反正是你娶親嘛!」

  兩人往裡走,就遇到迎上來的齊家管家,齊家管家恭敬的帶著他們到了齊家小姐的繡樓外,然後就看到一眾攔在門外的丫鬟。

  為首的大丫鬟梅兒上前一步,說:「我家姑娘在裡面,公子要想娶我家姑娘,可要拿出些真本事來,否則我等丫鬟可是不會開門的!」

  林桓笑了笑,走上前,張口來了兩首,林家帶的人在後面跟著敲鑼打鼓和著。

  梅兒雖然不知道林桓作的好壞,不過聽著很是朗朗上口,念的詞也吉利,就笑著說:「這一關算是過了,不過我們這些丫鬟一大早就守在這,公子要想娶我家小姐,可不能太小氣,要不我等姐妹們可不開門!」

  林桓轉頭對旁邊的林樺叫道:「三弟!」

  林樺上前,又是一個丫鬟一個荷包!

  丫鬟們得了荷包,忙歡喜的說:「謝謝姑爺!多謝姑爺!」

  然後放開大門,往裡跑去,一邊跑,一邊喜慶的喊道:「花轎來了,花轎進門了!」

  林桓看了,莞爾一笑,齊家弄的,倒是蠻熱鬧的。

  林桓秦景和林家一眾人帶著花轎進去,就看到在院子裡的齊侍郎和齊侍郎的夫人張氏。

  林桓趕忙上前行禮,叫道:「岳父、岳母,小婿來了。」

  齊侍郎過來拍了拍林桓,說:「瑤兒以後就托付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要是你敢讓她受一點委屈,老夫可不依。」

  林桓連忙保證道:「小婿一定好好待夫人,岳父大人放心!」

  齊侍郎這才點點頭,看著吉時快到了,對旁邊的大兒子說:「背你妹妹上花轎吧!」

  齊侍郎的大兒子齊鳴應了一聲,走到林桓面前,說:「以後好好待我妹妹!」

  林桓忙應道:「是,舅兄放心!」

  齊鳴看了林桓一眼,這才進屋去背齊瑤。

  齊夫人看著齊鳴進了屋背出齊瑤,送進了花轎,頓時有些傷感,偷偷的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

  林桓知道嫁女不比娶親,娘家人感情越好越傷心,就對齊夫人說:「岳母,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瑤兒的,絕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

  齊夫人聽了,這才心裡舒坦一點,看著林桓說:「好、好,好孩子,瑤兒就托付給你了,你以後一定要要好好待她。」

  林桓使勁點點頭,這才讓林家跟著來的人抬起花轎,一路吹鑼打鼓的往外走。

  等林桓帶著花轎往外走,秦景終於找到的用武之地,直接當場做了一首詩,祝林桓和齊瑤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齊侍郎和齊夫人一聽大喜,秦景是狀元,還是本朝唯一一個六元狀元,他在女兒出嫁時作詩,不僅很是有面子,更重要的吉利,這絕對是一個好綵頭,畢竟誰不想自己家以後的孩子金榜題名,高中狀元!

  齊侍郎和齊夫人忙拉著秦景感謝他,並讓人拿來筆墨紙硯,希望秦景能寫下來,他們好裝裱起來。

  秦景本來作詩就是為了送給林齊兩家的,如今齊家能喜歡,自然再好不過,聽到齊家想要他的墨寶,也沒推辭,直接把筆墨紙硯放在旁邊的石桌上,大筆一揮,把剛才作的詩寫了下來,等寫完了,還掏出私印,在上面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齊侍郎看了,立刻高興的親自給秦景道謝,並且讓旁邊的管家拿去裝裱,到時好送到林家,讓放在他女兒房裡,這樣寓意好又吉利的東西,不放在他閨女屋裡豈不是浪費。

  秦景聽到齊侍郎說到林家,這才猛然反應過來,轉頭往身後一看,看著身後早已空空的院子,頓時愣住了。

  秦景:………

  林桓這是把他這個陪著接親的給扔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林桓走到半路的時候, 其實是想起秦景的,畢竟秦景來時就在林桓身旁, 剛開始忙著接新娘子還沒察覺, 可等走到路上,就察覺到了。

  可察覺了也沒用,成親有一大忌諱就是接親不可以往回走, 所以哪怕林桓知道自己把好友丟齊家了,也只能接著往前走。

  反正秦景也不是小孩子,也不怕他丟了不是麼!於是林桓直接心安理得帶著新娘子先走了。

  林桓帶著新娘子進了林家的巷子,早已在巷子守著的林家下人一看到前面騎在馬上的林桓,立刻就把早已準備好的鞭炮點燃, 一時間,整個巷子都是熱鬧的鞭炮聲。

  而林管家也趕忙走出來, 指揮旁邊的小廝端來一篩子的銅錢, 直接在撒在巷子裡,旁邊來看娶親的路人小孩子等,立刻在地上開始撿銅錢。

  林管家看著熱熱鬧鬧的巷子,點點頭, 等林桓走過來,就趕忙上前, 把林桓從馬上扶下來, 並讓身後跟著的丫鬟快點去扶少夫人。

  林桓下了馬,旁邊的林管家就弄了一條紅綢遞了過來,林桓拉起一端, 另一端被丫鬟遞到齊瑤手裡,然後林桓拉著齊瑤往裡走,當然,由於齊瑤蓋著蓋頭,所以旁邊有兩個丫鬟小心的扶著。

  林桓帶著齊瑤跨過火盆,穿過迴廊,走過庭院最終到了前院拜堂的地方。

  林桓和齊瑤剛進前院,在門口守著的幾個小童就大聲的喊:「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在前院坐著的客人紛紛站起來,走到屋裡或者在門口找個位置站好,等著觀禮。

  林桓小心拉著齊瑤跨過正屋的門檻,走到屋裡,就看到已經在主位上坐好的林清和王嫣。

  林清和王嫣看著進門的兒子和兒媳,不由對視一眼,笑著點點頭。

  禮官看著新人進了屋子,就讓旁邊的丫鬟在中間擺好蒲團,引著林桓和齊瑤對面站好。

  然後看了看時間,大聲的吆喝:「吉時到,新人一拜天地~」

  林桓和齊瑤對著門外跪下,叩首,然後起來。

  禮官看著新人起來了,接著吆喝道:「新人二拜高堂~」

  林桓轉過身來,齊瑤也在丫鬟的扶著下,轉過身來,然後兩人對著林清和王嫣叩首。

  林清和王嫣笑著點點頭,說:「好好,快起來!」

  等林桓和齊瑤起來後,禮官接著吆喝道:「新人,夫妻對拜!」

  林桓和齊瑤轉過身後,兩人對著站,然後相互行禮。

  最後,禮官大聲吆喝道:「送入洞房!」

  屋裡的賓客紛紛大笑,和林桓關係比較好的幾個同僚朋友,更是在一旁故意說:「林桓,快送你媳婦進洞房!」

  林桓和齊瑤大窘,林桓趕忙拉著齊瑤向後院走去,等林桓出了門,就聽到屋裡大家笑的聲音更大了,林桓和齊瑤走的又快了三分。

  林桓把齊瑤送到自己的院子,等齊瑤坐在喜床上,林桓本來想伸手掀開蓋頭的,可想到只能等晚上才能掀開,而他現在還要到前邊去敬酒,就對齊瑤輕聲說道:「你先在這裡坐著歇歇,讓丫鬟去弄點東西給你吃,我先到前院去敬酒。」

  齊瑤頂著蓋頭,柔聲說:「夫君去就是了,妾身會照顧好自己。」

  林桓想了想,又去門口把自己的丫鬟叫來,讓去準備一些清淡的小菜和點心來,給少夫人,這才急匆匆的到前院去敬酒。

  等林桓走後,林桓的大丫頭侍書端著一食盒的小菜和點心放在桌子上,然後走到喜床前,對齊瑤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少夫人,少爺讓奴婢給少夫人準備了些清淡的小菜和點心,少夫人請用。」

  齊瑤把蓋頭往兩邊撩了一下,笑著問道:「你是?」

  侍書趕忙說:「奴婢是少爺身邊的大丫鬟。」

  齊瑤點點頭,對旁邊的陪嫁的奶娘點了下頭。

  奶娘拿出一個荷包,遞給侍書,說:「少夫人賞你的,下去吧!」

  侍書又行了一禮,說:「多謝少夫人。」然後退了了出去,並且細心的把門關上。

  齊瑤看著屋裡沒外人後,才鬆了一口氣,對奶娘說:「奶娘你快幫我揉揉脖子,這鳳冠壓的我脖子疼。」

  奶娘把齊瑤從小奶大的,聽了連忙幫齊瑤揉了揉脖子,說:「姑娘再忍忍,一會就沒事了。」

  齊瑤旁邊跟著的陪嫁丫鬟梅兒走到旁邊的桌子旁看了看,然後回來對齊瑤開心的說:「姑娘餓了吧,快過去趁著有空先吃點東西吧,姑爺心真細,知道姑娘一天都沒能吃什麼,特地讓丫鬟送來吃的,奴婢看了,都是清淡的小菜和點心,姑娘肯定喜歡。」

  齊瑤聽了,就讓奶娘和梅兒把她扶到旁邊的桌子上,等坐下後,齊瑤不由抱怨道:「這鳳冠霞帔也太沉了,幸虧一路上都有人扶著,要不我根本都走不動路。」

  奶娘聽了,安慰道:「不過是成親穿一日,小門小戶可是想穿都沒有。」

  旁邊的梅兒笑著說:「媽媽可是記錯了,小姐過兩年可就是有誥命的了,以後可是會經常穿的。」

  奶娘聽了,想到如今林桓已經是庶吉士,等過兩年授官,最低也是七品,她家姑娘可不是有誥命,頓時歡喜的說:「媽媽我可是糊塗了,咱家姑娘,可是有誥命的命的。」

  齊瑤聽了,想到林桓,也不由羞澀一笑,對旁邊的奶娘小聲問道:「奶娘,你覺得夫君他,他怎麼樣?」

  身為奶娘,既然跟著陪嫁,那就是為了護著小姐的,自然得眼觀八方耳聽六路,奶娘在齊瑤耳邊小聲說:「我看姑爺應該和咱打聽的差不多,剛才我出去轉了一趟,看了看,院子裡的應該就是伺候姑爺的,我看了一遍,院子裡的丫鬟還都是姑娘身,長的也端正,沒有那種妖裡妖氣,剛才那個大丫頭和姑爺說話也本本分分的。」

  齊瑤聽了稍微放下心來,說:「爹和娘都說林家素來家風好,我也不求他和公公一樣,一輩子只守著婆婆一個人,只要他真心待我就好。」

  奶娘聽了忙說:「姑娘,就你這樣貌才情,姑爺見了你,肯定把你捧在手心裡的。」

  齊瑤對自己樣貌還是很有信心的,糾結了一下,也就放下了,看著桌上的菜,也感覺有些餓了,就拿起筷子,挑了幾樣不容易弄花狀的點心吃了起來。

  相比於齊瑤在屋裡不用出來可以躲閒,林桓在外面可就忙的腳不著地。

  林桓出來後,就去了擺在內院的第一桌。之所以擺在內院,是因為這一桌身份最為尊貴。

  林桓進了屋,就看到主位上的周琰,連忙行禮。

  周琰叫起林桓,笑著說:「怎麼樣,朕來親自來,有沒有感覺很驚喜。」

  林桓實話實說:「絕對又驚又喜!」

  周琰聽了哈哈大笑,說:「本來朕不打算來了,不過想著你比朕才小一歲,如今朕的兒子都滿地跑了,你這才剛娶上媳婦,朕怎麼都得來看看你,給你鼓鼓勁。」

  雖然周琰嘴裡是埋汰林桓,可在坐的眾位還是羨慕的看著林桓,皇帝要是真不想來,壓根就不會來,這麼說,不過是不讓林桓顯得榮寵太過。

  周琰看著林桓,說:「快坐吧,朕就能在這待一炷香的時間,要是長了,御史又在朕耳朵旁邊念叨了。」

  林桓看了一圈,最後在末席坐下,由於周琰來了,本來可來了不來的內閣閣老和六部尚書都來了,他爹坐了主陪,雖然今天是他成親,可在一群大佬面前,他也只夠坐末席的。

  林桓坐下,周琰就和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又送了他幾件賀禮,就帶著楊雲匆匆的回宮了。

  可即便如此,屋裡的眾人看著林桓還是無比的羨慕,原來的內閣次輔,現在的內閣首輔楊經對林清感慨道:「你家這孩子,以後可不用你操心了!」

  林清笑了笑,謙遜的說:「這孩子,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平時傻乎乎的,我天天可沒少替他費心。」

  楊經聽了笑道:「傻人有傻福,聰明的人未必比傻人活的舒坦。」

  林桓在裡面被眾位大人看的渾身不自在,連忙倒了酒,給眾位大人敬了酒,就從裡面退了出來。

  林桓出來了,剛走到前院,鬆了一口氣,就被人從身後猛地拍了一下,不由一驚,轉過身來,才發現原來是秦景。

  林桓拍拍胸口,說:「你幹嘛突然拍我,差點嚇著我。」

  「你還說,你倒好,光顧著抱著美人歸了,結果把兄弟扔了!」秦景不滿的說。

  林桓自知理虧,連忙討饒,說:「我這不沒想到你會落後頭麼,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出了齊家了,你知道的,花轎可是不能回頭的。」

  秦景也猜到是這個原因,不過知道並不代表秦景想放過林桓,秦景直接拉起林桓,說:「既然錯了,就得受罰,快跟我去花廳,咱們喝酒去。」

  林桓聽了,忙說:「好兄弟,這可使不得,我等會還要敬酒,你要是把我灌醉了,等會可要誤事的。」

  秦景聽了嘿嘿一笑,說:「來就是要灌醉你的,反正我不灌醉,別人等會也得灌醉你,結果都一樣。」

  說完,扯著林桓就往自己的桌子走去。

  結果到了晚上,在屋裡等著的齊瑤,成功收到酒鬼一枚!

  看著喝的醉的不省人事被扶進來的林桓,齊瑤和奶娘還有丫鬟梅兒連忙把林桓扶進屋裡的床上,然後齊瑤讓奶娘去打水。

  等奶娘打了水回來,齊瑤拿著帕子沾了水給林桓小心的擦著,看著醉了的林桓,齊瑤不由擔心起自己的新婚之夜,歎了一口氣。

  誰知齊瑤剛歎完氣,床上的林桓突然睜開眼睛,開玩笑的說:「夫人,新婚之夜,歎氣可不好!」

  齊瑤一驚,隨即驚喜道:「你沒喝醉?」

  林桓從床上坐起來,然後又把齊瑤按在床上,用旁邊的喜桿把齊瑤頭上半遮的蓋頭挑起來。

  林桓又拿起旁邊的交杯酒,和齊瑤喝了起來,看著近在咫尺的齊瑤,心裡樂道:

  幸虧他知道裝醉,要是真醉了,今晚可就看不到漂亮的媳婦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林桓在洞房花燭中樂擁美人, 林清和王嫣卻在前院後院忙得腳不沾地,一直等到月上枝頭, 把最後一波賓客送出門, 這才有空回房歇息。

  等回到房中,林清和王嫣已經累的一點也不想動了,直接叫丫鬟端來洗漱的水, 草草梳洗一番,兩人就一起上了床。

  林清本以為自己累的這麼狠,肯定倒頭就睡,可誰知躺在床上,卻遲遲沒有睡意, 轉頭看了看旁邊的王嫣,發現她雖然閉著眼睛, 眼皮卻一動一動的, 顯然也沒有睡著。

  林清側過身,輕聲問道:「你也睡不著?」

  王嫣睜開眼睛,說:「渾身累的發酸,可就是沒有睡意。」

  林清歎了一口氣, 說:「我也是,也不是怎的, 一閉上眼睛, 就想起桓兒從小到大的一點一滴,我一直覺得他還是個孩子,想不到, 一轉眼,他居然長大了。」

  「是啊,」王嫣也翻過身來,對著林清,感慨道:「想當初他剛生下來,抱在懷裡那麼小,還不出懷,如今,卻是連媳婦都娶上了。」

  「不過如今他取媳婦了,你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以後桓兒有他媳婦操心,也不用咱倆管了,等咱再把三個小的料理完,也就輕鬆了。」林清說道。

  「是啊,如今榕兒和桓兒算是拉扯大了,還有三個小的,唉,咱當初要是把幾個孩子生的都只差個一兩歲就好了。」王嫣說道。

  林清聽了笑道:「這事哪是咱說的算,再說,就算每個只差一兩歲,該忙的一點也少不了,還不如這樣隔幾年來一個輕鬆。」

  「這哪裡輕鬆了,心裡光得惦記著,哪裡比的上早料理完早輕鬆。」王嫣不認同道。

  「反正結果是一樣的。」林清笑著說:「就算早料理完,以你的性子,難道不會再操心孫子。」

  王嫣一想也是,以她的性子,哪怕兒子都成家立業了,她只怕也閒不下來,也會惦記著孫子。

  想到孫子,王嫣瞬間精神更好了,用手支起頭說:「如今兒媳婦也進門了,說不定今年,咱就能抱上孫子了。」

  「現在都四月初了,今年怎麼可能!」林清直接說道。

  「怎麼不可能,」王嫣說道:「今年可閏六月,十三個月。」

  林清瞅了她一眼,說:「哪有那麼湊巧,頭一個月就懷上。再說,兒媳婦都娶進門了,還擔心沒有孫女孫子,說不定過幾年,等孩子多了,你又開始嫌煩了。」

  「自己的孫子孫女,哪有嫌多的!」王嫣白了林清一眼。

  「還別說,真有,你想想你當初剛嫁進來的時候,咱那二嬸三嬸多稀罕孩子,兩家大堂兄家的孩子,兩個嬸子走哪帶到哪,可上次咱在老家待的時候,咱那些堂兄家,別說兒子,連孫子都成堆,二嬸三嬸對後來的那些孫子,曾孫子甚至玄孫,一點稀罕勁都沒有。」林清說道。

  王嫣想到老家現在每家的那麼多孩子,也不由笑道:「別說兩個嬸嬸不稀罕,我看的都覺得暈眼,那次過年來拜年,那一溜小子,咱家花廳差點都沒裝下。」

  「所以啊,你不用擔心孫子孫女的事,就咱家那四個小子,只要他們不有心注意不想生,過上些年,只怕咱愁孫子太多在後頭。」林清說道。

  「要是真因為這個愁,也是好事。」王嫣說道。

  林清和王嫣說了一會話,兩人的困意漸漸上來了,也就不再說了,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日

  林清和王嫣早早起來,收拾妥當,等著新媳婦上門敬茶。

  過了一會,林桓就拉著齊瑤來到後院,林清看著眉飛色舞的林桓和滿臉羞紅的齊瑤,看來他兒子昨晚的洞房花燭夜過的很是幸福。

  林桓和齊瑤走到林清和王嫣面前,林桓對林清和王嫣行了一禮,叫到「爹、娘」,齊瑤也福了福身,小聲喊道:「爹、娘」。

  林清點點頭,說:「嗯,不錯!」

  然後轉頭對王嫣說:「讓橋兒樺兒楠兒也快過來,好讓兒媳婦敬茶。」

  王嫣點點頭,讓身後的丫鬟去叫三個孩子。

  還沒等丫鬟出門,就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然後就看到林橋和林樺領著林楠走進來。

  林清看了,笑著說:「這三個孩子,今天倒是積極!」

  林橋和林樺進來,就對林清和王嫣行禮,然後叫道:「爹、娘。」

  林楠直接鬆開林橋和林樺的手,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拉著林清和王嫣,說:「爹爹,娘親,楠兒要來看嫂子。」

  林清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手戳了戳林楠,說:「你呀,學學你兩個哥哥,你這樣,也不怕你嫂子笑話你。」

  林楠聽了,看著旁邊穿著一身紅衣的新嫂子,突然害羞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齊瑤看著林楠,也不由莞爾,柔聲說:「小叔天真活潑,甚是可愛,媳婦喜歡還來不及,哪裡會笑話。」

  林楠聽了,直接跑到齊瑤面前,歪著頭看了看,突然對林桓說:「大哥,嫂子長的真好看!」

  屋裡眾人頓時被林楠的童言無忌樂到了,林清笑了兩下,拿手拍了拍林楠,說:「你才多大,還知道好不好看!」

  林楠反駁道:「嫂子就是好看,和大姐一樣好看的。」

  好吧,這孩子判斷人家好不好看,是拿著林榕做標準的!

  林清看著人來齊了,就說道:「時辰不早了,開始吧!」

  林清和王嫣回到主位坐好,林橋林樺林楠也在下首依次坐好,丫鬟在地上擺好蒲團。

  林桓帶著齊瑤跪下,給林清和王嫣行了大禮後,旁邊丫鬟端來茶,齊瑤接過,先端給林清,說道:「爹,請用茶。」

  林清端過茶,喝了一口,說道:「以後要夫妻和和睦睦的,有事多商量,家和才能萬事興。」

  林桓和齊瑤趕忙應道:「是!」

  林清把茶放了回去,然後拿出一個匣子,遞給林桓和齊瑤,說:「如今你們也成家了,桓兒也身在官場,難免需要應酬和打點,這些田產鋪子你們拿著,也好用的方便。」

  林桓聽了,忙說:「爹爹,這沒分家,兒子拿了不合適。」

  不分家,諸子不得有私產。

  雖然平時林清和王嫣也給過幾個孩子一個莊子一個鋪子,可那也就是當零用錢,如今這樣直接給田契、地契可就不同了。

  林清聽了,說道:「讓你拿你就拿著,你弟弟們以後成親也有一樣的,這是給你們小家的零用錢。」

  林桓聽了,這才接下。

  林桓和齊瑤給林清敬完茶,齊瑤又端起茶奉給王嫣,說:「娘,請用茶。」

  王嫣端過茶,也喝了一口,說道:「娘也不多說什麼,只希望你們小兩口能和和美美的,早日讓娘抱上孫子孫女就行了。」

  林桓聽了,笑著說:「娘,您放心,不用兩年,您就能看著您的大孫子了。」

  齊瑤也紅著臉輕輕點點頭。

  林清看著林桓和齊瑤,笑著說:「也不用有太急,隨緣就好!」

  王嫣讓旁邊的丫鬟端來一匣子首飾,這是她特地讓銀樓打的,遞給齊瑤。

  齊瑤接過,忙說:「多謝娘!」

  雖然她也有很多首飾,可婆婆能送她首飾,這本身就代表著一種認可。

  林桓和齊瑤起身,林桓又給齊瑤挨個介紹自己的三個弟弟。

  齊瑤一一送上自己親自做的針線,林橋林樺林楠也拿出一些禮物作為回禮。

  等認識完了,王嫣看著時辰不早了,就讓丫鬟開始擺飯,一家人開始吃早膳。

  齊瑤聽到要開飯了,連忙很有眼色的站在王嫣旁邊,跟著幫忙。

  王嫣帶著丫鬟擺好飯後,就坐下打算吃飯,看著身後打算伺候她的齊瑤,笑著說:「你也坐,咱家沒那麼些規矩。」

  「能伺候婆婆是媳婦的本分。」齊瑤忙說道。

  「好了,旁邊有一溜丫鬟呢,快去坐在桓兒身邊吧!你看,桓兒正瞅著你呢!」王嫣笑著說。

  齊瑤抬頭向林桓看去,頓時和林桓對上了眼,齊瑤臉直接紅了。

  王嫣拍拍齊瑤的手,說:「快去吧!」

  齊瑤看著婆婆是真心叫她過去,這才福了福身,說:「那媳婦過去了!」

  王嫣點點頭,然後齊瑤輕移蓮步,走到林桓的身邊,坐下。

  然後林清拿起筷子,說:「快點吃吧!」眾人於是開始吃飯。

  林清正吃著,抬頭隨意一看,就看到林桓正夾著一塊點心,放在齊瑤的盤子裡,齊瑤看著點心,對林桓微微一笑,然後甜蜜的吃起來,林桓還在那拿了一個帕子把齊瑤粘在嘴上的點心擦掉。

  林清:…………

  臭小子,才剛成親,就學會秀恩愛了,林清心道。

  想到這,林清看了看眼前的菜,想到他媳婦最喜歡吃桂花糕,林清直接夾起一塊桂花糕,放到王嫣的碗裡,說:「這個你最喜歡吃了。」

  王嫣看著林清放在碗裡的桂花糕,臉一紅,說:「孩子們都看著呢!」

  王嫣雖然嘴上這麼說,不過還是歡喜的吃了,然後又給林清夾了他喜歡的花生酥。

  然後飯桌上就出現了林桓和齊瑤你夾著我吃,我夾著你吃,林清和王嫣,你給我夾一個,我給你夾一個。

  已經懂事卻還沒媳婦的林橋和林樺,兩人對視一眼。

  還能不能好好吃飯,有個媳婦了不起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家人吃完早膳, 林清就對林桓說:「等會我去禮部坐堂,你帶著你媳婦去前院認認親戚。」

  林桓說:「爹放心, 我等下就帶著瑤兒去。」

  林清點點頭, 就去內室換了官服,然後去禮部坐堂了。

  等林清走後,林桓對齊瑤小聲問道:「吃好了嗎?」

  齊瑤微微點頭, 說:「吃好了。」

  林桓抬起頭對王嫣說:「娘,那我帶瑤兒去前院。」

  王嫣聽了,說:「快去吧,別讓親戚們久等。」

  林桓和齊瑤於是起身,退了出去。

  等到出去後, 齊瑤停下,小聲問林桓:「大郎, 不知等會見的都有誰, 妾身可要準備什麼?」

  林桓說道:「等下我們先去前院見見我姐和姐夫,然後再帶你去見見林家的族親,這次為了我大婚,林家特地來了不少人幫忙, 都是我的叔叔伯伯輩的,我爹的親兄弟和堂兄弟。」

  齊瑤聽了, 知道這都算比較親的親戚, 就讓貼身丫鬟梅兒回房拿了自己親自做的五色針線,這才和林桓一起往前院走去。

  走到前院,林桓先帶著齊瑤去了東跨院的廂房, 打算讓齊瑤見見他姐姐。

  到了東跨院,林榕和沈辰也已經用過早膳,正在屋裡等著,看見林桓和齊瑤進來,林榕笑著說:「來了,快點過來,讓姐姐看你媳婦。」

  林桓帶著齊瑤上前見禮,笑著叫了聲:「姐,姐夫。」

  林榕看了看齊瑤,笑著對林桓說:「弟妹長的標緻,人也端莊大方,你這小子,可是撿著便宜了。」

  齊瑤聽了大姑姐對自己的誇獎,害羞的說:「當不得姐姐誇獎。」

  「怎麼當不得,我這弟弟性子素來跳脫,你看起來穩重多了,正好管著他。」林榕拉著齊瑤的手,拍了拍,說道。

  「姐可真是的,這一見到瑤兒,我這個做親弟弟的就要靠邊站了。」林桓故作委屈的說。

  林榕聽了笑道:「你都多大了,還和自己媳婦吃醋。」

  林桓轉頭看著旁邊的沈辰,問道:「姐夫昨日休息的可好?」昨天喜宴到了很晚才散,林清擔心女兒女婿半夜回去不方便,就留他們在林家歇下了。

  沈辰笑著說:「還好,正好今日你姐也想看看你媳婦。」

  林桓和齊瑤陪著林榕和沈辰說了一會話後,齊瑤把自己做的五色針線送給林榕,林榕送了齊瑤一副首飾做見面禮,林桓這才帶著齊瑤起身離開。

  等林桓和齊瑤走後,沈辰笑著對林榕說:「這下你放心了。」

  林榕在旁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說道:「俗話說『婦賢夫少禍,婦惠安到家』,桓兒是家裡的長子,齊氏以後就是宗婦,我不親眼看看,怎麼能放心。不過桓兒眼光不錯,挑的人倒是沒話說。」

  林桓和齊瑤出了東跨院,就往西跨院走去,到了西跨院,還沒進門,門口的小廝看到林桓,就對裡面喊道:「大少爺和少夫人來了。」

  然後屋裡的簾子被掀開,從裡面走出幾個人。

  林桓看著出來的人,忙帶著齊瑤行禮,然後叫道:「見過眾位叔伯。」

  行完禮後,林桓帶著齊瑤,先走到領頭林澤面前,對齊瑤介紹,說:「這是我大伯,我爹的大哥。」

  齊瑤在成親前就已經打聽了林家的家世,聽到林桓一說,就知道這位應該是公公的親大哥,忙上前行禮道:「侄媳見過大伯。」

  林澤看著齊瑤,說:「好好,快起來。」

  然後讓身後的小廝拿來一個匣子,給齊瑤,對旁邊的林桓笑著說道:「你這小子,天天覺得你還小,想不到一轉眼,連媳婦都娶上了。」

  林澤一直比較疼林桓,林桓也和林澤很親,聽了他大伯的話,林桓直接笑著說:「大伯,如今侄兒成親了,可算是大人了,大伯可不能天天小子、小子叫了。」

  林澤直接一巴掌拍林桓頭上,說:「你成了親,難不成在我眼裡就是大人了,你堂兄現在孩子都出來了,在我眼裡也還是個娃娃。」

  林桓聽了,在心裡為自己的大堂兄默哀一下。

  林桓又領著齊瑤走到林澤左邊那位面前,對齊瑤介紹道:「這是二爺爺家的湖堂伯。」

  齊瑤聽了,忙上前行禮道:「湖堂伯。」

  林湖看著齊瑤,也忙叫她起來,讓後面的小廝把見面禮端上來,然後誇道:「侄媳婦這樣貌氣度都是上上等,桓兒,你這孩子福氣可不錯。」

  林桓聽了,笑著說:「大堂伯,侄子這眼光不錯吧!」

  林湖聽了,笑著說道:「我這是誇你媳婦的,又不是誇你。」

  林桓說道:「夫妻一體,堂伯誇我媳婦,不就是誇我麼!」

  林湖聽了,直接指著他笑著嗤道:「你這孩子!」

  林桓喜滋滋的帶著齊瑤又走到右邊,對齊瑤介紹說:「這右邊的是三爺爺家的濟堂伯。」

  齊瑤上前見禮後,林濟也送了一份見面禮,然後拍拍林桓,只說了一句:「侄媳婦不錯,好好待人家。」

  林桓忙說:「濟堂伯放心,侄子曉得。」

  齊瑤見完禮後,就讓後面的丫鬟把自己親手做的針線奉上,三位大伯收了,然後就帶林桓和齊瑤往屋裡走。

  進了屋,幾人坐下後,林澤就問林桓,說:「你父親昨日和我說,等過幾日,你和你兩個弟弟要和我們一起回去?」

  林桓點點頭,說:「如今侄兒大婚,按照慣例,婚後可以請假一次,侄兒打算去翰林院告假,帶著齊氏回老家一趟,一方面回鄉祭祖,另一方面,也為了帶著二弟和三弟回去考院試。

  上次院試,爹爹覺得三弟火候還不夠,就壓了他一屆,本來想讓二弟自己回鄉考的,可二弟不願自己回去,就等著和三弟一起了。」

  林澤聽了點點頭,說:「讓橋兒一個孩子自己回去,就算帶著僕役,可路這麼遠,別說他不願意,就算他願意,咱們大人也放心不下。」

  「爹也是這麼考慮的,所以二弟說不願意,爹也沒強求,如今正好讓兩個一起作伴回去。」林桓說道。

  林澤說道:「那正好,過兩天,我帶你們兄弟一起回去。」

  「麻煩大伯了。」林桓忙說。

  林澤擺擺手,說:「什麼麻煩不麻煩,本來就是為著你的親事來的,如今正好把你們捎回去。」

  林澤又轉頭對齊瑤問道:「等過兩天,我們打算走水路回去,侄媳婦可有暈船?」

  齊瑤忙說道:「不曾,我曾坐過多次官船,都不曾暈過。」

  「那就好,我等會讓人先去訂下。」林澤說道。

  林桓和齊瑤陪三位大伯坐了一會,看著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告辭。

  林澤要留飯,林桓忙推辭說:「等會瑤兒還要去娘那裡。」

  林澤聽了,知道新婦第一天吃飯都得去婆婆那裡,給婆婆留個好印象,也不再留,就說道:「那等回了老家,帶你媳婦上大伯家吃飯。」

  「大伯放心,侄子一定帶媳婦去蹭吃蹭喝,大伯到時可不要趕侄子。」林桓笑著說。

  林澤大手一揮,說:「你就算天天住著吃鮑魚、燕窩都沒事,大伯難道還能被你吃窮了不成!」

  林桓:………

  他大伯還是一如既往的壕!

  

 

  第一百八十八章

 

  林桓帶著齊瑤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進了屋,就讓屋裡的下人都下去, 對齊瑤招招手, 興奮的說:「來,看看咱們今天上午行了一上午禮都收了些什麼?」

  齊瑤有些驚訝的看著林桓,沒想到一向翩翩君子的林桓, 居然也會在意錢。

  林桓看著齊瑤的表情,噗嗤一聲笑了,說:「你那是什麼表情,吃飯穿衣,哪樣離不開錢, 難不成你覺得你的丈夫是個清高的天天喝西北風的不成,再說, 爹娘、大伯、堂伯這些人送咱們見面禮, 肯定是送咱們喜歡的,難道你不好奇他們具體送了什麼!」

  齊瑤聽了,頓時覺得林桓說的有理,聽到林桓說到見面禮, 也趕忙過去,好奇的看著林桓打開匣子。

  林桓先打開他爹送的匣子, 只見裡面果然是幾張地契, 齊瑤不由伸手拿出來一看,不由驚訝的說:「這是京城的三個旺鋪和三個莊子!」

  林桓瞅了一眼,點點頭, 說:「這應該娘近兩年置辦的。」

  齊瑤看著這六張地契,雖然只是薄薄的六張紙,可卻不低於萬兩白銀,不由說道:「這,這是不是有些太貴重了?」

  這可沒分家,也就是這算是公公給他們的私房錢,而且聽公公的意思,以後小叔也有,齊瑤不由有些懷疑,公公是不是偏袒她丈夫了,要不來上同樣的四份,那就是四萬兩,林家還不得被掏空了。

  誰知林桓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地契塞給齊瑤說:「哪裡算貴重了,爹不過是擔心咱們剛成家,怕咱們手頭緊又不好意思開口,會委屈了自己,才送給咱的零花錢。」

  「零花錢?一萬兩?」齊瑤看著手中的地契,雖然她公公也說過這是給他們的零用錢,可還是不敢相信。

  林桓看著齊瑤,知道她八成被他爹的大手筆嚇到了,就笑著說:「爹那人素來大方,不過雖然給了咱,卻也不是讓咱一次花了的,這些鋪子和田產,每年都有進賬,咱只要用這些就好了。」

  齊瑤心道,這些鋪子田產,哪怕每年光進賬,也得有上千兩銀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爹平時都是這麼大方?」

  林桓知道她要問什麼,笑著說:「爹那個人,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的,所以對錢財一向比較大方,不過爹從來不亂花,或者說他幾乎想不著去花錢,再說,家裡的錢都是娘管,所以你不用擔心爹把錢敗沒了。」

  齊瑤臉一紅,說:「我哪裡是問這個。」

  「爹不大會打理庶務,當然也可能他懶得用心思在上面,所以家裡的賬目一直都是娘在打理,」林桓伸手攬過齊瑤,說:「以後,我的賬目,也由你來打理。」

  齊瑤瞬間臉通紅,連忙從林桓懷裡出來,說:「好好說話,大白天的,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

  林桓看著齊瑤害羞了,不由哈哈大笑,看著齊瑤有些惱羞成怒,連忙說:「快看看後面幾份。」

  齊瑤這才被轉移了注意力,把王嫣送的匣子打開,王嫣送的是一整套的首飾,從釵、簪到手鐲都有,齊瑤看了看,都是現在京城最流行的款式,無論出門做客還是在家戴,都很是不錯。

  林桓直接說:「這些你收在你的梳妝盒了,平時用就好,首飾本來就是戴的,放在庫房裡也白瞎了。」

  齊瑤點點頭,打算等會去婆婆時,就先戴上一兩件,也好討婆婆喜歡。

  林桓又把剛才收的三個匣子拿出來,齊瑤突然發現,林家人好像很喜歡用匣子裝禮物。不由猜到:難道這樣比較有神秘感,要不她丈夫為什麼拆匣子拆的這麼有興致!

  林桓首先把他大伯的送的匣子放在面前,轉頭對齊瑤說:「你猜,大伯這次會送我們什麼?」

  齊瑤搖搖頭,說:「這個妾身哪裡猜的道?」

  林桓笑了笑,狡黠的說:「肯定很值錢!」

  說完,林桓直接打開匣子,就看見裡面同樣是紙,只不過是一沓,林桓從裡面拿出來,一看,就笑了,然後遞給旁邊的齊瑤。

  齊瑤接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

  林桓笑著說:「就知道你不認識,不過你一定聽說過,這個就是:鹽引!」

  「鹽引!這個是鹽引!」齊瑤驚訝的說,立刻拿起來仔細看看,說:「這個我聽我爹說過,當初我爹在北方關口鎮守的時候,北方關口的軍糧不夠用,那時關內外也很荒蕪,無糧可征,朝廷運糧也很難支撐,太祖皇帝曾經下令,凡是運一石糧食去關口大營者,可得鹽引一張。」

  林桓聽了笑著說:「想不到這事你都知道,家祖當年就曾經是北上運糧中的一個,林家也正是憑此從私鹽販子變成了名正言順的鹽商。」

  齊瑤倒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居然是林家的發家史,不由說道:「聽爹爹說,當初運糧北上,雖然利潤可觀,但一路上風險極大,而且朝廷要求運一石,光路上消耗,就得一石多,所以能撐下來的極少。」

  「是啊,當初光死在北上路上的商人,就不計其數,家祖也是三個兄弟齊力,才勉強撐下來,」林桓想起當初從爺爺那聽來的家史,也唏噓不已。

  齊瑤拿起鹽引,仔細看了看,又數了數,不由瞪大眼睛,說:「這居然有二十張鹽引!」

  林桓這才收回思緒,看著齊瑤手中的鹽引,說:「嗯?」

  齊瑤看著林桓沒什麼反應,直接說道:「二十張,一張三百斤,就是六千斤鹽,你知道現在京城的鹽一斤多少錢嗎?」

  林桓聽了,頓時笑著說:「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鹽。」

  「可是,這禮也太貴重了吧?」齊瑤說道,這要是她公公婆婆送的,她肯定不會驚訝,可這是大伯啊,並且只是侄媳婦的見面禮,這簡直有些貴的燙手。

  林桓笑著搖搖頭,直接把鹽引放到匣子裡,蓋上,推給齊瑤,說:「放心,這點不過是大伯的心意,大伯既然給,那肯定就考慮好了,你收著就是了。」

  齊瑤有些猶豫的接過這個貴的燙手的見面禮,林桓看了,不由笑了笑,直接把林海送的匣子拿過來。

  齊瑤看了是海堂伯的匣子,鬆了一口氣,心道這海堂伯和公公已經是堂兄弟了,又是另一房的人,想必送的見面禮也就一般了。

  林桓拿著匣子,在手裡顛了顛,說:「你猜海堂伯送的是什麼?」

  齊瑤看著林桓的舉動,笑著說:「難不成你顛顛就知道是什麼?」

  林桓挑眉道:「海堂伯不愧是二爺爺的長子,性子就是隨二爺爺,真是個實在人!」

  齊瑤正好奇丈夫怎麼突然這麼感歎,就看到林桓把匣子打開,然後,齊瑤直接愣住了。

  居然是滿滿一匣子金元寶!

  然後就聽到林桓在一旁悠悠的說:「果然不出我所料!」

  齊瑤:………

  齊瑤伸出手指頭點了點,正好十個,又拿起一個顛了顛,應該是十兩的。

  齊瑤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百兩黃金,這可是一千兩銀子,這禮,可是比他丈夫親大伯的,也一點不差!

  齊瑤沒想到自己去見個禮,就收了兩份這麼重的禮,不由看向林桓,猶豫道:「長輩所賜,按理說晚輩不應該有異議,可是,可是,這是否有些太重了?」

  林桓聽了,笑了笑沒有說話,直接把第三個匣子拿出來,推到齊瑤面前,說:「打開這個看看!」

  齊瑤看著眼前的這個細長的匣子,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敢小看這匣子了,齊瑤小心的打開匣子,往裡一看,眨了眨眼,又看了一下,頓時鬆了一口氣。

  這裡面居然是一副畫!

  齊瑤心道,好歹收了一個不算太貴重的見面禮了,頓時感覺壓力大減,就直接伸手從裡面把畫拿出來,打算打開,看看送的是什麼畫。

  齊瑤剛解開綁畫的紅繩,把畫一點一點的展開,就聽到旁邊的林桓突然火急火燎的喊:「停,別動,小心,我來。」

  林桓連忙伸手,小心的從齊瑤手中接過畫軸,然後親自緩緩的打開,等到全打開後,林桓把它小心的平放在桌子上,然後趴在桌子上仔細看了看,這才歎了一口氣:「三奶奶真大方啊,居然連自己的嫁妝都拿出來了,這可是她最喜歡的一幅畫,想不到居然送你了。」

  齊瑤看著林桓這麼小心,不由也有些緊張,不過她對書畫並不熟,也看不出什麼,只好問了一句最俗的:「大郎,這個畫,大概值多少錢?」

  林桓正欣賞著畫,隨口說道:「得上千兩銀子吧,要是碰上喜歡的,肯定價更高!」

  齊瑤:…………

  她突然覺得,她嫁的人家,好像,非常非常的有錢,超乎她想像的有錢!

  

 

  第一百八十九章

 

  齊瑤看著眼前的見面禮, 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大郎, 這見面禮, 是不是有些太貴重了,雖然這是長輩們的一番心意,可人情往來, 要是太貴重了,也難免是一種負擔。」

  林桓聽了齊瑤話裡的未盡之意,笑了笑,直接說:「你是不是擔心親戚們送這麼重的禮,是想要求爹爹辦事。」

  齊瑤沒想到林桓居然會說出來, 不過身為林家的媳婦,自然得為自己這房考慮, 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你能不被眼前這些錢財迷了眼, 這很好,」林桓讚賞道:「不過,這個你放心,大伯堂伯們之所以給這麼貴重見面禮, 並不是有求於爹爹,而是因為當初大伯堂伯家的堂兄們成親, 爹爹給的見面禮差不多就是這些。如今, 不過是禮尚往來而已。」

  齊瑤聽了,吃驚的說:「公公隨了這麼重的禮?」

  林桓笑著說:「當初大堂兄成親的時候,由於是第一個孫子輩的, 難免稀罕,所以長輩給的見面禮就重了一些,後面的自然不好降下來,不過好在林家都不缺這點,林家各支男丁人數也差不多,長輩中也沒有小家子氣故意佔便宜的,所以這見面禮不過是你隨我,我還你而已,其實最後也就是送給晚輩,幫扶一下晚輩而已。」

  「原來是這樣,」齊瑤聽了,恍然大悟,隨即有些羞愧道:「是妾身想多了,差點辜負了長輩們的一番心意。」

  林桓拉起齊瑤的手,看著她,說道:「不知者不怪,你以前又不曾瞭解,哪裡知道這裡面的內情,再說,你能不為錢財所惑,還能想著委婉的提醒我,得此賢妻,是我林桓的福氣,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齊瑤臉咻的一下紅了,想從林桓手中把手抽出來,卻不想林桓拉的緊,不由臉紅的更甚,羞惱的說:「大白天的,拉拉扯扯的做什麼!」

  林桓不以為意,笑著說:「咱們今天上午也走了一上午了,你不覺得累嗎,不如咱去歇息一會?」

  齊瑤當然覺得累,她是新婚的第一天,昨晚上折騰了大半夜,今天早晨又一大早起來行了一上午的禮,雖然公婆長輩都是和善人,一點都不曾為難,可也累的不輕。

  不過想到等會還要去伺候婆婆用午膳,齊瑤拒絕道:「妾身不累,大郎要是累了,就去內室歇歇吧!」

  「你不累?」林桓疑惑的看了齊瑤一眼,說:「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好。怎麼會不累?」

  齊瑤推脫不過,只好實話實說:「等會還要去正院,現在歇息了不好。」

  「你是說等會去正院用膳吧,放心,現在離用膳還有一個多時辰,咱們歇息半個時辰,等會我陪你一起去好了,娘要問起,就說我乏了,讓你陪我回來一趟。」林桓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著齊瑤,往內室走去。

  等林桓和齊瑤歇了半個時辰,林桓看著齊瑤面色好了很多,這才起身,收拾了一下,帶著齊瑤去正院。

  到了正院,王嫣正忙著登記昨日來賓的賬冊,看著林桓齊瑤來了,隨口說:「你們來了,正好,齊氏,過來。」

  齊瑤聽了頓時有些緊張,還以為自己來的晚了,惹婆婆不喜,忙走過去,低眉順眼的叫了聲:「娘!」

  卻不想到王嫣抬起頭來,直接問道:「會記賬嗎?」

  齊瑤身為齊家嫡女,從小跟著齊夫人學習管家,記賬自然也是會的,不過還是謹慎的說:「以前在家的時候,跟著家母學過一些,略通些皮毛。」

  「那就好,」王嫣直接把旁邊一本冊子拿給她,說:「這是昨日桓兒的同僚隨的禮,你把單子列出來,好存檔,以後人家要是有個紅白事,也好還人家。」

  「是,媳婦知道了。」齊瑤聽了,頓時鬆了一口氣,拿著冊子,在旁邊列單子。

  林桓看著他娘他媳婦在那忙活,就走到他娘身邊,給王嫣捏捏肩,笑著說:「娘何必一大早就忙活,小心累著,您歇歇,等過兩日再弄也不晚,反正兒子親都成完了,以後也有空。」

  王嫣對兒子的關心很是受用,轉頭對林桓慈愛的說:「這都是人家的隨禮,不快點整理出來,萬一不小心漏了,豈不是要得罪人,對了,你帶著你媳婦,把親戚都見過了?」

  林桓在王嫣身邊坐下,說道:「都見過了,大伯和堂伯們還給了見面禮,蠻貴重的。」

  王嫣點點頭,說:「既然是給你們的見面禮,收著就是了,不過等會列個單子給娘,以後你那幾個堂弟成親,也不能少了人家的。」

  林桓點頭說:「兒子等會就列出來。」

  王嫣又想到幾個孩子要回鄉的事,就問道:「你和你大伯可商量好回鄉的事了?」

  「已經和大伯說了,大伯說過幾天走時正好帶著我們。」林桓說道。

  王嫣聽了,說:「有你大伯路上照顧著,娘也放心。」

  想到兒子馬上要回老家了,王嫣也沒心思整理賬冊了,讓丫鬟把賬冊收拾起來,然後給林桓林橋林樺三個兒子打點行裝。

  看到旁邊的齊瑤,王嫣直接對齊瑤招招手,說:「你和我一起收拾,等陪桓兒回去,路上需要什麼,也好知道東西在哪。」

  然後轉頭對林桓說:「幸好你媳婦跟著,也有人替你們路上收拾,娘也放心些。」

  林桓看著王嫣在旁邊指揮著丫鬟婆子收拾這,收拾那,忙說:「娘,兒子就回家祭祖一趟,還有帶著弟弟們考院試,不用收拾這麼多的。」

  「怎麼不用,」王嫣說道:「你們回去一次,不但要祭祖,要考院試,還要帶新媳婦見族裡的長輩,最重要的是要見你爺爺奶奶,不多準備些東西怎麼成。再說你們走的是水路,有官船,東西也好帶,現在備齊了,回去也不用現置辦,多方便。」

  林桓聽到王嫣說他爺爺奶奶,頓時不反對了,他爺爺奶奶自小疼他,如今多帶些東西孝順他們,林桓也是很樂意的。

  於是,林桓就看著他娘他媳婦忙活了整整兩天,才終於把他們此次要回鄉的東西全部收拾好,而等到看到他娘把全部的東西都裝上馬車後,打算運到碼頭,林桓直接傻眼了。

  他娘給他帶的東西,裝了整整十大車!

  林桓:…………

  娘,就算走水路好帶,您也不能這個帶法,咱家東西,這是不要錢了嗎?

  

 

  第一百九十章

 

  三日後, 林清親自送幾個孩子上了官船,並把林橋林樺兩個小的托付給他大哥, 這才目送一行人離去。

  等船離開碼頭, 一直到太遠看不見了,林清才有些不捨的從碼頭往家走。

  回到家中,看著家裡只剩下他們兩口子和最小的林楠, 不由歎了一口氣。

  王嫣忙了兩天,才剛剛鬆了一口氣,正想歇歇,就聽到林清歎氣,不由走過來, 溫柔的問:「怎麼了,孩子才剛走你就開始歎氣?」

  林清在旁邊坐下, 順便拉王嫣也坐下, 說道:「今天在碼頭送孩子,看到船漸漸的離去,最終看不到了,突然感覺有些想孩子了。」

  王嫣聽了, 頓時笑了,說:「才剛走你就想, 前些日子, 是誰看孩子們鬧騰的厲害,揚言要把孩子們快點送回老家,好清閒幾日的。」

  林清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正忙禮部和桓兒的親事, 忙的腳不沾地,幾個孩子卻皮的不省心,氣得和王嫣這樣抱怨過,不由歎氣道:「孩子在眼前的時候,看著他們天天上串下跳的,煩的慌,可如今孩子一走了,想到要好幾月見不著,心裡難免又想的慌。」

  「這不正應了那句老話『遠的香近的臭』」王嫣笑著說。

  林清聽了,深以為然,說道:「確實是這個理。」

  林清說完,突然抬頭看著王嫣,疑惑道:「平時孩子一出門,你都想的難受,怎麼這次,反倒你比我還沉的住氣。」

  王嫣聽了,指了指桌子上的賬冊,斜了林清一眼,說:「你一個大閒人,當然有時間在那想這想那,我這些日子都快累死了,今天好不容易才把賬都算完,現在就想去睡一覺歇歇,你覺得我現在有心思想嗎?」

  林清看著王嫣眼底的青色,知道他媳婦因為最近家裡的事一件接一件,都沒好好歇歇,連忙拉著王嫣,說道:「那你快去歇歇吧,可別累著,要是累壞了身子,我可是要心疼的。」

  「都老夫老妻了,還是這麼會說話。」王嫣說著,打了個哈欠,說道:「我真乏了,得去歇一會,你今日正好休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歇歇。」

  夫人邀請,林清哪裡會推辭,連忙拉著王嫣去內室歇息了。

  相比於林家因為孩子離開而變得靜謐,官船上的林家人就熱鬧多了。

  林澤林海林湖三個常年在外東奔西跑,所以坐起船來也輕車熟路,一上了船,就在甲板擺了個小桌,弄了些酒菜,一邊喝酒,一遍看著運河兩岸的風景,順便還能照看著甲板正在玩的幾個孩子,很是悠閒。

  林桓上船前還擔心坐船無聊,畢竟他前幾次坐船,開頭兩天還好,後面就無聊的很,可這次帶著齊瑤,林桓突然覺得有意思起來。例如一個人看兩岸的景色,看久了就會很無聊,可兩個人看,不僅可以聊天,討論一下景色,還可以趁此機會增加一下感情。

  林桓瞬間覺得,這樣的航行,哪怕再來上一個月,他也不會覺得無聊。

  至於林橋林樺,比起上次坐船的皮的讓林清提心吊膽的,如今林橋林樺都大了,自然穩重了,兩人一人拿了一根魚竿,坐在船上邊釣魚,邊商討著此次回去考院試的事。

  正當林家一眾人在甲板的一角玩的其樂融融時,突然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眾人不由轉頭,看向發聲處。

  就見一名姿色甚美女子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手中原來端的酒也掉在地上,女子看著酒摔了,頓時嚇的哭了,哭的梨花帶雨,很是傷心。

  齊瑤看了,剛要上前把女子扶起來,就被林桓一把拉住,齊瑤疑惑的看著林桓,林桓搖搖頭,對旁邊跟著的丫鬟,說:「你去扶她起來,順便給她五錢銀子,讓她別哭了。」

  官船上最好的酒,也才五錢銀子一壺,林桓直接讓給她五錢銀子,也算幫她解了眼前的困境。

  丫鬟聽了林桓說的,忙應了一聲,就過去把那個女子扶了起來,並且掏出五錢銀子,說:「別哭了,這五錢銀子送你,你拿著錢再去買一壺補上,這樣你送酒的客人就不會說你什麼了。」

  女子聽了,連連道謝,收下了錢,卻往林桓這邊走來。

  丫鬟看著女子往他家公子那邊走,連忙攔住,卻不想女子直接往旁邊一側身,繞過丫鬟,還是走了過來。

  女子走到林桓面前,柔弱的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小女玲兒,多謝公子出手相助,要不小女這次回去肯定免不了被一頓毒打。」說著,女子抬起頭來,看著林桓,流下了眼淚。

  女子本以為林桓會好心問問她為什麼會被毒打,或者被誰毒打,卻不想林桓看了她一眼,就淡淡的說道:「不必,剛才扶你的人是我的丫鬟,給你錢的人,也是我的丫鬟,你要謝,就謝她好了。本公子,可不曾幫一點忙。」

  女子玲兒頓時被一噎,不過立刻反應過來,對旁邊的丫鬟福了福身,說:「多謝姐姐相助。」

  然後又轉頭看著林桓,柔聲說道:「不過也得謝謝公子,姐姐是公子的丫鬟,姐姐幫了小女,自然就是公子幫了小女。公子幫了小女,小女無以為報」

  林桓直接打斷這名叫玲兒的女子,說:「不必,主子的人情是主子的,下人的人情是下人的,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聽過主子替下人擔人情的!」

  林桓旁邊的丫鬟也撇撇嘴,嘲諷道:「奴婢可是個下人,可沒這個能力影響主子,再說,奴婢家中可只有個哥哥,可沒那種上趕著的妹妹!」

  玲兒聽了,頓時被擠兌的臉色青白。

  齊瑤在一旁看了這麼久,此時要再不知道這女子是「別有居心」,那她就是傻子了,想到剛才她還打算要親自去扶,不由更是氣悶,可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面發作,只能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然後直接拉起林桓,拽著林桓回房了。

  丫鬟也瞪了這個叫玲兒的女子一眼,然後忙跟上林桓。

  女子看著眼前飛快消失的三人,再想追上已經來不及了,有些愣住,不由轉頭向某個方向的一個人看去,結果正對上那個人警告的眼神。

  女子突然間打了個寒戰,趕忙低下頭,也沒顧地上的酒,匆匆的下去了。

  然後,人群中那個人看了女子一眼,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廢物!」

  

 

  第一百九十一章

 

  齊瑤拉著林桓氣沖沖的回到屋裡, 林桓看著齊瑤氣的臉色發白,笑著說:「好了, 好了, 別生氣了,為了那種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齊瑤是真氣到了,想到她剛才看到那女子摔倒, 還好心的想要去扶她,誰知,轉眼間那女子就打算撬她牆角,她今日,可是知道「白眼狼」三個字怎麼寫了。

  林桓拉著齊瑤坐下, 看到她還氣的大喘氣,就倒了一杯水, 端給她, 哄道:「來來,喝杯水消消氣。」

  齊瑤接過水,卻沒喝,而是抬起頭, 奇怪的問林桓:「你剛才不讓我過去扶,是不是早看出那女子居心不良?」

  林桓聽了, 搖搖頭說:「我哪裡看出來, 不過是多個心眼罷了。」

  「多個心眼?」齊瑤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凡是行商在外的人,都會多個心眼,那就是不要小瞧老人、孩子和女人, 尤其是看起來可憐的。」林桓說道:「雖然我沒行過商,可從小也經常聽爺爺和大伯念叨這些道理。」

  「老人、孩子和女人,」齊瑤在嘴裡重複了一遍,想了一下,說:「女人,剛才我是見識到了,可老人和孩子,有什麼?」

  林桓解釋道:「以前經常有行商的,看到老人和孩子在路邊乞討,覺得可憐,就會施捨些錢財,可往往因此被盯上,最後落得錢財兩空,所以才有這個忠告。」

  齊瑤皺了皺眉,說:「你是說,這些人是在『釣魚』?」

  林桓點點頭,說:「不錯,老人孩子女人,這些看起來比較弱小,容易讓人退下防備,也容易讓人同情,所以有些人,喜歡指使這些人謀利。」

  「那剛才那個女子,也是這樣的?」齊瑤問道。

  林桓搖搖頭,說:「我也不清楚,不過從她後來的表現,她肯定是有所圖。」

  齊瑤沒好氣的說:「那是,人家那是看上你了,當然有所圖了。」

  「這可不一定,人家未必是看上我,說不定是看上咱的盤纏了。」林桓笑著說。

  「那咱們要怎麼辦?」齊瑤聽了,不由有些擔心,他們現在可不是在家裡,而是出門在外。

  林桓笑著說:「不必擔心,你忘了,還有大伯和堂伯他們呢,他們剛才在甲板上,也看見了,現在肯定讓人去查了。」

  齊瑤這才想起來剛才大伯他們正在甲板上喝酒,想到剛才她氣得直接拉林桓回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看著林桓,支支吾吾的說:「剛才,剛才,妾身是不是有些太那個了,大伯他們,不會說什麼吧?」

  林桓聽了,哈哈大笑,說:「你這才想起來啊!」

  齊瑤氣得錘了林桓一下,彆扭的說:「我那不是氣忘了嗎!」

  「放心,大伯他們才不會說呢,他們只會在旁邊看戲而已。在他們眼裡,咱倆都是小孩子,小孩子賭個氣,鬧著玩,吃個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林桓忍著笑說。

  齊瑤聽了,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瞪了林桓一眼,說:「誰吃醋了,我只不過是看那女人眼都快巴你身上了,才把你拽回來,哼!」

  林桓笑著說:「好好,你沒吃醋,都這麼酸了,還說沒吃。」

  齊瑤聽了,氣得就要用手去擰林桓。

  林桓連忙按住她的手,說:「好了好了,不鬧了,你在這裡別出去,我出去找大伯,讓他查查到底是什麼事,看是有人盯上咱的財了,還是有人盯上我了。」

  齊瑤聽了,頓時不鬧了,有些擔心林桓,說:「會不會有危險?」

  林桓說:「想什麼呢,這是官船,再說我又有不少隨從,無論暗處的人怎麼想,難不成還敢來明的。」

  齊瑤聽了,這才說:「那你快去快回。」

  林桓點點頭,正要出去,就聽到幾下敲門聲,然後就傳來他大伯的聲音「桓兒在裡面嗎?」

  林桓起身應道 :「在呢!」

  林澤推門進來,看到齊瑤,笑著說:「侄媳婦也在。」

  齊瑤忙起身說道:「大伯,您快來坐,我去沏茶。」

  說著,端起桌上的茶具,去外面沏新茶了。

  林澤在桌邊坐下,對林桓說道:「你也坐。」

  林桓坐下,說道:「侄兒正要找大伯呢,想不到大伯先過來了。」

  「你是要問剛才的事情吧!」林澤肯定的說道。

  林桓點點頭,說:「不錯。」

  齊瑤也從外面端著茶水進來,給林澤和林桓都上了茶,然後在旁邊也忍不住問道:「大伯,剛才是怎麼回事?」

  「侄媳婦你也坐,」林澤對齊瑤說道,等齊瑤坐下後,轉頭對林桓說:

  「剛才,我讓人去找船上的人問了問,船上的夥計說,那個送酒的姑娘,並不是船上的,是上次停船,有人托了往船上送酒的商家才在船上送酒的。」

  林桓一聽,不由皺眉,說:「我當時看到這女子,就有些好奇,這麼美的女子,怎麼會做在官船上送酒這種拋頭露面的活,還居然安安穩穩,原來是才剛做,難怪。」

  齊瑤聽了,這才知道林桓早就有懷疑,剛才還哄她說什麼留心眼,不由暗暗瞪了林桓一眼。

  林桓無辜的瞅了她一眼,心道,我要是在你面前誇別的女人漂亮,才是傻呢!

  林澤看著這小兩口在那使眼色,也不點破,接著說:「我又花錢找了人問了問,別人也不知道這個女子的底細,不過,我打聽到,這女子不是單獨上船的,還有人看到她和一個男子一起,不過臨時我還沒查出這個男子在哪,要想查,還得費點事看,畢竟這是官船,不是沂州府。」

  林桓點點頭,確實,這是在路上,他們人手都不在這裡,查事情確實不方便。

  林桓轉頭問他大伯,說:「大伯,那你覺得剛才那女子,到底是來求財的,還是來搞事的?」

  林澤想了想,說:「搞事倒不至於,要搞事用不著使女色,所以八成是來釣肥羊的。」

  林桓聽了,不由笑了,指著自己,說:「我這樣的,很像肥羊?」

  林澤笑道:「怎麼不像,一看就是不常出門的公子哥,年紀又輕,身上穿的又好,出手也大方,你這樣不算肥羊,什麼樣的算,道上的那些人,最喜歡的哄你們這些出門的公子哥!」

  林桓:………

  他看起來就這麼人傻錢多麼!

  

 

  第一百九十二章

 

  林桓在聽了他大伯林澤說的後, 就決定這幾日先不出去晃蕩了,甚至把林橋林樺兩個弟弟也拘在屋子裡。雖然他們不怕對方, 不過在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麼意圖的情況下, 還是穩妥一點的好,誰知道對方是什麼來頭。

  過了幾日,一直派人偷偷關注那個送酒女的林澤來到林桓的屋裡, 告訴他這幾日查的結果。

  「那個女子又重新釣了一個?」林桓聽了,驚訝的說。

  林澤笑著說:「你一直不出去,人家沒機會,難道還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當然是另謀高就了。」

  「還另謀高就, 大伯您直接說她去釣另一個肥羊了不就是了。」林桓嘴角抽了抽說:「那這次是誰?」

  「是二樓的一個姓姚的富家公子哥,家裡是開銀樓的, 在他的老家也算是富甲一方, 到金陵遊玩,現在從金陵返回老家的。」林澤淡淡的說。

  「大伯認識這個富家公子?」林桓問道。

  林澤搖搖頭,說:「不算認識,他家離沂州府挺遠的, 又是金銀行當的,和咱們販鹽的關係不大, 只不過同在生意場上, 他家也算有些名氣,所以知道。」

  林桓聽了,笑著說:「看來這位公子哥, 也是個肥羊!」

  「可不是,這位姚家公子哥是家裡的獨苗,從小就是家裡的金疙瘩,一家人都小心的捧著,好在這孩子本性不壞,倒也沒被寵成紈褲,不過還是心性單純了些,哪裡玩的過這些江湖老手。」林澤說道。

  林桓聽了,忙問道:「大伯,這是查出來了?」

  林澤笑道:「這都兩日了,你大伯要還查不出來,怎麼好意思來見你,我查了,這送酒的女子確實是被人指使,用美色釣肥羊的,背後的人叫周進,這周進,在這水道上也有幾分名氣,當然不是什麼好名聲罷了。」

  林桓聽了,點點頭,知道這周進應該是道上那種專門坑門拐騙的人,這樣的人,雖然行商的大都知道,可他本身狡猾,再加上算是地頭蛇,走商的又大多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寧人的態度,再加上在異地沒有人脈,就算不小心被騙,也奈何不了。

  不過別的人沒辦法,卻不代表他沒辦法,他是官,在摸清對方不是有什麼大背景的情況下,他完全可以請官府出手。

  想到這,林桓直接對林澤說:「大伯,既然對方曾打過我的主意,雖然最後沒成,不過這人這些年只怕也騙了不少來往的商人,等船靠了岸,不如我派人去當地府衙送張帖子,讓官府拿下他,也省得他們再去禍害人。」

  林澤笑著搖搖頭,說:「不用了,這周進,馬上就要倒霉了。」

  「此話怎講?」林桓奇怪道。

  林澤笑著說:「他這次不是打算把姚家公子當肥羊宰麼?」

  林桓聽了,若有所思道:「這姚家公子,莫非有什麼背景?」

  林澤說道:「不錯,你當姚家怎麼捨得他們家的金疙瘩一個人出來遊玩,還不是因為這姚家,和徐州府的知府有關係,徐州府知府的姚姨娘,就是姚家家主的長女,也是這位姚公子的親姐姐。

  只不過因為當初姚家為了利益,送長女作妾,有些不好聽,再加上這些年姚家和徐州府知府也有一些錢權來往,所以為了避人耳目,姚家一般從來不向外人提起這層關係。

  不過這官船很快就到徐州了,到了徐州,這位姚公子肯定要去拜訪他姐姐的,到時,以他姐姐的精明,能看不出這是個局,所以這次這個周進,肯定落不了好。」

  林桓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密辛,不過這樣一來,他倒是不擔心這個公子哥了,至於周進,騙錢騙到知府的騙子小舅子頭上,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過這姚家,居然送長女去做妾,也著實有些不講究。」林桓隨口說道。

  林澤對姚家家主也有些看不上,淡淡的說:「這姚家家主,也是個狠人,不過也可能因為這個,他家這麼多年,才這一個獨苗。」

  雖然有些商賈會為了利益把女兒送給官員作妾,可一般不會送長女,畢竟長女一般都是盡心培養,可以和別的商家聯姻做宗婦的,再說既然做妾,那排行第幾就沒有影響,一般商賈家族,也都挑選庶女,實在沒有,才會從嫡女中選,可也很少選嫡長女。

  不過人家家的事,林桓和林澤也懶得理會,所以說了一句也就放下了,至於周進的事,林桓還拜託林澤再派人盯著些,要是那位姚姨娘沒發現,他就送個帖子請官府處置了,省得他再坑過往的人。

  等過了幾日,官船終於到了徐州府,而林桓也聽到下人來報,那位送酒的女子玲兒,也成了這位有些「單純」的姚公子的貼身丫鬟。

  林桓聽了不由搖搖頭,這種不知底細的女子,也敢收做貼身丫鬟,這幸好只是求財,要是索命,這姚家公子還不立刻見閻王。

  林桓一行人也在徐州下了船,由於林桓記掛著這件事,林桓也沒急著轉陸路,而是打算在徐州府休整兩天,再啟程回沂州府。

  結果就在這兩天,林桓和林澤直接看了一出大戲,或者具體的說,是聽了一出大戲。

  姚公子進了徐州知府的後院,拜會了他姐姐,姚姨娘,他姐姐在對自己的寶貝弟弟噓寒問暖後,就發現了他弟弟在進京前還沒有的丫鬟,理所當然的問了問,而姚公子也實誠,直接一五一十的給他姐姐說了。

  姚姨娘在後院待了這麼久,這點手段哪裡夠看,自然看出了事情的不妥,找人一查,直接差點氣炸了,好麼,騙錢騙到她弟弟頭上了,這怎麼可以忍,直接對徐州知府吹了吹枕頭風,然後玲兒和周進還有周進的那些混混手下,自然直接被官府抓了。

  本來要是到這,還正常,可誰知這位叫玲兒的女子把這位姚大公子哄的有些太好了,姚大公子不僅不計較這女子騙了他,居然還找自己的姐夫徐州知府求情,說她也是被逼無奈,並且還拿出證據,證明了玲兒是被周進拐來的,然後被逼著當誘餌。

  於是,本來只是騙錢的周進,又背上拐賣人口的罪責,直接從蹲大牢,變成了秋後問斬,而玲兒,則從騙子,搖身一變,成了被拐賣的良家女,最後為了報恩,做了姚公子的丫鬟。

  林桓聽完這出大戲,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

  千萬別小看女人,千萬別小看枕頭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林清自從三個孩子回老家後, 就清閒了許多,閒來無事, 林清就把大部分精力都轉到了最小的林楠身上, 如今林楠已經六歲,是時候啟蒙了。

  比起林桓啟蒙有林榕和周琰兩個大的帶著,林橋林樺啟蒙有兩個人相互較勁, 林楠啟蒙,是既沒人在前面帶著,也沒人和他較勁,所以毫無目標、毫無競爭的林楠,表現出許多孩子的通病——惰性。

  比如剛才, 林清散值回家,看到正在院子玩的林楠, 問道:「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

  林楠小心的看了他爹一眼, 弱弱的說:「還沒有。」

  「做了多少了?」林清接著問。

  林楠看了看他爹,小聲說:「做了一些。」

  林清說道:「那拿來給爹看看。」

  林楠磨磨蹭蹭的去書房把今天的功課拿給林清,林清一看,好麼, 還是他今天早晨走時林楠寫的那些!

  這孩子,在他離開的大半天, 一個字未動!

  林清揉了揉太陽穴, 不由歎了一口氣,這就是只有一個孩子獨自學習的弊端,沒有比照, 沒有競爭,孩子才六歲也沒有什麼自制力,所以指望著他能在家獨立做功課,這簡直是癡心妄想。

  於是,林清每天散值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教兒子,然後陪著兒子做功課。

  林清親自陪著林楠學了大半月,林楠才逐漸會自覺的做功課,林清不由鬆了一口氣,果然習慣成自然,好的習慣,就要用時間慢慢的養成。

  不過林楠雖然意識到學完要做功課了,可學習畢竟枯燥無味,遠遠比不上玩有趣,所以林楠雖然知道白天應該先做功課,可還時常因為玩而耽誤功課。

  對林楠因為貪玩耽誤學習,林清倒是很有經驗,他沒有一味的阻止林楠玩,而是給他定下時間,只要他上午能學夠一個時辰,剩下的時間,他可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並且林清還和林楠約定,只要林楠能連續十天都做完功課,那等到休沐的時候,他就帶他出去玩,順便買好吃的給他。

  對於林楠來說,由於他年紀小,林清一直不讓他私自出去,所以出去玩,對他無疑有非常大的誘惑,所以林楠聽到他爹的提議,就滿口答應下來,並且在好不容易堅持了十天後,林清果然帶他出去玩,並給他買了很多好東西後,終於每天能靜下心來學一個時辰了。

  對此,林清終於鬆了一口氣,倒也沒再多增加要求,畢竟林楠才剛啟蒙,要是一開始就壓迫過甚,導致孩子起了厭學的心理,那就有些得不償失。

  林清看著林楠學習習慣逐漸養成好了,就開始把重點放在功課上。

  前些日子,林清已經教完了林楠《三字經》,想到林楠已經大體上識字,不過還是對字把握不牢,林清就接著給林楠教《千字文》。

  兩本書在用意上其實是一樣的,都是為了給剛進學的孩子啟蒙,不過千字文比三字經要難一些,所以在三字經後學,不僅可以多學些字,更可以鞏固前面三字經學的,所以林清就開始給林楠接著教千字文。

  比起一般私塾都是先生讀,學生跟著讀,然後讀完了背,講究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林清一般是先用小故事啟發,等孩子敢興趣的時候,再告訴他這個小故事的出處,然後再教他讀原文,給他解釋,最後讓他背誦。

  林清原來做老師的時候,天天看著書上批判古代私塾的先生講課只講究死記硬背,不知道講解,簡直快把它批判成反面教材,當時林清也覺得很不理解,覺得這種教育方式很差勁,甚至很不理解為什麼這種教育方法還能延續上千年。

  可等林清自己參加科舉,一步步從童生走到進士後,林清才明白,其實私塾這些先生這種教學方法是有道理的,因為這種方法,教出來都是天才!

  在啟蒙時,先生只是教讀,學生就能背下來,並且背誦中能自己領悟到正確的意思,這是多麼厲害的悟性,所以能撐下來的,都是天資聰慧的。

  而科舉,在那如此低的錄取名額,非天資聰穎者,壓根就中不了,所以其實古代的教育,一直都是精英教育。

  至於為什麼後世,老師一遍遍的講,一點點的教,不過是因為教育已經普及,所以老師要教的是大多數學生而已。

  林清對於如何教自己的幾個孩子,曾經也有思考,他確實考慮過要不要像私塾那樣讓孩子自己去悟,可想了想,林清最後還是放棄了,天才畢竟是少數,他自己都算不上天才,怎麼能保證兒子都是天才?

  所以思前想後,林清最終還是決定按照自己最熟的教法教,雖然可能培養不出天才,卻可以勁最大努力培養個人才出來,故林清還是選了啟髮式教學。

  林清這日照例給林楠講完關連的故事,又講了故事的出處,然後問林楠,說:「學完了這一課,你有什麼感受?」

  林楠抱著書,撲閃撲閃大眼睛,問林清:「爹,兒子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林清疑惑的說。

  「爹爹,你知道這本《千字文》是誰寫的嗎?」林楠問道。

  林清說:「爹爹當然知道,《千字文》是梁武帝命梁朝散騎侍郎、給事中周興嗣編纂的,怎麼了?」

  林楠仰頭看著林清說:「爹爹,你剛剛問我感受,如果我說實話,您會不會揍我?」

  林清聽了,頓時笑了,說:「爹爹什麼時候因為學業上的事揍過你,你想說什麼就說好了。」

  林楠聽了,大聲的說道:「爹爹,兒子的感受就是,我討厭周興嗣,要不是他編千字文,我就不用天天學,天天背了,我討厭他!」

  林清:………

  周興嗣何辜?

  

 

  第一百九十四章

 

  林清除了教導小兒子外, 也一直關心著在老家的三個孩子,可惜這個時代通信不便, 林清也只能隔三差五的通過驛站送封信回去。

  林桓知道林清和王嫣放心不下, 所以每次收到信,都會把自己和弟弟在老家的大事小事都記下來,甚至老家的一些大事也會寫在裡面, 給林清寄回來,所以林清哪怕在京城,也能大體知道孩子如今在做啥。

  林清在書房看著林桓這次寄的信,信裡說他已經帶著齊氏祭完祖了,林橋林樺再過幾日也要考院試了, 這次院試又輪到沂州府,倒是不用再長途跋涉。

  看到這, 林清不由鬆了一口氣, 能在家門口考,出現意外的幾率就小很多,而且在熟悉的地方考試,也比較方便, 看來這次只要兩個孩子不臨場失誤,中院試應該不是難事。

  林清接著往下看, 下面就是林家最近發生的一些事, 大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不過即便如此,林清還是看的津津有味, 他已經好幾年沒回去了,平時雖然忙碌,可閒暇下來,也難免有些想念老家,尤其是老家的林父和李氏。

  林清正看著,看到一行,突然一頓,林桓寫到他爺爺前幾天身體有些不適,請了蘇大夫,如今已經沒事了。

  看到這,林清不由歎了一口氣,他爹如今已經六十多了,近幾年身子大不如從前,時常有個小病小災的,平時他爹給他來信,怕他擔心,大多報喜不報憂,從來都說一切都好,可林清前幾年在家,對林父的身子看在眼裡,心裡怎麼可能沒數。

  想到林父的身子,林清不由又歎了一口氣,他爹倒是沒什麼大病,不過早年操勞過度,年輕的時候又不大注意,如今年紀大了,各種毛病就出來了,時常有個頭疼腦熱的。

  對於這種情況,林家雖然是巨富之家,大夫也不缺,可除了好好休養,也沒其他的辦法,畢竟,年紀大了,體弱多病,這是誰都無法避免的。

  林清想了想,從旁邊拿出紙,給林桓回了一封信,著重讓他在家帶著媳婦多去大宅走走,多去看看他爺爺奶奶,其實林清更想自己回去看看,可惜條件不允許,也只能讓自己的兒子替自己盡盡孝了。

  林清正寫著信,就聽到幾下敲門聲,抬起頭,看著王嫣端著一盅東西,忙放下筆,起身去接過王嫣手中端的,說道:「你怎麼來了,讓丫鬟端過來就行了。」

  王嫣隨林清進來,笑著說:「你散了值就一直在書房沒出來,擔心你餓了,正好爐子上有粥,就給你端了一份。」

  林清把粥放在桌子上,說:「正打算要過去吃飯,只不過寫了封信,有些耽擱了。」

  王嫣看了看桌子上林桓的來信,這信是驛站送到家裡的,所以林清還沒散值時她就已經看完了,想到信上提到的,就說道:「看信上桓兒說,孩子他爺爺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爽,妾身備了些藥材,打算等過著日子差人送回去。」

  林清說:「夫人有心了,我也是因這事,有些擔心,才想寫封信囑咐一下桓兒。」

  王嫣聽了,走到桌前,拿起林清剛寫的信,看了看,說:「如今桓兒和他媳婦在家,確實應該多讓他們去他爺爺奶奶那看看,公公婆婆年紀大了,有孫子承歡膝下,二老想必也很是高興。」

  林清聽了,有些落寞的說:「本來應該我這個兒子侍奉的,如今,卻只能讓桓兒代替,我這個兒子,也確實不孝。」

  王嫣看到林清的樣子,忙安慰道:「夫君何必怨自己,如今你執掌禮部,根本走不開,妾身知道夫君和公公婆婆素來親厚,可林家同樣也得夫君撐著,公公婆婆想必也不會願意因為自己耽誤夫君。」

  「我又何嘗不知道是這個道理,不過爹娘向來疼我,如今卻只有我不在身邊,難免心裡有些不好受。」林清說道。

  林清看著王嫣,突然說道:「你說,如果過幾年,等桓兒起來了,我致仕怎麼樣?」

  王嫣聽了林清突然冒出的這句話,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說:「二郎如今正居高位,又深得帝心,何出此言?」

  林清也是一時感慨,可說出來後,卻越想越覺得是這回事,就把王嫣拉到椅子上坐下,說道:「我不是要現在就致仕,而是打算等過幾年,桓兒再升升。」

  「可是就算過幾年,二郎你年紀也不算老,也沒到致仕的地步。」王嫣不解的說。

  「我知道我離告老還鄉的年紀還早,不過如今我已經算是位極人臣了,要想再進一步,也只能是入閣了,可一旦入閣,那就不是在禮部這麼輕鬆了,不說政事繁重,就是平時的決策,我有自知之明,也是做不來的,所以如今,我的仕途也算是到頂了,再進一步,可能並不大。就算是陛下和我關係好,在這種關乎朝廷大事上,也不會徇私的。」林清說道。

  「可如今林家在官場上,只有二郎你撐著。」王嫣說道。

  「所以我才說過幾年,桓兒在陛下面前算是排上號的,有陛下在,只要桓兒不出大亂子,想必用不了幾年,就能起來,等桓兒差不多能撐起來了,我就退下來,到時不僅能給桓兒騰位子,也能給陛下留個不戀權的印象。」林清說道。

  王嫣聽了,沒好氣的說:「這樣你可以回老家,承歡膝下,順便還能偷懶!」

  林清聽了,不惱反笑,說:「知我者,夫人也。夫人覺得怎麼樣?」

  王嫣知道林清一旦決定什麼事,就很難改,只能歎了口氣,說:「你都打算好了,妾身還能說什麼,不過二郎你要答應我,必須得桓兒起來了,你才能退下來,你可不能半路擱挑子,耽擱了孩子。」

  林清難得認真的說:「這你放心,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坑了咱兒子的。」

  王嫣:……

  你還沒坑兒子,你現在就已經打算讓他頂缸了,還想怎麼坑?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沂州府

  林桓和齊瑤吃過早膳, 收拾了一下,就起身去林家大宅。

  到了大宅, 還沒進門, 就看到林桐(小小),林澤的長子,正要往外出。林桓和齊瑤忙上前和林桐相互見禮, 林桓問道:「大堂兄這是要出去?」

  林桐點頭說:「鹽號有點急事,爹叫我去一趟。」

  林桓問道:「爺爺今日感覺可還好?」

  「剛才我去問安的時候,爺爺剛用了早膳,喝了兩碗粥,看起來倒比昨日好多了。」林桐說道。

  林桓聽了放下心來, 看著林桐急著出去,就說道:「那堂哥快去忙吧, 我和齊氏進去看看爺爺。」

  林桐點點頭, 說:「大哥今日有急事,就不先陪你和弟妹了。」說著,匆匆到門外騎了馬出去。

  林桐走後,林桓就帶著齊氏直接去了後院, 進了門,就看到他大伯家的幾個堂弟都在, 又是一陣見禮。

  等見完禮, 林桓走到內室,看到床上正躺著的林父,和旁邊坐著正陪著他說話的李氏, 還有在旁邊服侍的小李氏,叫到:「爺爺,奶奶,大伯母。」

  李氏看到林桓,忙招了招手,等林桓過去,拉著林桓的手,說:「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可用早膳了?」

  林桓笑著說:「已經用過了,昨天二弟和三弟已經進場了,今天早晨沒事,所以吃過早膳就過來了。」

  然後轉頭看著床上的林父,問道:「爺爺今日感覺可好?」

  林父前些日子有些不舒服,修養了幾日,今天倒是精神多了,正靠著枕頭,伸手拉林桓在床邊坐下,看著林桓抱怨道:「人老了,難免有個小病小災的,你奶奶和你大伯就大驚小怪的,非讓我在床上養著。」

  林桓反握住林父的手,看著他爺爺今日臉色紅潤了許多,才徹底放下心來,笑著勸道:「奶奶和大伯也是擔心您,再說大夫也說了,您只要在床上靜心養幾日,很快就能好,您好了,奶奶和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放心。」

  林父嘀咕道:「再在床上躺著,你爺爺我身上就長繭子了。」

  不過話雖這麼說,林父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子不適合逞強,就倚在枕頭上,問道:「橋兒、樺兒和柱哥兒還有椿哥兒一起進場了?」

  「昨天傍晚進的場。」林桓答道。

  有林清林桓林杉三個在前,如今林家上下對科舉的事也算是門清,林父心裡估算了一下,說:「看來這個月的月末,幾個孩子就能考完,但願能過,要不這一次次的考,也是辛苦。」

  林桓知道他爺爺說的是林柱和林椿,他二弟和三弟因為路途遠,被他爹壓了一屆,可上一次,林柱和林椿都參加了,卻都名落孫山。

  林桓說道:「柱堂弟和椿堂弟有上次院試的經驗打底,想必這次應該沒問題。」

  「希望如此吧!」如今經過幾個孩子考院試,林家上下對院試的難度總算認識到位了,甚至還有些矯枉過正,所以林父對於他兩個弟弟家的孫子中能院試這件事,真沒抱太大希望。

  林父說完自己弟弟家的兩個孩子,就開始問關於林橋林楠的,可能由於林清林桓的科考一直比較順,林橋和林楠雖然年紀更小,林父反而更看好,就問道:「你覺得橋兒和樺兒這次怎麼樣?」

  林桓平時就常常教導兩個弟弟讀書,所以對兩個弟弟的學業也很清楚,說:「只要不出意外,過院試應該沒問題。不過三弟年紀還是小了點,只怕想進前十,做個廩生不容易。」

  林桓是除了林清之外林家唯一的進士,林父對林桓的話還是比較信的,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說:「能過就好,什麼廩生不廩生的,咱家每年又不缺那點銀子。」

  「爹也是這麼說的,所以這次才把樺兒也弄來考。」林桓說道。

  林父聽了,說:「你爹那人,雖然性子懶了些,不過看事看事還是很準的,既然他這麼說,那我也就放心了。」

  林桓聽了,嘴角抽了抽,他爹這是多懶啊,他爹都好幾年沒回老家了,他爺爺還記得。

  說到他爹,林桓突然想起來了,從懷裡拿出一封信,說:「驛站今天早上送來我爹的信還有一個包袱,裡面有一封是給爺爺您的,包袱裡是藥材,我讓林管家收了。」

  林父聽到是兒子的信,連忙接過來,拆開信,打算看看兒子寫了什麼,可拿到眼前,卻發現由於眼花,看不清楚,忙遞給李氏,說:「快幫我讀讀,看清兒信裡說什麼?」

  李氏接過信,嗔道:「看你猴急的,清兒不是過幾日就送一封信回來麼!」

  林父看著李氏,歎了一口氣說:「我這些孩子,就清兒不在我身邊,多看看他寫的信,我也知道他在外面過的好不好。他一個人,哪怕如今做了官,在外面也不容易。」

  李氏聽林父這麼說,也不由想起兒子,他丈夫還有林澤天天看在眼前,可她的兩個孩子,出嫁的出嫁,遠在京城的遠在京城,淑兒離的近還能逢年過節的回來看看,清兒,卻好幾年都見不著一面,一時間,竟平添了三分傷感,不由有些眼圈發紅。

  林桓齊瑤和小李氏看著突然沉默的老兩口,知道兩人八成又在想遠方的兒子,擔心兩人會想出病來,三人忙開始插科打諢,撿著家中近來有趣的事說起來,這才讓林父和李氏漸漸忘了剛才的話題。

  林桓說了幾個有趣的段子,看著林父和李氏終於又有說有笑了起來,才鬆了一口氣,看著他奶奶把信讀完,他奶奶和爺爺兩人終於放心的表情,林桓突然明白:

  哪怕如今他爹已經身居高位,可在他奶奶爺爺眼裡,也還是個孩子,還是時刻讓他們牽腸掛肚。

  兒行千里母擔憂,從來就不是一句簡單的話!

  

 

  第一百九十六章

 

  時光荏苒, 歲月如梭,十年的時間如白駒過隙, 眨眼間就過去了。

  在這十年中, 由於沒有奪嫡,沒有皇位更迭,朝堂之上倒是難得出現了短暫的安寧,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私底下,黨派之爭,倒是從來沒有消停過。

  不過,最近朝堂上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讓正忙著爭權奪利的大臣們紛紛歇了手,那就是:

  一向深得帝心, 年紀不過五十的禮部尚書林清, 居然主動請辭!

  眾位大臣聽到這消息,第一反應就是誰吃飽了撐的瞎說,林尚書正值壯年,又深得帝心, 正是入閣的熱門人選,怎麼可能想不開, 去主動請辭。

  可等到林清在大朝會拿出奏章, 主動請辭後,眾位大臣才驚訝的險些掉了眼珠子,明白自己聽的不是傳言, 而是事實。

  而更令眾位大臣驚訝的是,林清請辭的理由,居然是父母年邁,打算回去侍奉雙親。

  雖然朝廷上下講究以孝治天下,大臣們也紛紛自詡為孝子,無論何時,都把孝道掛在嘴上,甚至也身體力行,努力盡孝道,可為了盡孝道而辭官的,卻真沒幾個,尤其到了林清這樣的官位。

  因此林清這個奏折一上,可謂是滿朝皆驚,眾位朝臣甚至有些弄不明白,林清是真腦子想不開為了盡孝請辭,還是為了賺個孝子的好名聲?

  當然,朝堂上大多數都覺得是後者,畢竟林清一旦請辭,以陛下和林清的關係,陛下肯定會挽留,到時林清順勢留下,不但對官位沒影響,還可以憑白得一個孝子的名聲,怎麼看都是穩贏不賠。

  所以眾人也只當是林清在為入閣作秀,聽聽也就放下了。

  可林清這道奏折一出,卻驚著了兩個人,一個是周琰,另一個就是沈茹,兩人深知林清的性子,不是那種會玩欲擒故縱的,所以周琰一下了大朝會,就立刻把林清招到宮裡問詢,而晚了一步的沈茹,只能在內閣氣得吹鬍子瞪眼。

  等林清隨內侍進了大殿,還沒等林清行禮,周琰就急急的說:「先生這是何意,怎麼突然想到請辭了?」

  林清不慌不忙的行完禮,起身後,對周琰說:「陛下,前些日子老家傳來信,最近臣父身子骨大不如從前,臣擔心臣父的身子,才請辭的,陛下放心,臣是真因為想回去侍奉雙親才請辭的,不是因為別的緣由。」

  周琰看著林清認真的表情,這才知道林清在奏章上說的是真的,忙揮揮手,讓大殿的人都下去,然後起身,拉著林清到旁邊坐下,推心置腹的說:「先生要想盡孝道,把雙親接來就是了,怎麼會因此得請辭呢?」

  林清聽了,歎了一口氣,說:「臣也曾想過把雙親接到京城來,甚至早年也曾接過,可如今,若接來,不說年邁的家父家母能不能適應京城的氣候,就算能適應,如今家父家母年紀大了,也想著葉落歸根,又怎麼肯輕離故鄉。」

  周琰聽了,也明白這個道理,老人一旦年紀大了,就不願意再外出,怕不小心客死他鄉,就說道:「令尊令堂年紀大了,想要葉落歸根,不願來京城,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並未聽到兩位老人有什麼大的不妥,先生也不必太過擔心,失了分寸。」

  林清看著周琰,認真的說道:「家父家母如今確實身子骨還好,不過,陛下可曾聽說過一句話,子欲養而親不待!」

  周琰聽了一驚,看著林清,卻沒有說話。

  林清罕見的拍了拍周琰的手,說:「陛下,臣知道陛下是真心待臣,臣無以為報,按理說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請辭,可臣父今年已經七十多了,七十古來稀,臣父早年又曾操勞過度,這些年身子雖然養的還好,可還能撐多久,誰都說不準。當年因為臣是么子,臣父臣母最是疼臣,若臣不能侍奉膝下,萬一臣父臣母有個什麼意外,等臣父臣母百年之後,臣只怕會抱憾終身。」

  周琰聽了林清的肺腑之言,也不由動容,看著林清,問道:「先生意已決?不後悔?」

  林清起身,對周琰行大禮,伏在地上,說:「臣意已決,不悔!」

  周琰歎了一口氣,起身,親自扶林清起來,說:「先生何必行此大禮,朕准了就是了。只是若二老百年之後,先生還想起復,來找朕就是了。」

  林清心道,只怕他這輩子沒這個打算了,不過還是對周琰說:「多謝陛下恩典!」

  周琰想著林清將要離去,難免有些傷感,就和林清聊起當初林清教導他的事,想到當初他還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如今,卻已貴為天子,不由感慨萬千。

  說到林榕林桓,周琰不由就問道:「先生既去,林桓幾個可有打算?」

  「桓兒如今已經是戶部郎中了,自然是在朝中效力,橋兒和樺兒還在翰林院當值,也不可能跟著臣回去,楠兒明年要參加會試,當然也留在京城,」林清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周琰說道:「臣要走了,幾個孩子,還望陛下看在臣的薄面上,照看一二。」

  周琰:…………

  感情你拍拍屁股走了,把孩子都留給我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一更)

 

  林清剛出了宮, 就被在外面早已等候多時的沈茹堵了個正著。

  看到黑著臉的沈茹,林清嚥了嚥唾沫, 硬著頭皮上前, 說:「你沒去內閣坐堂嗎,怎麼有空在這裡等我?」

  沈茹斜了林清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幹了這麼石破天驚的大事, 覺得我還有心思去內閣。」

  林清尷尬的笑了笑,說:「這個,在內閣坐堂還是很重要的,空值總是不好的。」

  沈茹翻了個白眼說:「放心,我已經給其他幾個閣老打招呼了, 再說,如今我是內閣首輔, 就算我不打招呼, 他們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給我作對。」

  林清想到沈茹用了十一年的時間,成功熬走了他前面的六個閣老,成了如今朝堂上下炙手可熱的內閣首輔,再對比自己如今的不爭氣, 不由有些心虛,只能乾笑了兩下。

  沈茹看到林清的樣子, 再加上這是在宮門外, 也不好發火,只能氣得一甩袖子,丟下一句「跟我來」, 就旁邊走去。

  沈茹帶著林清去了一座酒樓,要了個包間,讓小二上了些茶水,就關上門,和林清坐下,問道:「你真打算請辭?」

  林清本來正喝著茶,想著沈茹問起,怎麼說才能顯得比較有理有據,聽到沈茹問,點點頭,說:「是。」

  「為什麼?」沈茹看著林清,大有你不說出個理由,我跟你沒完。

  林清說道:「我真是因為父母年邁,想回家侍奉雙親。」

  為什麼他說的是真話,就是沒人信呢!都覺得他有別的理由呢!

  沈茹皺了皺眉,說:「要是想侍奉雙親,直接接來不就得了。」

  林清聽了,只好把和周琰說的理由又給沈茹說了一遍。

  沈茹聽了,歎了一口氣,說:「子欲養而親不待,你這個理由,我都不好再多說什麼,朝堂上那些身居高位,父母去世,還不情不願不想去丁憂的,聽了你的話,只怕得汗顏的沒臉見人了。」

  聽了沈茹的諷刺,林清不由乾笑了兩下,說:「哪有你說的這樣,朝堂上的大人們,還是很守孝道的。」

  「守孝道,呵呵」沈茹看著林清,說:「要是丁憂不是官場上默認的慣例,不丁憂就會被彈劾,你看看,有幾個人會在父母去世後願意丁憂三年,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的。」

  林清聽了,嘴角抽了抽,那肯定沒幾個人願意,一旦丁憂,不僅自己的職位要被人代替,三年後還不一定能起復,想做官的那些,肯定沒幾個人願意。

  沈茹看著林清,說:「我現在問你一句,你真打算辭官?」

  林清點點頭,說:「陛下已經准了!」

  沈茹聽了氣得真想要揍林清,不過如今事已成定局,揍林清也沒用了,於是問道:「那你辭官後,你家那幾個孩子怎麼辦,現在你家就桓兒起來了,可也不過是個郎中,你這一走,下面的那些孩子怎麼辦?」

  林清對件事考慮很久了,對沈茹,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桓兒如今已經在戶部郎中待了兩年了,資歷也有了,前幾日戶部右侍郎不是告老還鄉了嗎,戶部正好空出了一個侍郎,如今我這一退,陛下肯定蔭子的,而蔭子一般是封賞長子,到時那個右侍郎,十拿九穩的是桓兒的,這樣桓兒就能跨過四品這個坎,不用再熬許多年了,以後有陛下照拂,桓兒的仕途也能一帆風順。」

  沈茹聽了,恍然大悟,他就說林清怎麼突然會想到要辭官,原來是為了給兒子讓路,順便給兒子做墊腳石,林清如今是禮部尚書,在禮部做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加上他和陛下的情分,他一旦辭官,陛下肯定要封賞林清的兒子。

  對於這樣的封賞,哪怕是朝中大臣,也說不出一個不字,畢竟這是慣例,顯示陛下善待老臣。

  不過雖然朝臣都知道這個方法,可真正用的卻沒幾個,哪怕眾人知道林清的心思,也只會覺得他傻,畢竟哪個聰明的人,會捨得用禮部尚書的位子去換戶部侍郎。

  沈茹想明白了,對林清說道:「這個,才是你想辭官的真實原因吧!」

  林清搖搖頭,說:「想回去盡孝才是,這個排第二。」

  沈茹懶得聽林清嘴硬,說道:「可是,林桓現在還年輕,哪怕在郎中上多待幾年,以後也耽擱不了,你現在就退了,實在太虧了。」

  「什麼虧不虧的,正好早歇歇。」林清隨口說道。

  沈茹猛然抬頭,看著林清,說:「這才是你的實話吧!」

  林清趕忙捂嘴,心裡不由暗罵自己,怎麼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了。

  沈茹看著林清的表情,哪裡還不知道自己說中了,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這麼多年,你的性子怎麼還沒改過來呢!」

  林清不敢看沈茹,小聲嘀咕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裡就是那麼好改的。」

  「你還嘴硬!」沈茹直接氣不打一處來,說。

  林清看著沈茹生氣了,連忙倒了一杯水,雙手端著,討好的說:「喝杯水,消消氣,別生氣,我真是經過慎重考慮才辭官的,真的不是因為想偷懶,我知道分寸的。」

  沈茹看了林清一眼,接過茶,喝了一口,淡淡的說:「那你把你所謂的慎重考慮給我說一遍,我也好心裡有個底,省得被你今天一出明天一出的嚇個半死。」

  林清點點頭,說:「前面幾個理由我也說了,主要的是我想回去多陪陪我爹我娘,同時也好給桓兒讓路,畢竟要是等桓兒做了侍郎,哪怕我退了,陛下也不會讓他直接做尚書的。最後,就是我想趁著我還能動,回去幹點我想幹的事。」

  「回去幹你想幹的事?」沈茹問道:「你想幹什麼?」

  林清看著沈茹,堅定的說:「我想回去辦個書院,圓一圓我曾經想做,卻一直沒能做的一個想法。」

  沈茹嘴角抽了抽,問林清:「辦書院?」

  「對,我要辦個書院,然後自己做山長!」林清認真的說。

  沈茹簡直被林清突發奇想弄的直接懵了,不由問道:「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辦書院,還要做山長?」

  林清這次卻沒有回答,而是看著眼前的茶水,心道:

  不想做校長的老師不是好老師,他是一個好老師,所以他想試試當校長是什麼滋味,不行麼!

  

 

  第一百九十八章(二更)

 

  就在眾位大臣還在考慮林清到底想玩什麼的時候, 周琰直接下了中旨,准了林清的請辭。

  此消息一出, 整個朝廷的都震驚了, 誰都沒想到,林清居然來真的,一個禮部尚書, 說辭就辭了!

  至於陛下後面的封賞,加封林清為太傅,蔭林桓為戶部右侍郎,則直接被眾人忽略了。

  太傅雖然聽著好聽,可早已不是秦漢時期的要職, 從前朝起,就用來加封皇帝的老師, 或者一些致仕的重臣, 甚至追封一些對社稷有功去世的重臣,所以其實也就是是個虛職。

  林清曾做過帝師,又是在禮部尚書的位子上退的,加封一個太傅, 也算坐實了帝師的名頭,眾人自然沒有異議, 至於蔭林桓做戶部右侍郎, 雖然林桓連跳兩階,可一個尚書換一個侍郎,眾人怎麼看也覺得林清虧了。

  就在眾人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和對林清空出來的禮部尚書的位子楚楚欲動的時候, 林清已經開始和王嫣收拾東西,打算回老家了,至於朝堂上那些大臣怎麼想,反正他都走了,管他們幹嘛!

  知道林清要回老家了,以往和林清關係不錯的官員也都來林家坐坐,算是送林家一程。林家的親戚,如沈家、齊家還有林橋的岳家劉家、林樺的岳家張家和林楠的岳家喬家,也都紛紛上門。

  林家和沈家中間就隔了一家,所以林榕和沈辰來的最早,沈辰如今已經是大理寺少卿,和林桓一樣是有名的朝中新貴,再加上有沈茹這個內閣首輔的祖父做後台,可謂是前途無量。當然最讓林清滿意的,不是沈辰多有前途,而是沈辰對他女兒這些年確實不錯。

  林清看著他女兒這十年又給他新添的兩個外孫和一個外孫女,加上老大,總共三個外孫一個外孫女,不由樂開了花,連忙從袖子裡掏出糖,塞到四個孩子手裡,又挨個抱了抱,這才有空對林榕和沈辰說:「你們來了。」

  林榕看了笑著對丈夫沈辰說:「唉,自從有了外孫外孫女,爹就再也看不到我這個閨女了。」

  沈辰在旁邊笑了笑,心道:就算沒生兒子女兒的時候,你爹也沒看到我啊!

  林清正逗著外孫,聽到林榕說的,笑著說:「你我都看大了,如今,是看我外孫外孫女的時候了。」

  林榕聽了,搖搖頭,走到王嫣身旁,抱著王嫣的胳膊搖了搖,說:「娘,你看,我在爹爹那都失寵了。」

  王嫣摸了摸閨女的頭,笑著說:「咱丫頭這都多大了,還和自己孩子吃醋。」

  「娘,你也不疼我了!」林榕故做傷心的說。

  屋裡眾人聽了,頓時哈哈大笑。

  眾人樂了一會,林清把孩子遞給王嫣,就對女婿沈辰說道:「我過著日子就帶著你岳母回老家了,再想見就不像現在這麼方便了,以後,榕兒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們倆能一直和和睦睦的,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沈辰聽了,忙說:「岳父大人放心,我會照顧好榕兒的。榕兒嫁給我這麼多年,小婿是什麼人,岳父大人難道還不清楚。」

  林清聽了點點頭,其實他也不是很擔心,林榕嫁給沈辰已經十五年了,兩人早就老夫老妻了,沈辰這麼些年也不曾納妾,甚至房中連個通房也沒有,雖然有林清和沈茹的原因在,可在這個時代,也算難得了。

  再說,如今林榕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只要沈辰不突然想不開,他閨女這一輩子,應該也沒什麼大礙了。當然就算沈辰突然想不來,有沈茹沈楓鎮著,林清也不怕他翻出什麼浪來,敢讓他閨女受委屈。

  不過林清還是仔細叮囑了一番,看著沈辰答應下來,這才放心了下來。

  說完了女兒的事,林清又問道:「你爹最近可給你來信了?」

  沈茹當年為了讓沈楓躲避朝中的三王奪嫡,才把獨子沈楓外放的,等到先帝去世後,沈茹曾想過把沈楓調回來的,可誰知沈楓在山省幹的不錯,居然已經爬到了知府的位子。

  沈楓既然已經爬到知府了,再調回來混六部就有些可惜,所以沈茹乾脆就讓他在山省呆著了,如今十年過去,沈楓再差一步,就能坐上巡撫,成為封疆大吏了。

  沈辰聽到林清問,說道:「爹昨日來信,說他已經知道岳父大人請辭的事了,還有些可惜呢,說如今山省的巡撫就去年致仕後,他代了一年的巡撫,今年眼看就要成了真正的巡撫了,本來還想找岳父告訴一下喜訊的,誰知道岳父居然請辭了,爹他得到消息時正吃飯,驚的筷子都掉了!」

  「看來我把你爹嚇了一跳,不過聽到他終於把那個『代』字去了,我也放心了,看來等回了老家,我可以去投奔你爹了,你爹如今可算的上封疆大吏了!」林清笑著說。

  沈辰笑著說:「爹還正盼著見岳父呢,以前爹來信,還常說大家都在京城,就他一個人被丟在山省,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如今岳父回去,爹正好有人說話了。」

  「我也好幾年沒見著你爹了,也怪想他的。」林清感歎道:「也不知道那傢伙現在老成什麼樣了,可別老的我不認識了。唉,我這幾年都感覺自己老的有些厲害,也不知道你爹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我現在都後悔早年沒注意保養,如今只怕養不回來了,過幾年,你們這些晚輩就該嫌棄我們這些老頭子了!」

  沈辰看著他岳父連個皺紋都沒長的臉,嘴角抽了抽,他岳父這到底從哪看出自己老的厲害的?

  想到他岳父今年都五十了,比一些三四十歲留著鬍鬚的人還顯得年輕,不由腹誹道:

  您老可別保養了,再保養保養,以後我出門,都不敢叫您岳父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林清送走了各家來訪的, 又去宮裡給周琰道了個別,就收拾東西, 準備和王嫣一起回老家了。

  不過在回家之前, 林清還有一個打算,那就是把家分了。

  「分家?」王嫣聽到林清突然說起,詫異的道。

  「不錯, 我打算在走之前,把家分了。」林清淡淡的說。

  「夫君怎麼突然想起分家了?」王嫣不解的問。

  林清對王嫣道:「如果咱們還在京城,平時家中的開支,都從咱們手中出,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等咱一走,如果不分家, 家中的開支肯定要交給齊氏, 畢竟齊氏是長媳,到時錢財從齊氏手中,短時間還無妨,可時間長了, 不說齊氏心裡不痛快,就是底下三個兒媳, 只怕心裡也不痛快。要知道, 養兒子和養弟弟,可不是一個感受,哪怕那錢是公中的。」

  王嫣平日裡就管賬, 聽林清一說,哪裡還不明白,不過還是有些猶豫,說道:「可是這一分家,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會不會淡了,桓兒橋兒樺兒如今都有差事了,可楠兒還沒考會試,以後還需要兄弟幫扶。」

  林清搖搖頭,說:「越弄在一起,才越容易生分,要知道,這天下,錢可是最傷感情的,再好的兄弟,也擱不住利益的糾紛。如今趁著四個兄弟感情好的時候,把錢財分好了,以後這四個兄弟來往,只是親情,沒有錢財上的瓜葛,這樣才能長長久久。」

  林清看著王嫣還是有些猶豫,就問了一句:「如果當初我和大哥不分家,你和大嫂小李氏兩妯娌間,還能像現在這樣關係好嗎?」

  王嫣聽了,手一頓,想了想,說:  「還是分吧,省得孩子以後怨咱們。」

  林清拉起王嫣的手,注視著她說:「我知道你擔心孩子一分家,就生分了,可孩子如今已經長大了,也成家立業,不再是當初那個抱在咱懷裡的娃娃了,他們也有自己的家庭,咱們是時候該放手了。」

  王嫣聽了,不由有些傷感,說:「你說的對,兒子如今都大了,一個個翅膀都硬了,都要飛走了。」

  林清把王嫣擁在懷裡,抱著她說:「別難受,孩子們大了該飛的就讓他們飛吧,有我一直陪著你,咱老兩口作伴就夠了。」

  王嫣偎依在林清的懷裡,拉著林清的手,微微閉上眼,說:「那二郎你可要說話算數,可別走在妾身前面。」

  林清輕輕拍了拍她,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

  林清在決定要分家後,就和王嫣一起,把家裡的財產都列了出來,看著這些年攢下的財產,林清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好有錢。

  王嫣看著林清呆滯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好玩,不由笑道:「二郎這是什麼表情,看自己家的東西,還一副震驚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二郎搶別人家的。」

  林清聽了,說道:「搶別人家的也沒這麼多,我平日又不大看賬冊,哪裡知道咱家竟然又多了這麼多錢。」

  王嫣聽了,撫掌笑道:「二郎這幸虧遇到妾身這樣顧家的妻子,要是攤上個喜歡藏私房錢或者顧著娘家的,妾身把家搬空了,二郎也不知道。」

  林清笑道:「你是什麼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管家,我放心。」

  王嫣聽了心裡歡喜,不過還是斜了林清一眼,說:「你慣是會哄我的,好了,你快點看看,到底怎麼分,到時也好給幾個孩子。」

  林清把一沓良田的地契和鋪子的地契拿過來,看了看,對王嫣說:「咱這次回去,以後回來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在京城的這些田產和鋪子,不如都分給孩子,如今公里的錢,也分給他們,至於在沂州府的那些田產鋪子和銀兩,咱自己留著,等咱倆百年之後,再分給他們。」

  王嫣聽了點點頭,說:「這樣也好,在京城的這些田產鋪子,是我當年特意挑的,都是上等的,給幾個孩子,也不會糟蹋了。」

  既然王嫣同意了,林清就把京城這邊的鋪子和田產都分出來,然後轉頭問王嫣,說:「你覺得具體該怎麼分?」

  王嫣說道:「這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二郎自己做主就好了。」

  林清聽了,刮了下王嫣的鼻子,說:「你倒是會推,既然這樣,不如就按律法來吧,這樣誰也說不出什麼,也顯得咱一碗水端平。」

  王嫣問道:「二郎是打算按律法中的『諸子均分』?」

  「不錯,自古家業傳長子,家財諸子均分,咱家又沒有爵位,文官的官職也不能子傳父業,所以這家業也不用說了,至於這些錢財,這是家財,自然均分。」林清說道。

  王嫣說:「雖然律法是這麼規定,可一般長子都要多一些,要是咱真的完全平分,老大家的,會不會有怨言?」

  「桓兒成親最早,一切開支都是從公里出,這些年花費也最多,再說,我如今一退,桓兒受益最大,底下幾個孩子不是長子,就沒有蔭封,也算委屈他們了,這事我會先和幾個孩子挑明,幾個孩子平分,也算彌補一些。」林清說道。

  王嫣聽了,覺得也是,說:「那你給幾個孩子說好,省得他們心裡覺得虧了。」

  林清點點頭,說:「這是自然,分家最忌貧富不均,要是這樣,還不如不分。」

  林清和王嫣商量好了,林清就把四個兒子叫到書房,然後告訴他們分家的事。

  「分家?」林桓林橋林樺林楠四個不可置信的說。

  林清點點頭,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還把分的方法也說了一下,然後看著四個兒子。

  林桓幾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知道他爹打定主意要分家,林桓首先說道:「爹爹既然打算分家,兒子沒有異議,至於諸子均分,爹不用擔心,兒子身為老大,本來無論仕途還是人脈,本來就比弟弟佔了不少便宜,要是再在錢財也還占,就有些枉為兄長了。再說如今兒子已經是侍郎,本來俸祿就比弟弟們高很多,爹爹理應再多分弟弟們一些才是。」

  林橋林樺林楠忙搖搖頭,說:「哪裡能佔大哥的給我們,本來就長幼有序,豈能因為大哥出生的早,就貼補我們。」

  林楠還笑著說:「哥哥們現在都有侄子侄女要養,我和珞兒就兩個人,給我多了我也沒處花。」

  林清很欣慰幾個兒子能不因為一點錢財爭的傷了感情,說道:「好了,你們也別推辭了,作為父母的,都想一碗水端平,可生活中,雞毛蒜皮,哪能真的那麼容易的一碗水端平,所以這次咱就直接按律法來,諸子均分,也省得日後麻煩。這樣,你們回去先給你們媳婦通通氣,明天早晨,吃過早膳後,咱就在正院分家。」

  林桓四個,聽了,忙應道:「是。」

  林清說完,就把四個孩子趕回去,讓他們回去給他們媳婦說去了。

  林桓回到自己的院子,齊瑤迎了上來,好奇問:「爹突然叫你去幹什麼?可是有什麼事情?」

  林桓笑著隨口說:「爹打算分家,把我們叫去,給我們說明天分家的事。」

  「分家?」齊瑤比林桓聽到分家時還驚訝,說:「如今爹和娘都在,怎麼突然想到分家了。」

  林桓帶著齊瑤進了屋子,讓屋裡的下人都下去,然後把他爹林清說的給齊瑤說了一遍,感歎道:「爹一走,身為長子,我自然要在這撐著,你是長媳,自然也要管家,爹如今分家,是怕咱倆難做,畢竟管家這事,從來就是出力不討好。」

  齊瑤天天跟著婆婆王嫣管家,可比林桓深有體會多了,她這些日子還擔心,萬一公公婆婆走了,以後她管家,要怎麼處理好,才能把事情弄的盡善盡美,正愁的天天掉頭髮,如今一聽林桓說要分家,立刻問道:「那爹打算什麼時候分?」

  林桓撇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你倒是急!」

  齊瑤知道林桓因為分家有些難受,畢竟兄弟天天吃一個鍋裡的飯長大的,可她也沒有什麼壞心,只是知道現在分家最好,就坦誠的說:

  「妾身知道大郎聽了分家不好受,畢竟兄弟從小在一起,可大郎不妨想想,現在爹娘在這,一切都好,可等爹娘走了,要是不分家,只能妾身掌家,雖然妾身自認為可以公道持家,三位弟妹也都是大家出身,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可一年能行,兩年能行,如果十年,二十年呢,只要不分家,三位小叔賺的錢就得放在公里,每家除了當初爹娘成親時送的那些,就不能有別的私財,時間久了,大郎覺得弟妹們,能沒有怨言嗎?就只是人情往來這一條,只怕摻合久了也會出問題。再說,等到咱們的孩子長大了,就算大郎你,也不能捫心自問,就真能把兒子和侄子一碗水端平吧!」

  林桓聽了,歎了一口氣說:「你說的雖然刺耳,卻是實話,爹也是考慮到這個,才打算提前分家的。」

  齊瑤說道:「妾身本來就是武將家出身,也說不出那些委婉的話,不過咱們成親最早,一直跟著公婆,也算賺了便宜,公公這次退了,陛下也只蔭了夫君,大郎不妨給公公說讓公公多分點給三個小叔,也省得三個弟媳覺得虧了。」

  林桓倒沒想到齊瑤居然和他爹想到一塊去了,難怪他爹原來私底下曾誇他媳婦,說四個媳婦中,他媳婦雖然看著最粗,卻粗中有細,做事也夠大氣,堪為一族宗婦,林桓此時,也不得不佩服他爹的眼光。

  林桓就把他爹打諸子均分說了一下,齊瑤聽了點點頭,說:「這樣三個小叔多分一點,三個弟媳心裡肯定歡喜,也覺得有些虧欠咱們的,以後我們妯娌間相處,也能多幾分敬重,至於那點錢財,大郎放心,妾身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多那一成,難不成還能發了不成。再說大郎俸祿本來就比幾位小叔高,幾年也就賺回來。」

  林桓聽了,拉著齊瑤的手說:「得此賢妻,夫復何求!」

  齊瑤錘了林桓一下,嗔道:「就會油嘴滑舌,不理你了。」

  說著,拿帕子甩了下林桓,直接去內室了,林桓忙屁顛屁顛跟上,也進去了。

  林橋也回去,把他爹打算要分家的事給自己的妻子劉雲說了,劉雲聽了也很是吃驚,畢竟大家族中,可很少有父母在,就分家的。

  不過聽了能分家,劉雲頓時歡喜起來,畢竟誰能自己關門過小日子,會想靠著別人生活,再說,她嫁的事老二,以後肯定要分出去的,那晚分自然不如早分,小家還能多攢些錢,所以對於林清要分家,劉雲簡直是贊成的不能再贊成,走聽到林清打算諸子均分,更是歡喜的要命,不過有些擔憂。

  「可公公要諸子均分,大嫂會不會不高興?」劉雲問道:「雖然朝廷律法規定,諸子均分,可實際分家,還是長子佔大頭。」

  林橋倒沒覺得這是個事,說:「大嫂要是不高興,就讓爹多分一些給大哥好了,咱這樣的人家,犯不上為了那一點錢財生分。」

  劉雲本來還想說什麼,可一想也是,要是能提早分家,真沒有必要為那一點錢財鬧的難看,就說道:「二郎說的也是,妾身也還有嫁妝,等分了家,妾身也可以買一些鋪子田產,到時生了利,確實不用計較這些。」

  林橋笑著說:「你還忘了,我還有俸祿呢!再說,以後在官場上,我們四個弟兄也得相互扶持,不應該因為一點錢財生分了。」

  劉雲聽了頓時點點頭,說:「還是夫君想的長遠。」

  同樣的話,也在林樺林楠的房中出現。

  第二日,林清吃完飯,就把兒子兒媳叫到正院,然後當著四個人的面,把在京城的田產鋪子分成四份,然後讓四個孩子抓鬮。

  等四個孩子分完,林清本來還擔心幾個兒媳婦會有不樂意的,可看到四個兒媳婦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才放下心來讓他們都回去。

  等孩子都走了,林清攬過旁邊的王嫣,感慨道:

  「以後,就咱老兩口過了!」

  

 

  第二百章(大結局)

 

  林清分完家, 又想到兒子們如今都住在一個宅子裡,雖然宅子夠大, 每人都有獨立的院子, 院子間也隔的不近,可等一二十年過後,他的孫子都長起來了, 以他們家現在這個人口增長情況,以後只怕也擠得慌。

  所以林清在第二天吃飯的時候,又特地加了一條,十年後,這個大宅歸林桓, 至於剩下的三個,可以自己在京城挑一個和大宅一樣大的七進大宅, 至於買宅子的錢, 由他來付,算是補償,當然,要是林桓不喜歡這宅子, 也可以買一個七進的宅子,錢同樣由他來出。

  林桓聽了, 頓時笑道:「爹, 別人家都生怕孩子以後分開,您可好,生怕我們天天住一起。」

  林橋也笑著說:「是啊, 爹,我們弟兄住一起挺好的,平時還有個照應,串門也方便。」

  「在爹眼裡,好像他一走我們就要打架似的。」林樺調笑的說。

  「就是,就是,其實我們的院子都是獨立的,爹您真不用這麼擔心。」林楠說道。

  幾個兒媳婦也在一旁點頭,雖然都說妯娌難處,可她們都是大家出身,如今分了家,她們也不會小家子氣的想要佔別人便宜,所以處的也不錯,再說都在自己院子裡關門過日子,誰也犯不著誰,反倒平時裡喜歡串個門說說話,畢竟她們丈夫一去各部坐堂,她們在屋裡也悶的慌。

  林清看了他兒子和兒媳的反應,心道他這還真是白操心了,就說道:「我知道你們兄弟感情好,只是如今孫子孫女多了,你爹我擔心等過些年孩子長大了,娶孫媳婦了,這宅子會住不開,到時委屈了我孫子孫女們。所以才先把話說在前頭。」

  林桓看了看自家的四個,林橋看了看自家的三個,林樺看了看自家的兩個和他媳婦肚子裡正揣著的一個,林楠倒是剛成親還沒有,不過看了看他三個哥哥家的,突然發現他爹還真是高瞻遠矚,他家的孫輩好像真的好多!

  林桓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和侄子,突然說:「爹何必擔心這個,等以後孩子大了,兒子們直接給他們每房買個大宅子,讓他們弟兄們一起出去住不就得了,我們弟兄們留在老宅,以後等老了,也好串門。」

  林清聽了,不由瞪眼,說:「你打算直接把我孫子都丟出去啊!」

  林桓反駁道:「我是等他們成親再讓他們出去,再說,爹,你不是也這麼幹的嘛!」

  「我哪有!」林清說道。

  林桓林橋林樺林楠轉頭看著林清,林桓說:「爹,您不是拍拍屁股回老家,把我們丟京城了!」

  林清:………

  感情這還是跟他學的!不過林清自己做了初一,兒子們如今想做十五,他也沒辦法。

  不過讓林清沒有想到的是,林家後代成親後就分家不和父母一起過的慣例卻從這個時候就開始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林家後代中依靠父母的少,父母插手的也少,反而讓林家這一支,更加繁盛起來,久經朝代更迭而不衰,一直流傳到後世。

  林清把京城的事都處理完了,就帶著王嫣和大包小包回老家。

  由於林清向來不喜和別人爭,為人又踏實,所以做官這些年,雖然沒有結什麼朋黨,可在朝中的人緣,卻出乎意料的好,所以聽到林清今日離京,上至內閣閣老,下到禮部的官員,有不少來相送,甚至連周琰,都偷偷從宮裡跑出來,來送他一程。

  林清被周琰的出現嚇了一跳,連忙把周琰帶到旁邊,小聲的說:「陛下怎麼來了,這碼頭人來人往,多不安全。」

  周琰難得看著碼頭上人來人往的繁盛樣子,說道:「太傅不必擔心,朕帶了一隊貼身侍衛,都是挑了身手最好的,再說朕只在這呆半個時辰,不礙事的。」

  林清四下瞅了瞅,果然看到周圍雖然都是穿著尋常衣服的人,可這些人一看就是底盤極穩,雙目有光的宮中侍衛,這才放下心來,對周琰調笑道:

  「陛下就算帶了侍衛,可今日送臣的都是臣的同僚,其中不乏是朝中重臣,也都認識陛下,陛下也不怕回去被朝臣們上書。」

  「反正朕天天什麼都不幹,他們也沒少上書,朕也不差這一本,再說,朕來送送太傅,也算師出有名,當初鍾太傅出殯,魏明帝還親自出城拉棺材上的韁繩,為其送葬呢,被後世傳為尊師重道的佳話呢!」周琰不以為意的說。

  「臣哪裡能和鍾太傅比,人家鍾太傅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林清笑著說,鍾繇那種的神人,豈是他這種的凡俗夫子能比的。

  「先生雖然沒有鍾太傅的天縱奇才,可對朕來說,卻不輸於鍾太傅對魏明帝。」周琰說道。

  林清忙擺擺手,說:「陛下可別這麼誇,您在這麼誇,臣會不知道已經姓什麼的。」

  周琰聽了頓時哈哈大笑,等笑完,對林清說:「太傅這一別,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太傅可有什麼心中想卻沒完成的心願,不妨告訴朕。」

  林清看著周琰,瞪大眼睛,這是打算最後給他一個退休大禮包。

  林清腦子立刻飛速的轉起來,要錢,不,這個他不缺;要官職,他都辭官了,要是要他還辭幹什麼,至於他的兒子們,現在已經都比同齡人要強不少了,再讓他們升,那就太出彩了,也不是好事。

  林清糾結的想了一個否定一個,不由感歎,周琰要是早說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好好想一想他到底缺什麼了。

  林清想著想著,突然腦中一閃,頓時眼睛一亮,看著周琰,猶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說:「陛下,什麼都可以嗎?」

  「只要不對社稷有害就可以。」周琰看著林清的表情,倒是很好奇林清會提一個什麼條件。

  林清聽了周琰的定語,頓時放下心來,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陛下,這個,等臣百年之後,陛下能找個文采好的史官給臣寫一篇好的傳記放在史冊裡麼,臣知道自從唐朝太宗皇帝後,歷朝皇帝就可以看本朝的史冊,等寫到臣的時候,還請陛下讓史官多誇臣幾句。」

  周琰:………

  他怎麼從來沒發現,他家太傅還好「名」呢?

  不過這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周琰點點頭說:「這個太傅放心,等修到太傅的傳記時,朕一定讓他們好好寫。」

  林清聽了周琰的承諾,頓時放下心來,說:「多謝陛下。」

  周琰覺得林清提的這個要求有些輕了,想到林清可能比較在意身後名,就說道:「既然先生這麼在意這個,不過等先生百年之後,朕送你個『文正』的謚號。」

  「可別,」林清忙說:「這兩個字臣萬萬擔不起,陛下要是有心,不妨把『文清』兩個字留給臣吧,這兩個字不顯眼,其實還有一個字是臣的名,以後後人說起,也順口。」

  周琰想了想,說:「那就依太傅所言。」

  「多謝陛下。」林清給周琰行了一禮。

  周琰連忙扶起林清,說:「太傅不必多禮,朕也不曾給先生什麼。」

  「已經夠了,反正臣也不缺什麼了。」林清有些心滿意足的說。

  林清和周琰又說了一會話,看著時辰不早了,就和旁邊來送行的大臣一一道別,這些大臣本來想送林清的,可是看著周琰來了,也沒有敢上前的,不過眾人還是很高興,起碼多了一次在陛下面前露臉的機會,所以儘管被丟在一邊,還是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等林清和眾人道完別,周琰讓楊雲端來酒,倒了三杯,拿起第一杯,給林清說:「太傅將要遠行,朕特帶來酒,為太傅踐行,這第一杯,祝太傅老家父母身體安康。」

  林清連忙接過,說:「多謝陛下吉言。」然後替父母飲下。

  周琰端起第二杯,說:「這第二杯,祝太傅身體安康。」

  林清接過,說:「臣,謝陛下!」然後飲下。

  「這第三杯,敬天地,願太傅一路平安!」周琰說完,把第三杯酒灑在地上。

  林清看著周琰,看著自己的四個兒子,看著身後的群臣,突然有一種想落淚的感覺,不過還是眨眨眼,對周琰拱手說:「陛下,臣,走了!」

  對身後的同僚的說:「各位大人,林某在此告辭!」

  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四個兒子,說:「好好聽你們大哥的話!」

  最後對前來送行的眾人說:「諸位,保重!」

  林清說完,就帶著王嫣上了官船,他怕他一耽擱,就不想再走了。

  等上了官船,站在甲板上,看著船慢慢的開動,看著岸上的人漸漸遠去,最終一點點看不見了。

  林清看著逐漸遠離的京城,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拖家帶口進京當官,不由搖頭笑了笑,歎了一口氣:

  三十年,又回去了,還真天生不是做官的命啊!

 

 

第201章 番外一

 

    林清回到老家, 雖然林父李氏對林清突然辭官很是可惜,不過兒子能回來, 對于已經自覺不知還能活幾年的林父無疑是巨大的安慰, 所以林父也只是說了林清兩句,就沉浸在一家終于團圓的歡喜中。

 

    林清在老宅陪了林父李氏一個多月,等他爹和他娘的歡喜勁過了,閑來無事,林清才開始動手弄林家的學堂。

 

    林氏學堂當初雖然被林清狠抓過一次,風氣也好了許多,可近幾年, 出來的人才卻並不多,除了林柱和林椿在鍥而不舍趕考下, 終于成了舉人, 剩下的, 在這十多年,林家總共才多了兩個秀才,這還是在全族鼎力支持的情況下。

 

    林清看在眼里, 急在心上,所以有了空,就打算再重新整整林氏學堂。

 

    這不, 林清就拿著冊子開始到學堂去听課。

 

    學堂原來的主事華夫子早已年老的教不動,已經在林家養老了,如今管理學堂的是林杉。

 

    林杉當年中了舉人後,也曾幾次進京參加會試, 可都名落孫山,前幾年終于考厭了,不再考了,不過好在他已經是舉人,在沂州府這個地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再加上他是三房長孫,不缺錢財,如今過的也很是舒坦,再加上他平時清閑,學識也夠,所以林澤就把學堂交給他打理。

 

    林杉看到林清來了,連忙迎了出來,看到林清,忙行禮道︰「二堂叔!」

 

    林清拿著冊子,擺擺手,說︰「杉兒不必多禮,我就來看看。」

 

    林杉忙引林清進了學堂里,林清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如今學堂教書的都有誰?」

 

    林杉回道︰「學堂有佷兒、柱堂弟和佷兒的二弟椿兒三個舉人還有這幾年族中考出來的兩個秀才。」

 

    說到這,林杉不由有些臉紅,他們學堂撐腿的這幾個,還都是他堂叔當年教出來的。

 

    林清看了林杉的表情,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也沒多說,就問道︰「現在柱哥兒和你二弟椿哥兒也都在這教書,不打算進京考了。」

 

    林杉說道︰「柱堂弟考了三次鄉試,用了九年才吊尾過了,考完了柱堂弟就決定再也不考了,所以不曾進京趕考過,至于我弟弟,他鄉試中了倒是進京趕考過,不過堂叔也知道他那次的經歷,他回來家里人都嚇破了膽,爹娘也不許他再考了。」

 

    當初林椿在考會試的時候,被凍出風寒,在里面發高熱差點燒傻了,當時出來後,林清連夜請了太醫,才把林椿的燒降下來,當初林清也嚇得不清,一直等好了,才派人把他送回老家,不過林椿沒有他當年的運氣,會試出來後,理所當然的落榜了,所以對于他堂兄堂嫂不讓林椿再考,林清也能理解,畢竟會試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命重要,經了那一出,林清都不敢勸林椿再考。

 

    林清說道︰「你弟弟那身子骨不算好,不考也好,會試畢竟在二月,要真凍出個好歹,也不值,畢竟如今他已經是舉人了,光舉人的免稅免勞役,就夠他三代內吃喝不愁了。」

 

    林杉點頭說︰「家父家母也是這樣說的,二弟平時不大愛動彈,從小文文靜靜的,會試條件這麼差,怎麼也不敢讓他再進一次了。」

 

    「那你們現在是如何帶班的?」林清問道。

 

    「現在林氏學堂有三個舉人兩個秀才,本來是打算按照您的吩咐讓秀才帶丙班和丁班的,不過這兩個秀才如今年紀都還不大,正是考舉人的緊要關頭,佷兒也不敢讓他們分心,所以就沒讓他們帶課,一直在甲班我們三個親自叫導,至于乙班、丙班和丁班的孩子,反正我們三個也閑著,就輪流去代課。」林杉說道。

 

    林清听了,皺了皺眉,也就說,如今他林氏學堂,上課的老師都舉人,那按理說這師資,絕對甩平常的私塾一大截,可為什麼這十年里,就才出了兩個秀才呢?

 

    要知道如今在學堂上學的,可都是他佷子佷孫一輩的,听說如今人數都快上百了。

 

    想到這,林清直接問林杉說︰「現在哪個班在上課?」

 

    林杉看了下課表,說︰「如今是下午,只有乙班和丙班在上課,甲班上午上課,下午讓他們兩個自己練策論,丁班還是按您原來定下的,下午在後院玩呢!」

 

    林清听了點點頭,想了一下,就說︰「帶我去丙班。」

 

    丙班是啟蒙兩年後經過考試擇優進去了,為考科舉的第一場縣試準備的,也是最基礎的班,這樣的班,往往最容易看出問題的所在。所以林清打算先去丙班看看。

 

    林杉帶著林清到了丙班的屋外,林清听著里面正在講課,就對林杉擺擺手,讓他不要出聲,然後在窗外听了一會。

 

    屋里講課的人是林柱,這節課林柱講的四書五經中的《論語》,林清听了一會,不由點點頭,雖然講的不算多有新意,可知識點講的很透徹,條理也清晰,看來經過這麼多次的鄉試,林柱對于四書五經理解的絕對算的上是登堂入室了。

 

    可越是這樣,林清越是納悶,明明看起來都好,那為什麼教出來的孩子越來越差呢?

 

    林清不由偷偷從窗台的縫隙里往里觀察他的這些族中晚輩,看了一會,突然轉頭對林杉低聲說︰「這些孩子平時都在家做什麼,上課這麼沒精神?」

 

    林杉听了一驚,忙輕輕走過去,也趴在窗台上往里看,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仔細一看,表面上在那听課的孩子,不少在底下小動作不斷,甚至還有幾個在那用手撐著在那偷偷睡覺的。

 

    林杉看了,又看了看旁邊的林清,頓時尷尬了,小聲的說︰「是佷兒們管教不嚴。」

 

    林清搖搖頭,說︰「現在是下午,精神頭不好也有情可原,不過當初我曾規定中午凡是甲班乙班丙班的孩子,中午必須午休,想必你們也沒執行吧,或者執行的不夠?」

 

    林杉听了頓時更尷尬,說︰「開始是執行的,不過後來這批孩子當初小,中午大都回家,後來升到丙班,也已經習慣了,您也知道,雖然我們也告訴他們父母讓他們中午在家睡覺,省得下午打盹,可孩子在家,有幾個能老老實實的休息。」

 

    林清也知道這個有困難,就說道︰「這個我來想辦法,實在不行,就讓凡是丙班以上的孩子,中午都在學堂住,由學堂管飯。」

 

    林杉︰………

 

    這些孩子好日子到頭了!

 

 

第202章 番外二

 

    林清正和林杉說著話, 屋里的林柱講完課,拿著書推門出來, 抬眼看到林清, 頓時一驚,忙對林清見禮道︰“二堂叔!”

 

    林清听到聲音,轉過身來,看著林柱,笑著說︰“不必多禮,我不過是來看看現在學堂怎麼樣了。”

 

    林柱听到林清說起學堂,不由有些臉紅, 說︰“都是佷兒們不爭氣,讓堂叔失望了。”

 

    林清擺擺手說︰“這是哪里的話, 這科舉本來就是萬千人馬過獨木橋, 就算那些世家大族、書香門第, 也不能保證代代人才輩出,又何況咱這樣的人家,不必太過苛責自己, 盡心就好。”

 

    林杉和林柱听了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不過想到如今的成績比當初他們堂叔時的遠遠不如,而且當初他們那批學生資質還差, 兩人稍微好受點的心又難受了。

 

    林清看著因為下課里面的學生快出來了,就對林杉和林柱說︰“先回耳房吧,我有話問你們。”

 

    說著,率先朝耳房走去, 林杉和林柱忙跟上。

 

    進了耳房,林清坐下後,就對林杉和林柱說︰“坐吧!”林杉和林柱這才坐下。

 

    等林杉和林柱坐下後,林清問道︰“你們也教孩子不少時間了,對現在班里的孩子,有什麼見解?”

 

    林杉和林柱對視一眼,紛紛陷入思考中,過了一會,林柱首先說道︰“佷兒覺得,這些孩子資質還算可以,起碼比我們那時要好的多,只不過這群孩子太貪玩,一點定性都沒有,天天只要一離眼,就玩瘋了。”

 

    林杉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一點也不覺得學習有多重要,想佷兒當初小的時候,哪天不是生怕學的不夠,可這群孩子,不是被逼著,壓根想不起學習。”

 

    林清听了用手指敲了敲旁邊的桌子,學生不想學習,這簡直是一個千古不變的問題,哪怕到了後世,無數老師也因為學生不想學習而跳腳。

 

    林清于是說道︰“學習對于不少孩子來說,都是很乏味的,不想學也很正常。至于你們倆,林杉,你當初之所以喜歡學,一方面是因為你學得好,另一方面是你喜歡學習帶來的夸贊,所以你喜歡學,而林柱,你當初認真學的時候已經十四了,已經懂事了,明白學習科舉意味著什麼了,你有明確的目的,所以你想學。

 

    可對于屋里的孩子來說,如今他們還小,他們又沒幾個體會到學習好帶來的榮耀,再加上科舉對他們還遠,他們怎麼可能放棄玩而喜歡枯燥無味的學習呢!”

 

    林杉和林柱听了,恍然大悟,難怪他們天天恨鐵不成鋼嚴加管教,甚至道理講成堆,一點用都沒有。

 

    林杉對林清問道︰“堂叔,這道理您一說我們就懂,可如今這孩子雖然小,卻正是讀書的年紀,要等他們大了,哪怕他們明白了,可也晚了。”

 

    林柱也點頭說︰“就是,佷兒當初就是明白的晚了,到了十四才在堂叔的教誨下認真讀書,等到佷兒考中了舉人時,佷兒的兒子都娶媳婦了,佷兒也沒有再往上考的勁頭了,要是佷兒當初醒悟的早,佷兒怎麼也得去京城拼一拼。”

 

    “學習枯燥乏味這個事,要想解決幾乎不可能,畢竟天生愛學習的極少,說鳳毛麟角都不為過,不過要想讓孩子們想學習,這個問題卻不難。”林清說道。

 

    “怎麼辦?”林杉和林柱一听激動了,忙問道。

 

    林清淡淡的說︰“這天底下認真學習的,難道你們以為他們都真的天生喜歡學習,真的覺得學習很快樂?可為什麼還有這麼多學生頭懸梁錐刺骨的學習,那是因為學習可以達到一些別的目的,例如父母的夸贊、周圍人的高捧,或者為了以後的未來,甚至做官,所以大多數人認真學習,不是因為喜歡學習,而是為了學習帶來的好處。

 

    所以我們沒法改變學習本身的枯燥無味,我們就只能增加學習帶來的好處,例如最簡單的,設置獎學金。”

 

    林杉和林柱沒听說過獎學金,可是他們經歷過林清當初那一屆誰考中縣試獎勵二百畝良田的事情,所以林柱試著說︰“堂叔的意思是,打算給考中的林家子弟賞田產?”

 

    “不一定非得賞田產,銀子也可以,”林清看著林杉和林柱,說︰

 

    “你們難道不覺得,銀子比學習更有吸引力嗎?”

 

    林杉︰………

 

    林柱︰………

 

    沒法反駁,怎麼辦?

 

    “可是,用錢財去誘導孩子學習,會不會太那個了。”林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林清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宋真宗曾作《勵學篇》中有兩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說的是讀書的好處,曾激勵天下多少學子讀書上進,許多讀書不多的以為是夸書好的,可你們倆都考過科舉,應該明白真正意思,說的是考取功名後,通過功名就能得到錢財和美女,你看,宋真宗一個天子,都知道用錢財和美女去誘導天下學子讀書,難道你們覺得我用銀子去誘導很俗嗎?”

 

    林杉和林柱听了頓時不說話了,他們考科舉的時候,又何嘗不是為了這黃金屋和顏如玉。

 

    林杉不由有些羞愧的對林清說︰“是佷兒想差了。”

 

    林清笑著說︰“外面有些讀書人清高的很,仿佛沾一點錢,就有銅臭味了,可他們也不想想,人吃五谷雜糧,如果沒錢,難不成他們靠喝西北風活,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只要錢財來的正,這有什麼好丟人的,千萬莫被那些酸腐之人帶壞了,要按他們說的,那戶部尚書,掌天下財政,豈不是銅臭味隔八百里就燻死人!”

 

    林杉和林柱听了,噗嗤一下笑了。

 

    林柱笑著說︰“堂叔這個比喻好,要是以後再有人這麼說,佷兒就拿這個懟他。”

 

    “說著玩玩而已,何必和那些人計較,憑白落了身份。”林清搖搖頭,能酸到那種程度的,大多數是人生不得意的,就算不酸這個,也會怨那個。

 

    林杉問道︰“那堂叔打算怎麼做?”

 

    林清想了一下,說︰“我打算把幾家聚起來,讓每家出上幾百畝,作為族中的祭田,等每年秋收後,從其中拿出一部分,作為學堂的獎學金,獎給成績優等和進步較大的孩子。”

 

    雖然他自己也可以出這些地,可畢竟林氏學堂是林家的,不是他一家的,所以林清還是打算讓每家均攤,以後也省得有糾紛,反正林家各房也不缺這點地。

 

    林杉和林柱听了點點頭,這個主意確實不錯。

 

    林杉說道︰“那我今兒回家,就給我爺爺說。”

 

    林柱也忙說︰“我也回去給我爺爺說,讓他把田產備出來。”

 

    林清說道︰“不急,我先把學堂的事都理一理,把所有問題都想好,然後再把各家聚起來,到時一起說。”

 

    “是,佷兒但听堂叔吩咐。”林杉和林柱說道。

 

    林清正和林杉林柱說著話,門突然被推開,林椿直接走進來,一邊往里走一邊氣得大聲說︰“這幫臭小子,氣死我了……”

 

    正說著,抬頭一看,猛然看見屋里的林清,將要說的話猛然被卡在嗓子里,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等好容易順過起來,磕磕巴巴的說︰“二堂叔,您來了!”

 

 

第203章 番外三

 

    林清看著林椿的表情, 有些好笑的說︰“下課了,來, 坐吧, 怎麼了,被學生氣到了?”

 

    林椿漲紅著臉給林清行了一禮,這才在旁邊坐下說︰“佷兒不知道堂叔在這,讓堂叔見笑了。”

 

    林清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都是自家人,這麼客氣干嘛,對了, 這些孩子又惹什麼禍了,讓一向好脾氣的你都受不了?”

 

    林椿打小性子靦腆, 待人溫和, 長大後, 雖然開朗多了,可這好脾氣卻沒變,能把他氣得跳腳, 看來這群孩子鬧的不輕。

 

    林椿听了林清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過是佷兒布置了些功課,這些孩子卻沒做好, 佷兒有些急,才失了分寸,不是什麼大事。”

 

    林清心里暗暗搖頭,林椿性子好, 平日看是優點,可身為老師,性子太好,難免會壓不住學生。

 

    林清看著林椿手上拿了一摞紙,猜測應該是學生做的功課,直接把手伸過去,說︰“這個是孩子們做的功課吧,拿來我看看。”

 

    林椿看著林清伸過來的手身子一頓,不過還是把手中孩子的功課遞給林清,同時說︰“這是我昨天下課時留的功課,孩子做的不怎麼樣,堂叔看了不要生氣。”

 

    林清拿過功課,心道,他都看了多少年的作業了,哪還有什麼作業能讓他生氣。

 

    林清把紙拿到眼前,還沒用手翻,就看到最上面一份作業,上面赫然畫著一條小蛇。

 

    林清︰………

 

    看著上面那條吐著信子活靈活現的小蛇,林清嘴角抽了抽,原來他林家,還有有繪畫天賦的孩子。

 

    林椿看著林清盯著那條小蛇看,不由有些尷尬,忙說︰“都是佷兒沒教導好。”

 

    林清卻沒有說話,而是接著往下翻了翻,看了看,然後問道︰“這是乙班孩子的功課?”

 

    林椿點頭說︰“是。”

 

    林清此時,也明白林椿為什麼生氣了,乙班是只有過了縣試才能進的,在林家,也不過才一巴掌的數,可以說這這人,才算進了科舉的門,雖然最後這五人都可能考不出一個秀才,可仍然是林家培養的重中之重,就和後世尖子班中學生一樣。

 

    可如今這些孩子卻不好好學習,作業也不認真做,身為老師,當然恨鐵不成鋼加著急上火,又看到孩子在作業上亂畫,也難怪以林椿這樣的脾氣也忍不住。

 

    不過林清沒有先說功課的事,而是問道︰“乙班的這五個孩子,你覺得他們平時學習怎麼樣?”

 

    說起他們的學習,林椿就有一肚子的話,不由說道︰“二堂叔,你說這些孩子怎麼回事,當初在丙班的時候,也都是班里最頂尖,學習也認真,做功課也努力,最後也不負眾望考中了縣試,可到了乙班,一個個卻好像勁頭用完了似的,開始不願意學習了,就連功課,如今也開始應付了。”

 

    林清听了,皺皺眉,只是換了個班,就讓本來愛學習的孩子集體不想學習了,什麼班,威力有這麼大?

 

    不過沒見到孩子,只是听林椿在這說,他也不可能知道具體情況,林清想了想,直接起身,說︰“你們在這先坐著,我去看看乙班的孩子。”

 

    林椿听了,忙起身,說︰“堂叔,佷兒陪你去。”

 

    林清伸手按住林椿,說︰“你剛上完課,就在這歇歇,我去看看就來。”林清說完,就推門出去。

 

    當初林清設甲乙兩班,因為這兩班是為了科舉準備的,所以當初選教室的時候,特地選了兩個獨立的小院,讓甲乙兩班一班一個,以保證里面的孩子讀書不會被外界打擾,所以林清出了門,就直接往乙班的院子走去。

 

    林清走到乙班的小院,看到小院的門雖然關著,卻沒有鎖,就伸手推開門進去。

 

    進去了以後,就看到五個十多歲的少年正在里面玩,看到林清進來,幾個少年停下嬉戲,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少年走過來對林清問道︰“請問,您是?”

 

    林清雖然回來一個多月了,可主要都是待在林家大宅陪林父李氏,當然也去見了見他二叔三叔和幾位堂兄弟,可對于這些已經是他孫子輩的孩子,卻沒見幾個,畢竟他的那些堂佷成親後就大多分出去了,他們的孩子,自然也不在老宅。

 

    他二叔三叔倒是提過讓孩子們都去大宅讓林清見見,可被林清婉拒了,反正再過些日子就要過年了,到時過年祭祖肯定能見著,林清也懶得讓孩子們特地跑一趟,所以對于林清這個在外十多年沒回來的長輩,這些十來歲的孩子理所當然的不認識。

 

    林清看著眼前五個少年,笑著說︰“我是你們的一個長輩,听說你們在這讀書,所以來看看。”

 

    “長輩?”對面的少年听了,有些不大相信,不過想到這是林氏學堂,外人也進不來,就好奇的問︰“您是哪房的長輩,怎麼我沒見過你?”

 

    林清卻沒有回答,而是笑著說︰“你們都是乙班的,我听說乙班的都是過了縣試才能進來的,你們才不到十五就能過縣試,只要好好努力,以後想必中個舉人不愁。”

 

    誰知對面的少年听了,直接嗤笑道︰“還中舉人,就是秀才我們都中不了!”

 

    林清听了,反駁道︰“怎麼會秀才都中不了呢,舉人確實要運氣和天賦,可秀才,你們都已經過了縣試了,府試和縣試的內容幾乎差不多,只是錄取的人少一些,你們既然能過縣試,努力準備個一兩年,過府試應該不成問題,過了府試就是童生,院試雖然難,可多考幾次,說不定就能過呢!你怎麼這麼肯定自己就過不了。”

 

    對面的少年听了,搖搖頭,說︰“這位長輩,您是沒考過科舉吧,不知道這其中的難處,誠然我們乙班都是考過縣試的,過府試確實不難,可過了府試呢,也不過才是個童生。

 

    可童生有什麼用,既不能免稅也不能免勞役,什麼都沒有,而要想免稅免勞役,就得接著往上考,只有秀才才行,可要想成為秀才,就得過院試,可院試哪有這麼好過,你看林家近十年,乙班每年都好幾人,可最終過院試的,也不過三個,三年都攤不上一個。與其費力學習,最終還考不上成為老童生一無用處,還不如滿十五歲就進去林家鹽號幫忙,也能弄上一份產業以後好養家糊口。”

 

    林清听了眨眨眼楮,這話怎麼听著這麼耳熟呢?

 

    奧,這不就是讀書沒有打工有用,所以這是古代版的讀書無用論!

 

    林清听了,不由問道︰“你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你們都不曾努力去試過,怎麼就知道一定過不了?再說,你們現在還不到十五,就算多試幾年,哪怕撐到二十放棄,也不耽誤到鹽號幫忙,畢竟鹽號前五年,只是跟著長輩打雜啊!”

 

    “就算努力了,也過不了,”對面的少年听著林清一直勸他們讀書,有些煩燥的說︰“你去看看松堂叔,就明白了。”

 

    少年說完,就不願理林清,直接走回去,和另外四個少年接著玩去了。

 

    林清看了五個少年一眼,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林清此時,已經明白了為什麼乙班的這些孩子都不願意學習了,他們的心已經亂了,或者確切的說,他們的心思已經不在學習上了,所以他們的功課自然好不了。

 

    畢竟再好的老師,也教不會不想學習的學生。

 

    想到剛才那個少年提到的林松,林清皺了皺眉,那是他二叔四子林浪家的孩子,當初也是林清教過的,不過他教的時候林松才不過十一,還只是在啟蒙,所以他也沒多關注,現在看來,只怕發生了什麼,才對下面的孩子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林清回到耳房,里面的林杉林柱林椿三個人正在喝茶,看到林清回來,忙起身。

 

    林清擺擺手,讓三人坐下,他自己也坐下,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我二叔家的松佷子,現在在干什麼?”

 

    林杉林柱林椿正要和林清說話,听到林清問的,頓時一僵。

 

    林清看到三人的表情,不由問道︰“怎麼了?”

 

    林杉林柱和林椿三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和林松關系最好的林椿對林清說︰

 

    “松堂弟,這些年,過的有些不大好。”

 

    “不大好?”林清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林家現在所有的人都還沒出五服,林松上面又有親爹親爺爺罩著,怎麼可能過的不大好?

 

    林椿只好接著說︰“松弟一直很喜歡讀書,功課也很勤勉,開始書讀的也不錯,沒還不到十五就過了縣試和府試,當初大家都以為他能很快中秀才,他也一直這麼覺得,可誰知,他考了很多次,一直考到前幾年,還沒過院試,後來,松堂弟就有些不大正常了,家里人也不敢讓他接著考了,就把他弄到鹽號去了,可他自從被斷了念頭後,就天天有些魂不守舍的,後來海爺爺也不敢讓他出去做活了,就讓他在家歇著了。”

 

    林清听了,嘆了一口氣,難怪這些孩子會有這樣的想法,想到當初他學校曾有一個高考復讀八年,最後也不正常的,林清突然發現︰

 

    限定學堂學生的重考次數和在考前對他們的精神評估,也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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